生不入祝由,死不下鬼门——为你讲述祝由世家背后的赶尸故事

  : “伍子胥之死,虽然有史家穿凿附会的嫌疑,但是那双眼睛却是真的挂在了城门之上,而这双眼睛,就是出自于孙武的弟子之手。”
  “当年孙武已经早死,而传下的三名弟子都成了伍子胥门下的门客,与伍子胥成为莫逆之交,伍子胥死前遗愿便是要将自己的这双眼睛挂在城门之上,看着吴国灭国,三位鬼谷传人依了伍子胥的遗命,以三人合力,造出了这一双鬼眼,达成了伍子胥的遗愿。”
  “但是随着越王勾践卧薪尝胆二十年后灭掉了吴国,这双眼睛也随之遗失在战乱之中,我诡道一脉千年来不断的追寻这双鬼眼,却始终没有下落,直到最近……”
  说到这里,徐云风偷瞄了一眼方巍,看见方巍正在耐心倾听,才继续道:“我们得到了消息,这双鬼眼终于现世了。”
  王鲲鹏,徐云风同时抬眼去看方巍,方巍虽然在听,但是脸上既没有兴奋的表情,也没有贪婪之色,就像在平静地听着一个故事一样,王鲲鹏还以为方巍没有听明白,忍不住强调道:“七爷,那可是一双鬼眼啊……”
  听到这里,方巍大体也明白两人此行的目的,淡然道:“所以,你们这次来找我,就是希望我能够帮你们找到鬼眼么?”
  王鲲鹏和徐云风同时点头。
  “为什么找我,我为什么要帮你们,帮你们我有什么好处?”
  “七爷乃是玺中年轻一辈的佼佼者,道法上胜我兄弟良多,如果是真需要七爷出手才能拿到鬼眼的话,我二人断不会厚颜来求你,毕竟我二人虽然道法低微,但是门内之事,也不需要假他人之手。”
  方巍也听过这两人这些年来在道门做下的桩桩件件轰动道门的大事,知道两人此言不虚,点了点头。
  “但是问题就是出现在这个鬼眼上面,七爷知道这鬼眼落在了谁人的手里吗?”
  “难道和我有关?”
  “和七爷有着莫大的关系!”徐云风道,“七爷还记得自己是如何出道的吗?”
  方巍忽然抬头,两只眼睛如刀子一般看着徐云风,看得王小罗都有些心惊胆颤,生怕方巍一言不合,拂袖离开。
  王小罗连连给徐云风使眼色,叫他不要再说了,不然又要勾起方巍的伤心事,但是徐云风不仅没有就此打住,反而更进一步道:“七爷之所以出道,是三年前跟着祝由的方老爷子一起赶尸吧?”
  方巍生硬地道:“是。又如何?”
  “据我们得到了可靠的证据,这双鬼眼就在七爷当年所赶的喜神身上,也就是龙虎山炼出来的那具不化骨手里。”
  “哦”方巍应了一声,不再说话,这下连徐云风都有些摸不透方巍的秉性了,按道理说方巍知道了那具不化骨的下落,不应该跳起来追问吗?可是他现在一副高高挂起,事不关己的模样,还真的让徐云风不知道怎么把话题继续下去。
  王鲲鹏没有徐云风那么好的涵养,已经跳起来道:“七爷,你难道就一点兴趣都没有么?”
  “有兴趣,但是不合算,首先这不是我分内之事,鬼眼是你们诡道一脉的,我帮你们拿到了有什么好处?一双鬼眼留在你们手里是宝贝,在我手里一点作用都没有,我为什么要出手帮你们?其次,那具不化骨我见过,功力深不可测,就算是我们三人联手,胜负也是五五开,我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对我毫无作用的东西去以命相搏呢?”
  谈判似乎在这一瞬间陷入了僵局,身为中间人的王父连忙出来打圆场道:“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就等会在谈,来来来,我提议大家举起酒杯,共饮此杯,我先干为敬。”
  说完王父一仰头将一杯酒全部喝了下去。
  但是徐云风没动,方巍也没动,这两个在道门中各领风骚却从没有交集的人,就像两个老友一样,相互对望着,等着对方先开口。
  “如果七爷能够帮我找回鬼眼,我可以借鬼眼一次给七爷使用。”
  “如果我能够拿到鬼眼,鬼眼就是我的了,我为什么还多此一举,向你借?”
  徐云风微微一笑道:“我诡道一脉,传下本经阴符七篇,一盛神、二养志、三实意、四分威、五散势、六转圆、七损兑,没有我诡道传人,这鬼眼七爷就算是拿了也只能当成宝贝供起来,没有任何作用。”
  方巍道:“既然对我无用,我更加不会出手了。”
  “七爷莫急,这鬼眼的好处,我还没有跟你说呢。”徐云风成竹在胸道,“当年鬼谷弟子将伍子胥一双眼睛炼成鬼眼,于是伍子胥眼睁睁的看到了吴国的灭亡,但是他也不仅仅只看到了吴国灭亡。”
  “鬼眼虽然不能预测未来,却能够看清前世,几千年了,这鬼眼中包含了多少秘密,七爷就一点兴趣都没有么?比如通过鬼眼,可以看到一个人的十世轮回。”
  方巍沉默了,他明白了徐云风为什么会笃定自己会帮他,确实,如果是一般人可能不会对自己的前世感兴趣,但是他不同,他是十世为恶的判师,十世为恶的前世就像一个诅咒一样,始终萦绕在他的心里,想破开这个诅咒,他就必须看看自己的前世到底是如何为恶。
  徐云风没有再说话,静静地等着方巍的答复。
  方巍开口道:“王伯父,您是我玺中的前辈,我想听听您的意见。”
  王父一愣,看了一眼王小罗,眼睛里面的意思是:是你告诉他的?
  王小罗连连摇头,也有些疑惑地看着方巍——他是怎么知道的。
  王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追究下去,微微思考了一下道:“徐贤侄和王贤侄的为人可以信任。”
  方巍点头道:“那好,我帮你们。”
  徐云风咧嘴笑道:“多谢。”
  “好了好了,买卖谈完了,现在该谈其他的了,我建议大家先喝了这杯,然后慢慢喝,慢慢玩,我先干为敬。”王鲲鹏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站起身来将杯子里面的酒喝光,桌上的气氛有渐渐开始热烈起来。
  038 答案
  车上,王小罗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疑问,问道:“新方的,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了我父亲的身份,是不是青花姐姐跟你说的。
  方巍淡然一笑:“天地玄黄、宇宙洪荒,这玺中的天下万应旗虽然师父的手里面,但是钱袋子却是提在了洪门洪老太爷的手上,如果你爹不是洪爷的话,那还真奇怪了,不然你这么蠢,师父怎么肯收你为徒?”
  “你!!!”王小罗气的将手在方向盘上猛地打了一下,气鼓鼓道,“好好说话,你会死吗,会死吗?”
  “开车。”方巍懒得和这个王小罗打嘴仗。
  王小罗横了方巍一眼,脚下猛给一脚油,车子顿时飚了起来,体现出了极好的跑车性能。
  很快,就到了四合院门口,方巍正要下车,王小罗又道:“方巍,你真的打算和那两人合作吗?”
  “恩。”
  “我总觉得那两人不是很靠谱,我担心你被人利用。”
  “能被人利用至少说明你有被人利用的价值,但是到底是谁利用谁现在还不一定说得准呢?”方巍打开车门下车,也不等王小罗,径直走回来了家。
  回到家中,方巍在书柜中拿起了一本书,这本书是介绍有关鬼谷一脉的古书,虽然其中很多记载都不是十分准确,但是能够有这一本书在手,方巍也能够管中窥豹,对鬼谷一脉有所了解,方巍认真地看着,直到夜深人静,才慢慢地合上书本,上床睡觉。
  第二天,方巍早早醒来,依着往日的规矩自己做完早课之后,就来到了黄老的房间,黄老正跟着电视里面的教练练着瑜伽,见方巍过来,起身笑着道:“老七,大清早的过来,有事么?”
  “师父,我想请几天假,出去一趟。”方巍对于黄老并没有想隐瞒的意思。
  “恩,”黄老点了点头,道,“年轻人出去多走动走动总是好的,不要像我这样整天闷在家里,整个人都懒散了,你打算去几天?”
  “可能一个月左右吧。”
  “好吧,”黄老爽快答应了,“以后这这种事情你就没有必要跟我请假了,自己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如果我有事情找你,自然会让人通知你的。”
  辞别了黄老,方巍便出门,门口遇到了那个永远都会在那儿的林忆,林忆笑了笑,和方巍礼貌问好,方巍也是点头回应。
  时间离做完和许云风和王鲲鹏约定的时间尚早,方巍索性步行,在约定时间前五分钟来到了约定的酒店。
  徐、王二人还没有到,方巍在大厅里面百无聊赖地坐着,当他喝完第三杯服务员倒好的茶水之后,酒店的旋转门动了,王父姗姗来迟。
  王父看见方巍坐在大堂里面,连声抱歉,方巍一笑了之,王父如同老友一般,带着方巍上楼,来到了包房之中。
  王父笑道:“前两次和王贤侄都是匆匆一见,没有机会深聊,如果做的不周到的地方,贤侄不会介意把?”
  王父的行为举止是典型的北京商人,说话也是滴水不漏,和气到令方巍都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方巍绝对不会小看眼前这个人,从他将把王小罗塞给黄老,并成为黄老的第六个弟子来看,这个的手段绝不容小看。
  方巍摆摆手说自己也是刚来,怎么徐云风和王鲲鹏没来?
  王父笑道:“可能路上耽搁了吧,北京的交通你是知道的,也好,正好只有我们两个人,好好聊聊。”
  因为王小罗的关系,方巍是一百个不想再见到这个王父,但是现在也只好硬着头皮陪着,心里暗暗祈祷,王父最好不要问出让自己尴尬难以回答的话。
  但是王父还是问了:“你觉得小罗怎么样。”
  方巍心中苦笑道:“六师姐性格开朗,我能够进入玺,成为师父的徒弟都是她在师父面前大力推荐的,这几年他也是十分照顾我,我很感谢她。”方巍的场面上话说的没有问题,但是故意将‘六师姐’三个字咬的很重,以王父人老成精的个性,自然能明白他的意思。
  但是王父却似乎并没有听出方巍话中的含义,微微一笑道:“如果我把小罗许配给你,你可以愿意?”
  方巍没想到王父居然说的这么明白,一时间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道:“方巍年纪还小,没想过这些,现在只想着如果练功,提升自己。”
  “二十多岁了,也不算小了,有些事情是时候考虑考虑了。”王父笑着道,“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小罗对你怎么样你也应该心知肚明,年轻人,你行事稳重,但是最大的弊端是在玺中根基不稳,有些事情如果背后能有人推你一把的话,前途不可限量。”
  方巍道:“我只是一个心无大志的人而已,只想好好伺候师父……”
  “当真?”王父似笑非笑地看着方巍道,“你如果真的心无大志的话,又何必加入玺,又何必拜在黄老座下?前不久在黄池大会上,你锋芒毕露,将姜子星彻底压得永无翻身的机会,你现在跟我说你心无大志,你觉得我会信吗?”
  方巍干脆不说话。
  王父意味深长地看着方巍道:“我喜欢和聪明的年轻人说话,但是不喜欢和不老实的年轻人说话,有野心并不是坏事,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说不定野心比你还大,但是我承认,只是我没有你当年这么好的运气。”
  “天总是要变的,玺也一样,黄老在位这么多年,但是他总不会一直在位,但是你却是年纪轻轻,有的是时间,你懂我的意思吗?”
  方巍沉默不语。
  “我也不怕跟你说,当年我费尽心机,让小罗投入黄老的门下,其实就是希望能有这个机会,但是小罗的性格你也知道,她根本不是只要的人,姜子星为人浮夸,而吴天又生性好赌,都不是可以托付的人,而只有你……”
  王父看着方巍道:“今天,我想听从你口中听到一个我想知道的答案。”
  039 话不投机
  方巍看着王父,冷冷地道:“在你眼中,我就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吗?”
  王父回话道:“你的话我可以理解为识时务者为俊杰。”
  “因为你的女儿已经让你看不到希望了,所以你想把赌注压在我身上,或者说在你眼中,我可以成为任你摆布的傀儡,就算我当上了黄老,也只是一个假的,而真正玺的操控者会变成你?”
  “你比我年轻,我栽培你,不过只是想巩固我自己的势力而已,道门凶险,不进则退,我比你明白。”
  “你难道不知道黄老最忌讳的就是和人结党吗?”
  王父嘿然一笑道:“如果是四五十年前的黄老,我真的一点心思都不敢动,但是你也知道,人总会老的,没有人敌得过岁月。”
  “姜子星也是这么想的。”方巍平静地道。
  “姜子星坏就坏在他的野心过早的暴露了,而你比姜子星要沉稳很多,也要更耐得住性子。”
  “你觉得如果我跟你联合了,黄老会看不穿?有野心的人,黄老只要看看他的眼神,就会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不错,所以你更需要隐藏,再说了,我并没有说让你杀了黄老,我只是在想,一个人在一个位置上坐久了,会不会烦。”
  “这个位置换做任何人都不会烦。”
  “你错了,方巍,”王父娓娓道来,“玺之所以能存活下去,就靠着这几十年的隐忍,这也就是为什么黄老对与道门中的事情坚持道门事道门决的道理,因为没有一个政权能够容忍在暗处还有一道不受自己控制的势力存在,而这个势力的左右,只在某一个人的一念之间。”
  “合则双利,玺为政府做事,政府何乐而不为??”
  王父微微一笑道:“你难道忘了那件事情了吗?”
  方巍陡然心中一寒,他心里明白,王父所指的是那件事情(这件事情我不能说,大家心领神会吧。)
  王父微微笑道:“明白了吗,所以道门想要千古流传下去,就必须做出取舍,玺,不会要永远存在,黄老也不能永远存在,这和祝由一脉是一个道理,乱世则兴,盛世则隐。”
  方巍从来没有从任何人口中听到过这种耸人听闻的分析,但王父所说字字玑珠,让他不能不引起深思,玺之所以还能够在盛世求存,自然是政府妥协的结果,但是方巍知道,在玺中百姓之中,不少人是存活在黑与白的边界的灰色地带,就如同在钢丝上行走一般,稍有不慎,就有粉身碎骨的可能。
  但是这样的道理,难道以黄老的眼力会看不出来,玺中这不可预测之险,黄老会不知道。
  就像一条狗,平日里看家护院,为主人忠心耿耿,但是就因为在晚上叫了一声,吵了主人休息,就难免会成为主人桌上的美味。
  想到这里,方巍就觉得不寒而栗。
  王父似乎看透了方巍的心思,道:“有些事情,就算看得到结果,也无法改变,尾大不掉这四个字,正是所有组织的通病。”
  方巍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我只是在你面前痛陈厉害罢了,方巍你是聪明人,你知道该怎么做。”
  方巍缓缓地道:“任你巧舌如簧,我只知道,我是黄老的弟子,我是不会背叛我的师父的。”
  王父脸色一变,声音骤然转冷道:“方巍,你今天算是和你坦诚相告了,我希望你能够识相,不然,你今天绝难走出这间屋子。”
  方巍也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徐云风和王鲲鹏两人今天是不会来了。因为从一开始,这就是你给我设下的一个圈套,你不过是想创造一个单独和我相处的机会,但是没有由头,你知道我绝不会单独来见你,所以王鲲鹏和徐云风两人不过是你的托而已,我甚至都怀疑,这两人是不是真的是王鲲鹏和徐云风!”
  王父缓缓地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只知道,今天你如果不合作的话,我自然会用不合作的方法来对付你。”
  方巍冷冷道:“你是要用强吗?”
  “不会。”王父缓缓地道,“以你本事,我就算在这里杀了你,也要花很大的功夫,就像昨天那两个不知道深浅的小子一样,你死了对我没有任何好处,只有你活着,我们才能够精诚合作。”
  “可是我绝对没有和你合作的意思,甚至我会将这一番话原原本本的告诉黄老,让他知道,他所谓最信任的钱袋子,也不过只是对他虚以委蛇而已。”
  “黄老不会杀我,因为我对他来说太重要了,玺如果没有我,任何事情都别想玩转,你以为那些符咒印器都是天上掉下来的么?如果不是我在背后苦苦经营的话,你们用什么去杀僵尸,又用什么去在其他门派面前自称天下第一,又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大呼小叫!”
  “就算如此,换一个人最多伤筋动骨,但是却能够阻止一场潜在的威胁,这笔帐,黄老算的过来。”
  “方巍你还是太年轻了,在成熟的人眼中,永远没有争锋相对,只有妥协,而你,虽然在黄老眼中价值很重,但是如果作为妥协的工具,黄老会毫不犹豫地将你舍弃,七爷,很牛逼吗?你的存在是因为黄老的存在,别他妈的在我面前狐假虎威!”
  “狐假虎威,至少也需要是一只狐狸!”方巍道,“总比那些躲在暗处的小人要光明正大很多,我真的很可惜,王小罗居然有了你这么一个爹!”
  “小罗能有今天,你以为我付出的不多么?”王父显然没想到方巍居然如此软硬不吃,长叹一声道,“方巍,我原本以为你是一个英雄,没想到你居然是黄老身边的一条狗,愚不可及!”
  话尽于此,再谈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了,方巍冷冷地道:“话不投机,我告辞了。”
  说完,方巍就要转身离开。
  王父的声音在后面厉声道:“方巍,你真的打算走么。”
  方巍转身,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王父,道:“你打算留我不成?”
  方巍嘴一张,杀生刃在手,浑身弥漫着让人胆寒的杀机,只要王父有任何举动,他都会毫不留情地与王父大战!
  王父一愣,没想到方巍居然这么倔强,但是依然没有出手,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你认识一个叫做喻茶的姑娘吗?”
  040 根深蒂固
  方巍忽然间停下了脚步,身子没有回身,但是整个人就在王父眨眼的一瞬间,似乎从凭空消失了一般,一道凌厉的杀气从王父的身边传来,王父再看见的就是在自己脖子上那柄寒光闪闪的杀生刃。
  “风云九遁中的隐遁。”王父嘴角含笑,“看来唐婉当年对你并没有藏私嘛!”
  方巍没有说话,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王父。
  “你第一念没有动手,就说明这一刀你永远都刺不下去了。”王父看着方巍,用手轻轻的拨开方巍的刀锋,道,“恐吓只是弱者的行为,只有你心中已经害怕了的时候,你才会用这种最低级无聊的手段去对付一个人。”
  方巍手微微在颤抖,但是刀锋已经离着王父的咽喉三寸已外。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方巍实在是忍不住地问道。
  “我以为你是聪明人,聪明人就不该问这么蠢的问题,不仅我知道,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包括你所有的所作所为,方巍你是有些小聪明,但是这些小聪明在我们眼里,不过只是跳梁小丑的手段而已,你以为祝采薇的嘴很牢,你以为王平就真的会对你死心塌地?算了吧……玺中的争斗永远超过你的想象,而我们就是在这样的腥风血雨中一步一步地走过来的……我们这辈子历经的事情,是你永远也想不到的残酷!”
  方巍看着王父似笑非笑的表情,深深的感受到‘深不可测’四个字的含义。而自己确如井底之蛙,一叶障目,便以为世界上所有人都跟自己一样愚蠢。
  方巍放下了刀,仰天沉默许久,道:“不要动她。”
  “我为什么要动她?”
  王父轻轻地笑道:“方巍,你知道为什么黄老为收你为徒吗?我告诉你,不仅仅是我,天下间早就有无双眼睛从你出生的那一刻就盯上了你,而你能够活到现在,靠的不仅仅是方歌吟的保护,更多的是各方势力相互的牵扯,谁都不敢轻举妄动的结果,这是一个死局,就看谁先踏出第一步。”
  “黄老踏出了第一步,当然天下整个道门都也只有他才敢踏出这第一步,但是依他谋定后动的性格,他若是以前绝不可能这么做的,但是他偏偏收你为徒,所以我们都已经在揣测,他时日无多了。”
  “你们?”方巍一愣,道,“你们?”
  王父长叹一口气道:“玺中并非你想象中的铁板一块,而黄老也远远不是你认为的那么厉害,在很多人眼中他只不过是一个扔出来的棋子而已,玺中关节之盘根错节,远远超过你的想象,想流传千年,绝不是单单地靠着一个黄老就可以了,黄老只是台面上的那朵花儿而已,而这在泥土中埋藏的根,才能玺真正的基石所在!”
  “我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你除了认识黄老和我之外,其他几个人你见过么?这八个字,代表着玺,但却不是全部,还有祝由,我相信你很了解他们,但是你真的了解么?除了现任宗主魏慈之外,你又知道什么,祝由的根是什么?甚至连你自以为最为了解的方歌吟,你又知道什么?”
  方巍哑然,一连串的问题确实让他无言以对。
  “所以,跟我合作是你最好的选择,我会做你的眼睛,给你看见你眼睛里永远看不见的东西。”
  方巍犹豫了一下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唉……”王父忽然没来由的叹了一口气道,“如果我说,我是为了小罗,你信么?”
  为自己子女付出乃是做父母的天性,王父给了方巍一个可笑的理由,但是这个可笑的理由,却是让方巍不得不信的一个理由。
  在不知不觉中,方巍知道,自己已经完全掉入了王父的控制之中,他从头到尾没有动手,也没有彰显任何实力,只是单凭一张嘴,就让方巍觉得,这个局,自己似乎逃不掉了。
  方巍再次沉默,这一次他似乎想了很久,才道:“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该说的我都说了,找到鬼眼,我只需要鬼眼!”
  “鬼眼到底有什么用?”
  “你不需要知道,只要把鬼眼交给我,我会告诉你一个你希望知道的秘密。这个秘密一定会让你满意。”
  “我怎么才能找到鬼眼?”
  “放心,你一定会让你找到的。”王父微微笑道,“你不是有一个宝贝吗?”
  “什么宝贝?”方巍自己都愣了。
  “柳灵郎!那可是世界上罕有的宝贝啊。你居然暴殄天物,连我都觉得可惜……”
  自从上次柳灵郎帮助自己杀死蓝不凡之后,方巍和它便已经断了联系,方巍不是不知道,这柳灵郎的万般好处,但是柳灵郎始终是鬼仙,不属于任何人,方巍不想因为自己的私事去打扰他,所以一直刻意没有和它联系。
  “好,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方巍说完,收起了杀生刃,转身离开。
  “我拭目以待。”王父微笑着把方巍送到了门口。方巍心中焦急,没说什么便飞快的走了。
  三日后。
  喻茶独自一人呆在房间里面,自从方巍不辞而别之后,她便有些失魂落魄,但是这在喻茶父母的眼中已经是一个很好的开端了。
  大难不死,喻茶能够还魂已经是天大的福分,现在不过只是暂时得了自闭症而已,喻飞夫妇相信,只要他们努力,喻茶终有一天会回归社会。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喻茶家中的灯已经全部熄灭,整个城市都已经进入了梦想。
  一个黑影静静地呆在喻茶二楼闺房的窗沿上,一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已经睡熟了的喻茶,他一个人静静地呆了很久,却始终没有勇气推开哪扇玻璃。
  看着睡着了的喻茶,方巍嘴角带着笑意,终于一个翻身,从窗沿上飞落,几个起落消失在黑幕之中。
  睡梦中的喻茶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用手擦了擦眼睛,看着已经空荡荡的窗户,喃喃道:“是你么……”
  041 再见柳灵郎

  荒郊野岭,夜色四沉,只有月光偶尔透过了丛林的缝隙中透过来,将树影倒印在地上,看上去就像山魈一般,在这原本不应该出现人的地方,一个人盘膝而坐,在他的面前插着五根不长不短的柳树枝,在柳树前点上三根燃香。
  这个人正是方巍。
  方巍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插在柳树前面的三柱清香,从点燃到香灰洒落一地,由始至终都没有动一下。
  忽然,这燃香猛地晃动,方巍心中一定,朗声道:“柳灵郎,柳灵郎,生在荒郊古道旁。吾今请尔为神将,免在郊野受风霜。四时八节祭祀你,每日香羹你先尝。赫赫阴阳,日出东方,神斧一断,早离此方。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这咒语念完,燃香的火焰又是一阵摆动,原本笔直的青烟也开始晃动起来,方巍微微皱眉,低低地道:“朋友,是不是你已经不记得我了,所以才不肯出来见我?”
  终于,三根燃香燃尽,化作香灰一堆,洒落在地上,方巍看着燃尽在地的香灰,长叹一声,站了起来,在原地不停地徘徊,但是最后想了想又盘膝坐了下来,一连几次,如此这般。
  天渐渐地快要亮了,方巍已经有些沉不住气了,在这里他已经整整呆了三天,每晚什么事情都不做,单一请鬼,但是柳灵郎根本没有任何感应一般,从来不肯出来见他。
  方巍都有些气馁了,看着快要亮的天色,方巍也不由得有些焦急了。
  最后一次,方巍知道,自己不能老在这里耗着,如果实在不行的话,他只有另外想办法了。
  三只信香点燃,方巍耐心的等待着,直到燃香燃尽一半,又开始剧烈的抖动,原本笔直的青烟也变得飘忽起来,方巍再次念了那道请柳灵郎的咒语。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天边隐隐露出了鱼肚白,而三只燃香又将燃尽,化作一地的烟灰,方巍摇了摇头,苦笑着站了起来,看来自己只能放弃了。
  就在方巍快要绝望的时候,忽然间,一个若有若无的声音传来:“嘻嘻……嘻嘻……”
  “柳灵郎!”方巍几乎都快要兴奋地跳起来了,这绝对是那个古灵精怪的小鬼头的声音,可是它在哪儿呢?
  方巍举目四望,满山的树木遮挡了他的视线,除了耳边传来的那若有若无的声音之外,这荒郊野岭中莫说连人,连鬼都没有一个啊。
  “仙童,仙童……”方巍尝试着叫着,但是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回应。
  “嘻嘻,嘻嘻……”声音越来越清晰,方巍知道,柳灵郎肯定就在附近。
  “天惶惶,地惶惶,我家有个夜哭郎,过往行人念三遍,一觉睡到大天亮……”
  “咚咚,咚咚……”
  拨浪鼓的声音响起,终于,在山野的尽头出现了一个穿着红衣的小娃儿身影。
  “仙童!”方巍抑制不住心中的狂喜,向着柳灵郎所在的位置飞快的跑去,
  柳灵郎手中敲着拨浪鼓,向着山野中一蹦一跳地走去,就像一个刚刚从家里跑出来的小娃儿一般,兴奋地左顾右盼,似乎对身边的一切都充满了新鲜感。
  方巍靠近,柳灵郎似乎早已经知道了一般,回头做了一个鬼脸,然后又向着前面跑去。
  方巍急忙跟上。
  柳灵郎一路上蹦蹦跳跳,但是所到之处,所有的蛇虫鼠蚁都避之不及,对于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小鬼童,所有的生灵都不敢招惹。
  柳灵郎终于在一个破旧的义庄前面停了下来,回头看着方巍,头一歪,道:“你是谁?干嘛找我……”
  “我啊,你忘记了吗?上次你还救过我呢?”方巍努力地将自己的脸向着柳灵郎的方向靠了靠,好让柳灵郎认出自己。
  “你?”柳灵郎也凑了过去,歪着头仔细端详了一下方巍,忽然摇头道:“我不认识你。”
  “怎么可能。”方巍心中一沉,当日自己与蓝不凡大战的时候,蓝不凡就是对自己手中的觊觎,才迟迟没有对自己下狠手,而自己当时也正是因为将那命骨吞入腹中,才碰巧招出了柳灵郎,按道理说柳灵郎是道家所炼的命根,而自己身体里面又有命骨,合起来正是根骨,柳灵郎虽然没有和自己签订所谓的“灵魂之约”,但是也算是血浓于水,它怎么会忽然变得不认识自己了呢?
  柳灵郎见方巍愣住了,冷哼了一声,道:“你不是人,我不和你玩。”然后摇着拨浪鼓慢慢的走进了义庄。
  方巍连忙跟上,可是当柳灵郎进入义庄之后,便彻底的消失了。
  方巍长叹了一口气,心情从巅峰跌落到了谷底,他知道,这义庄肯定就是柳灵郎的“家”了,如果柳灵郎不肯出来见自己,就算自己在用招鬼之法,也是于事无补,柳灵郎虽为鬼童,但是却有仙骨,是世间最为通灵的鬼物,没有之一,但是也是极为难得,当年柳灵郎出来的时候,方歌吟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当时自己鼠目寸光,难以理解,所以当方歌吟要将柳灵郎炼成自己本命根骨的时候,方巍才会“义正严词”的制止,一次丧失了一次天大的造化。
  如果换做现在,自己还有当年那份初心吗?
  方巍心中微微有些苦涩,如果当时自己没有阻止方歌吟,现在怕是又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现在的方巍,和曾经的那个方巍,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方巍呢?
  方巍恐怕连自己都不知道了。
  方巍摇头苦笑,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间变得多愁善感起来,收拾了纷杂心情,方巍推开了这扇尘封已久的义庄的门。
  门楣簌簌而落的灰尘布满了方巍整个肩头,证明这个破旧的义庄,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进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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