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停下来了,夏木对大卫说,“亲爱的,你先下去转转吧,我要和妹妹聊一会儿。”
半个小时过去了,夏木下了车。裹紧了围巾,西雅图的冬天比北京的暖和,但无论怎么暖和,也是冬天了。本来大卫订了下周飞佛罗里达的机票,准备和夏木一起去度假。
夏木进了酒吧,坐在大卫身边的高脚凳上,点了一杯酒,吻了一下大卫的侧脸。笑着说,
“大卫,我想尽快辞职,你的意见呢?”
“我妹妹的身体一直很弱,现在怀孕了,需要人照顾。我想等她的宝宝出生后再工作。”夏木说。
“当然可以,木。你当然可以这么做。只不过,我们也该有自己的孩子了。你的工作很繁忙,其实我之前一直是希望你生了宝宝之后辞职。”大卫看着夏木的眼睛,笑着说。
“只有夏尘的孩子健康,我才能放心准备孕育我自己的宝宝。”夏木握着大卫的手,笑着说,“中国快过春节了,想不想去北京吃烤鸭?”
“当然想,宝贝。一切听你安排。”大卫握着夏木的手,放在自己的唇边,吻了一下。
第二天,夏木便退订了飞佛罗里达的机票,买了回北京的机票。到律所递交了辞呈,合伙人非常讶异和吃惊。夏木阐明了缘由,合伙人笑着说,“希望你的妹妹健康,不过,这辞职我不能批准,批你三个月假期。三个月后,准时回来报道。”
夏木笑,“谨遵指令。”
夏木在网上预约了家政公司,打算回国后把四合院整理打扫出来。又买了一些简单日用品和床品,预定好了寄送到四合院的发货时间。到了机场,夏木和夏尘发微信。
“尘,你知道你现在的状况为什么让你感觉很糟糕?”
夏尘回了一个问号。
“还记得我之前叮嘱你,不要将自己陷入被动吗?父亲三岁就让我们读《孙子兵法》,致人而不致于人。为什么如今你快三十岁了,却还是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夏木说。
“姐,我打电话给你只是问你该怎么办。不是让你辞职,你怎么竟然把工作给辞了?!你现在又来跟我讲兵法,我和韩非是夫妻,又不是当兵打仗。”夏尘发了一个流泪的表情。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当家怎么不是打仗?你这想法从一开始就错了,其心不正,所动悉邪。你婆婆上梁不正教的韩非也下梁歪,你也没个主意。我就问你,你买了车,写到韩非名下,为什么你上下班也让他开着,你自己不开呢?你自己开着车,还用去挤地铁吗?”夏木说。
“我,我不敢……现在车祸率这么高,我挺着个大肚子,再说,韩非晚上要加班,太晚了,他公司离家太远,不方便。”夏尘说。
“问什么你都有理由,说什么你都有借口。韩非告诉你他在加班,你就相信他真的在加班?如今你连一个婆婆拿去的菩萨都不能处理,多说别的也无用。”夏木说。
“姐……你这话什么意思?”夏尘看见夏木明显在怀孕韩非,觉得莫名其妙。
“我的意思就是,世界不是活在你个人的想象里。”夏木问。
“嗯。”提起这个夏尘就无比郁闷,那一夜吵完架以后,韩非竟然就在沙发住下了,不像没怀孕那会儿,吵了架还跑来哄自己,硬要拱进一个被窝儿来。
“好。回去之后,我把你这边儿焦头烂额的事情都解决掉。如果进展顺利,到了晚上你就正常下班回家,如果不顺利,你就先去咱家四合院住着。暂时先别告诉韩非家我辞职和回国了。这次你再破坏计划,以后你和孩子哭破天没人管,也别来找姐姐我了。”夏木说。
大卫示意她要登机了,夏木起身,“我要登机了,你消化一下吧。”
韩非不在加班,那他在干什么?夏尘胡思乱想,对桌小于喊了她两声都没听见。晃过神来,笑着说,“这怀孕了反应就是迟钝。”
是夜,韩非下班比往常早,两人吃过晚饭,韩非进了洗手间洗澡,夏尘悄悄从衣架上取下他的西装裤子,从口袋里拿出他的手机。先翻开了短信栏。夏尘一边看一边往洗手间的方向看,心脏砰砰砰地狂跳。夏尘看见短信列表上的工作短信,和韩非与父母发的信息。她点开韩非和婆婆的信息,看见里面关于工资和房租的事情,大吃一惊。
“这房子……是婆婆的?!”夏尘获知了这个秘密,心中百感交集,“韩非为什么要瞒着我?”夏尘把电话放回韩非的西装裤子,自己回了卧室,关上了房门。一夜无话。
夏木刚一进夏尘家,就从行李箱里拿出一幅抽象画。
“这是什么?”夏尘问。
“喜欢么?”夏木一笑。
“挺好。放在家里很和谐。”夏尘拿过画来仔细看了看,隐约看出一个披着叶子和花朵的妈妈和一个婴儿。夏木一眼望见玻璃架子上的送子观音,伸手拿下来,原封不动地叫了顺丰到付,发到了夏尘婆婆家去。然后把画儿挂在了客厅墙上。
“不要婆婆送的菩萨,她肯定会生气。”夏尘皱着眉头。
“她要是来了,你就跟她说这是一个画家朋友送的,后现代主义的基督教风格油画,《圣母抱子》。价值连城。而且家里放两尊神犯冲。她也说不出来什么了。”夏木笑着拍拍手,“家里四合院收拾的差不多了,你姐夫在那边,你这会儿过去带他转转,一会儿晚上我和你们一起吃烤鸭去。”
“咱们一块儿吃饭去,那韩非怎么办?”夏尘问。
“你们不是冷战么,还这么惦记着他?他今天几点下班?”夏木笑。
“今天他不加班,应该六点半左右能到家。”夏尘说。
“好,告诉他你今天有朋友送,不用他去接。一会儿他快到家了你告诉我一声,我在楼下等他。”夏木说着,又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个类似小抱枕一样的东西来。
“姐,你想干嘛?韩非要知道了能吃了我。而且你肯定会被他认出来的!”夏尘着急地说。
“认出来?哈,你忘了你姐大学辅修了心理学么?你要假扮我肯定要被你姐夫识破,我嘛,绝对Hold住,放心。”夏木笑着说。
夏尘走了,过了没多久,打电话来说韩非还有十五分钟到楼下。夏木下载了一个专车软件,选了一辆奔驰轿跑。不一会儿,一辆白色的奔驰停在了韩非楼下。
“美女,去哪儿?”开车的是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见夏木上了车,摘下墨镜,露出笑脸来。
“麻烦师傅稍等一会儿,等个人,稍微有点儿远。价格按行驶计费,一分钱不少给。”夏木露出甜笑。
“哈哈,姑娘爽快。能和美女聊会儿天也不错。”司机笑着说。
“师傅年轻有为,开着奔驰还出来跑专车!”夏木笑。
“闲着也是闲着,车空着也是资源浪费……”
两人愉快地聊着,不一会儿,夏木看见韩非的福克斯拐进了小区。在奔驰旁边停了下来。夏木起身下车,韩非也下车,正好两人视线对在一起。夏木对韩非莞尔一笑,转头又笑着对奔驰的司机挥挥手。韩非见自己老婆从一个陌生男人的奔驰上走下来,还有说有笑。脸上顿时阴云密布。
“你这是哪儿来的朋友?”韩非看着夏木的眼睛,冷冷地问。
“出去采访认识的。人家顺路捎着我,总比我在地铁上挤得头破血流强吧?”夏木笑着说,她看着韩非的眼睛。知道他已经把自己误认成是夏尘,自己的演技毫无破绽。
“别的男人比你男人顺路?你知不知道你怀孕五个月了,还到处搭陌生男人的顺风车?”韩非说着,目光看着夏木微微隆起的腹部。
“原来老公也知道我怀孕五个月了,怎么就对我每天挤地铁,不闻不问呢?”夏木歪着头笑。
“我怎么不闻不问了,是你自己不敢开车。我能辞职去接你吗?”韩非声音里的怒气又上来了。
“那是之前,现在我又想开车了。与其不开车找别的男人当司机被老公骂,还不如自己开车呢!”夏木见韩非生气了,声音更加轻柔调皮了许多。
夏木的这句话让韩非愣住了。夏尘要开车?她脑子怎么突然开窍了?韩非心里嘀咕。那她要开车,自己不是就要去挤地铁了?脑子里转过一圈儿问题,韩非把手里的车钥匙递过去,
“你真要开?那你开吧,小心点儿。”夏木将计就计接过钥匙,上前轻挽住韩非的胳膊,“谢谢老公!”韩非见夏木态度这么好,心想,冷战总算是要告一段落了。夏木从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这是我托我姐从美国给你买的领带,看看喜不喜欢?”
韩非看了夏木一眼,胸中长出一口气,“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夏木笑着说,“我不是一直这样么……”心里头也笑,傻小子,姐姐这是先礼后兵。韩非心里却感慨,除了大学恋爱后,自己和夏尘一起过的第一个生日和毕业,这是在一起这么多年夏尘第三次送礼物给自己。在一起时间久了,两人都渐渐淡忘了这些经营幸福的小细节。
进了家门,夏木拿过韩非脱下的西装,挂在衣架上。韩非心中略过一丝感动,上前搂住夏木的腰,“老婆今天对我这样好,是我不好,怀着娃我还惹你生气。要杀要剐,随便老婆处置。”
@狐小邪1 2015-12-31 19:20:00
跨年加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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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小邪妈妈怀的是羊宝宝还是马宝宝?
@狐小邪1 2015-12-31 19:20:00
跨年加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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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是羊宝宝还是猴宝宝~
这个点儿了,刚把孩子哄睡。
应准妈妈粉的要求,今天跨年,给大家来点儿福利吧!
还有人么?没人更一下日常就睡了。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祝每一位深夜还在天涯的你,新年快乐。
进了家门,夏木拿过韩非脱下的西装,挂在衣架上。韩非心中略过一丝感动,上前搂住夏木的腰,“老婆今天对我这样好,是我不好,怀着娃我还惹你生气。要杀要剐,随便老婆处置。”
“是我太急躁了。韩非,我有个事儿想和你聊聊。”夏木说着回过头来,顺势从韩非怀里闪开。韩非见夏木又叫自己名字,又有些严肃起来,便在沙发上坐下。“什么事儿,老婆?”
“房子的事儿,咱妈和我说了。”夏木顿了一下,瞥一眼韩非的表情,只见韩非两手交叉在一起,左手食指敲打着右手手背。
“说是这么多年替儿子理财,也形成习惯了,如今咱俩结婚了,以后用钱的地方多。就不用把钱给她了。韩非,我是这样想,如今咱们俩工资都涨了,也该好好理财了,我也想着去问问我姐姐那边能不能帮上忙,筹个首付出来,每月咱们俩还房贷。这样将来我也不用辞职陪读,咱俩也不用异地分居了。”夏木笑着说,她心下想,之前被韩非他妈妈拿去的房租拿了也就拿了,后面夏尘把韩非的工资管控住就行。没有房子也已经是既定事实了。大卫从公司分的股票全在自己名下,这几年拿的股息也够给夏尘夫妻俩凑出个首付来的。索性就大方一点。
韩非起初听见夏木提起房子的事儿,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断定妻子又要发飙,脸上却是不露。却不想夏木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和颜悦色的主动提出要想办法筹首付,顿时松了口气。笑着起身,“我也早就想把工资卡给老婆管了,管家婆。”韩非说着,就从钱包里抽出工资卡,递给了夏木。“密码是你生日。”
夏木笑了,说,“韩非,我姐刚才打电话给我,说北京这边突然有业务,她已经到北京了。姐夫大卫也来了,订了地方,约我们一起去吃饭。咱们走吧?”
“你姐来了?怎么这么突然。好啊,那走吧。”韩非愣了一下,起身道。
到了酒店,夏木夏尘在洗手间换过了衣服,从钱包里取出那张韩非的银行卡,“好好收着,密码是咱们生日。他说给你了就是给你了,不要再给韩非了。以后生孩子养孩子的钱,可都从这上面来了。”夏木说。
“姐,我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夏尘皱着眉头说。
“什么对不对?”夏木问。
“骗他。”夏尘说。
“是他先骗你,一骗还一骗,也算扯平了。“夏木笑着说。
跨年夜又一福利:新坑《卖火柴的小女孩》(因为这个故事就是发生在今天)
https://tuoshuiba-image.oss-cn-hangzhou.aliyuncs.com/system/tybbs/post-culture-967301-1.shtml 初步设想:满足姑娘们一切幻想的逆后宫向(对啥是逆后宫暂且不明的姑娘们出门百度)
专门治疗产前产后抑郁,早更等多种妇科精神疾病。放开尺度,就看能不能发。
当然,设想仅仅是设想。故事有可能开头即是全部。
毕竟重点还是在此帖《烟火味儿的爱情》
各位小主,早点儿睡,明天醒来,就是2016啦!
这么多朋友在等这个故事,很感动。
2016啦,新年快乐!
元旦也要坚持工作,哈!
上菜~
“儿子,这周六我们模特队在文化宫有场演出,你能在单位那边给妈拉点儿赞助么?我们队里的老姐妹想买一批新的晚礼服。”韩非妈妈电话里又开始调兵遣将。
“赞助?妈,我们企宣没张罗过这种赞助。你们自己淘宝买买就成,还拉什么赞助啊!”韩非皱眉说。
“我都在老姐妹们面前答应好了的,现在模特队里谁不知道我儿媳妇是编辑,还成天采访名画家,连几套晚礼服都搞不定,我还怎么在人前抛头露面啊!不给拉赞助也成,你让夏尘给我们队里写个报道,完了回头把那书给我们队里老太太一人一本。”韩非妈妈一听韩非不答应,顿时脸就拉下来了。
“那是夏尘认识画家,我又不认识。真要找杂志社写稿,妈你自己和夏尘说吧,我和她说了又得找架吵,我这会儿还忙呢,不和你说了哈妈。”
“和女人说句话都没胆子,你是我养大的儿子吗?别的先不说,你现在上网给我先买十套晚礼服,不一样颜色的。”老太太急了。
“十套?妈,你们老年大学给报销吗?”韩非问。
“报销?你给妈报销不就行了,你一个月挣好几万还和妈计较这点儿?”韩母皱着眉头说。
“我什么时候好几万了妈,涨了工资不才刚够两万,再说如今财政大权在夏尘那儿,这不是经过您老批准的吗?”韩非说。
“你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批准了?!你说你工资卡在夏尘手上?!”老太太听见韩非这话坐不住了,登时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妈,您先别激动,夏尘的姐姐姐夫前天回国了,说今天晚上请您和爸吃饭。我这边有事,先挂了。”
什么?夏木那丫头又回来了?这回又是什么风把她吹回来了?虽然这丫头和自己媳妇儿夏尘长得一模一样,也年纪轻轻,但一提起她来韩非妈妈就打心眼儿里抵触,确切说是畏惧她三分。一是这丫头太能干,能干的超出了老太太认知范围以及吹牛范围之外,二是这姑娘嘴巴里能说出什么来,老太太是听了这句完全想不到她下句会说什么,说不准哪一句就说得自己血压上去了。和她见面实在是有生命危险啊。老太太扶着头,又觉得头疼了。
是夜,鲁菜馆。
“哎哟哟,瞧瞧瞧瞧,这半年没见,夏木这丫头倒是越发水灵了,倒像是夏尘的妹妹一般。啧啧啧……”韩母一进餐馆大门,看见夏木的身影就张口热情打招呼,在她心里,提高姐姐打击妹妹是她的惯用手法。多年混迹江湖的战斗经验告诉她,女人之间,三十六计,离间第一。
“阿姨,好久不见。”夏木起身,微笑着打招呼。说话点到为止,绝对不夸韩非妈妈一句,也是夏木的基本战术,对于这种自恃名流的市井妇人,高冷是基本的战斗配备。
众人落座,夏尘起身倒茶。韩非爸爸把自己的茶杯往前推了一下,示意儿媳先把自己的茶倒上。夏木一瞥,“这菊花虽好,终究不及红酒。西雅图一别,夏木一直惦记着叔叔家里好喝的拉菲,嘴馋的想尝尝呢!”
好家伙!这丫头片子,脚刚踩上北京地界儿就来将军。老爷子仰了仰脖子,咳嗽了一声。冲着韩非妈妈就是一皱眉,“你这老太婆,我出门前就让你把酒带上,这饭店里的酒能喝吗?”
韩母瞅了韩非父亲一眼,又笑眼看夏木。“是,瞧我这记性……”
夏木心下冷笑,这二位,明明已经分居快十年了,还在这里演的哪一出好戏。不过眼下也没必要点破,说破了这顿饭谁也吃不下去了。
上菜了,韩非妈妈一直拿眼神扫韩非,示意他给夏尘说白天提起的那事儿。
韩非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老婆,终于开了口。“夏尘,妈的模特队这周六在文化宫有场演出,阿姨们想让你去写篇稿子……”韩非说到一半,拿起桌上的菊花茶喝了一口,这才有力气说下半句,“看看,能不能发在你们杂志上。”
韩非抬起眼睛又看见老太太在对面瞪他,于是看着夏尘,“尽量给发上,把杂志给老年大学的阿姨们送去。”老太太脸上这才松了劲儿,满意的笑了。
夏尘为难的看看韩非,又看看公婆,三个人的眼光聚焦在她身上,等着她说出“没问题”的回答来。
“小尘,你们杂志上次采访那个画家,是因为什么来着?”夏木也喝了一杯菊花茶,抬眼盯着夏尘,对了个颜色。
夏尘心领神会,“哦,他得了美国艺术家联合会的PSA大奖。”夏尘认真地回答。
“PSA?我记得那是世界顶级画家的奖项吧。那个画家齐颜的一幅油画在最近纽约的一场拍卖中好像拍出了900万美元吧?”夏木笑了。这一笑,笑得韩非父母心下一紧,也笑得韩非十分尴尬。
“是。”夏尘点点头,回了个是字。
“哦,我以前一直觉得你们杂志就跟居委会大妈发的那些免费广告纸一眼无聊,这样看来,还挺有格调的。”夏木笑着说,“叔叔阿姨,你们吃菜,别闲着,菜凉了。”
“哦呵呵,吃菜,大家都吃菜。这菜做的就是比家里头的好吃呀……”韩母看了韩非一眼,母子俩交换了一个无力的眼神。
“夏尘,你回头给阿姨们多拍几张照片,直接写个稿子放你们主编桌上,安排个好版面。我估计阿姨的模特儿事业这么有格调,你们领导肯定得给你升职加薪。”夏木夹了一筷子木须肉,轻轻放进嘴巴里。
“夏尘,你别听韩非胡说。我们那些老太太,退休了跟着音乐走两步就图个自娱自乐,还弄什么采访,瞎折腾!来来,夏尘,你快尝尝这木须肉,看看比妈做的怎么样?”韩非妈妈笑着说。
一圈饭吃下来, 酒已过三巡。聊聊中国的雾霾,美国的天气和音乐会,眼看着饭局就要愉快地收尾,夏尘婆婆却是不甘心,又琢磨着发起新一轮的猛攻。
“夏尘呐,眼见着你这肚子大了,也越来越尖了,妈瞅着就是个男孩。”老太太笑着说,夏尘倒是笑不出来,只转眼看韩非。韩非这顿饭吃的可真是中气逆行,本就不想给老太太问写稿子的事被逼上梁山,事儿不成又被拉了当垫背。老头老太太还被夏尘姐姐两句话挤兑的面子没处搁置。
韩非心里是再三念经阿弥陀佛这二老是最好一路安心吃完别再多言语了,偏偏这快到吃完,老太太又来了。韩非使眼色让他母亲别说了,老太太只当看不见,继续笑着说,“你们小两口这就是当爹当妈的人了,以后就要正儿八经过日子。你们结婚之前,韩非这挣的钱,都交给老妈子,也没存下几个也都用在你们结婚上头了。小尘,以后这打理家事就得靠你了。你可得好好管着韩非,别让他随处乱花钱。”
“妈,瞧你这话说得,我什么时候……”韩非皱起了眉头。
“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很多。”老太太笑着打断了韩非的话。
大卫虽是中文不太精通,在夏木的熏陶下基本的句子还能听懂个大概。他听见这个中国老太太竟然是在一众人面前讨论儿子的财务问题,着实大吃一惊。夏木心下冷笑,好一个老太太,你们二老那三套房子我都略去不计,您老倒是不客气,为了儿子的一张工资卡竟找上门来,真是别怪夏尘姐姐不客气了。
“阿姨真是为了儿女操碎了心,我看着都心疼呐!”夏木从五谷杂粮拼盘里拿出个花生,掰开,取出里面的花生仁。
韩非看着夏木手里那枚被掰开了的花生,心下大喊不妙。
“大卫手里几百万的股票都在我名下,我公婆从没问过我们一句。”夏木笑着把花生放进嘴里,嚼碎了,又啜了一口茶,徐徐说到,“所以我就说我这个妹妹,就是让人放心不下来。他们小两口从结婚到现在,也有大半年了,夏尘很少给我打电话,我一直当小两口的日子过得很滋润,这次来了才知道,竟然还在租房子住……”
韩非父母面面相觑,尴尬起来。
“这两年……”韩非妈又准备把“这两年房市不景气”这套论调搬出来,却被夏木开口打住了。
“阿姨那三套小产权房,也是难有人买。叔叔住着的那一套,估计也腾挪不出来……”夏木又拿了一个花生。“小产权?!”韩菲家的三套房子是小产权?!夏尘听了姐姐这话大吃一惊,这事儿姐姐怎么知道的?自己竟浑然不知!夏尘看来在坐人的表情,除了大卫听不懂之外,看其余人的反应,看来这说法是坐实了的。
“大产权小产权,对我妹妹来说也是无所谓的。主要我这孩子的姨妈,为孩子的将来操心。总不能上了学让别的小朋友说,他当大杂志编辑的妈妈,还在租房子住吧?”夏木笑了,笑得韩非父母头上开始冒汗。这丫头是怎么知道房子是小产权的?邪了门了!这一下子当场被戳穿,下面的话还怎么圆?只能硬着头皮听听这丫头怎么说了,再说,韩非夏尘两个人都结婚了,就算房子是小产权的无法买卖,区区一个夏木又能拿两个长辈怎么样?想到这里,韩非爸妈又顿时轻快了许多,两人一对视,明白了彼此想到一块儿去了。
“我父母在世时,常念叨我们姐妹俩以后各自能生活幸福就是他们最大的心愿。本来我们俩的父母不在了,也还有韩非的爸妈,按理说他们小两口的房子也轮不上我这个做小姨子的操心。只是如今在大城市,节奏太快,这房价儿是只争朝夕,一步赶不上,就步步赶不上。既然阿姨今天提起来了,我是这样想。他们俩的房子,咱们合计着给出个首付,我和大卫手头也有点闲钱,给了夏尘也不是给外人。余下的就叔叔阿姨填补,二老之前拍着胸脯说要给他们全款买房。我们做小的,也是觉得长辈上了年纪不该给咱们晚辈多操心,一步到位未免也让他们年轻人太安逸了,让他俩自己还贷款,也锻炼锻炼,证明一下自己的能力。阿姨看这样可好,我出一半,二老出一半。如何?”夏木这一串话结了尾,可谓滴水不漏,听得夏尘是叹为观止。是你们两个老头老太太当年大老远的跑去美国说要给儿子全款买房娶媳妇儿,如今只要你们拿出首付的一半儿,既给了你们台阶下,又减轻了负担,再没有比夏木的考虑更周全了。
但这话落进了韩非爸妈的耳朵里,却是全然变了滋味。早离了婚的两夫妻可谓是各怀心思,韩非爸爸想着,我供着韩非读了四年书,就是为了现在坐等收成的,土埋半截的人了还跑来问我要首付?简直异想天开!
韩非妈妈更是眉头紧锁,之前跑去美国说要卖房给韩非卖房,嘴上过年,又不用交税,只想着说了一步算一步,谁还管后面的事儿?媳妇娶进门,就要奉养婆婆,听从老公的。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过来的,领了结婚证,谁还计较个老太太婚前说了些什么话?
眼看着夏尘这姑娘也好哄骗,一直以来过日子相安无事,一切尽在老太太掌握之中,谁成想她竟还有这么个厉害的姐姐,竟是在此情此景提出了买房子的事儿来。韩母只心下恨自己为什么多嘴问了一句韩非的工资归谁管,小不忍乱了大谋,暗自跺脚。二人忖度半晌,席上半天无一人说话,甚是尴尬。
韩非坐不住了,“姐,我不久前换了岗位,工资也涨了。我合计着等夏尘快生了就换间大点儿的房子,买房子的事儿不急,再过两年这房价一准儿降。我之前在欧洲留学,也没见有多少年轻人三十岁买房的。”
韩非妈妈听见儿子开口了,这心落了大半截。
“呵呵,”夏木冷笑一声,“这国家体制不同国情能一样么?外国小孩随时休学过三五年还能接着上,咱们的孩子十天不上学回来就没书念。房价降?韩非,不是姐姐说你,你也是读了硕士回来的,社会经济学好歹也了解一点吧?这房价牵一发而动全身,是这么好回落的?”韩母这一听,这心又揪了起来。毕竟当年买房卖房的事儿是自己挑起来的,眼下自己不发言表态肯定是过不去了。思前想后,老太太一咬牙,索性翻脸不认了。
“她姐姐,我倒不知道你们姐儿俩的爸妈年轻那会儿是不是也靠父母帮衬,反正就我和韩非他爸爸吧,从十八岁就业,就住了十五六年的单位宿舍,韩非上学,也是我们自己安排的,没到处求爷爷告奶奶的。这父母对子女的义务,也就到十八岁成年。至于后面成家立业的事儿,那都得靠自己,都三十好几的人了,不靠自己,怎么在社会上立足呢?”韩非妈是越说气儿越顺,眼看着自己把儿子媳妇的头都说得低了下去,更说越说越觉得自己在理儿。我当年吹两句牛怎么了?你们还不该靠自己勤劳的双手创造幸福自己买房么?
呵呵,好一个婆婆,竟翻脸不认人把之前说的话推的一干二净。反倒还把自己故去的父母也拉上来埋汰人。占据了道德制高点,拿着长辈的身份来给韩非夏尘乱扣帽子。夏木刚欲开口,老太太又眉开眼笑地加了一句,
“自然,我这话是说不着夏木和大卫你们小夫妻俩的,你们年轻有为,年纪轻轻就住上了别墅。我自己养的儿子自己知道,跟你们比不了。”韩非妈说完悠闲自在地喝上了一口茶。夏木恨的牙痒痒,明面上这话是抬举自己,实际上矛头却是正对自己的妹妹夏尘,暗指媳妇儿没用。如此一来,夏尘自然不好接受自己的馈赠,自然而然也就不会要婆婆的钱了。这个老太太,实在是阴诈狡猾,惹人厌烦。夏木看了一眼夏尘的表情,果然和自己猜测的相差无两。
韩非爸爸见老太一句话就把夏木那丫头压了下去,占了上风,心中乐不可支。忙附和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她姐姐,咱们关心则乱,我的意思是,都别打扰他们小两口的生活主张了,让他们自己做决定挺好。”
“阿姨,这无论是美国总统还是中国皇帝,一代传一代都讲究个血统纯正。皇上住的宿舍是紫禁城,能代代相传,叔叔阿姨住的这单位宿舍,世袭不了。难道就眼见着儿子买不上学区房,亲孙子没书读不成?我与大卫能住在现在的房子里,自然与我们父母打下的江山不无关系。叔叔,您是听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也听说有个成语叫祖上积德。听阿姨刚才的意思是希望小尘肚子怀得是个男孩,我也听说韩非是三代单传,叔叔也是眼盼着要抱孙子,韩非小夫妻俩如果不跟着沾点儿祖上留下的福分,日子过得不舒心,您这孙子能抱得舒心?况且夏尘这一胎是男孩女孩还不知道,若是生了女孩,自然也更是要好好疼爱,将来也好劝着妈妈生弟弟。如今虽说是放开二胎了,现在有几个姑娘愿意吃那个苦再生第二个?丁克还来不及呢!哈哈。”夏木轻哂。
“她姐姐,小尘这孩子才六个月大,还没落地儿呢。下有小,这上还有老呢!如今年轻人也不能只顾着自己,把老的们丢了不管不顾吧?韩非去英国读那四年书把我们两把老骨头都啃干净了,我这一条老命就差卖血了。这才娶上媳妇儿,还让不让我们老两口喘口气儿了?”老太太这句话阐明了两个中心,第一,韩非你出去读书花了我们二老的钱,现在还没还上,还想继续让我们出血,想都别想!第二,就算往后有了孩子,孝顺老的也永远比伺候小的要紧!
“哈哈哈!阿姨说的是,泱泱中华,是提倡孝道,但不知叔叔阿姨有无听过一句老话,‘言而无信,不知其可’。阿姨别当我父母早亡,提亲时候二老在我夏木眼前许下的承诺就可以转头不作数。媳妇娶进门,翻脸不认人?若是做人连基本的品德准则也不讲究半分,其余的事情,我看也没有探讨的必要了!”夏木把手中的筷子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听在韩非爸妈耳朵里,却是“啪嗒!”一声巨响。
韩非刚才就觉情事不妙,只是这两个女人针尖麦芒,你一言我一语完全没有他韩非插嘴的地方,转眼间,情势急转而下,竟成了眼前这个地步。韩非大叫不好,与夏尘对了个颜色,夏尘也是着急。两人正待开口,韩非妈妈扶着头摇摇晃晃站起来了,
“不行不行,不行了,我这头痛,我这头皮麻的厉害,不好了不好了,不中用了!”老太太眼见就是作势要倒的姿态。韩非爸爸见状也大喊,
“这是怎么了?他娘,这是高血压又犯了吗?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