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很久的梦。
梦里我看见了陈望予,风雨如晦,他站在一个老式宅院前,似乎比我认识他的时候长大了一点,但依旧是年轻挺拔的,手拿着轮回,那气势如同毁天灭地一般,他仿佛在与谁对决,我不知道那是一个怎样强大的存在,但是他看起来仿佛是与着阴云怒卷的天争,与这凶猛残暴的风斗。
我想走到他身边,却发现无法前进,风太大了,如同怪兽的嘶吼。
这时候我看见一个女人。
女人穿着一件黑色的旗袍,纤细文弱的模样,然而却逆风而行,一步一步艰难的立在他身边。
那个女人的脸我看不清楚,然而却分外熟悉,我想不起来。
梦境开始混乱和颠倒,他们的脸我再不看真切,他们在说话,声音却被风吹得破碎。
“他死了吗?”
“没有,他终有一天还会回来……没关系,他回来一次,我封印他一次!”
“可是你会死的,有一天他回来了,必会屠尽六界!”
“只要陈家血脉不绝,轮回刀不灭,他永远都回不来”
然后我看见他一个人走在荒郊野岭,一个人走在城镇市集,一个人走在广袤荒漠,后来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他左手牵着一个小男孩,一句一句的教他六十年甲子歌,后来右手又牵了一个小姑娘,梳着羊角辫,样子很可爱。
我看到他拔刀、流浪、卜卦、教养儿女,他行走在竹简写就的传奇里,直到在一个荒山,他仰头躺在那里,腹部流了很多血。旁边的少年和少女跪在他身边哭着
“水生继承我的衣钵,阴阳术法,只可替天为善,不能为财、为恶、为势所迫,切记!心比财正,气比邪正,智比隅正,懂了么?”
少年哭着磕了个头:“爹,我懂”
“而你啊,水妮儿,行了,丫头不许哭,爹是去享福去了,啊”他转向少女,他已经是个老人了,然而目光一如年轻时一般澄澈:“记得护好轮回……把它交给,能拿起它的人。”
少女拼命点头:“爹,我知道了”
我突然知道这少女是谁了,她眉宇间是那样的熟悉,是即使八十岁那年仍旧飒爽的英气,那是我的亲奶奶。
我从梦境中醒转,我仍旧躺在那张床上,然而床边却空无一人,景初不知道去哪了。
现实纷至沓来,一切烦恼都涌现出现,我人在【地狱】,团子下落不明,欧阳的身体也被侵占着,还有四喜,还落在六合的不知道哪里,顿时心里烦的要命。
“景初!”我喊了一声,只能听见空荡荡的回音。
我没有慌,不知道为什么我笃定他肯定不会出事,我下床走了一圈,周遭的景色逐渐褪去,显露出原来的样子。
周遭是石雕的墙壁,雕刻着怪异的图腾,那和我之前看的石雕完全不同,那完全像是……用手指涂抹出来的。
第一幅图能看出来是一个依稀的一个人形,一片空白的地方。
第二幅图人消失了,则有了细细描绘的山川、河流、低谷、平原。
第三幅图又是空白的,那个粗糙的人形隐约可见。
第四幅图是怪木奇石、丛林沙丘,荒凉而壮阔。
然而第五幅图还是空白的,那个人形更加清晰了……
如此循环,一直到了第七次。
我突然明白这是创世时的场景,那个人,是创世神,他不停地在创造这个世界,又在不停地销毁。
这画到底是谁画成的呢?是神,是人,是魔,抑或创世神本人?
到了第七幅画,突然图景不再消失,而是绵延出各种各样的样子,高山峻岭、低谷平原,开始有了飞禽、走兽,有了人,这些人有着清晰地面容,栩栩如生。
而那个模糊的人形也逐渐清晰,只不过仍然是背对着我,他足下有一只盘桓的巨龙,身旁有五个“人”。
一人背生六翼的男人,卷发浓眉,浴光而行。
一人是女子,身材高大,眉目安然如莲,带着一种母性的慈悲。
一人是个童子,神色十分天真可爱,侍奉在一旁。
一人是个老者,眉垂于地,手拿着藤编的权杖,面色慈祥。
一人最是奇特,他明明有一个身躯,却有两个头颅。一头是诡艳的女子,一头却是巨蟒嘶嘶作响的头。
这是创世神,和他创造的最初的人。
我细细的看着这幅画,却突然听见一声巨响,猛然回过头,身后却空无一人。
这里的空间无边无际,我不知道该不该往下走去,只得握紧了菲碧女神送我的匕首,缓步向发出声响的地方走去。
那匕首不如我的刀威力强大,却对恶魔有天然的克制力。
我看到了一只眼睛,巨大的,褐色的竖瞳。然后是腥臭的长嘴,如同巨蜥一样的身体,缓缓爬入我的视线。
是恶魔!
我迅速掂量了一下双方的战斗力,我没有胜算,但还有景初……我只要坚持到等他回来。
然而它并没有像这里的其他恶魔一样伤害我,而是静静看了我片刻,竖瞳竟然流下泪来:“主人,你回来了。”
纳尼?
我不知所措的看着它,他庞大的如同一架重型机车——而这只是他平常的状态,如果战斗起来,他应该比一座岛屿还要大,那带有鳞片的巨尾,绝对会秒掉十个哥斯拉。
然而它看着我,目光温和,这种目光在动物世界中经常出现,羸弱的一方对于族群中强大的胜利者就会露这样的目光,以示自己的温驯无害。
“……你是谁?”
“您的仆人”他殷切的说:“我一直在等您回来”
我有些好笑,指着我自己说:“那我是谁?”
他没有觉得好笑或是露出怪异的眼神,而是郑重其事的说:“您是神孽之王。”
……这个大蜥蜴神经错乱了吧……
不过毕竟九夏在我手腕上呆了两年,我带着它的气息,才让它有这样的误认吧?
不过毕竟九夏在我手腕上呆了两年,我带着它的气息,才让它有这样的误认吧?
眼下景初不在,跟这种恶魔硬拼纯粹是找死,我就任他误认,随便聊聊天:“你说你在等我回来?”
“是!”
“等我做什么?”我有些戏谑的问:“等我带你们一统地狱啊?”
“等您带我们逃亡”
它回答的很认真。巨大的竖瞳转向墙上的浮雕:“在他回来之前”
我顺着它的目光茫然的看去,是那个飘忽的背影:“谁,创世神?他不是死了吗?”
它骤然裂开巨大的嘴——竟然是八瓣,每一瓣都有细密的尖牙,腥臭的味道和死亡的威胁同时向我袭来,然而没等我反应过来,它巨大的身坯就轰然倒下了。
是景初。
他站在光源处,眉目看不清晰,蓝色的光芒在他手中温柔的收拢,因为动作太快,那只怪物的血是隔一会才喷涌而出的。
“翎春,过来”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心中涌上一阵怪异的感觉,不知道是一直在我面前隐藏实力的他突然痛下杀手,还是因为他这样称呼我,翎春。
其实我更喜欢他叫我老大。
我讷讷的走过去,他握住我的手,上上下下检查了一下我,才松了口气:“对不起,是我大意了,这里居然有残留的恶魔,你没事吧?”
“你不是看到了吗?好胳膊好腿的……不过,你为什么杀它,它没有攻击我的意思”
“我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他与你对峙,而且他是恶魔,杀戮是他的本性,我怕他伤害到你啊”他很温柔的说。
我把手轻轻抽出来,对他笑:“你干嘛去了?”
“我去和他们谈了个交易”他说:“你想回家吗?”
“ 家?”我有些吃惊:“这么多事堆着没办完呢……你跟我说回家?跟我开玩笑呐你?”
他笑了笑,向后面说:“出来吧,让你老大看看你”
在我惊讶的目光中,阿加雷斯……哦不,欧阳走出来,兴高采烈的笑:“老,老,老大”
虽然是一样的外表,一样的衣着,但是那种惊心动魄的诱惑力已经从这个少年身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属于欧阳的眼神,纯净可爱。
我先是呆掉了,然后才惊喜的跑过去,擂了他一拳:“我去,是欧阳吧?你你你,你咋好了呢?”
欧阳傻笑了一会,然后小声说:“我都没想到我能回来”他眼圈红了,为了掩饰一把抱住我:“谢谢你老大,真的谢谢你。”
这个拥抱还没抱实,就被景初拉开了:“哎哎哎,你们俩知不知道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啊?”
“谁,谁把老大,当女的?”
“滚!”
欧阳回来了,我了却心中一件大事,其他的事情都轻松起来,团子行踪诡秘,但是并不那么让人担心。
“你,你跟谁谈交易啊?怎么把他谈回来了啊?”
景初揉揉我的头,然后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想回去吗?”
“想!当然想……可是光明神,能让我们走吗?”
景初微笑:“估计这个时候,他顾不上我们了”
“啊?”
我们走出封印,却发现外面的世界整个变了。
原来平静的土地变成了战场,无数巨兽和恶魔在天空翱翔,能量的震荡让空间发生剧烈的扭曲,空气里充斥着鲜血和硝烟的味道。
“怎么回事……”我茫然的看着这一切,不明白为什么我只是睡了个觉,起来一切都变了。
景初平静的握住我的手,然后十指交错,看着这天地色变的一切,微微的笑了:“你不用管的,以后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我突然感觉到一种怪异的气息,虽然自从我们俩在【地狱】重逢以来,他时时刻刻让我感觉到怪异和陌生,可是这一刻,我是真切的感觉到,这个站在我身边的人,这个温和的握着我的手的人,这个我爱的人,我从来就没有认识过他。
突然,眼前发出巨大的扭曲,景初牵着我,走了进去。欧阳在后面跟着。
一睁开眼睛,就是我的寝室。没有【地狱】,没有战场,没有呼啸而至的恶魔,时钟滴答滴答的响,只过去了十分钟
一切恍如隔世。
我怀着必死的决心去地狱,见识了很多能用一根指头就把我碾碎的人,经历了许许多多的波折了,然而这么轻松的,我就回来了。
床还是软的,四喜如同一只小狗一样趴在我身边,我摇摇他,他就睡眼惺忪的醒了,看着我叫起来:“老大!你回来了?!”
“欠揍吧你!跑哪去了,知不知道老子差点找死你啊!”我给了他一脑瓢。
“我能去哪啊我!我连地狱都没去成!净在六合转悠了”
“六合,你看见什么没有?”
四喜迟疑了一下,说:“我看见了挺多,但都跟咱们不相干”
“哦,那你没有我的传送门居然能回来,挺牛啊!”
“那是……等着你黄花菜都凉了,是景初带我回来的”
景初也从床上起来,揉揉眉心:“没事吧你们俩,饿不饿?”
还没等我们俩回话,欧阳bang一声从半空中跌落,他还一脸委屈:“你们都,是床,就我!”
我上去给了他一脑瓢:“知足吧你!能回来就不错了。”
这一想,还真饿了,【地狱】的一切如同繁乱而色彩缤纷的噩梦,慢慢的从我脑皮层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烧烤、啤酒、毛豆、扇贝……
“我们出去吃东西吧”我说:“我请客”
油汪汪的羊肉串,焦脆脆的烤豆角,滋滋作响的扇贝,烧烤摊上菜色如花,纷繁错杂,越有一种直击灵魂的香味……这种世俗的幸福,如同上辈子一样。
冰镇啤酒浮出浓浓的泡沫,我们几个干了一杯,烧烤摊边四散的小桌子,有很多我们这样的年轻那男女,没人知道我们是经历了怎样的劫后余生。
“第一杯,就庆祝欧阳没事,重新归来!”
“第二杯,就敬景初,感谢他把我们带回来”
“第三杯,敬你们老大我!这么作死,居然还活着!”我呵呵笑起来。四喜还特不服气地说:“怎么就不敬我啊!”
“敬你干啥!少吃点吧啊!你那肚子刚没几天啊!别又出来了!”
“喂喂喂,我跟你讲啊老大,我这是腹肌!腹!肌!”
“滚,我又不瞎”
笑笑闹闹了半天,我仰头干了一瓶啤酒,凉而眩晕的液体顺着我的食管而下
“以后,恐怕是没有太平日子可过了。”
四喜一边啃着鸡腿一边说:“老大,不是我说你,你这种体质要么也没过过什么太平日子”
“这次不一样的”我说:“九夏是什么,我一直没有同你们说,现在说了,简单说就是,创世神死去之后,世界留存下两种力量,一种是邪恶的,叫神孽,一种是正义的,是神,九夏是诸多神孽残杀之后留存的物种,【地狱】称他为神孽之王”
“这么酷炫?”四喜惊呼:“我以为他就是个蛤蟆崽儿呢!”
“现在九夏什么都不懂,只是个孩子,光是【地狱】就有两方势力在争夺他,一方是恶魔,另一方是光明神,恶魔希望他能带领他们毁灭世界,光明神希望他的力量能为自己所用,这只是【地狱】既然【地狱】知晓了他的存在,那么【九天】的诸神,一定也知道,他们之所以按兵不动,只是因为各方势力现在达到一个微妙的制衡,而这个制衡很快就会被打破……或许已经被打破了,我不知道我们回来的时候,【地狱】在折腾个什么劲儿。”
“高阶的恶魔死了”景初突然轻轻说,他一直在帮我们烤着东西,此时抬眼:“地狱的七位魔尊,是上古时期便存在的,他们代表着恶魔的最高力量,并不居于地狱,然而我们离开那天,七位魔尊同时陨落,现在下位的七十二魔神,正在争夺他们原来的位阶”
“什……么?是谁做的?”
“我也不清楚,或许是光明神,或许是诸魔之间的争斗,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那个人,正在破坏【天道】”
“【天道】?”
“天地阴阳,轮回有序,【天道】即创世神的意志,善、恶,万物皆遵循着天道而运行,一旦天道】被破坏,取而代之的就是混乱”景初翻转着烤肉:“光明神、图索尔其实并不足以为惧,可怕的是推动着一切的那只背后的手”
“翎春,从开始到现在,你一直在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事情,但是现在你还好好的,原因很简单,你是【天道】选中的人,它需要你为它完成一件事,至于这件事是什么,我们现在还不清楚……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一件事,你要对抗的是整个【地狱】的恶魔,是九天诸神,这是不可能胜利的斗争,更重要的是,即使你赢了,你也并不知道你该做什么……放任九夏去毁灭世界吗?别跟我说他不会,他是神孽,那是他的本能”
“所以,无论如何,九夏会死,你必须要知道这个”
我们喝酒喝到半夜,宿舍是回不去了,景初开车送我回家。
车滑向夜的更深处,我把玩着他的蓝色挂坠,突然开口:“你不跟我说点什么吗?”
“你想知道什么?”
“随便……比如,欧阳是怎么回来的,你和图索尔的交易是怎么回事”
他笑了:“那天你在睡觉,我去和阿加雷斯做了交易”
“什么交易?”
“我给他一样他很想得到的东西,而他把欧阳还回来”
“什么东西”
“这个你来猜吧,猜中了我就告诉你”
我沉默了一会,然后说:“那图索尔呢?你给了他那个冰蓝色的荆棘冠,那个是什么东西?”
“光明神的力量有天生的克制作用,那个是可以让他们免受到光明神力量制约的东西”
我问的,他都说了,我却依旧什么都没懂,一来我知道他隐藏了太多东西,二来,我其实不敢问那个最重要也最关键的问题,他,到底是谁!
图索尔他们希望神孽重新归来,让恶魔执掌地狱。
然而那个巨蜥,却口口声声说:“回来带我们逃亡”他说逃亡……为什么神孽之王要带着他逃亡?
我脑子里又出现那副创世的图景,那个看不清身影的男人一遍一遍,将世界毁灭又重建,然后再次毁灭,还有他身边围绕的“人”——那些人是九天诸神无疑,可是之前不是听说创世神死后,他的力量变成了“神”吗?为什么他还存在的时候,神已经被创造出来?
难道还有什么隐情?
还有,我在【地狱】做的那个梦,【地狱】灵气蕴泽,那个梦不一定没有意义。
陈望予在与一个强大的所在斗争,而且这是轮回刀传世的意义,那个“人”是谁?神孽?恶魔?
我觉得这一切应该是相关的,但是……却无法串联在一起,唯一确定的是,【地狱】的人,很快就会来找九夏。
最重要的是,我保护了九夏,然后呢?他是神孽啊!他存在的意义就是灭世,我还没有天真到以为,我能“感化”他。
一切的教化,都抵不过本能。
“在想什么?”他问我,音色低靡。
“……没什么”我打开窗户,灯红酒绿的城市如同一个又亮又冷的梦。
“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他说:“开心的生活就行了,我会帮你解决好的。”
不知为什么,自从地狱重逢之后,他对我的态度温柔缱绻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原来他也很温柔,但是那温柔得中总有冷漠,但是现在他给我的感觉就是……无论我做什么,他都无条件爱我。
让人起鸡皮疙瘩的深情啊……
“……你最近出什么事情了么?”
“没有,只是想起了一些事”
“和我有关?”
“和我有关”他微笑。黑色的车滑进夜的更深处:“突然想明白了什么重要的”
“什么?”
“你啊”
我撇撇嘴:“干嘛这么会说话啊你!哎呀,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实话”
“那九夏呢?”我转头看向他:“你打算拿他怎么办,嗯?”
车里的气氛顿时冷住了,他不再说话,直到停在我家楼下,他才开口:“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但……”
“我什么都不要”我说:“我只要九夏”
景初看了我片刻,然后说:“下车吧,很晚了。”
“你身上的谜有很多,但是这些我都不想知道,也不想问,但是无论你在计划什么,不要碰九夏”我一字一顿地说:“他是我儿子!”
他沉默了一会,然后说:“如果我碰了呢”
“那我们就是敌人”我下车,利落的关上车门,车里他的面容隐在黑暗中,看不真切,我冲着他再次重复到:“你知道我的,我说到做到。”
我爸我妈已经睡了,听见我回来迷迷糊糊的招呼一声:“是春妮儿吗?”
“是,你们睡吧,甭管我了”
我蹑手蹑脚的走进奶奶的房间,奶奶早睡了,九夏在旁边的摇篮车里,好梦正酣,露着白胖的小肚皮,我俯下身把他抱起来,小心的带回我的房间。
九夏睡眠浅,刚把他抱起来,他就醒了,扁扁嘴要哭,见是我,就瞪圆了眼睛,像是不敢置信一样。我被他的表情逗乐了:“怎么了儿子,这才几天啊?就不认识了啊?”
他撅起嘴,哼的扭过头。
“好啦,这不是回来了么?闹什么闹,当心我揍你!”
他还是不理我,我到左边他就扭到右边去,我心里好笑,用一根指头戳戳他的胖脸:“怎么了嘛你!”
他终于转头看我的时候,我才发现,他哭了。
亮晶晶的眼睛含着泪,小嘴扁着,委委屈屈的看着我。
“哎呦哎呦”我吓了一跳,随手扯了一张面巾纸给他擦眼泪:“怎么了这是!我也没走多长时间啊!这干嘛呀这是?”
“坏!坏!坏!”他突然含糊不清的喊到:“你不要我!”
“我去!会说话了啊?”我惊喜:“来来来,叫个妈妈听听”
他不叫,仍然扯着脖子喊坏坏坏,我奶奶终于让他给吵醒了:“春妮儿啊?你干啥呢?别欺负九夏!”
“我没有啊!”
“他饿了就给他喂点肉,厨房里有”奶奶说着说着, 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我连忙捂住他的嘴:“行了行了,我坏,我坏行了吧,我不该把你扔这,自己走,明天咱们就回去,我带你吃大肉饭团子,行不行?”
九夏用小眼睛斜睨我,砸吧砸吧嘴。
好不容易把他再次哄睡了,他还要抓着我睡,他的手很小,只能抓住我的一根手指,他就这么固执的握着,闭上眼睛。
我躺在他旁边看着他,光洁的小脸,和我一样的单眼皮,睡觉的时候会嘟着嘴,发出轻微的鼾声。他身上有一股混合着奶香和水果的味道,很好闻。
这是我的孩子,在我身体里呆了整整两年的孩子。
“我会想到办法的”我贴近他,亲亲他的脸蛋:“妈妈会想到办法的,放心的,好好睡吧”
第二天一早,我还没起床的时候,就听见我妈的一声尖叫。
“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没事没事,吓我一跳”我妈细声细气的问:“小姑娘啊,你打哪来的啊?”
哪来的小姑娘啊,我抻着懒腰走出门,也吓了一跳,一身红色的小裙子,坐在椅子上晃荡腿的小姑娘,不是小狐狸瑞瑞又是谁呢?
“阿姨,我叫瑞瑞,是翎春姐姐带我回来的”她甜甜的说。
“哎呦我说春妮儿,你多大人了,办事还这么不长心,这么大点小姑娘你往家领,大人得多着急啊!”
我心说这么大点儿?人家比我奶奶岁数都大,表面上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拉着瑞瑞回房间,我妈还在后面喊:“给人爸妈打一电话啊!”
我把门一关,心里有点不舒服,我能接受这些非自然生物在我的寝室来去自如,但是跑到我家里来就是越界了,不过瑞瑞是九尾狐,神界的人,我也惹不起,只能耐下性子问:“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我问你,你打地狱回来,怎么样啊?”她笑眯眯的坐在我桌子上,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心理作用,越瞅她越像一只狡黠的小狐狸。
“没怎么样”我下意识的隐藏了景初,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她扑哧一声笑了:“你就吹吧你,就你?跟阿加雷斯干了一仗就能驱魔?”
“爱信不信”
“行了,别编了,要不是地狱大乱,怎么可能轮得到你捡了便宜。”
“地狱大乱?什么鬼?”
“不知道了吧?”她美滋滋的笑:“求我呀,求我就告诉你。”
“别介,您可憋着吧,别说!”
她一撇嘴:“陈翎春,你真是越来越不好玩了。”
“我不是哄孩子的……要好玩您找任昭华去!”
“别提那个死人!”她尖叫。
“好的好的好的”我连忙举手投降。差点被她震聋了。
“行了,我跟你说好啦,大玛利亚书丢了,而地狱的七位上位魔尊被吃掉了……”
我已经从景初那里知道那七位死了,但是……被吃掉了,什么鬼!
“正如善恶永存,七位魔尊也是恒久存在的……然而突然间,他们的能量反应全部消失了,有一位魔尊正身处地狱,嫉妒,据目击者说,她是被吞噬了。”
“吞噬?”
“七位魔尊,既是邪恶,也意味着力量,那位能够吞噬魔尊的人,一并吸收了他们的力量……可怕的力量,这样六界之内,恐怕只有光明神才能匹敌了……”
“被谁吞噬了,没有人看见吗?”
“目击者只看见力量的残影,据能量反应,应该是神界九天的人,现在我娘联合神界的几位长老正在全力追查,这几天就会有结果。”
“越来越乱了”
“是的”瑞瑞忧心忡忡起来:“陈翎春,这个世界要乱了,而你,正处于这混乱的漩涡中心”
“之前神孽之王诞生成人类的消息,已经引起了六界的震动,之所以都按兵不动,是为了不首先挑起战争,而这安宁是暂时的,如同悬崖边上的平衡,早晚会被打破,现在,那个神秘人的出现提前打破了这个平衡”瑞瑞轻声说:“他首先搅乱了【地狱】,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下一个目标是什么,但是可以确信的是,这整件事绝对和神孽之王有关。”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九夏盖着粉红色的小被子,砸吧着嘴,好梦正酣。
“你的意思是……是九夏做的?”我匪夷所思的看着她。
“不一定,但是一定是因他而起的”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我急了:“去地狱的是我,怎么不说跟我有关呢?九夏一直呆在这里啊!”
“你确定?”
我懵了……我的确不确定,我进入【地狱】之后,九夏是不是乖乖的呆在这里。
“可是,不可能的,他只是个孩子……”
“他不是普通的孩子。”
瑞瑞甜美的小脸上是凝重的神色:“陈翎春,我这次来不是代表神界的,但是我可以把神界的意思告诉你……无论对方是谁,目的是什么,神孽之王神界会圈禁起来”
“什么?”我震惊程度无以复加。
“也许在明天,也许在后天,也许在今天,神灵自古以来沿袭着维护世界的使命,断不可能让这样一个不安定因素在掌控之外太久,你和雪神交过手,那是堕神,神界战斗力最低级的战斗力,所以一旦神界出手,你护不住他的。”瑞瑞怜悯的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