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个男人不仅觊觎上了库房内的土豆，而且还觊觎上了两个青春年华的女知青，更重要的是这家伙可不是傻乎乎的愣晏贵，这就有些危险了，所以回来的时候叶辉直接去了刘老大家。
刘老大一家早睡下了，住人的窑洞和平房的玻璃窗黑乎乎一片。
站在大门外面大声喊，无疑会吵醒左领右舍，叶辉不想这样，就想其它方法。好在刘老大家的院墙不高，在一处最矮的地方，叶辉一跨就进去了。
进了院内后，叶辉大着胆子往里走——他怕突然跑出一条狗来，走到平房玻璃窗外，他低声喊：“刘叔，刘叔。”喊了没几句，没反应，他又敲击玻璃，里面终于传出了张金凤的声音：“谁？”
“婶，我是叶辉。”叶辉低声说。
张金凤没听清，又问了声谁，叶辉拔高声音说了自己的名字，然后他听到里面的张金凤在叫刘老大，又听到窸窸窣窣一阵响，刘老大从一扇活动的窗口探出了头，“怎么啦？有人偷土豆？”刘老大揉着惺忪的眼睛问。
“比偷土豆复杂。”叶辉仰着脖子回答。
刘老大让张金凤开门，张金凤穿好衣服，打开门把叶辉让进了家。家里，刘老大也穿好了衣服，只有刘泉水还爬在被窝里，
他们这一折腾，把睡在西面窑洞他奶奶家的刘顶峰也吵醒了，刘顶峰听见叶辉来了，又是在深更半夜的时候，穿了衣服跑了过来。
叶辉刚进家，刘老大就问：“怎么回事？”
叶辉没多废话，把刚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讲述了一遍。在叶辉讲述的过程中，刘老大点燃了一支汪贵明前几天买的红花纸烟，他边抽烟边听，听到最后，脸上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凝重。
最后叶辉说：“这么晚了把你们一家吵醒，我是怕他还会来。”
“人家都回家了，不会回来了。”刘老大的语气里好像透露着一种不高兴，又像是丧气、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甘心。
叶辉误以为刘老大这是在怪怨他这么晚了为了一件破事叫醒了他，赶紧解释说：“我是怕他以后来，偷几个土豆倒没啥，但是……”
“你是怕他作害两个女知青？”张金凤插进来问。
“对。”叶辉低声回答，“那个人我好像见过，就是叫不出名字来，应该警告他一声。”
“警告他做啥？”刘顶峰突然用气愤的语气说，“应该抓住了狠打一顿，再吊他个三天三夜。”
“用不着这么麻烦，只要他不来就行。”叶辉可不傻，得罪了晏贵没啥大问题，要是得罪了本地的大户，那他们这几个小知青在这个地方就不好呆了。
叶辉说完这句，大家都不说话了，都默默地想着各自的心事。睡在被窝里的刘泉水露出头来说：“从西往东数第二家，那是于二勇、于三勇兄弟的家，于二勇、于三勇兄弟俩是一对恶棍，文化大革命的时候把我们张校长平白无故打了个半死。”
刘泉水把话说开了，刘老大也就不避讳了，他用愤恨的语气说：“后来于三勇被杨柳渠的流氓揍了，于二勇倒是毫毛没少一根，一直活得好好的。”
“你看到的那个人一定是于二勇，要是他再来……”张金凤说。
“估计不会来了。”刘老大有些灰心丧气。
叶辉听明白了，这一家人不是怪怨他这么晚了来，而是他们一直想着怎么为张国华校长报仇雪恨，可是苦于没有机会，今天一个好机会却白白失去了。这里叶辉有一个不明白的地方，就是刘老大一家和张国华有啥关系，张金凤和张国华一个姓，可是他们的话里没有透露出是啥子亲戚，当然他也不好问。
叶辉来刘老大家，起初的想法只是想着让刘老大警告一下于二勇（当时他不知道这个名字），现在知道刘老大一家和于二勇有仇，他的想法就变了，由警告想着怎么帮着刘老大揍于二勇一顿。叶辉之所以想着这样做：一是为了报恩，来到孤山村后，刘老大一家对他们几个知青不错，特别是对他叶辉更是没得说；还有一个原因是揍于二勇一顿，可以彻底解决于二勇对两个女知青的危险。
两个女知青不知道，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汪贵明时时刻刻想着自己和自己的那点子欲望，平时对她们不大热络的叶辉却时时刻刻想着她们俩的安全问题。
太平盛世，姑娘可以随意和喜欢的人过富足的日子，危险环境，姑娘就得找个负责人的男人了。
想法变了的叶辉考虑的问题就不一样了，他问：“你们刚才说于二勇是光棍，从来没有娶过老婆？”
“是呀，谁愿意嫁给一个杀人犯？”张金凤说。
“我想他还会来的。”叶辉之所以这样说，不仅仅因为于二勇一直是光棍，还有他亲眼见到了于二勇嗅祁晓丽衣服的那个场景。
“你能知道？”刘老大虽然很信任叶辉，可是还是不相信。
“他在那个院子做了啥，我亲眼见了，我推测他一定会来。”
“那你觉得他会来偷土豆，还是想着作害两个女知青？”刘老大随口一问。
“两个女知青。当然如果没有人看着土豆，他也会偷土豆的，今天就是因为偷土豆才勾起的他想到了两个女知青。”
叶辉说完，刘顶峰接了过去：“他要是真进了两个女知青住的窑洞，打死他都没得说。”
“他什么时候进，你知道吗？”刘老大问儿子。
“我们在外面守着不就行了。”刘顶峰不服气地回答。
“在哪里守着？”
“就外面。”
“你以为你一去守，他就会进去？于二勇是贼心不死，但是他可能明天去，也可能一个星期或者一个月后去，在这么大忙的季节，你能熬得行？”刘老大瞪圆了眼睛问。
刘顶峰没了话。叶辉想了说：“在柳军和张新华住的牛圈里守着就行，魏成功走了，床还没撤。可以先守个一两天，要是不见来，就算了。”
刘老大还没说话，刘顶峰就抢着说：“这是个好主意，明天我就和叶辉守在牛圈里，只要他一进去，拿棍子堵住了就打。”
“那要是伤了两个女知青怎么办？”张金凤问。
“没事，等他跑到院内再打。”
刘老大认为这主意不错，只是觉得考虑得还不够周到，就说：“叶辉你先回去吧，这事等明天晚上再说。”叶辉临到出门，刘老大又叮嘱，“这事只让汪贵明知道就行了，其他人都不要告诉。”
叶辉一一答应了，这才离开。
30、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五）
叶辉回去后，焦急等待的汪贵明问：“你去了哪来？怎么这么久？”因为身体太累，叶辉只是简略地叙说了——不得不说——他跟了高个男人出去之后的经历。
汪贵明听说叶辉知道了高个男人的家，不惊讶；听说叶辉还去了刘老大家，不惊讶；听说那个高个男人的名字叫于二勇，也不惊讶；当他听说刘顶峰明晚要守在柳军和张新华住的牛圈里，等着那个叫于二勇的来爆打一顿，惊讶了，惊讶到一脸死灰。
其实这也好理解，要是刘顶峰夜里守在牛圈里盯着两个女知青的窑洞门看，那他汪贵明就别妄想着把徐巧丽叫出来了。哎！没想到筹划了好久的美好理想竟然破灭得这样快！汪贵明暗地里叹息，接着是懊悔，懊悔到暗掐自己的大腿，我刚才告诉叶辉干吗呀。
这些动作发泄不出汪贵明的负面情绪，他责问叶辉：“你刚才干吗要去刘叔家？”
“什么干吗？你以为我想去？！”叶辉生了气，“不去那个叫于二勇的再来怎么办？你怎么一点不为两个女知青的安全着想？”
“我错了，没想到，没想到。”汪贵明赶紧道歉。
认错就行，叶辉也没多余精力继续纠缠在这上，他缓了缓，说：“这事明天别和其他人说，尤其不能告诉徐巧丽和祁晓丽。”
“为什么不能说？”汪贵明心里又有了不忿，你们想着一夜盯着人家的窑洞门看，还不让人家知道，这是什么道理。
“这是刘叔特意叮嘱的，他说明晚再商量这事。”叶辉一抬出刘老大，汪贵明没了脾气。刘老大不仅人厉害，而且还是他们的衣食父母，这可不能得罪。
第二天白天，汪贵明几次想问问刘老大守夜的事情，可是刘老大一直面沉似水、不高兴，所以汪贵明就没敢问，当然他也没忘了叶辉的叮嘱，没敢把昨夜发生的事情告诉两个女生。
白天如往常一样过去了，晚上吃过饭，叶辉和汪贵明都回了窑洞。
躺在炕上的叶辉抓紧时间休息，养精蓄锐，准备战斗，汪贵明则合了双手一个劲地念：阿弥陀佛，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王母娘娘、玉皇大帝、玉皇大帝的二奶、小三、小四们，你们行行好，别让刘老大来了，收获的季节这么忙，打得什么人。
马克思主义认为，从来就没有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全靠我们自己。为什么不靠神仙皇帝？因为那些二球只知道吃老百姓的香火钱，关键的时候没一点屁用，所以汪贵明再祈祷，刘老大和刘顶峰在该来的时候还是来了。
刘老大和刘顶峰平时的关系是针尖对麦芒，一句话不对父子俩就一个立眉，一个瞪眼；一个呲牙咧嘴，一个大喷口水；俩人像极了戏台上的武生，一个是“哇呀呀”怪叫；一个是手拿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在那里示威，“你来、你来”过来就给你一家伙。
父子俩平时不要说一块走路了，有时对面碰见了连话都不说一句。可是有句古语说得好：上阵父子兵，这次计划着狠揍于二勇，算是父子俩要上战场，所以父子二人暂时和好了。
要想完成恨揍于二勇一顿的艰巨任务，一是缺人手，二是实在瞒不过柳军和张新华，所以刘老大直接进了牛圈，让刘顶峰把叶辉和汪贵明叫到牛圈里去。
自从被赶进了牛圈，柳军、张新华包括走了的魏成功立马感受到了什么叫世态炎凉，什么叫人情冷暖。大队领导、中队领导不愿搭理他们，本地的社员不拿正眼敲他们，都是一副不把他们当人看的表情，最可气的是那些小孩，说话从不避讳，当了他们面的就说他们不是人。
一般而言，小孩们说几句难听的骂人话，也无所谓，因为大人们不会在意，可这次不一样了。晏富的埋汰儿子晏胜利骂柳军他们三个是牛人。
在大人的世界里，牛人指的可是厉害角色，有社员不理解，逮住了晏胜利问：“为什么叫他们是牛人？”晏胜利耷拉着两根摇摇欲坠的鼻涕虫说：“他们是住在牛圈里的人，自然叫牛人。”
这话有些水平，表面上是赞扬，实在是讽刺，就凭晏胜利那傻样，拿大棍猛敲三下，晏胜利也灵光不到能说出这种话来。
社员问：“这是谁教你说的？”
拖着鼻涕虫的晏胜利急着要玩，说：“我说的。”
抓晏胜利的社员再问，晏胜利就拿鼻涕攻击他了。这可是好武器，打不疼你，却能恶心死你，而且还恶心死人不偿命。
于是社员们只能猜测了，有的说这话是晏富教的，有的社员说不是，晏富没这水平，这话应该是景添福说的。
好事一争论，可能变成坏事，坏事一争论就变成了臭狗屎。因为这样的一句话，柳军和张新华成了孤山村全体社员，包括男女老小一齐嘲笑的对象。没用几天他们就成了孤山村最底层的人物。
在孤山村，因为掌管着钱粮，刘老大可以说是位炙手可热的人物。就连杨秀青和张发财家里想吃顿好的，也绕不开刘老大。
七名知青刚来的时候，柳军和张新华从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们会沦落到如此地步，那个时候的他们，别说刘老大了，就连杨秀青和张发愁都不放在眼里。柳军和张新华认识到刘老大的重要，一直等到他们俩和叶辉几个分开住和吃后。
开头的一段时间，七名知青不适应农民的劳动生活，每天累得要死，回来后不管啥，胡乱吃点就睡了。到了他们分开住的时候，他们的身体已经锻炼出来，于是他们有了新的追求，追求啥？无非就是希望吃的好一点。
祁晓丽和徐巧丽做饭的时候发觉没了胡油或者好的土豆，就去和刘老大要，刘老大二话不说就给了。柳军和张新华做饭时发觉没啥了也去和刘老大要，刘老大也给，但是给得可不痛快，在他们拿了东西走的时候，刘老大会送他们一句：“节省着点，下次可没了。”
管着那么多间库房，刘老大经常需要帮手，一个人、两个人不等。对于知青和当地的社员们来说，帮刘老大干活，那就等于放假，有时候还好处大大的。
比如你帮刘老大清理了一天库房，走的时候说：“我们吃的没面了，地上那小半袋给我吧？”那时的刘老大会大手一挥，让你拿走。要是有幸能跟着刘老大去杨柳渠公社或者丰城县城买一次农用物资，那就相当于是公费旅游了。只不过在那个年代普通公民的意识里没有旅游这个概念。
发觉刘老大重要的柳军和张新华开始想着法讨好刘老大，可是已经迟了。七名知青第一天来，刘老大就喜欢上了叶辉，从此一直喜欢叶辉，有什么好事坏事都找叶辉，其他人想要顶替叶辉在刘老大心目中的位置，除了你自身比叶辉做得更好外，还需要时间和好的机会。
机会这东西，就像年轻时代闪过你身边的爱情，转眼即逝，而且永不会回转，即使真回转了，你已是百年身。
柳军和张新华从没想到，在夜里就要睡觉的这个时候，刘老大父子会叫了叶辉和汪贵明进了他们住的窑洞。看样子这是有大事发生了，可能还需要我们参与，否则他们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柳军和张新华对刘老大要说的事情格外期待。
大家都进了窑洞后，刘老大要叶辉和汪贵明分别坐下，刘顶峰站在牛圈门口看外面，主要是怕祁晓丽和徐巧丽或者其他什么人发觉，在外面偷听或者突然间闯进来。
牛圈里的摆设很简单，三张床。魏成功睡过的床板上没有被子，放着做饭的家具和简单的碗筷。光床板上还倒扣了一只碗，碗底上面放着一盏油灯，灯光如豆大，勉强能照亮围着油灯坐的各人的脸。
想要狠揍于二勇一顿，这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首先，你不知道于二勇什么时间来，可能是场持久战。而一件事情拖得时间越久，发生变故的机会也就越多。在这件事上，如果有人不小心泄露了消息，或者是故意泄露了消息，都有可能导致于二勇不再露面。于二勇不露面，哪还打个鸟。
这事棘手的地方还在于，这两拨知青之前还闹过别扭，如果他们不团结，不等于二勇出现，自己人就打了起来，这怎么好。
刘老大一天的不高兴，就是因为考虑这。
在下定决心真要做这事之前，刘老大得先团结同志，统一认识。这个工作不好做，要想做好这工作，刘老大先得摸摸底。
等叶辉和汪贵明坐下后，刘老大看着对面的柳军和张新华很随意地问：“你们之前是不闹过别扭？”
“嗐，都过去了。”柳军说。
“过去好久了都。”张新华想得多，之前认为是好事，到了后来竟然想到了这是叶辉和汪贵明找了刘老大父子来报仇的，所以有些紧张。
“过去好久了！你们还相互记仇不？”刘老大看了柳军和张新华，又去看叶辉和汪贵明。
“我们没记仇，早和好了。”这次不仅柳军和张新，连叶辉和汪贵明也做了表态。
“你们俩不记恨叶辉他们四个？”揍于二勇，名义上是为着两个女知青除害，所以这话刘老大特意问柳军和张新华。
“没有，怎么会？”柳军又赶紧声明。
“都是魏成功闹得，和我们没关系。”张新华赶着柳军的话撇清。
看刘老大不相信，柳军又诚恳地说：“叔，我们真没记仇，真和好了。”
张新华接了话头说：“我们不会蒸馒头，徐巧丽还教过我们呢，我们怎么会记仇？”
“徐巧丽怎么好，还教过你们蒸馒头？”看两个女知青窑洞里的灯灭了，刘顶峰回过了头。
“是真教过。”柳军说，“不信你们问汪贵明。”
汪贵明内心很骄傲，面上害羞一笑，心说，徐巧丽不好，我会看上她。
对于汪贵明和徐巧丽的关系，大家都心知肚明。刘老大见问出了这样的结果，非常满意。让刘老大父子意外的是，平时不怎么言语的徐巧丽心肠这样好，竟然教曾经欺负过她们的人做饭。
@是傲慢还是偏见 2015-08-21 08:53:19
青萍之末——《一个农民的改革开放三十年》前传置顶好久了，啊啊啊……让残情羡慕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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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不好，置顶点击量也上不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