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3月8日 星期三 中雨
当妈下班回家时,我的身体已经疲惫到了极点,连精神都陷入了恍惚之中。
“怎么了?”妈大惊,紧张地看着我和弟弟。
“他昨晚发病了。”
“啊!”
我无神地抬起头:“妈,我必须和你谈谈,就现在。”
来到主卧,反锁上门,看着妈,生平第一次,我对妈产生了强烈的怨恨:“妈,小轩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为什么你还要我晚上照顾他?”
妈勉强笑着:“小轩不是还没好吗?小雨,你刚都说了,他昨晚发病了。”
“呵,”我冷笑着:“是,他是没好,他脑子是有问题。妈,你知道昨天晚上,那个神经病对我说什么吗?”
我神经质地笑着,我笑着说:“妈,他说,他要一辈子和我生活在一起,他要和我,白、头、偕、老!”
白头偕老,这四个字,我说的特别的慢,特别的讽刺!
说完了,我再也控制不了自己,我大哭着,喊道:“妈,告诉我,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妈的脸,一下变得惨白,她愧疚地看着我,嘴里嗫嚅着,想说什么,却没说什么。
我等着妈的解释,可,妈终究没有解释。
那一刻,我心丧若死!
我惨笑着,踉跄着退了几步,我说:“妈,如果你真的想看到,你的儿子对你的女儿做些什么,那么妈,我会如你所愿!”
这话说了,我整个人也空了。空了,什么都没了。我懵懵地转身,想离开这,逃得远远的。
可就在我的手,握住了门把手时,妈忽然凄厉地叫道:“小雨!”
我回头。
妈直直地看着我,妈脸上的表情非常的奇怪,极为地复杂。
她就那么奇怪地看着我,说:“小雨,如果小轩,不是你的亲弟弟。”
【那本日记,那四年】
【二十二】【十九年前的秘密】
“小雨,如果小轩,不是你的亲弟弟。”
这句话,就像一道炸雷,又像一道闪电,电麻了我,也炸晕了我。
我大张着嘴,手指着妈,却吐不出半个字。
“小雨,小轩不是你的亲弟弟。你跟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这次,我确信了,自己没有出现幻听。
妈真的这么说了!
她说了!
不!
我大叫一声,拉开房门,冲出家门,拼命地跑着,拼命地哭着。
跑累了,在一个偏僻的地方坐下,我失声痛哭。
哭着哭着,我笑了。
笑了,真的觉得太好笑了,连生活在一起十几年的弟弟,忽然一下子就变的不是弟弟,那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会是真的?
全是假的,我那个最爱的、最为之骄傲的家,是假的;我那十几年的甜蜜、十几年的幸福,也是假的。
全TMD的都是假的!
可我知道,妈说的是真的,妈不可能拿这种事开玩笑。
但我无法接受,哪怕这是事实!
我很清楚,如果小轩不是我的亲弟弟,那身世有问题的人,就一定是我。
那在这个家里,一直最受宠爱的我,算什么!是一个强盗?把独属于弟弟的宠爱给抢走了;还是一个窃贼?把原属于弟弟的幸福给偷走了。
在街上,我茫然地走着,脑子里乱成了一团。直到天黑了,我才下定决心。
现在、马上就回去,去告诉妈,我就是爸的亲生女儿,是小轩同父异母的亲姐姐,这就是事实。其它的,我什么都不想知道,什么都不愿意相信!
可是一回到家,我就知道,自己并没有选择的余地。妈和弟弟都在沙发上等我。
可等了很久后,妈还是没说什么,她的表情明显地很挣扎。
妈的迟疑,让我更加地紧张。
当时钟指向十一点时,妈终于从沙发垫下抽出了一份文件袋,丢给我。然后,妈扭过头,不敢看我。
我颤抖着手,打开了那份文件袋,仿佛自己正打开的,是一个潘多拉的魔盒!
文件袋里,是一份公安局刑事案件的存档,记录的是一个轮jian案。天,三个男人轮jian一个少女。可,妈给我看这个干嘛?
难道?我不敢置信地看向妈。
妈背对着我,肩膀剧烈的抽搐着。
不,不可能!
心跳的轰隆隆的巨响,直震的眼前发黑。深呼吸了几口气后,我才敢勉强看下去。
案件很是清晰明了,案发时间是1986年,办案的刑警是,凌大力。受害人的名字是,李晓梅。
手中的档案,无力地掉到了地上。
凌大力是爸的名字,而李晓梅,正是,妈的名字。
我脑子里一片混乱,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天,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弟弟捡起地上的档案,摊开。看了几眼后,极度震惊地看向妈。
妈终于痛哭出声,她趴在沙发上,头埋在垫子里,手死死地抓着沙发垫子,哭着。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我抱着妈大哭。弟弟也走了过来,跪在沙发边,也哭着。
好久后,妈才停止了哭泣,开始讲述那个秘密,妈的声音透过沙发垫子传来,闷闷的,沉沉的,每一个字都变成了一块石头,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那一年,我才18岁。那时的我,有多么的幸福啊!我是十里八乡最漂亮的女孩,是十里八乡第一个考上了中专的女孩,还是十里八乡第一个毕业后分配到了城里工作的女孩。”
“那时的我,觉得天是蓝的,水是清的,世界是美好的。我每天都开心的不得了,唯一觉得烦恼的事就是,追求自己的男孩子实在是太多了。”
“可,老天爷看不得我这么幸福,它降下了惩罚,让我一下子从幸福的天堂,跌到了痛苦的地狱!”
“现在一回想起来,我就无比地痛恨自己,当年为什么会那么的傻、那么的单纯?那时我工作很忙,经常要加班到很晚。而我竟然会傻到,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一个人去走夜路,走的还都是偏僻的路!”
“夜路走的多了,终究会碰到鬼的!那个晚上,就在那个晚上,我的命运被彻彻底底地改变了。我从天堂掉到了地狱,还上了刀山、下了油锅!”
“三个男人,天,整整三个大男人啊,可怜的我纯洁的连手都没被男生牵过,就那么被……那么被……”
“那种撕心裂肺的痛,那种天崩地裂的绝望,让我在以后整整六年的时间里,都无数次地从噩梦中惊醒。”
“当时我唯一想到的就是死,也以为自己会被活活地折磨死。可凌哥下班回家后经过那,他打跑了那几个畜生,把我送到了医院。”
“我人活过来了,心却已经死了。我完全承受不了这种耻辱,满脑子想的就是死。那几个月,我想尽了办法去自杀,却都被我爸妈给阻止了。他们老两口什么都不敢做,就二十四小时轮流盯着我,连眼晴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一睁开眼,他们唯一的孩子就死了。”
“到后面我爸妈也受不了了,我爸搞来了一桶煤油,把屋里倒得到处都是。他给了我一盒火柴,说‘梅梅,你不是想死吗?你点火吧!我们一家三口在阴间里团聚’。我拿着火柴,手抖了半天,终究还是没刮着。从那天起,我不再寻死了。”
“等清醒了后,我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很不对劲。可那时的我太年轻了,太不懂事了。直到过了一段时间后,我才知道,”妈说到这,忽然停了下来,用一种很奇怪的眼光看着我,妈说:
“我才知道,我已经怀孕了。”
我惊得腾地站了起来,妈怀孕了?那个孩子,活着还是死了?
“那个年代不像现在,未婚先孕在农村里是一件天大的事,我爸第一时间带我去县里的医院去做流产手术。”
流掉了?流掉好!
“可是,医生根本不敢做这手术,孩子有四个月大了,我当时的身体实在是太差了,医院怕出事。”
“最后,孩子生下来了。”
“是个女孩!”
答案要出来了,可我不敢听了。我踉跄着,后退着,说着:“妈,不要说了,我什么都不想听,求你了,不要说!”
妈看着我,脸上是无尽的哀伤,和无尽的愧疚。
“对不起,小雨,那个孩子,就是你!”
“你,不是你爸的亲生女儿!”
“不!”我大叫一声,一头扎进了房间,关上门,放声大哭。
这不是真的,妈一定是在开我的玩笑,这不可能是真的。
原来,我不是爸和妈爱情的结晶,我只是一桩罪恶的产物。甚至,就连妈也不知道,我的亲生父亲是谁!
抱着爸给我做的玩偶,我喊着“爸”,哭得撕心裂肺!
【那本日记,那四年】
【二十三】【妈,你会牺牲我吗?】
2006年3月8日 星期三 小雨
哭累了,也哭够了,我终于出了房间。
将近一天没吃没喝,人饿得要死。妈连忙热了饭菜端过来。吃完饭后,妈抱着我,轻声地安慰着我。
在妈的怀中,我沉沉地睡去。
醒来后精神好了很多,我问起了当年的事。妈说:
“那时抱着刚出生的你,我们一家三口都不知道该怎么办,连家都不敢回。之前我的事,有凌哥帮忙,村里没传开。可现在孩子都有了,想瞒都瞒不住了。关键时刻又是凌哥,他跑过来说这孩子是他的。他不好,在外面变了心。现在知道我生了小孩,他后悔了。等过几年转业后,他就会把我们母女接到城里去。凌哥这么一说,那真的是被村里人指着额头骂,被七八个小伙子围着打。”
“你出生没几个月,我妈就去世了。再过了两年,我爸也走了。我带着你搬到了城里,跟所有的亲戚,都断绝了来往。”
“那几年,实在是太难熬了,每一天都像是活在地狱之中。要不是想着你,我早就死了无数次了。可就算这样,有好几次我都熬不下去了。又是多亏了凌哥,他明里暗里的不知道帮了我多少。也就是那几年,我喜欢上了凌哥。他不单救了我的命,还帮了我那么多,而且他还帮我报了仇。用了整整四年的时间,凌哥把那三个该死的混蛋,全都抓捕归了案!”
“再后面,凌哥把我和你接回了家。从那一天起,我从地狱,回到了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