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言情长篇小说《闺蜜了吗》(已出版)


  三

  杨晓斌除下西装外套,雪白的衬衫更衬得他玉树临风。
  他换了了舞曲的碟,黑眼珠盯住她,俏皮地说:“我这里不是比闹轰轰的舞厅好?教我跳舞,好么?”
  这时夜转浓,酒微酣,舞曲悠扬,不由不拨动徐子嫣的心弦。
  她欣然起身,那亭亭玉立的站姿显出舞蹈功底,十足的练家子派头,他觉得这女生甚是新奇。
  她让他将右手放在她的腰上,左手搭住她的肩,嘴里认真地数着拍子,教他如何跟着节拍走花步。
  他们的目光并不对视,双方都感到酥软无力,仿佛心灵里有一种深沉、绵绵不断的絮语,盖过了单调的数拍子的声音。这种微妙的感觉使人既惊又喜,但谁也不想道破它的存在,更不想追究它的来源。晚风轻叩及地窗纱,将花木的清香及蛙虫的和鸣传入室内,那看不见的未来,就在风中幸福地荡漾。
  晓斌其实已有基础,学得很快,渐渐就由她带他,变成他带她。他掌握着全局,带着她旋出客厅,旋过书房、运动室,转入了主卧。
  她眼前突然出现一张宽大的双人床,垂着淡黄的纱帐,铺着粉紫的空调被,某种惶惑藏在里头,虎视眈眈地瞅着她,随时可能蹿出来。
  等等,这是什么?
  适才走马观花参观时没留心,床头柜那对亲吻水晶鱼旁,还有一只雕花像框,像框里是个着骑马服少年的半身像,黑头盔,白衬衫,黑色防护背心,戴白手套的手里握根马鞭,俊朗的面孔仰起,对着世界畅笑。
  她如遭雷击,停下舞步,但听得“唿”地一声,是身旁另一副躯壳内的热血奔涌,彷佛一道山火漫上身来。
  “你会骑马?”她叫出声来,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忽然变得很高亢,“你到过广西惠兰的南郊马场?”
  “马术是从小练的,我跟家人一起到惠兰旅行过”,他简洁地说,因讨厌说话破坏两人间的气场,他语气有些生硬,“嘘,别说话。”
  她觉得腰上那只手一紧,她又被他带着随节拍移步了。
  他没认出她。
  这是理所当然的.从小流连马场的贵公子,偶然露一下身手救下快掉下马背的“菜鸟”,这样的事于他再寻常不过,他脑海里怎会留下痕迹?可怜她巴巴儿地把那包纸巾当作宝贝,收藏了一年零三个月。
  眼下,这流动着古龙香水分子的房间,柔软无声的地毯,柔和暧昧的灯光,甚至那对反射着奇怪光泽的水晶亲吻鱼,一切的一切,似乎专为那旖旎香秾的春情而设。
  这里已容不下任何叙旧的纯情。

  那一床暧昧的娇黄粉紫分分秒秒在诱惑她,往事潮水般涌来,她的双足在岁月的尘埃中跋涉,舞步开始紊乱。
  这流动着古龙香水分子的房间,柔软无声的地毯,柔和暧昧的灯光,甚至床头柜上那对闪着奇怪光泽的水晶亲吻鱼,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为那旖旎香秾的春情而设。
  然而,此刻她虽然全身燥热,似被无名火灼烧,通体透亮,心底深处却掀起波涛,理智与情感在不要命地荡漾,忽而升,忽而降,忽而逝去又重来。
  他的意图她无法视而不见,然而,假如今晚她顺从了他,跟他一夜风流,明天又能如何?
  他会爱她么?他会娶她么?他能改变她身为卑微的乡村教师的命运么?
  最最要命的是,她跟张广耀虽然嫌隙渐多,但未正式分手。
  苏荻,你那种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本事,真是太难学了。
  一个温和的女声在她耳边说:“做女人要有所保留,如果男人没说出关健性的那句话,女孩子不要付出全部。”
  这熟悉的声音不是来自耳边,而是来自心底!——是的,这是母亲生前的对她的告诫。
  她要试探这富少对她究竟有几分真心,是否愿对她负责,否则,她决不把自己赔进去,玩一场耗时耗力的感情游戏。
  毕竟,在这个博弈的世界里,她唯一的赌注,便是她自己。
  她在他耳畔低低地说:“明天……你有什么安排?”
  他左眉梢不动声色地一挑。
  这些女人!为何不肯跟着自己的感觉走,好好享受良宵,总要思前虑后,问些虚无缥缈的未来规划?
  “没什么安排……对了,明天是星期天,我要去跟一位客户喝早茶,谈一单案子。”
  不对!不对!当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的时候,他会事事以她为重,甘愿放弃全世界只与她一人相守,她再糊涂也懂得常识,因为她爱过,也被爱过。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心有不甘地问:“那我呢?”
  “你自己安排吧,你有那么多朋友”,他线条优美的嘴角抿得紧紧的,——是暗示她灰姑娘的故事只存在于童话里吗?他可不是什么白马王子。
  她突然为自己眼下的处境感到难过。
  她为什么要到一个男人的房间里来呢?她知道为什么:她既孤单又绝望,她渴望一间温暖的房屋,她渴望跟人淡心,渴望有男人的手臂搂着她,渴望某双有力的臂膀将力量自他身上传自她身上,告诉她:明天是美好的。
  她可没想过她是穷人,就该成为富少们一夜情的玩伴。
  音乐愈发柔情似水,可她已像坍了架,丢了魂,她的手抖了起来。哦,红尘扰扰,人海茫茫,谁能救她于水火?
  他捏住女孩子的小手,觉得它潮热而颤抖,就像一只被捉住却想展翅飞走的小鸟。她呢,不知是想把手抽回,还是对他那般紧捏不放表示回应,她的手指动了动。
  他一伸手,按熄了卧室里的壁灯,在突如其来的黑暗中,她彻底被吓住了,赶紧说:“别,别,不要,我不要。”
  她的声音纤细,急切,生硬,然而他没听到那冷凝的意志,只当作女孩子欲迎还拒的娇羞,趁势搂搂她的纤腰,低低劝慰:“别怕,别紧张,我们不闭上眼睛,好么?”
  他声音微颤,心内亦在诧异:怎么可能?那么快就跟一个女孩子建立如此亲密的关系?
  她停下了脚步,几乎是带着哭腔,硬梆梆地申明:“不,不是,我不来这个!”
  好似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底,他全身僵直片刻,一语不发地按亮壁灯,走出卧室,在客厅沙发上坐了下来。
  她骤失依傍,不由自主地跟在他身后回到客厅。
  她坐在一角的沙发上,顿时索然无味。她好似一只蝴蝶停在叶片上,展开彩虹般的翅膀,正准备飞翔,骤然间却失去了前进的方向。
  她这才意识到,她和他毕竟是陌生人,她还是回到自己的世界里去好。
  她说:“我累了,这么晚了,我想回去。”
  “明天吧,现在太晚了,”他眼圈潮热,情绪一落千丈,冷淡地说,“我也累了,无法送你,请在客房里住一晚,明天一早你就可以回去。”
  事情变化得太快,她不知道作什么反应才是适当的。她在心中呻吟一声,生怕她会流下泪来或者昏过去。
  可她不得不撑住自己,于是点点头,说:“那就谢谢了。”
  他收拾了一下客房,从柜里给她拿了一条干净的毛巾被,两人生硬地互道了晚安,然后他头也不回地离去。
  她按下房门的暗锁,其实她心里明白,锁没锁其实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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