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北堂】冥币密码----有一种冥币,大家千万别买。

  虽然日上三竿,车间里也很热,但我浑身像是被浇了一盆凉水,那股寒意真是从内心深处浸透我的全身。

  老郑跟我说的究竟是实话吗?又或者他已经找到了另一半,此刻拿着实话当假话?

  我不知道老郑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回忆好几次跟他聊天的过程,我都觉得这家伙就属于那种比较油的人,满嘴跑火车,没有一句是实话,十成十的老骗子。

  最终还是没喊老郑,毕竟不是同一年龄段的人,尿不到一个壶里。

  吃饭的时候,大街上一队又一队的交警和城管来来回回穿梭,我好奇道:这两天是啥大日子?搞这么隆重?

  我哥闷头吃面,板牙耗说:“咱这参加评选文明城市,不让出现三蹦子,不让乱丢垃圾,彻底整治市貌。”

  原来是这样,为了迎合省里来的大领导,全市都进入‘一级备战状态’。晚上下班回宿舍的时候,我依旧买了两个大馒头,但走到胡同口,却不见了那只流浪狗。

  我朝着空旷黑暗的四周,喊了一句:“哥们,还在不?”
  刚喊完,我就自嘲的笑了,狗怎么能听得懂人话呢?这是不可能的。我在这里等了半个多小时,一直等到冒着热气的馒头都放凉了,也依旧再没见到那只可以让我倾诉哀肠的柴狗。

  哎,可能是被城管驱逐或者带到救助站了吧,毕竟评选文明城市,一只瘸腿狗天天在大街上爬来爬去,确实不像回事。

  我捏着两个馒头,一边走一边吃,刚走没几步,就觉得背后吹来一阵冷风,回头一看,不免一惊!

  第一天晚上我所遇到的那个鬼东西,现在又来了!

  但是跟上一次不同的是,这一次这个鬼东西虽然诡异出现,但它不再飘动跟踪我了。它只是出现在了小巷子黑暗的尽头,漂浮在原地一动不动。我临出巷子那一刻,又回头看了一眼,觉得今晚这个鬼东西,那绿幽幽的光芒更盛了。
  晚上我哥俩在宿舍里下陆战棋,这是我们两兄弟从小玩到大的游戏,特有意思。正玩着呢,我哥手机响了,刚一接通说了两句,我哥就挂掉电话兴奋道:他回来了!

  这么快?

  早上打电话通知,晚上就赶回来了,我说:“哥,这人究竟是谁啊?”

  我哥神秘一笑,说:“走,跟我去火车站接他。”

  到了火车站出站口,我俩焦急的等候着,不多时,又一趟列车进站,拥挤的人流中,只见一个梳着大背头,戴着蛤蟆镜,嘴里叼牙签,身披大风衣的中年男子,潇洒的走了出来,还对我哥俩挥了挥手。

  这不是赌神高进吗?
  大家都知道的,建国初期并未实行计划生育,那会的家庭,家家户户都有五六个孩子,就拿现在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来说吧,几乎每个人都有两三个姨,四五个叔。

  我妈总共兄妹六人,她排老四,我三舅排行老六,是最年轻的,现年才四十多岁。

  “三舅,你从香港回来的?”我帮三舅提着黑皮包,三舅一把搂住我兄弟俩,说:“娃子们都长这么大了啊,小志谈对象了没?要不舅给你物色一个港台妹子?”

  三舅还是这样,嘻嘻哈哈玩世不恭,我听说三舅年轻的时候曾被誉为少女杀手,那英俊的外表加上一张能甜出蜜的嘴,俘获了无数少女的芳心。

  而回到宿舍,三舅盯着我哥的第一眼,就震惊道:“小鹏,你这是怎么了?”

  我哥这两天的黑眼圈越来越重,但他并不缺乏睡眠。三舅仔细看了我哥的面色,担心的说:“原来你本家爷爷说的可真没错,咱要是干了印刷,印了冥币,命里都该有这么一劫。”

  我砰然一震,当然知道三舅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我连忙问:“舅,我哥他...”

  “没事,让我想想办法,我年轻的时候也印过冥币,后来不也侥幸过关了吗?别急。”
  我爷爷已经死了,他死之前曾是个老印刷工,当年三舅游手好闲,啥事都不干,天天就知道跑着玩,后来我妈让他跟着我爷爷学了一手印刷的本事,算是能赚钱养家了。再后来他去了香港,据说混的很不错,年年往家里寄钱,让我姥娘吃得好穿得好,打扮的就跟个富婆似的。

  而我爷爷印刷的那一手老本事,没传给我爹,倒是全传给我三舅了。我哥毕业之后找不到工作,跟着我三舅学过一段时间印刷。绕了大半圈,还是把我爷爷的本事隔开儿子,直接绕到孙子辈的身上了。

  宿舍里四张床,我,我哥,宝刚,板牙耗。宝刚在上夜班,板牙耗最近天天回家住,所以有两张空床,三舅今晚就在宿舍里休息了。

  说来也怪,三舅这一回来,宿舍里所有的怪事,全部消失不见了。
  6

  晚上睡不着,三舅我俩就天南海北的胡扯,不过大多数都是他在说,我在听。要说三舅这嘴皮子可真厉害,那叫一个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说起他在香港的辉煌历史,一会说起他在油麻地怎么赚钱,一会说起他在铜锣湾怎么做生意,最后又说他在葡京酒店赌神附体,一把赢了多少钱。

  我说:“舅,葡京酒店不是在澳门吗?”

  三舅一窒,说:“睡觉!”

  我对三舅说的话还挺感兴趣,甭管是不是吹牛,反正听着挺精彩,我说:“舅,再多说点呗。”

  三舅说:“病从口入,祸从口出,别人我不知道,咱们印过冥币的人,有一句话永远不能说,所以,平时不要乱讲话。”

  这话我哥也跟我说过,老郑也像我暗示过。但他们都没具体跟我说过怎么回事。

  现在问我三舅:“到底是哪句话不能说啊?”
  三舅:“你这不废话吗?能说我还不告诉你吗?就是因为不能说!”

  我纳闷了,挠了挠头,问:“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年轻时,跟你爷爷干印刷的时候,他告诉我这件事的,知道你爷是怎么死的吗?”三舅轻声问。

  我说:“心肌梗塞啊,我小时候就见他常年把速效救心丸带在身上。”

  “不是。”这一句话,忽然从我哥的口中传来。

  我说:“哥,你没睡着啊?还是被我们吵醒了?”

  我哥说:“咱爷临死前,让我单独跟他待在一起了两分钟,之后才交代后事,还记得吧?当时咱爷把这句话告诉我了,说完之后,十分钟不到,他就拔了氧气管。”

  三舅惊讶道:“小鹏,你知道那句话是什么?”
  下午六点开更一波,晚上八点半开更一波。[d:呲牙]

  [d:呲牙]
  好的,开更走你!小板凳,瓜子,啤酒,饮料,矿泉水,火腿肠,麻溜准备齐了[d:呲牙]
  我哥嗯了一声,说:“爷爷生病前曾无意说出了这句话,一星期后,心肌梗塞复发,住院抢救无效,院方通知家属让我们带病人回家,安置后事。也就是在爷爷临离去之前,我才知道了这句话,平日里,爷爷是从不敢说的。”

  三舅就像诈尸一样,突然从床上坐直了身子,说:“对,我当时年轻,爱跟女同事聊天,你爷爷跟我说过这件事之后,我确实不敢多说话了,而且一直问他那句话究竟是什么,他无论如何都没告诉我,哪怕到现在我也不知道那句话是什么,所以我说话一直很小心,一直很避讳冥币这两个字,所幸我现在不干印刷了。”

  我哥也嗯了一声,说:“关于冥币的事尽量少讨论,那句话,谁说谁死,谁听谁出事。”

  我不以为然,因为我从小接受的教育,是相信科学,我说:“哥,那你听了咱爷说的话,不也没事吗?”

  我哥冷笑一声,说:“知道我多少斤吗?”
  “160斤。”

  我哥也掀起被子坐了起来,说:“我体质从小就好,从不生病,但在上高中体检的时候,医生说我贫血,还记得吧?当时为这事,咱爹妈特意跑到学校去看我,当时我能吃能睡,体质强健,怎么可能贫血?那就是在我听了咱爷那句话之后的七七之日。”

  民间有说法,人死后,分头七,二七,三七,一直到七七,方可灵魂升天。

  按照我哥的说法,在我爷爷死去的第四十九天之时,体格健硕的我哥,竟然检查出了贫血。这事我知道,当时我妈都掉眼泪了,说孩子上个学容易吗?早自习,晚自习,作业还留那么多,学生中午没时间去吃饭,都在写作业了,快上课的时候啃个馒头,喝点开水,时间长了能不贫血吗?

  好像再往后,慢慢的我哥的体格就又恢复了,不知道是当时的医生误诊,还是怎么回事,反正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我们坐在黑暗中都不吭声,三舅扔给我一根万宝路,我俩点燃了之后,我说:“咱爷应该也知道这里边的利害,可他临死前为什么还要告诉你?”
  我哥没回答我,而是说:“舅,也给我一根烟。”

  从不抽烟的他,此刻竟然也抽了香烟,等他点燃深深的抽了一口之后,才叹道:“咱爷也有他的难言之隐啊,这句话就像是诅咒,咱们家族里不能断了传承,不然就要出大事。等将来我老了,死去之前,哪怕咱们的后辈不做冥币印刷了,我也得找个传人,告诉他这句话。”

  也就是在我们这一窝有血缘关系的人当中,我哥才把隐藏在心中许久的秘密说了出来,但不能说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我和三舅依然不知。

  三舅坐在床头,他手上猩红的烟头有规律的晃动着,我知道,他又在旋转小拇指上的翡翠戒指了。

  我知道三舅特别崇拜周润发,就连戒指都得买个翡翠的,而且学着电影里的赌神高进一样,带在小拇指上,没事就去转两圈。

  我说:“三舅你在想什么?”
  三舅说:“我饿了,想吃宵夜,咱俩一块出去吧?”

  我虽然不饿,但也睡不着,就说:“行,一块呗。”

  跟我三舅出去吃宵夜的时候,三舅终于说出了他心中的想法,这想法更是吓我一跳,原来他看出我哥命中大劫,就在今日凌晨四点!

  我的心脏都砰砰直跳,因为我哥我俩都是出生在凌晨四点的,那些年医疗设施简陋,我妈怀胎十月觉得肚子疼了,我爸就往板车上放个被子,拉着我妈去乡村卫生院,说来也怪,我哥我俩还都是凌晨四点出生的。

  看来老郑说的没错,我即将失去一个救过我性命的朋友,这个朋友就是我哥了。

  我连忙拽住三舅的大衣,说:“舅,你可得救救俺哥啊!咱都是一窝的啊!”

  “啥一窝的?会不会说话?咱们那叫一家子!”三舅叹了口气,又说:“我也在想办法,想来想去只有一个,不过不知可不可行。”

  “舅,你尽管说!”
  “首先,你今晚回去,跟你哥躺一个被窝,你是断掌纹,这种人天生命硬,有些断掌纹的人,命硬的能克死爹娘,然后就交给我了,凌晨四点的时候,你悄悄的喊一下你哥,别让他一直睡下去,懂吗?”

  我嗯了一声,吃过宵夜之后,这就回宿舍了。

  “哥,你咋还没睡?”见我哥坐在床头发愣,我问:“心里有事吗?”

  我哥说:“不知道,反正翻来覆去睡不着。”

  我又说:“哥,今晚我躺你被窝里吧?”

  我哥一愣,显然有些意外。

  要说小时候我哥俩躺一个被窝,那没什么,小时候还一起光着屁股去游泳呢。但现在不同啊,我都二十好几的人了,我哥都奔三的人了,儿子都四岁了。这个年纪再躺一个被窝,不免有些尴尬。

  不过我哥没多想,说:“嗯,行啊。”

  我搓了搓手,笑着说:“今晚天太冷了,咱俩挤一个被窝,暖和。”

  说实话,我并没有睡太死,而且我悄悄的设置了一下闹铃,时间就在三点五十分,我想提前十分钟睡醒,一直盯着我哥,千万不能让他出危险,这是我亲哥!
  这一夜有些忐忑,我是睡一会,醒一会,但见我哥一直没啥事,睡的也挺安静。但是等到了三点四十分,我定的手机闹铃还没开始响呢,我倒是被我哥那突然出现,且震耳欲聋的呼噜声给吵醒了。

  我揉揉眼睛看了一眼我哥,他这会不但睡的很沉,而且呼噜声打的特别大,那睡的叫一个香啊。

  我纳闷道:“难不成这一切都是假的?迷信而已吧?我哥现在看来没一点事啊。”

  想到这里,我抬头看了看黑暗的天花板,心说:“不会房顶突然坍塌吧?”

  心里这么一想,我连忙抽自己俩嘴巴,说:“呸呸,乌鸦嘴,可不能再这么说了。”
  一直等到早上七点,我哥睡的都很香甜,完全没事,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七点半了,而且我惊讶的发现,他这几天重重的黑眼圈,竟然在今早睡醒之后消散不见。

  反之,我则是浮现出了两个黑眼圈。

  “嗯,今晚没失眠,睡的真像。小志你没睡好吗?怎么出黑眼圈了?”

  我叹了口气,我要是能睡好才怪呢,不过见我哥扛了过来,我非常高兴,管他迷信不迷信,至少我哥平平安安,这就是最好的事情。

  而今天正好是星期日,是不用上班的,我哥收拾好东西就回家陪孩子了,留下我等候三舅回来。

  三舅到了宿舍的那一刻,见床上只剩下了我一个人,顿时失声痛哭道:“小志,小鹏呢!小鹏呢!”
  “诶诶诶,舅,别激动,别激动,我哥没事,他回家去了。”

  三舅一愣,挠了挠头说:“不对啊,凌晨之时我明明没弄成功,小鹏怎么会保住了命?不可能啊。”

  “什么没弄成功?”我好奇的问三舅。

  三舅摇头,说:“别问了,小鹏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此刻宿舍中没人,趁着夜班的同事还没回来,我小声说:“三舅,我觉得背后有鬼想害我们,你说这世上有鬼吗?”

  三舅问:“鬼害过你吗?”
  我点了点头,但又摇了摇头,随后将板牙耗的衣角被卷进机器的事告诉了他,三舅说:“看看,我说什么来着?断掌纹的人,就是命硬。你要不是断掌纹,舅告诉你,被卷死在机器里的人一定是你。”

  “那到底是谁要害我们?如果是鬼,我认了。如果是人,我就是死,我也得弄明白我到底哪点得罪他们了。”

  三舅说:“切,你这小家伙想的太天真了,鬼还用得罪?一般来说,咱们印过冥币的,只要事业不顺,人生出事,一般来说都与六指阎罗挂钩,这是祖师爷不保佑咱了啊。”

  “那咱们办?”
  抱歉抱歉,有点急事跟我妈出门了,现在刚赶回家,马上开始更新![d:呲牙]
  “能让真正的六指阎罗不保佑咱们的人,必定会是一个假的六指阎罗,借去祖师爷之气,背地里害咱们,现在就抓紧时间,把这个冒牌六指阎罗揪出来。”

  我当场就懵了,开什么国际玩笑?大中国茫茫十三亿人口,去找一个代号六指阎罗的人,请大声告诉我,该怎么找?

  三舅这个人从小就是小聪明,他很会察言观色,一看我表情就知道我怎么想的。当即说道:“能冒充六指阎罗的人,他一定有一只手是六根手指的,达不到这个标准,是永远也无法借去祖师爷之气的,所以说,这个冒牌六指阎罗很好找,就看他的手掌!”

  “哦,这样啊?”

  那这就好找了,哪个人双手不是十指?

  我小学有一个女同学,她双手大拇指外边还长出了一个小手指,那手指上还有指甲呢,但手指特小,里边也没骨头,后来她爸妈带她去医院做手术切了。我活了二十多年,就见过她一个而已,可见几率有多小。
  “还有一点,借祖师爷之名的冒牌六指阎罗,一定也是干印刷的,印冥币的,至少曾经印过!”

  其一:有一个手掌一定是六根手指。其二:一定干过印刷或者印过冥币。锁定了这两点之后,那这个代号为‘六指阎罗’的人,一定能找出来!

  我就是掘地三尺,也得把他弄出来,我倒要问问他,闲的蛋疼了还是怎么回事,害我就不说了,还敢害我哥。

  今天周日不上班,三舅拉着我要去逛公园,说好几年没回来了,得瞅瞅家乡现在的风景,我说市区里的西湖公园我去一万遍了,真没啥意思。

  三舅拗不过我,自己去了。

  我跑到网吧里打游戏,好像屌丝的生活都是这样的,一直玩到中午,下机出去吃饭,还是习惯性的跑到了王老六热干面,这家饭馆不大,但味道很正。

  正坐这吃面呢,外边走进来两个彪形大汉,其中一人提着一瓶衡水老白干,另一个身上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刚一落座,其中一人就笑道:“我说老马啊,就你这抠门的样子,还真打算请我吃饭?我可告诉你啊,今个我就拎这一瓶老白干,多了不出。”
  老马,也就是身上有血腥味那个人,他拍着桌子,说:“老赵,我老马今个说请你吃饭,那就让兄弟吃美了喝美了,咋地,不信我啊?”

  中国的酒桌文化,在这简短的对话中凸显的淋漓尽致,我继续吃着热干面,刷着手机微博。可这人啊,凡是喝过酒的人都清楚,只要喝点酒,话就会不由自主的变多。

  俩人走了几个,脸面泛红,天南海北的扯了起来,而且嗓门还贼大,老赵问老马:“哎我说你今个咋这么舍得花钱?这不像你啊。”

  老马嘿嘿直笑,说:“兄弟我碰到了一件百年难遇的事情。”没等老赵吭声,老马又说:“我昨晚上啊,捡到钱了!”

  我差点把口中的热干面给吐出去,虽然我不怎么富裕,但我觉得这个老马是个土包子,捡到钱而已,至于说的这么夸张吗?还百年难遇,难不成是捡了几百万啊?那也不可能。

  老赵也说:“切,你这家伙就会耍宝,捡个钱还说这么夸张。”
  谁知老马面色一正,说:“不,兄弟,你可有所不知,我老马家干的是什么营生?这一块谁不知道我老马刀下无活口?我这半辈子,杀鸡宰狗屠牛砍羊,什么没干过?可昨晚啊,我还真就碰见了一回百年难遇的事!”

  本来我都吃一半了,听到背后的老马这么说,我倒是来了兴趣,故意放慢了吃饭的速度,听两人的对话。

  老马说:“兄弟,都说这动物是通灵的,对吧?我杀过无数动物,见过掉眼泪的老牛,见过护住幼崽的老狗,见过跪在地上哭泣的山羊,更见过闭上眼睛的公鸡,可无一例外,这些动物都是害怕死亡的,临死前都是恐惧的,对不?”

  老赵往嘴里扔了一颗花生米,说:“嗯,那肯定,谁都怕死。”

  “可我昨晚啊,还就他娘的见了一个不怕死的主!不但不怕死呀,它还着急去死,你说有意思不?”老马抿了一口酒,吧嗒吧嗒嘴,又说:“凌晨三点多,我还没起床呢,我家的大门就一直响,我寻思着这是老主顾上门了?我就去开门,结果开门之后,你猜我看到什么了?”
  “老马你别吊胃口了,赶紧说!”

  这小饭馆里的食客,几乎都不吭声,静静的听着老马往后说。

  “开门一看,一只狗就趴在我家的门口,嘿,奇了怪了,我家三代屠户,第一次看到有活物敢主动往屠户的家里跑。我以为这条狗是跑错地方了,可我刚一开门,它就往院子里钻,直接跑到铡刀旁,把脑袋趴到铡刀上一动不动了,你说它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此言一出,饭馆里的人几乎都不相信,大家各自闷头吃饭,我也跟着笑了笑。

  老马似乎察觉到众人不信,他刻意放大了音量,嚷嚷道:“你们看我老马是个大老粗,但我可不瞎说,那条狗是个瘸腿狗,两条后腿都被轧断了,我扒了它的皮,炖了它的肉,早上七点出摊的时候,哎哟喂,那狗肉香喷喷的呀,半个点不到,就直接卖光了。”

  “啪嗒!”

  我手中的筷子,径直掉在了地上。

  我的身体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我的呼吸开始粗重,我的眼珠子开始泛红!
  老赵问:“哦,这就是你所说的捡到钱了啊?”

  老马得意道:“对啊,肥猪拱进屠户门,这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吗?你要不信啊,一会去俺家看看,那张狗皮我还挂在院子里晒着呢!”

  我的身体颤抖的越来越厉害,我强忍住心中的怒火,问:“那大概是几点发生的事?”

  因为老马我俩是背对背的,他只听到了我的声音,却看不到我的表情,此刻还觉得自己多有谈资,吸引了整个饭馆里的注意力。

  老马说:“大概是凌晨三点半左右吧。”这句话是对着我说的,随后老马又对着饭馆里别的食客说:“刚开始呀,我还不敢杀,以为是谁家的狗跑错门了,后来一看,这就是一只普通的柴狗,还是个瘸腿,指不定是谁家不要的。它急着送死嘛,嘿嘿,我当然就成全它了。”
  “我弄死你妈啊!”我爆吼一声,抓住我面前的热干面,回身狠狠的砸在了老马的后脑勺上,老马被砸趴下,满身都是热干面以及麻酱汤。

  没等他反应过来,我一个箭步窜到后厨,提着一把大菜刀就冲了出来。

  原本老马喝了点酒,发懵,但看到我手中的菜刀,顿时俩眼珠子瞪的就跟灯泡一样,转头就跑,还大声说:“哎呀兄弟,咋回事啊!咋回事啊!有话好好说啊!”

  “我说你妈!去地狱里跟你祖宗十八代说去啊!”我举着菜刀,眼睛血红一片,追着老马,从劳动路一直追到八一路,路上行人都吓呆了。可能这途中有人报了警,在八一路上,闻讯赶来的警察把我摁在了地上。

  老马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大口喘气的时候,还不忘跟民警交代:“诶,我可...可...可没惹他啊...”

  佛说:“欲知世上刀兵劫,但听屠门夜半声。”我们欲求世界息下干戈,就要从我们自己的慈悲心开始。马屠户这么狠心,我对他怎会有慈悲之心?
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