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媒无故事

  开写了。说说老行当,纸媒。
  纸质媒体。
  如果没事做,会天天来写一段。



  一,
  老阚住进了省城中心的老五星级酒店,熟门熟路。
  老阚有个习惯,进了门就是找宣传册,看看酒店有些什么服务,顶楼是不是有游泳池,楼间是不是有泰式或日式按摩。然后就是看看本地的杂志,风景名胜一应走起。
  这次开会,前后四天。老阚不能虚度。
  打电话,美女啊,你刚才看到你啦,怎么还骑电驴子啊,老阚我买辆POLO给你,红色的。
  对方不咋的热心,又打通了一个:
  尼玛,在哪里混呢,来看看爷爷。
  什么?爷爷到你城墙根了,开会,是啊,四天,存子把老子憋死,找几个美女来,爷爷喝死她们。
  啊,出差啊,真出还假出?
  老阚起身把电水壶插上,转眼看到案头有两只水蜜桃,并列放在盘中,形象生动逼真,立马现拍了上传到微信,写上几个字:一个苍黄,一个流氓,石头城啊,快来一个姑娘。
  老阚人缘好得一逼,点选加鼓掌,老阚陶醉在即兴的诗意里。
  老阚不喜欢吃水蜜桃,此次同行的有全市十二家媒体,他所在的日报与其他十一家并列,他老阚还不是此次考察的组长副组长。
  在新闻干了十五年的老阚,头顶有些光亮,加上二毛之势不可阻挡,主办方居然没拿尊敬的眼神看他。夹在一群网络媒体小年轻之间,直接没共同语言。
  到了酒店无趣,打了几个电话算是对相好的有个交代,对方爱理不理的,老阚也不在意。
  一会,内线电话来了,说要去参观楼盘。
  这里是要说明的,老阚这次出来是顶的人家的名,单位里暗示,人家开发商在全国布局,开疆拓土50城,在老阚他们城中,马上有新盘开盘,十二家媒体统一造势,人家是广告之露均施。
  此次日报老总没有出马,广告中心主任也没有出面,想想日报是老大啊,谁不说他们是权威的、主流的、第一的,但开发商竟然不买账。有许多传说。
  开发商是走江湖的人,你那一地级市,你日报的话语权有多大,阅读率有多少,一个整版要15万,开发商的钱也不是水面上飘来的。
  老阚同时也是个小说家,在市作协担着副主席的名,他想想,也好啊,到外里疯几天,不用发稿,不用看稿,还可以住五星吃美食,何乐不为。
  老阚拎了个旅游包就出发了。
  到了大包,好家伙,一车33人,女生占了绝大多数。再一瞅,水水的姑娘又占了绝大多数,再看看美的成色,好家伙,老阚差点掐自己的大腿。
  有这等美事,在报社大楼里混了十五年,美女的待遇几乎为零,那些个铁肩担道义的女记者不要说没有春色,就是有,也让牛仔裤和大球鞋遮掩了。
  老阚差点忘了人世间还有美女这一福利。
  老阚假装很正经,拎着包侧着身,一路说借过,借过,坐到了大巴的最后排。
  他这倒不是低调,昨晚,兄弟们知道他要出差,并到一起给他送行,其中有个卖整体橱柜的莫小姐,坐在老阚身边,一个劲地说天天看老阚的时评,说他的时评就是她精神的高度,是她素质的营养品,老阚握着莫老总的小小手,就差潸然泪下了。
  这年头,谁能知道老阚心的热度由滚烫变为拔凉了呢。
  老阚已混到世事洞明的程度,当年,他也卟通一声跳下海过,如果好好做,做个整体橱柜,家有几千万也是可能的,可是啊,人生怎么这么贱,老阚有时在厕所里思考人生时,真想抽自己,怎么这么贱,在外面丢丢转转,又死心塌地地回到纸媒。
  如下,纸媒的江河日下呵,老阚的心每日都遭到凌迟。
  老阚到了王星级酒店,很有些不干坏事就白来的冲动。
  他冲到窗前,用力一撩窗纱,滚滚红尘的省城市中心,就这样裸裎在眼皮子底下。

  @宜家猫64 自己给自己顶一下,沉到海底了
  不知道这里没有修改功能,昨天的错了两处,改过,重发!!!!!!1



  纸媒无故事

  一,
  老阚住进了省城中心的老五星级酒店,熟门熟路。
  老阚有个习惯,进了门就是找宣传册,看看酒店有些什么服务,顶楼是不是有游泳池,楼间是不是有泰式或日式按摩。然后就是看看本地的杂志,风景名胜一应走起。
  这次开会,前后四天。老阚不能虚度。
  打电话:美女啊,你刚才看到你啦,怎么还骑电驴子啊,老阚我买辆POLO给你,红色的。

  又打通了一个:尼玛,在哪里混呢,来看看爷爷。
  什么?爷爷到你城墙根了,开会,是啊,四天,存心把老子憋死,找几个美女来,爷爷喝死她们。
  啊,出差啊,真出还假出?
  老阚起身把电水壶插上,转眼看到案头有两只水蜜桃,并列放在盘中,形象生动逼真,立马现拍了上传到微信,写上几个字:一个苍黄,一个流氓,石头城啊,快来一个姑娘。
  老阚在微信圈里人缘好得一逼,点赞加鼓掌,老阚陶醉在即兴的诗意里。
  “一个苍黄,一个流氓,石头城啊,快来一个姑娘。”简单直接,高度概括了老阚这个新闻界的老马。

  老阚不喜欢吃水蜜桃,此次同行的有全市十二家媒体,他所在的日报与其他十一家并列,他老阚还不是此次考察的组长、副组长。
  在新闻干了十五年的老阚,头顶有些光亮,加上二毛之势不可阻挡,主办方居然没拿尊敬的眼神看他。夹在一群网络媒体小鲜肉之间,直接没共同语言。
  到了酒店无趣,打了几个电话算是对相好的有个交代,对方爱理不理的,老阚也不在意。
  一会,内线电话来了,说要去参观楼盘。
  这里是要说明的,老阚这次出来是顶的人家的名,单位里暗示,人家开发商在全国布局,开疆拓土50城,在老阚他们城中,马上有新盘开盘,十二家媒体统一造势,人家是广告之露水均施。
  此次日报老总没有出马,广告中心主任也没有出面,想想日报是老大啊,谁不说他们是权威的、主流的、第一的,但开发商竟然不买账。
  有许多传说。
  日报的!变成了一句黄话。
  开发商是走江湖的人,你那一地级市,你日报的阅读者有多少,一个整版要15万,开发商的钱也不是水面上飘来的。
  老阚同时也是个小说家,在市作协担着副主席的名,他想想,也好啊,到外里疯几天,不用发稿,不用看稿,还可以住五星吃美食,何乐不为。
  老阚拎了个旅游包就出发了。
  上了大巴,好家伙,一车33人,女生占了绝大多数。再一瞅,水水的姑娘又占了绝大多数,再看看美的成色,好家伙,老阚差点掐自己的大腿,心里开了花。
  有这等美事,在报社大楼里混了十五年,美女的待遇几乎为零,那些个铁肩担道义的女记者不要说没有春色,就是有,也让牛仔裤和大球鞋遮掩了。
  老阚差点忘了人世间还有美女这一福利。
  老阚假装很正经,拎着包侧着身,一路说借过,借过,坐到了大巴的最后排。
  他这倒不是低调,昨晚,兄弟们知道他要出差,并到一起给他送行,其中有个卖整体橱柜的莫小姐,坐在老阚身边,一个劲地说天天看老阚的时评,说他的时评就是她精神的高度,是她素质的营养品,老阚握着莫老总的小小手,就差潸然泪下了。
  这年头,谁能知道老阚心的热度由滚烫变为拔凉了呢。
  老阚已混到世事洞明的程度,当年,他也卟通一声跳下海过,如果好好做,做个整体橱柜,家有几千万也是可能的,可是啊,人生怎么这么贱,老阚有时在厕所里思考人生时,真想抽自己,怎么这么贱,在外面丢丢转转,又死心塌地地回到纸媒。
  如下,纸媒的江河日下呵,老阚的心每日都遭到凌迟。
  老阚到了王星级酒店,很有些不干坏事就白来的冲动。
  他冲到窗前,用力一撩窗纱,滚滚红尘的省城市中心,就这样裸裎在眼皮子底下。
  老阚低吼一声,尼玛,老子来了。
  二,
  老阚从旅行包里取出做客的行头,烟灰色的粗花呢子西装,深色牛仔裤,一双深咖系绳子皮鞋,坐上了开发商中午开来的大巴。
  还是坐在后排,刚落腚,有坐前排的美女站起来,侧着身喊他阚主编。
  老阚一脸的受宠若惊,他这人,一颗红心永远为美女而年轻。
  老阚显然不认得此美女。盯着她看,顺便贪婪地赏心悦目一下。
  美女见老夫不识得她,索性从过道袅娜地走过老阚身边,拿出此行的人员名单,指给他看。
  尼玛,老阚这下幸福得不行,美女身上好闻的味道,差点让他脸红。
  老阚放下二郎腿,细眯着眼睛看起来,美女酒红的指甲油珊瑚似的好看。衬得手指又白又嫩。
  原版的红酥手啊。
  老阚喜欢得不行。
  老阚弄明白了,这姑娘叫姜岚,他们自己人,楼上网络中心的。
  网络中心总算在广告与新闻市场抢得了半分天下,这些年来,报社招人,人都招到网络中心了,非但如此,网络的老总也年轻化到80后了,每每网络中心的主任也写得一手好文章,风头大大盖过老阚。
  曾几何时,报社一支笔就数他老阚了,大块的写系列,小块的写散文,有人形容老阚的一支生花妙笔,跟工笔画牡丹似的,看似唯美却有骨,在全国评副刊好稿,只要有他的作品,报社就沾光。
  但自从有了网络中心的那个谁,老阚选择性忘记,总是不记得网络中心那个三七开一头油油黑发的小伙子,美女读者都被他引去了。
  偏偏那厮又高调到天上去,这个QQ群,那个论坛,还有微信好友圈,他都成了本城一哥了,市长大人都偏爱他,但凡要发动什么活动,征求市民意见,都从这里网络提取。
  老阚是男人,没有男人承认自己不行。
  小姜姑娘说,阚主编,你最近撰写的古城老建筑系列文章,能不能发一个WORD文档给我。我们网络论坛想请专家来座谈城市规划。要征得你同意,我们才能把你的几篇大作打印了先发给专家,这样他们有备而来,交上书面的讨论稿。
  老阚几乎想都没想就应了,但一个油光发亮的三七开脑袋在他眼前一恍惚,老阚模棱两可地说,哪里啊,拙作水平有限,难过专家耳目,这不是臊我吗?
  小姜姑娘说,网络中心划块,我是负责城市建设一块的,做专题,请专家座谈,做视频,都是我负责的,到时请你出席座谈会一定要给小姜我面子啊。
  老阚低头再看看,果真这小姜姑娘名下挂了个网络中心专题部总监。顿时坐正了,不敢怠慢。
  小姜丢下话也就回到座位上了,这时车开了。
  @菱花舞 2014-11-14 11:14:16
  周五快乐,宜家~
  -----------------------------
  亲,天天快乐
  三,
  老阚他们在车上坐了一个多小时,正是下班高峰,大巴开开停停,地区开发商的项目经理与营销创意总监介绍说,这是要带记者们到古运河源头的一家知名酒店用餐。
  一说这个,阚主编立刻就明白,这是要吃大餐了,不要说一客就要七八百元,就是一只烤鸭也要800多元,这烤鸭脚上系了生卒名片,体重、与原产地、脂肪含量,正宗名门鸭,拉菲酒是老阚的最爱。
  到了酒店已近7点,早已有总部的营销高管与大片区的总经理等在那里,男的全风度了得,女的全样貌动人。
  老阚在心底嘀咕道:尼玛,有钱就是不一样。记者们现在什么待遇,到了哪家都不待见,人家都防着。还是开发商瞧得起咱媒体人。
  满满当当3桌人。老阚本想跟小姜姑娘坐一起,也想着能不能靠近广东商人,说不定聊一聊,得到一点信息,毕竟他在全国不少家纸媒上还是专栏作家。
  哪知一屁股坐下来,看到了席卡上写着:腾讯马怀玉、新浪乐居许能儿、21世纪网周家斌,正对面房产超市网周立华。
  老阚找自己的位置竟是不成。
  一左共三桌,左手边显然是领导桌,老阚长了心眼,假装镇定地踱过去,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原来腾讯、新浪、安居吧房产频道总监,到了开发商这里全是高层,可以与开发商里的头儿平起平坐一桌。
  老阚迅速想到自己应该是在中间的一桌出现,自己在单位是中层,按这些见钱眼开完全没有常识的人看,他是中层干部,老阚的双眼在浅茶色玻璃镜片后迅速地扫视,还是没有自己。
  第三桌,老阚犹豫地望第三桌一看,阚三强的大名,正对着自己。席卡上写着日报评论部主任。
  职务与部门名一点也不错。
  老阚于是也就明白了,第二桌好歹是与房地产有关的,且看,小姜姑娘笑得如花枝乱颤,作为网络的城建专题部总监,这名头要比一个老派的部门主任强得多。
  老阚那个义愤填膺,又不能发,美味已迅速地上桌,毕竟不早了。
  老阚给自己倒满了拉菲,一口抿下去,竟有些热辣。
  秀才三年不出门,世道竟如此变化大啊。
  小姜姑娘不到5分钟就过来,跟老阚嚷着要走一个。
  老阚看着姑娘离开的背影,直叹现在的美女情商都高到不可盼了。
  说真的,有老阚这种失落的又何止他一个。
  你说说地方纸媒的传播能走多远?大不了在这个地区能到达乡镇一级,而且还是行政命令征订的报纸,有多少人看呢。
  一家网站,却不是这样,就拿起步最迟的腾讯房产网来说,人家即时就可以图文并茂,无限链接,你老大的纸媒呢,一篇稿件,24小时能够见报就算快的了,还不谈那些坐在家里戴着近视镜或老花眼镜的老总、副老总、主任们,横挑鼻子竖挑眼,广告文章写好了发不了的也是经常的。
  老阚直叹江河日下,摧枯拉朽。
  他放低姿态,主动站起来敬左右的记者们,这个脸上长着痘痘,那个手机不离手,人家爱理不理。
  作为一个头发花白,额上有无数皱折的人,年轻人是很没有关注的兴趣的。
  一顿饭吃到寂寞。
  老总们开始来敬酒了,都那么胖瘦正好,脸上也很有光泽。轮到老阚这桌,来自总公司的头儿特别点了一句:阚老,尽兴啊。
  尼玛,老阚气得不轻,这40多岁的男人,不是说如日中天的么,怎么就某老了。
  老阚笑起来,的确是有些骇人的,左右脸不对称不说,那长长的皱纹儿,既深又粗,仿佛脸上有过十年大旱,风干了。
  男人如此,纸媒的女人也滋润不到哪里去。
  下一节且宕开一笔说说纸媒的红粉们。
  @雷本祖 2014-11-15 20:52:40
  @宜家猫64 好故事 精彩 狠狠支持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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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大作家
  四,
  阚三强在宴席散后,跟开发公司地区项目营销创意总监打了个招呼,说要到不远处的老同学那里去坐坐。
  老阚进了百米开外的地铁5号线,取出地铁票坐了7站,出站,改换2号线,在地铁出口处,老阚以专业的眼光,看到一个穿灰色长毛衣黑丝袜及膝黑色高筒靴的姑娘,青白色的小脸,精致细腻,一看就鲜。
  老阚在她面前停顿了大约二分钟。姑娘无声息地跟着走了10米远。
  老阚在前方走,不经意地回了头,对上了那姑娘的目光,两人于是并列走,地铁二号线行三站就是市中心的五星级酒店,此次开发商安排在市中心,目的是第二天可以直接去参观他们在省城开发的超大住宅楼盘。
  老阚把姑娘带出地铁,才开口问,姑娘想吃点什么?
  姑娘莞尔,这晚上,空气凛然,还是有些冷的。
  老阚在省城读的新闻传媒专业,他把彷徨且羞涩的青春献给了这座城市。虽然城市扩张后,周边的情形陌生了,但市中心他还是非常熟悉的。
  老阚话不多,带了姑娘进了地下过街通道,上了天桥,到了酒店的斜对面,一家以做四川菜出名的酒店。
  红色的灯笼与柱子,穿红色对襟衣的服务员,亲切温暖。老阚坐在了角落边的一个四方小桌旁边,姑娘才坐了下来。
  点菜权给了姑娘。
  姑娘也不犹豫,水煮肥牛,爆炒鳝鱼丝、剁椒鱼头、菌菇肚子煲,醋熘肥肠,山药百合西芹。
  姑娘把菜单放到老阚面前,示意他过目。
  老阚只瞅了一眼,表示很好。
  其实老阚的心里已是喜得不行。
  多少年了,老阚把给自己买精品内衣的钱、买羊绒衫的钱、买名牌鞋的钱全用来请年轻漂亮的姑娘吃饭,但女孩们吃完他的血汗钱,扬长而去。最讨厌的是女孩们装模作样,明明胃口大如牛,嘴馋得跟猫似的,还说怕辣怕油要减肥。
  老阚在看到菜单上醋熘肥肠时,更是欢喜,这道菜是老阚家的传家菜。这大肠要肥肥的,滑滑嫩嫩的,味道还不能太干净,有些猪大肠的本味才得劲。
  老阚本来就有些酒意,看这姑娘也是豪爽之人,两个人目光一对,来点红酒。
  这一顿直吃到子夜时分,清洁工都在扫地了,吃饭间几乎是老阚一统天下,从家庭说到工作,从儿子说到老娘。说到可怜的老娘时,不免落了几滴泪。
  说到这次活动,终于因为意难平,把单位好一通臭骂,说是家道中落,不知将来云云。
  姑娘极好的性子,其间又加了一道韭菜炒河虾,姑娘从头吃到尾,对食物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和尊重。
  老阚那个舒坦啊。
  两个人终于离席,老阚在结账时,又摸出钥匙给了姑娘。

  第二天8点40在大厅里集合。老阚在8点钟就整整齐齐地坐在了自助餐厅,红光满面,心情大好。主动地与各位打招呼。
  老周好!老沈好、老张好……一律带上老字,这是他一向的习惯。
  小姜姑娘是在8点30分才到的,喝了杯牛奶,拿了只茶鸡蛋。
  老阚看到现煮面条,又要了一碗,故意把碗端到小姜姑娘面前,说了几句话。
  钥匙丢给总台就行,老阚坐到大巴后排,迅速地合上眼皮,不出5分钟,他已进入梦乡。
  梦中有只温暖的手,轻轻地摸他的双颊,说,我是小环姑娘。
  老阚说,你是玉环姑娘。
  小环,不是玉环。
  那你是杨小环,老阚装假生气地说。
  那姑娘说,我就是杨小环,不信你看我的身份证。
  老阚头一梗说,我信得过小环姑娘,从今往后,小环姑娘就是我大爷的心尖尖上的人。
  美梦如游丝,老阚被喇叭声吓醒时,口水还在嘴边挂着。
  参观的项目到了,是这家开发商10前开发的超大住宅楼盘。
  @菱花舞 2014-11-16 15:08:44
  周末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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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末愉快!
  五,
  一干记者到了楼盘前,水景里的喷泉直一泻千里,哗哗有声。
  主办方拿出红色条幅要大家合个影。
  老阚这才想起自己的限量版相机。顾不得拍照,直奔不远处的大巴,蹬蹬蹬上了车,主求司机开了车底放行李箱的门。
  拎出包,左找右找,不见心爱的相机。
  想想自己在外混如此多年,出差是家常便饭,渐渐养成一个好习惯,退房时角角落落都要翻一遍,决无遗留,才会跨出门。
  春梦一宵值千金,老阚默默地放回行李包。
  拍拍手,站了起来,忽然意识到手臂上少了什么,果真一串盘到润的菩提串没有了,不用想,脖子里那串在台湾买的珊珊石挂饰了离开自己而去。
  老阚错过了拍合影,跟在在d部队后进了小区。
  浓荫匝地,高大的树木上还有结了香椽果的,有结了柿子的,桂花幽幽地香着。家家窗前放着盆景。
  大片区的营销总监正在介绍,这个小区建了10年了,百姓安居乐业。小区里最好的是小河活水,五六里长,水面长着各种水生植物,岸边的木长廊有老年人在打拳。
  这宜居的幸福场景,让本来已沮丧的老阚更不开心。他亲爱的娘被他弄到城里了,但也只是请本地土寺庙的方丈帮忙,在寺庙里打扫卫生。
  现如今寺庙还是那个寺庙,但景区扩大了许多倍。老阚把年迈的娘安排在寺里,图的是有个地方安身。混了这么多年了,报社工资10多年未涨,绩效反而比原来还少。
  个个不满,但集团老总也有一本难念的经。
  平台多了,吸附力差了。客户选择余地大了,纸媒不那么吃香了。
  老阚闷闷地跟在人身后,发了会子呆,抬头,却一个人影也不见了。
  这样的小区,每幢楼问的绿化都不一样,树种不一样,造景也变化不一,他在小区竟是迷路了。
  老阚顺着刚才进的路往回走,想想记者团总要回到原来的车上,他也就不尾随了。
  老阚直接走到大门口的会所,见豪华的大厅里有不少资料,拿起来一看,各种杂志,精装版,坐下来就翻起来。
  老阚的杂志情结,看到好的杂志就走不动。
  但心里却不定,想着那个地铁遇见的姑娘,明明是年轻清纯的,即使相机是她拿的,他也不愿意相信姑娘是个偷儿。
  但老阚有些遗憾,手上戴了好些年的菩提串,还是母亲给他的,说是方丈亲手给母亲的。
  脖子上的珊瑚石,是前一任女友送的,是位小老板,她去台湾旅游买了两个相同的,给了他一个,从前两个人好到如胶似漆,这是几年前的事了,现在竟是一个电话也懒得打,少了就少了。
  时间过去了一个多小时,记者们才陆续回来,大家到大厅里小坐,有饮料供应,还有现磨的咖啡。老阚跟着也点了杯咖啡,阵阵困意袭来,昨夜的确是过分了。
  坐了一刻钟,记者团上车去下一个项目。
  项目经理说,是去看大平层。
  看了大平层然后就去吃广东菜。
  开发商是广东的,还是觉得广东菜档次高。
  老阚是经不起看豪宅的,这是他刚一进大平层才切实体会到的。
  他们是坐主人家的专梯上的楼,随厚到四五公分厚的门开启,一百多平客厅像闪亮的舞台,高档华贵的大理石砖与砖之间似镶了金条,不用提豪华富丽的装饰。
  女主的鞋有百双以上,全挂在一个私密的房间,男主的衬衣多到五六十件,领带、皮带、鞋在男主专属的私密空间阵列。
  每一处都奢侈到极限,却低调地在高层的某个单元里。
  男女主人公的卧室富丽温馨浪漫到无以复加。
  老阚简直是无法再多看一眼。
  他想到了他的糟糠之妻,现在他与她还住在一个有着30年房龄的老小区,上下班水泄不通,没有电梯,根本是不可能有电梯,在六层,没有物业。
  老阚这些年,唯一坚持下来的是两做的两件事,一是坚持写稿件,二是坚持将花心进行到底。
  他不能放弃对于异性的喜欢,他坐立不安,他的内心有一个空洞,永远噪动不安。女人,只有女人能够让他安宁。
  他在情感方面,像个要安慰的,婴儿。
  老阚把母亲安排在寺里,曾经若有所思,他想,母亲在寺里,是可以为他保平安的吧,即使罪孽深重。
  老阚转到过道,再一拐,还有一总电梯,吃惊不小,感情这是男女主人公逃遁用的。
  有年轻记者毫无顾忌地大笑,说,这是保姆专用的电梯,保姆佣人怎么可以与主人合用一部电梯。
  一问平层面积,401平。
  已超出老阚的任何想像。老阚放纵自己的思想,想到的大平层也不过160平,数以千计乎不能多了。
  老阚有些灰心,这些年,他把自己熬成了花白头,脸上沧桑的沟壑比同龄人多了许多,最可恨的是早早就有了肩颈椎毛病。可是他与老婆住的房子在老小区,二十年了,人家搬进搬出,留
  已超出老阚的任何想像。老阚放纵自己的思想,想到的大平层也不过160平,断乎不能再了。
  老阚有些灰心,这些年,他把自己熬成了花白头,脸上沧桑的沟壑比同龄人多了许多,最可恨的是早早就有了肩颈椎毛病。可是他与老婆住的房子在老小区,二十年了,人家搬进搬出,留老阚有些灰心,这些年,他把自己熬成了花白头,脸上沧桑的沟壑比同龄人多了许多,最可恨的是早早就有了肩颈椎毛病。可是他与老婆住的房子在老小区,二十年了,人家搬进搬出,留了他一户挤在卖菜的、卖五谷杂粮的、卖水果的外地打工者的群体中。
  偏偏他又是个要面子的人。
  老阚不想再看,要下楼,进了电梯怎么按都没反映,他也窃喜,敢情这电梯是水货。
  身穿制服的一个男子见机,赶紧上前,刷了卡,电梯这才无声地降到一楼。
  终于站到平实的大地上,老阚觉得刚才像要梦里,空气也稀薄到心跳过速。
  这时下来一个人,老阚盯他看了片刻,双方都认出来了,这不是老吴吗?
  这不是老阚吗?
  老阚吗,这一路怎么没看到你?
  老吴说,我是直接从家里赶过来的,有事耽搁了一下。
  老阚问,老吴,观感如何?
  老吴说,富人的日子也不好过啊,恁凭这房子铺金缀银的,它不接地气啊,再不出来,气都上不来了。这哪里是个家,是个金笼子啊。
  老阚上前一步,握住老吴的手说,老吴,你还是如此犀利。不过,中听。
  两人哈哈大笑。
  @东海神刀 2014-11-16 20:44:24
  周末问候!支持佳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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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好,问候文友
  六,

  老阚对这位比自己还长两岁的老新闻很好奇,这老都老了,你怎么也来为开发商的豪宅鼓与吹?
  老吴说,哪里啊,广电现在的日子你也是知道的,少部分人做新闻,大多数人做产业。能力差的做新闻,能人都参与做产业。
  老阚呵呵两声。
  老吴说,不过呢,我也不是老古董,这新闻单位不做产业,那就是等着歇菜是不是,时间要是推到10年前,你老阚知道的,我们这些人什么待遇,更不要说15年前,20年前,都是无冕之王,下乡采访记得不,乡长为我们拎包。
  老阚说,那次在山区,朱乡长记得不,一个女记者看中了山里的柿子,乡长猴子似的爬到树上去了。
  老吴说,那次你也在啊,后来啊,到了山洼地,长了一片芦苇,乡长又是第一个跳进苇丛掐了一抱的芦花,把女记者欢喜得直喊他亲爱的。
  老阚说,人家啊,就是有这本事,现在可升大官了。
  老吴说,不说了,不说了,这人没架子,但官做大了,我们还是小小的记者,也不好意思找他去。
  老阚说,你真不知道,那个女记者后来找过他,儿子的工作落实到了市建设局,好单位啊。
  老吴不作声了。
  说话间,记者团的人全下来了,个个兴高采烈,啧啧称赞。
  上了车,说是要到新区看他们的另一处高端楼盘,纯墅区。
  老吴与老阚坐在了后排。
  一群记者上了车,集体在摇手机加微信。小姜姑娘笑得咯咯咯的,她带头说:摇!
  咔咔咔,咔咔咔,一刷水儿的苹果,一起摇起来。
  哇全有,三色堇是谁?商陆是谁?凤求凰是谁?碧云天是谁?
  一片笑声。
  开发商的各级负责人最开心看到这场景,也纷纷加入。
  营销主管是个微胖女生,噪门不小,诸位,建了圈了,微信号我报一下,加一下,加进去。
  加上了。
  我也加上了。
  我把前一个住宅楼盘的微信发上去了,大家点赞啊。
  手艺不错啊。
  我转发了。
  我也转发了,大家也给我点个赞啊。
  腾讯的啊,照片高大上啊,能不能再传几张图我,我做成网页。
  好啊好啊,署名就免啦,这不大家都是开发商的客人啊,一家亲。
  老阚与老吴在后排做壁上观。老阚的手机刚刚才换了个智能的。
  老吴干脆把手机捂在怀里,不拿出来。
  车开在路上,后排还真有点颠,红灯一路。
  老阚渐渐地又进入梦乡。

  喇叭喊下车时,已是中午一点了,进了一家广东菜馆,装修得十分豪华,柱子包金铂,老阚见得多了,但包得这样流金溢彩还十分大气的不多见。
  还是三桌,大家自觉地入了席。
  网络记者们已打成了一片,喝酒的渴酒,聊天的聊天。
  老阚与老吴也总算不尴尬,聊的却都是故人如何如何了,广电与报社曾经的老大老二,现在真正地是有没落气息了。

  卤煮腰花、红颜乳鸽、椒盐蛇段,亲爱的广东菜还是如此真材实料,这次他们选择了红酒。
  老阚是无酒不欢,不知不觉喝得多了点,噪门也高了点,纵横家的派头露出了端倪,开口尼玛,闭口尼玛,扬言也要买套大平层。
  这一吼不要紧,地区营销总监听到了,端着酒杯率领众等就过来了。
  预祝大平层第一个准业主。
  聪明如斯的老阚蒙住了。
  什么情况?
  年轻记者们却呵呵呵傻笑。
  老阚一口闷了大半高脚杯红酒。人有些飘飘的,爽极了。

  稍作休整,大家纷纷上车去看纯墅。
  在车上,人手一份,拿到了这次集体看房采访的通稿。
  老阚已有些醉眼朦胧,隐约间听到一车的人在问,电子档呢,圈主你就发到微信上吧,我们转一下。
  好的,来啦。
  网络记者们就这样轻轻松松地发了新闻稿。
  老阚干脆闭了眼,再不睁开。老吴也只好闭了眼,养神。

  等到喇叭再响时,他们下了车,站到了一家高门大户,绿荫匝地的高端楼盘前,一大片的竹林,只留双车道的通道,那感觉如此的熨帖心灵。
  沿着通道走过去,竹林哗哗响,动听的自然之声啊。一片芳草地,足有两个足球场地大。香樟树点缀其间,集体吐芳,爽心逸肺。
  过了芳草地,就是山石相叠,流水淙淙,人工湖满满当当的水,湖边蒲草轻扬,湖心莲荷婆娑,一条石子路弯弯曲曲地穿过湖中间。高天流云落入水中,地面的音响正播着欧洲轻音乐,像山谷的风徐徐吹来。
  正对着湖面的一幢别墅,高门耸立,门前对着蓝莹莹的游泳池,旁边是一休憩的木亭子。大树茁壮,鲜花盛放。
  老阚走到别墅的旁边,坐在游泳池边的躺椅上,不听一句解说,不进门一步去看奢侈级的装修与摆设。
  云朵投在湖心也投在他日益沧桑的脸上。
  老阚再也不说一句话。
  相机没有了也许是好事,不然拍这些照片回去也是徒增失落。

  年轻人却是局外人,他们睁大眼睛,好像在看自己未来的家。
  @虞惠子 2014-11-17 13:54:36
  顶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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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惠子,常来啊:)
  @菱花舞 2014-11-17 15:45:14
  周一的支持~
  -----------------------------
  周二的问候!
  七,
  老阚在傍晚时分,跟训练有素的老母鸡、羊、鸭子、鸟儿等等禽类一样,找家了。
  不是说他想家,40多岁的男人,哪儿都想去,就是不愿意回家,老阚也一样。
  而且老阚家的老婆一个人在家忙孩子,老阚从来不伸手。老夫老妻了,老阚的老婆小名毛毛的,口头禅是,滚!
  老阚渐渐地在滚字里听出了温情。
  滚在外面,外面的世界多热闹啊,爱看美女就看美女,爱看多久看多久。现如今,美女就爱路人看,色郎看到忘情撞到大树,她才乐开了花。
  老阚跟家禽似的,有所思,是因为到晚上就是几十年来形成的习惯,要交稿了。
  所有一线的记者都要交稿。其实许多记者还是昨天或者前天的采访,但就是坐不下来写稿。男人抽着烟串门,看到电脑前有人玩游戏下棋,请别人走开,他就下起来了,这一下,中午饭也不吃,到了下午三四点,那个被请走的记者,在版房与美女打字员聊够了孩子、逛街,杂七杂八后,也想起了今天的稿子还没完工,回来了,那个李代桃僵的记者已一脸蜡黄,水不喝,饭不吃,下棋下到骂娘。
  两记者各自要写稿,感觉却不来,像母鸡下蛋,有得酝酿了。
  于是就随网络上的新闻,一路追,这一追就是一小时下去。
  太阳落山了,总编大人来催稿了。
  头点得像鸡啄米。马上好,马上好。
  这一慌,又是半天找不到感觉,就看兄弟报,不就是民生新闻吗,不就是市委市政府的工作新闻吗,天下文章一大抄,何况是会议新闻。
  打电话,逮住谁问谁。政府里的小秘们平时可没少烦记者。
  喂,小他啊,大人的讲话你那边有不?
  有啊。
  赶紧地传一份来。
  小她啊,今天参加会议的领导就这几个啊?什么?有几个没来,哪几个没来,老妹兄,你在场不,不在场,这不捣乱吗?明天见了报,没来的说到会了,来了的,没点到,你让我掉脑袋是不是?
  啊,问谁,小他啊,好的。
  一通通电话打了半天,一部门的记者全在一屋里呆着,全等着写稿发稿,这电话吵的。小的让大的,所以记者们抄着自己的手机,各自找地儿打电话,有厕所里蹲的,有走廊上散步的,在楼道里站着的,有窗前立着的,百态。还有临时抱佛脚的,电话里三问两问,胡弄一篇的。
  虽然看报的人不多了,看的人也不细心了,但再烂的稿也得把五个W说明白了不是。再好写的会议新闻,也得把新闻标题想一个出来糊下子总编不是?
  老阚是经过这种训练多年,所以知道应该发稿件了,不然吃人家的说不定88时还拿人家的,人家在网上已经出了系列,一路追踪报道了,咱不是一直喊权威媒体的吧,弄一篇出来,把所有网络小主都震震。
  老阚也没有微信啊,进不了圈子,这文章就扒不出来。只好倚老卖老跟小姜姑娘商量。
  姑娘也爽,说,大哥,我帮你吧,你部门的小李子是我同窗,他看到我的微信,你直接请他整一篇不就是了吗。
  老阚说好啊好啊。随即老阚以老前辈的口气直接电话部门的科员小李子,如此这番吩咐了一下。
  看房团记者一行坐在大巴上,车向着高铁站驶去,这次开发商还组织了他们去北京看昌平一个楼盘,回头的路上,再回到上海看一个楼盘。
  高铁站旁边两站路,也有这家开发商的楼盘,不仅是住宅,还有大卖场,五星酒店与八佰伴、水游城购物中心。
  一路记者们被看房,没有购物,女记者们已欢呼起来了。
  出了车,大家往酒店走去,吃完饭,他们将坐高铁去北京,8小时,正好一个通宵。也就是说,他们将在坐上打盹,没有觉睡了。
  老阚与老吴直叽咕,开发商真的跟资本家一样啊,要钱不要命。
  快开席了,老阚的电话响了起来,一看,是部门的。
  在单位,在部门,他是老大。
  老阚用官腔在电话里问,什么事?
  不知电话里说些什么。
  老阚情不自禁地放高嗓门说,尼玛,这稿件家家网络都发了,咱们掉尾巴掉到哪里了,怎么就不能发?
  那边又是一通解释。
  老阚恼羞成怒:尼玛,都揭不开锅,女记者都要卖身了,还嫌钱臊,问问是哪个老总,怎么就广告稿了,老夫我出门不是单位指定的吗?
  那边耐心的解释咱们也不知道,老阚大概知道失态,走出了餐厅。
  大家心照不宣,网络记者们表示理解,司空见惯;开发商方面的头头脑脑面露平和之色,他们太了解了,不然老阚怎么会在第三桌,不然广告费怎么会十三家雨露均施。
  老阚的架子他以为是放不上,其实还端着。
  到了大厅,在一根特粗特圆的柱子后,老阚破口大骂,都当 婊 子了,还装清纯,都穷疯了,还搽粉,以为体面啊。也不出门看看,天天抱着一亩三分地,宝贝得金子似的,都快成废纸了,姑奶奶的,谁看,问问谁看报了,大妈,大爷。他大妈的,他大爷的,哪个掏一分钱了?还不都是儿女们从机关拿回家的。
  老阚还就骂瘾了,男人的更年期是不是瞬间就能提前。
  他老阚有本事电话给老总啊,不然 打给值夜班的老总或主任啊,跟个小年轻科员发什么雄威,丢脸丢得太有级别了。
  怎么骂,文章还是上不了。人家网络的小姜轻轻松松自己就搞定了,而且还是置顶头条。红色的字描着。全国人们都能阅读到。
  老阚气得肝都疼了。
  晚上的席据说600元一客,还有脸去大快朵颐不?
  一个老男,昨天还不知天高地厚,夜晚妖娆,今晚G字头车上,不知要如何听一夜的火车呼啸。
  稿件上不了,总不能去死。老阚悄没声息地回到座位,老吴端着酒杯,示意老兄喝酒。
  所有人都没注意他,其实,稿件上不上老阚他们的报纸,没那么重要。
  只是老阚是最后一个才知道这事实。
  @虞惠子 2014-11-18 10:21:45
  早安,顶贴,收藏,待宰
  -----------------------------握手,好人
  @菱花舞 2014-11-18 16:14:52
  周二的问候~
  -----------------------------
  一起加油!!明天继续更新
  八,
  老阚与开发商组织的看房团坐了G字头车去北京。
  开发商里大片区的与总公司来的负责人提前返回各自的岗位,只有地区的营销总监与办公室人员两 个人还跟着。
  老阚第一次体验高铁上的软卧,两层,雪白的床单与被褥还散发着阳光的味道,四人一个豪华软卧包厢。
  四个男子,老吴提前也撤退了,说单位有活动,他是策划组的,单位人手不够。
  老阚在下铺。对面下铺的是个胖胖的小伙子,不用问,一定是20多岁的85后。
  胖胖的小伙子介绍说自己是住建局办公室的。
  老阚本想再聊聊,比如问问胖胖有没有看过老阚的时评专栏,在机关办公室,没有不看党报的,再说老阚承包了时评专栏,还配了他一寸小照,每期同时登载,写了两年半了。
  老阚干咳了两声,胖胖也不抬头。
  胖胖忙着把手提电脑插上,连上线,然后便敲起键盘来。
  这一埋头,一小时都不动。
  敢情在聊QQ。
  老阚也只知道QQ,自从用上QQ后,他有时把心得都放在QQ空间,可是后来有年轻人笑着说,太老土了,这年头还有人在QQ空间里写东西。
  老阚于是有几天没出现在QQ空间里,但终于也没地方可去,就又开始在QQ空间写东西。
  他一直认为,他那些老去的红粉们总是念旧的,会到他QQ空间里扒看他动态。
  老阚不知道,QQ空间,那些老去的红粉来了没有,一般也是要留下脚印子的吧。
  红粉谁来了还是没来,老阚竟是不知道。
  老阚拿了洗漱用品去找卫生间了。
  老半天才回来。
  看得出老阚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但其他三位好像隐身,人家一机在手,根本无视别人。
  老阚嗫嚅半天,试着问胖胖,小陈,在聊什么呢?
  胖胖的小陈说,阚老师,你看网络小说吗?
  老阚胸中的气被这一问像火苗一样有些旺了。
  但老阚低调了一下说,看啊,看《成都,今夜请将我遗忘》,《第一次的亲密接触》,《瑞典火柴》,还有《山楂树之恋》。
  胖胖的小陈说,老师看得还真不少,我以为你们不看网络小说呢?
  老阚为了表示不落伍,和霭地问,你是在写网络小说?
  是,我写玄幻,一天要提交万把字。
  老阚不喜欢穿越,更不喜欢玄幻,都是宅家里的孩子闭门造车,但他闭了嘴。

  老阚经过两天的奔波,又吃得过到饱胀,闭上了眼睛。高铁呼啸向前的声音充满了血性,老阚仿佛在火车充满力量的奔驰中找到了心安的理由。

  话说,此时老阚单位的报纸出版正是最忙的时候,一幢楼里的三层,版房、编辑部、总编室灯火通明。
  离开了单位,躺在动荡却温暖的卧铺,老阚依稀怀念起单位来,与一张报共荣了几十年,他的荣辱全系在一张报纸上了。
  比起与那些异性的邂逅与纠缠,老阚似乎更爱报纸。
  他所热爱的新闻事业啊,想起它,心里是滚烫的。

  报社今天的夜班值班副总编是素凤,编辑部夜班值班主任是庞雷。三个一线部门的主任也留在办公室。
  版面缺稿,头版大照片不满意,专题部自采版面稿件粗砺,得重写。
  素凤不自觉地在办公室踱步,烟燃在指间忘了抽。

  话还得从今天下午说起。
  专题部记者灵儿开车在拆迁路上,远看尘埃一片,像是自己的前景。
  年前她是可以升一级,做到报社副总位置的。可是一把手老总突然退二线了。即使不留用延期,他不是还有大半年才退二线吗?
  灵儿本来以为在主任位置了坐了10年多,与其他部门比起来,她部门管理好,政绩明显,而且副总不过与部门主任一个级别,以前好根本是不屑于升不升的。
  但突然的,帅老总退到二线了,办公室搬出的那一天,灵儿路过老总办公室,老总一个人在办公室腾云驾雾,对面不见人。
  灵儿坐到他对面,冷冷地问:这又何必?
  老帅哥说,这个位置不知多少人想坐,这下终于有人来了。
  灵儿无语。
  一个男人没有了职务,搞得像失败的斗士,虽然灵儿越来越强势,在会议上高声发表意见,但对于退二线的失落是无法体会的,至少她的好时光还有十年,这十年光艳遇就够她滋润的。
  老帅哥若无其事地给了灵儿一块镇纸,水晶做的,上面还有某某中学诞辰多少年的字样。
  灵儿告退,走到楼梯处,犹豫着要不要扔掉那水晶镇纸。
  帅哥老总的一毛不拔她是深深领教过的,这些年来,两个有一腿的人好过,也怨过。而怨大多是因为他太抠门。作为一个单位的一把手,拿年薪,日子过得滋润,好处更多,但凡政府,各部门想发头条,上头版,他都会常规性地问,什么来头?
  没有人质疑这句话。但作为专业的新闻人,似乎首先应该问:稿子写得怎样?
  灵儿是新闻传播专业毕业的,曾经那么热爱新闻事业。第一次听老总问,稿件什么来源时,心里就迅速沉底了。
  这里,这个岗位,没有事业,只有做事。
  但灵儿与老总的关系,至少在外人看人是妒忌的。
  在新闻单位,某个选题让你带队去做,做好了,季度奖,年度奖,市里奖,省里奖,报业序列奖,党报序列奖,各种,林林总总就是万把的奖金。而这仅是其中一个选题。至于市里政府规定动作,配合大事件的,只要你领头,抛头露面的事,出彩发光的事,全是你,当然总策划总是他,老总。
  灵儿知道得了多少荣誉就暗里领了多少诋毁。

  尘埃中,灵儿看到了单位的同事,一个个子可以在电梯里把全体男记者比下去的副老总。副老总叫素凤,长的当然不丑,当年也是因为有点姿色,被一领导人几次说项调到了这里,后来因为把孤寡老人带回家过一天,得到了市里的表扬。在灵儿与素凤之间,退二线的老总选择了素凤。
  这一点灵儿气顺不过来,在几次失眠之夜,在几次泼妇一样的电话里大骂之后,灵儿把最后一根将断不断的藕丝也拽断了,从此与退二线的一把手老总再不搭理。
  灵儿突然就厌恶退二线的老总万分,觉得他没有雄风,给不了力量,是女人都不会满意他那种蜻蜓点水,偏偏那时还那么违着心的夸他多么厉害。
  灵儿算解脱了。
  至于人家说的,在夜班之时,素凤值班,等全体夜班版面传她这里,看小样,发排,结束后往往是凌晨,有时退二线的老总会踱步至此,然后,每每第二天,人家看到素凤拿着毛巾塑料脸盆在洗手间凑合着洗脸。
  灵儿从鼻腔里笑出声音来,就凭退二线老帅哥那样,又是办公室那样恶劣的环境,他能整出什么大动静来?何必,那个成语是怎么说?弃之如敝履,谁愿意收拾旧山河谁去,反正她是再无看他一眼的冲动。当然,她绝不传言。
  灵儿到了报社大楼前,停了车,走进电梯间,那位高大的女副总素凤也到了,踮了一双9公分高的鞋,气宇轩昂。今天又是她值班,可是那位退二线的老总已经时常抱着孙子在大堂里转悠了。
  退都退了还这第离不了单位一天,灵儿想自己如果哪天退二线了,有多远走多远,再不看这些人的嘴脸。
  素凤进了电梯,三四个同事无声地让出了位。灵儿按了电梯的33层,素凤俯身咧嘴一笑,碧绿的韭菜叶就这样在她黄黑的牙面上鲜明的亮了相。
  这个女人从来是不稀得照镜子的。内心强大得可以放进联合国。
  细看之下的素凤,脸上斑糊了一层,耳边是白色卷曲的毛毛。灵儿早在前一年就心软得不行,庆幸自己没有与她争这个副总的位置,否则人家的头发不是白白的白了,还有灵儿怎么能够知道一个官迷女人怎样的暗里妖绕。
  后来素凤煮了红豆粥去了福利院,大幅的照片上了自家报纸的头版。
  灵儿已经是十分的不屑了。
  何况一个女人总是上午睡觉,下午看稿,夜里值班。
  有一年冬天,素凤躺在医院病床上,单人独间,阳光照进来,病房暖和得很。素凤躺在那里,病容一脸,市里宣传部的领导都来了,看到我们的同志倒下去了,说了几句感人泪下的话。
  素凤的政治资本是够别人赤脚狂追的。
  素凤的政治素养要高于新闻素养。好在副总位置上还有其他的五个人。这年头,新闻单位领导比记者多,二线的比一线的多,不做事的比做事的多。人人似乎都拿了鞭子,专门抽在一线跑断腿的年轻记者。
  看起来是动脑的,实际上是要体力的,看起来是吃香的喝辣的,实际上打个的都是自己掏钱的,看起来风光的,实际上是人人喊打的,记者就这样走了下坡路。

  灵儿这些年也处过几个男子,有天夜里实在是头脑兴奋,给这些男子排排队,比较一下,竟是一下子泄气了,可真是男人年龄一个比一个老,级别一个比一个低,样子一个比一个难看,是自己老了,还是记者不吃香了。
  灵儿离婚的头几年是颇有些拽的,觉得可以捞一个教授或处级干部,但越往后推移越觉得渺茫。所以干脆不谈婚姻,只谈恋爱。可是渐渐地发现,即使谈恋爱,人家也未必愿意。
  灵儿后来发现这些男人心里只有自己,他们也希望别人把他当英雄看,你爱他,投怀送抱他,只是给他增加谈资和吹牛的本钱。
  灵儿到了办公室,七个人的部门,只来了一个实习生,上班都一个多小时了,虽然没有规定一定要坐班,但不采访的日子人必需要在班上。
  灵儿的脾气就这样压不住了。

  灵儿才开电脑,准备看看余稿情况,内线响起,说楼下召集开选题会,一看时间足足提前了一小时。不情不愿,灵儿夹了本子就往下冲。
  到了会议室,只看到通联部的老拐子,总编办的小平头及副刊部的丽妃。
  大家大眼瞪小眼,似乎都没有睡醒。面对PDF版面大屏,正对面坐着的正是素凤副总编。
  此刻的素凤总编正用兰花指抠着牙缝。
  @敏儿故事 2014-11-20 11:41:45
  支持!刚刚学会发文,都不懂如何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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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会很优秀,加油
  新闻一部才算组起来,再看看那一班人马,说乌合之众也不是,看看那些光辉形象,曾有民宗局的老李局长,就啧啧称奇:你说一个女记者丑,那也就算了,你说第二个女记者丑,那也可能是偶然,接下来,来了第三个女记者,丑得不是一般。
  民宗局的李局长顿时对记者来不来,报不报他管理的这一块的新闻抱着无所谓的态度,看一个女记者,不舒服一小会,看见三个都那么丑的女记者,且据说是一个部门的,他简直是忍不住要把早饭和午饭一起吐出来了。
  当然,全市的人们都知道,从报社那幢大楼走出来的女人,大都是没有美女的,即使有,也是搞广告的,搞广告的女人如果没有一点姿色,那报社关门算了。
  宁主任进了门,坐在了素凤副老总的斜对面,经常报选题也就他与她对话。
  这两个人真正是绝配,一个女人到了175公分的个子,一个男人却是157的个子,倒了个个儿,却彼此信任与欣赏,真正是没话说了。
  素凤停止了抠牙,但看出来,牙缝里还是有障碍,很不爽。
  宁主任进办公室的身影永远像滚进来的,丽妃鼻子里哼哼也是因为,她坐在最不引人注意的角落,她几乎是看不到宁主任的人的,那么矮,矮到有侏儒的嫌疑。
  但那又怎样,人家骑在电动车上。人们到了眼前就会发现宁主任不是站在车上骑,也是舒服地坐着骑的。
  新闻二部的姚主任还没来,大家舍命陪君子,死等,灵儿有那么多事,也只能耐着性子。灵儿对这样不按规矩出牌,说开会就开会,打破常规的做法非常不爽。
  女人当道,朝令夕改,想一出是一出,是在表示自己有权还是怎么的。但在座的男主任们鸦雀无声,她曾是意见领袖似的,现在也学会忍了。
  姚主任没来,素凤对小平头说,打他电话。
  小平头主任拨通了电话,电话响到快断气时,那头接了,不说在哪里,只说快了快了。
  大家轰的一下笑了。
  素凤脸铁板一块,问他到哪里了?
  小平头问,老兄,到哪里了,不知道下午的选题会啊?
  姚主任说到市中心了。
  大家又轰地笑了。
  小平头说他到市中心,那就是到郊外了。他说在电梯里,那才是真到市中心了。
  小平头做人圆滑,他随即打通了民生部主任沈主任的电话,电话在楼道里响起来了,看来是到了。
  大家还是等,素凤又开始抠牙缝,抠一下还拿到眼前细看,然后手伸到桌旁弹几下,如是者三。
  丽妃对着报纸开始看报眼广告了,又是楼盘开盘,天天都是这样,要不是开发商开盘,报社这个大楼都要倒了。
  小平头也不耐烦了,他打通了姚主任的电话,那头果然说在电梯里了。
  大家七零八落地站起来,给自己的杯子里倒开水,既然姚主任快到了,这会也就要开了。
  丽妃记起了自己的手机充电应该差不多了,离开了会议室。小平头说有个表格要让办事员做一下,出去了。宁主任一手拿手机,一手捂着嘴往门外走,打电话,当然人家打的电话都是围绕工作的。
  灵儿在心里已经骂娘上百句了,那个在电梯里的姚主任可能困梯了。
  就在素凤终于说开会,姚主任一脸灿烂的出现在会议室时,一看会议室里只有三个人,脾气突然就爆发了。
  只见她用尼玛开头骂开了:尼玛,这都什么纪律,三番五次说纪律,都当耳边风。尼玛,死猪不怕开水烫,都什么形势了,纸媒就要关门了,还个个拽得像人似的,不看看你们的部门稿库,家家都断炊了,今天拿什么填版面,巷子里卖粥的都上了大图片,火锅店打折都写在民生新闻,这报纸办了还有谁看?尼玛,再看看我们的地方新闻,尽是工作报告。你看看,一个局的工作报告还掰成三天发,当我看不出来啊。
  坐着的三个人,自认倒霉,代人受过,被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
  没水平的女领导就这样,指桑骂槐都不会,应该骂的人不在,不关他事的却坐在那里挨骂。
  终于小平头来了,又离开了,一一打内线把人叫齐。
  以上刚发的这一节不完整,以这为准!!!



  素凤总编锲而不舍地用兰花指抠牙缝。
  这点她绝对是不避人的,什么场合,她都在抠牙缝。你说,她这样不淑女,退二线的老帅哥嫌弃过吗?你说,她这样让人家目光向哪里看好,再马屁的总编办主任小平头,也不能面对一直在奋力抠牙缝的美女副老总,抠得好看是不是?
  大家默然,时间无声,会议开不起来,新闻一部的宁主任,新闻二室的姚主任,民生部的沈主任都在赶回来的路上。
  大家都静等,素凤这突然提前开会,人家也没有准备是不是?
  一会儿宁主任回来了,坐在最角落的副刊部主任丽妃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宁主任这些年也够风光得意的,大交通,人才服务,金融,国土条口全是他布的线,油水新闻也只有他这里可以遇到。
  丽妃鼻子里哼哼还不是因为宁主任吃油水新闻,而是看到宁主任风尘仆仆,永远风尘仆仆的样子,好像报纸没有他,就揭不开锅,版面上就全是天窗了。劳苦功高,大家应该用感恩的心对他。
  事实上,年前的全员竞岗,没有一个兄弟愿意跟他走,到最后,还得一把手老总求这个求那个,这个新闻一部才算组起来,再看看那一班人马,说乌合之众也不是,看看那些光辉形象,曾有民宗局的老李局长,就啧啧称奇:你说一个女记者丑,那也就算了,你说第二个女记者丑,那也可能是偶然,接下来,来了第三个女记者,丑得不是一般。
  民宗局的李局长顿时对记者来不来,报不报他管理的这一块的新闻抱着无所谓的态度,看一个女记者,不舒服一小会,看见三个都那么丑的女记者,且据说是一个部门的,他简直是忍不住要把早饭和午饭一起吐出来了。
  当然,全市的人们都知道,从报社那幢大楼走出来的女人,大都是没有美女的,即使有,也是搞广告的,搞广告的女人如果没有一点姿色,那报社关门算了。
  宁主任进了门,坐在了素凤副老总的斜对面,经常报选题也就他与她对话。
  这两个人真正是绝配,一个女人到了175公分的个子,一个男人却是157的个子,倒了个个儿,却彼此信任与欣赏,真正是没话说了。
  素凤停止了抠牙,但看出来,牙缝里还是有障碍,很不爽。
  宁主任进办公室的身影永远像滚进来的,丽妃鼻子里哼哼也是因为,她坐在最不引人注意的角落,她几乎是看不到宁主任的人的,那么矮,矮到有侏儒的嫌疑。
  但那又怎样,人家骑在电动车上。人们到了眼前就会发现宁主任不是站在车上骑,也是舒服地坐着骑的。
  新闻二部的姚主任还没来,大家舍命陪君子,死等,灵儿有那么多事,也只能耐着性子。灵儿对这样不按规矩出牌,说开会就开会,打破常规的做法非常不爽。
  女人当道,朝令夕改,想一出是一出,是在表示自己有权还是怎么的。但在座的男主任们鸦雀无声,她曾是意见领袖似的,现在也学会忍了。
  姚主任没来,素凤对小平头说,打他电话。
  小平头主任拨通了电话,电话响到快断气时,那头接了,不说在哪里,只说快了快了。
  大家轰的一下笑了。
  素凤脸铁板一块,问他到哪里了?
  小平头问,老兄,到哪里了,不知道下午的选题会啊?
  姚主任说到市中心了。
  大家又轰地笑了。
  小平头说他到市中心,那就是到郊外了。他说在电梯里,那才是真到市中心了。
  小平头做人圆滑,他随即打通了民生部主任沈主任的电话,电话在楼道里响起来了,看来是到了。
  大家还是等,素凤又开始抠牙缝,抠一下还拿到眼前细看,然后手伸到桌旁弹几下,如是者三。
  丽妃对着报纸开始看报眼广告了,又是楼盘开盘,天天都是这样,要不是开发商开盘,报社这个大楼都要倒了。
  小平头也不耐烦了,他打通了姚主任的电话,那头果然说在电梯里了。
  大家七零八落地站起来,给自己的杯子里倒开水,既然姚主任快到了,这会也就要开了。
  丽妃记起了自己的手机充电应该差不多了,离开了会议室。小平头说有个表格要让办事员做一下,出去了。宁主任一手拿手机,一手捂着嘴往门外走,打电话,当然人家打的电话都是围绕工作的。
  灵儿在心里已经骂娘上百句了,那个在电梯里的姚主任可能困梯了。
  就在素凤终于说开会,姚主任一脸灿烂的出现在会议室时,一看会议室里只有三个人,脾气突然就爆发了。
  只见她用尼玛开头骂开了:尼玛,这都什么纪律,三番五次说纪律,都当耳边风。尼玛,死猪不怕开水烫,都什么形势了,纸媒就要关门了,还个个拽得像人似的,不看看你们的部门稿库,家家都断炊了,今天拿什么填版面,巷子里卖粥的都上了大图片,火锅店打折都写在民生新闻,这报纸办了还有谁看?尼玛,再看看我们的地方新闻,尽是工作报告。你看看,一个局的工作报告还掰成三天发,当我看不出来啊。
  坐着的三个人,自认倒霉,代人受过,被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
  没水平的女领导就这样,指桑骂槐都不会,应该骂的人不在,不关他事的却坐在那里挨骂。
  终于小平头来了,又离开了,一一打内线把人叫齐。
  终于开始报选题:民生部报了一条,刚说到一位91岁的老寿星,邻居为她过生日,副总编素凤母威大发:尼玛,又是这新闻,这个那个寿星过生日,寿命还越来越短。尼玛,以后,年龄不过百的不上版,都什么新闻!
  民生部的沈主任面无表情,他是被批惯了。他可不像宁主任那样会拍马,偶尔宁主任还会把会务上的茶杯、充电器材一类拿回来送给这个那个副总,沈主任因此被骂得最多。
  沈主任又报下一个选题,市民公园一七龄童头被夹进栅栏了。
  素凤正准备骂人,新闻二部的姚主任说,这个啊,网上全是了,网友还上传了数张照片。
  素凤讥讽道:尼玛,是不是最后用空气钳扩张后头安然出来了。有脑子不,有点脑子不?呆子才会看我们的报纸。
  素凤一边骂,一边掀起报纸一拍,谁知打翻了茶杯。
  砰的一声,杯子摔得粉碎,素凤的脾气越发控制不住了。
  会议上永远不开口,冷眼相看的专题部主任贾美女几乎断定,素凤在50岁的头上,绝经了,更年期了,没救了。
  不可救药的更年期啊。
  会议开得很不成样子。真的。
  中间有个小插曲,谁都没注意,但这信息被小平头主任捉住了,在心底里冷冷地笑了三声。
  只听得素凤问:什么?看房团?都看到上海、北京啦?他一个号称第一资深的老记者去看房团看房?他看他的就是了,跟我们说什么?
  小平头知道内幕。一般跟开发商去全国看已开发项目,也就是广告部房地产部派两个人。这家开发内却要求派名副总。派副总,哪家派不出,坐在副总位置上的哪家不是排成了一排,平时都没事坐,这等好事却让一个评论部的主任去,回来还要争版面。
  小平头遇到这样的事早已知道分晓。广告部的新闻,谁都知道是有偿的,花了钱的新闻,它立场就是花钱人的立场,他花了钱就可以把丑的说成俊的,把矮的说成颀长的,把胖的说成瘦的。但纸媒再没落也应该有立场是不,不能谁花钱多就帮谁吹。
  素凤要是没这点定力,谁要求上篇稿件就应了,她怎么可以坐到副总位置。
  那头的老阚哪里知道这边的会议上正火药味,部门小李电话他讲了这结果,他还想电话给素凤责问,但十几家网络记者围坐在一起,已其乐融融,他也就算了。

  普通一个选题会,平时10分钟就搞定了,这天开了足足2小时。男人们又很不自觉,抽起烟来很不顾其他人感受。
  素凤姓徐,本土人,本土女人到年老抽煨的不少。素凤是抽烟的。在座的男人们自己抽自己的烟,只有一个陪开会的楚副总愿意给烟素凤烟抽。
  英子在别人发烟时,假装看不见,小气的男人们也就假装不知道,不给她烟抽。但楚先生是例外。
  但这天,楚先生脸色凝重,坐在牛高马大的徐素凤副总编旁边没记起递支烟给她抽。素凤用靠近楚先生边的手拱了拱楚先生。楚先生抬眼看着素凤,不解其意。看来,楚先生思想开小差开得不轻。
  素凤用兰花指示意了一个标准的点香烟的动作,宁、姚、小平头等心里窃笑。
  楚先生一本正经给了一支烟给素凤,并为她点上。
  素凤莞尔,露出黑黄的牙。美滋滋地吸了一口。估计退二线的老帅哥原老总提出那样的美事要求,她也不会像吸一口烟那样满足。
  专题部的贾主任是位高级编辑,全报社也就她具有高级编辑的资格证书。在素凤老总忙着给福利院的孩子送寒衣时,贾主任正忙着她的新闻论文,考高职英语。
  素凤吸了一口,头转向贾主任。小平头立刻明白,轮到贾主任报选题了。
  贾主任说,我们是预发版面,七个都做好了,就等封面版要请平面设计编辑加工。
  素凤说,报一下,小平头随即肯定地说,报一下。
  贾主任说,这次封面是一位退休老婆婆,几十年来手工做丝网花。
  贾主任没有说完,素凤说,这个,太轻了吧。
  贾主任说,这个婆婆的丝网花并不是一般大妈的业余爱好,她本来是画工笔画的。
  素凤问,她叫什么名字?
  贾主任说,叫马启茹。
  素凤说,这个人啊,了不得的画家,她怎么做丝网花了。
  贾主任,就是说,马婆婆在90高龄,锻炼自己的动手能力,增加艺术素养。丝网花看起来一般爱好者都会做,但画家的手下,丝网花可以做造型,讲究结构,题材。
  素凤问,图片大封面是放贾老师的作品还是她的照片?
  贾主任说,是马画家与她上百个作品在一起。摄影的是吴大师。
  素凤点点头表示满意,虎气收敛了起来。
  吴大师是摄影中心的主任,北方人,一表人才,不仅摄影,还会书画。事实上,贾主任做专题版面,许多信息都是吴大师提供的,照片也由他代劳。
  报纸专刊封面做整版图片新闻,已是城市类报纸的惯常做法。
  灵儿在走神。她的手机设置在静音,有人已在催她,问什么时候散会。
  灵儿无奈,回复了一个哭的表情。
  终于散会了。灵儿赶去办公室。这时,电话响起来,她的副手,今晚部门应该由她的副手陈美女值班的,但她说,孩子发烧了。
  灵儿没听完就发脾气,又发烧,你能不能不要拿孩子生病说事,老说她生病,哪天真被你诅咒成真,我看你哭去。快过来,该谁值班就谁值班,我不能总给你擦屁股。
  对方沉默一会,说,好吧。
  灵儿到了办公室,科员们已等得不耐烦,因为只有主任签过稿件,分管总编再盖过图章,编辑们才能上版房去组版。组了版校对要经过三校,往往发排后,半夜才能回家。如果流程上耽搁了,后半夜回家也是有的。
  编辑们知道今天是副主任陈主任值班,但陈诚美女不按规矩出牌是常有的事。
  陈副主任说,她妈妈生病了。陈副主任说,她小腹疼痛。陈副主任说得最多的是她家的女儿发烧了。
  这孩子三天两天发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有没有什么慢性病?有一次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编辑关切地问,陈美女生气道:你咒我啊,孩子得罪你啦,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家女儿三天两头发烧!
  凶得能吃人。
  编辑们多么希望灵儿主任息事宁人,把稿件看完,传给分管副总盖章,这样他们各行其事。哪知灵儿到了办公室说,你们自己想办法吧,我还有事。应该是谁的事谁承担。
  她竟然也不看稿件。
  一位80后编辑,拿起了电话,嘴里说,我来电话陈主任。
  电话那头没接。
  编辑们说,可能快到单位了。
  等了5分钟,像一小时那么漫长,80后编辑又电话,陈主任还是没接电话。
  这不是要急死人吗,部门的副主任,觉悟还不如一般的编辑。大家真的是愤怒了。
  灵儿一看下班时间已到,匆匆离座,说今天真的有急事,你们还是继续打电话给陈主任,反正陈主任没关机。
  80后编辑都要哭了。她得尽早赶回家,孩子才一岁多,晚上睡觉孩子跟她这个娘睡。父母从乡下赶来帮她带孩子,已经不容易了,不能晚上她都不回家。
  再说了,什么破单位,一个月的工资加奖金还不如饭店里端盘子的,每每看到饭店门口的招聘,服务员,传菜员。厨师月薪多少多少,一对比自己,气不打一处来,就这么点工资奖金,忙得像劳模,还早早一身职业病,尼玛,都什么事情。
  80后也学上徐总的口头禅,编辑们差点很不淑女的狂笑,都变态了。
  陈美女终于袅娜地进了办公室们,一阵香风留在了楼房过道里,经久不散。
  陈美女隐婚又隐离,眼下是单身贵族。传闻一个又一个,她的美丽的约会有多个版本,多少处经济酒店留下了她妖娆又匆匆的背影。
  @浮虫子 2014-11-20 21:10:11
  好故事,欣赏,学习!
  -----------------------------
  谢谢,一起加油!!
  @东海神刀 2014-11-20 11:06:53
  
  九,
  陈美女主任来迟了,不解释,不看任何眼巴巴等她的编辑,泡茶,开机,点出轻音乐,然后,问,哪几个版?
  其实也就三个版面,一个是80后的体育新闻与国际新闻,一个是小方编辑的城际民生新闻,兄弟报纸传来共享的。
  5分钟后,陈美女主任说,你们去组版吧。
  80后编辑点开预发版面一看,稿件全部盖了章,且时间段看是群点群签,人家根本没看一字。
  陈副主任说,今天副总有事,不看稿,吩咐我代签了,赶紧去组版吧。
  其实这三个水货版,也就是网络上随便荡荡的稿件,没有原创,扩版的这些年,报纸的水份越来越足,本地新闻的成色越来越弱。大家心照不宣,姑且填版,不可收拾时,估计纸媒也寿终正寝了。
  灵儿在夜幕初临时,换了一个心情,诗意荡漾,赶到风尚西餐厅时,那个叫郑北风的油画家已经款款深情地坐在暗暗的包厢里,含笑不语。
  灵儿的脸色立马柔和起来,声音也由粗变尖。
  人生不负,总算时不时有一个小鲜肉出现在枯燥的人生里。
  十,
  阚三强他们一夜到了北京。早晨的空气有些清冽,但却令人不爽。从小镇来的青年,对于空气的敏感是大城市人所不知道的。他们的肺部要求比较高,对污浊之气最是不能忍耐。老阚生于山野长于山野,小时候最喜欢的是秋冬季拿着长篙打柿子,扒开落叶寻遗漏的板粟,山里的空气是甜丝丝的。
  某个晚上,阚喝得有点多,他一个人步行了三四站路,欲哭无泪,软弱得像一坨不可救药的泥巴。他的曾经清洁的肺,现在每天吸进去的都是什么呀?他替自己的肺难过,也替自己难过。
  当年他与班上的刘军儿是难兄难弟,两个人好到穿一条裤子。人家刘军儿没考上大学,跟着他老子当了建筑工,到处包工程。
  现在的刘军哪里需要买房子,整层房子都是他的,口头禅是:房子太多,头都疼了。尼玛。
  老阚的尼玛是跟刘军儿学的,老阚差点忘了这事,后来,老阚又把尼玛带到了外乡,带到了报社。现在年轻人里面也有尼玛尼玛的了。
  老阚跟在看房团里,开发商想拿他们优秀的作品说话,让记者们有最直观的印象。可老阚是枚不和谐音。
  他想过要住大豪宅,可是这辈子他是没希望了。
  如果自己住不上大房子,还要回家写溢美文章,还要沉醉在大房子里的美好生活憧憬中,他是多么不愿意违背自己的意愿啊。
  可是,当年那个吸了近20年优质空气的少年肺不也在污浊里生存了吗?有什么比命更清高,更宝贵的。
  可是肺跟着他,就范于这个浑浊的空气,它也没有抗议啊。
  他们在望京的某个高档写字楼的餐饮连锁店吃了早晨,然后继续上车,开发商又包了大巴,向着昌平方向出发。
  一路堵,京都的路啊,有多少人的头发就白在路上。
  老阚又想到自己的小电驴子,在人与车之间,老阚是那么的如鱼得水。
  可是,在京都的大巴上,他听从了大流,连吃三个红灯,这样的行路,老阚对一小时也许两小时后,要看到的据说是昌平最好的纯墅,有些没兴趣了。
  管它纯墅又怎么的,人不能把自己的时光浪费在车上,在堵塞的路上与污浊的空气里。
  年轻记者们个个无语,绝大多数都睡着了。老阚似乎是唯一清醒着的人。
  北京的街景有些看不清,隔着雾。
  一切建筑都隔着雾。
  老阚也是有机会到京都工作的,他大学不少同学后来走上了出版等文化产业的路。可是,老阚是个现实主义者,尽管他也写诗歌,可是,入行纸媒后,他更加深入生活,所以,他选择写时评。
  只要看得透,才能去试着爱。
  老阚清醒得像一头诡计多端的狼,在京都的大巴上,他想到一篇文章的立意了。
  @浮虫子 2014-11-23 10:20:13
  好文笔,顶!
  -----------------------------
  亲,周日愉快!
  接上十

  老阚跟记者们下了车,这时他才明白,这个看房团与上海、深圳、青岛等几个的看房团汇成了大军,都来到了昌平纯别墅。
  他们下了车,一条大河显现在眼前。
  在北京这样的地方遇到一条清澈的河流,老阚顿时活过来了,像遇见了自己的前世。
  河的两岸是笔直的几列白桦路,小媳妇似的,挺白漂亮。
  老阚爱煞了这种树。
  看房大军林林总总汇聚而来,怕是有300多人,他们这时正穿过地势起伏的丘陵,弄成花香四溢,绿树掩映的公园,又像植物园,这景这园快让人醉了。
  老阚一下子变成了少年维特。在一株系着木牌写得丁香树的树前,老阚软弱得像二八少年。

  老阚在一处高端别墅前,突然把记忆闪回到他的青春期,拉都拉不回,那是他一生的痛。
  老阚生于乡下,他的父亲是乡中学的老师。老阚也算是出生于知识分子家庭,虽然与母亲生活在乡下。
  但这样的家庭结构,并没有给他带来欢笑,相反他的青春期要比别人悲情得多。
  老阚到了中学,已显出他一流的智商,成绩好到无人能追赶。做到班长的位置,而且因为父亲的原因,他从小跟着父亲学着拉了一手的好二胡。
  二胡这东西跃然不算大雅之堂中的高雅乐器,但那曲音陪伴了他多思的青少年时期。
  父亲重视他的教育,在老阚高中时,父亲生怕辜负了儿子的高智商,托关系,让老阚进了县里最好的中学。
  老阚忘不了进学的第一周,在新生聚会上,他遇到了他一生的痛。那个叫梦儿的白天鹅,美到让他这个乡下少年不能直视,可是夜晚的梦里全是她。
  这么美,美到像在云端里。
  老阚开始了他的初恋,而且还不是单相思。
  梦儿是个开朗的姑娘,她比老阚大一岁,乡下的孩子开蒙早了一年。
  老阚,那时还是阚三强在联欢会上表演《良宵》,他是怯怯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但梦儿是那么镇静,她向wbnn投来欣赏与鼓励的眼袋光。她那么漂亮,那么出众,她坐在第一排,向他反来赞许的目光,好像他的《良宵》是向她一个人演奏的。
  可是,阚三强的二胡表演还是没有发挥得好,其间很丢人的停顿了两次。的确,一个刚从乡下中学升入城里高中的三强,他过于紧张了,他第一次面对那么亮的舞台灯光还个那个漂亮女孩的目光。
  梦儿的高中三年把自己的情感全投注到阚三强的身上,对他的关心多过任何人。
  可是,在高老的前一学期,老阚逃避了,他的自卑越来越强。这三年,他在幸福与自卑中越陷越深。
  他拿什么配一只白天鹅,他拿什么给她未来。
  一个羞涩、出身一般的少年,就这样割断了自己的情丝,像划破自己的肌肤,像割开了自己的心脏,那痛,至今无法表达。
  那只白天鹅后来去了美国,在美国的街头,她也可以赢得百分百的回头率。
  阚三强争取过他的初恋吗?当梦儿把三年的日记本交到他手上的时候,他真想投河、吃药告别这冷酷的现实。
  可是他选择了回绝。
  一只癞蛤蟆不配想白天鹅的心思。
  阚三强的死党刘军中儿把三强的初恋告诉了三强的妈妈。
  妈妈那时正坐在阳光里捡黄豆里的坏豆子。
  妈妈头也不抬,没头没脑的说了这句话:一只癞蛤蟆不配想白天鹅的心思。
  这话像一把刀直插少年的心,又像一付药,让他记了疼痛。
  梦儿,那个世上最美的高中女生,爱了他二年半的白天鹅,他连手反映尖都没有碰过她。
  他想,他是对得起她的。
  只是,老阚的人生,从此输给了爱情。

  接上十 错得多了,修改了重发

  老阚跟记者们下了车,这时他才明白,这个看房团与上海、深圳、青岛等地来的媒体记者看房团汇成了大军,都来到了昌平纯别墅。
  一条大河扑面而来,像钻到了怀里。
  在北京这样的地方遇到一条清澈的河流,老阚顿时活过来了,像遇见了自己的前世。
  河的两岸是笔直的几列白桦树,青葱小媳妇似的,挺拔漂亮。
  老阚爱煞了这种树。
  看房大军林林总总汇聚而来,怕是有300多人,他们这时正穿过地势起伏的丘陵,像走进花香四溢,绿树掩映的公园,又像植物园,这景这园快让人醉了。
  这就是低密度纯墅的配套之一。
  老阚一下子变成了少年维特。在一株系着木牌写着“丁香树”的树前,老阚软弱得像二八少年。

  老阚在一处高端别墅前,突然把记忆闪回到他的青春期,拉都拉不回,那是他一生的痛。
  老阚生于乡下,他的父亲是乡中学的老师。老阚也算是出生于知识分子家庭,虽然与母亲生活在乡下。
  但这样的家庭结构,并没有给他带来欢笑,相反他的青春期要比别人悲情得多。
  老阚到了中学,已显出他一流的智商,成绩好到无人能追赶。做到班长的位置,而且因为父亲的原因,他从小跟着父亲学着拉了一手的好二胡。
  二胡这东西虽然不算大雅之堂中的高雅乐器,但那曲音陪伴了他多思的青少年时期。
  父亲重视他的教育,在阚三强高中时,父亲生怕辜负了儿子的高智商,托关系,让儿子进了县里最好的中学。
  老阚忘不了进学的第一周,在新生聚会上,他遇到了他一生的痛。那个叫梦儿的白天鹅,美到让他这个乡下少年不能直视,可是夜晚的梦里全是她。
  这么美,美到像在云端里。
  老阚开始了他的初恋,而且还不是单相思。
  梦儿是个开朗的姑娘,她比老阚大一岁,乡下的孩子开蒙早了一年。
  老阚,那时还是阚三强在联欢会上表演《良宵》,他是怯怯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但梦儿是那么镇静,她向他投来欣赏与鼓励的目光。她那么漂亮,那么出众,她坐在第一排,向他投来赞许的目光,好像他的《良宵》是向她一个人演奏的。
  可是,阚三强的二胡表演还是没有发挥得好,其间很丢人的停顿了两次。的确,一个刚从乡下中学升入城里高中的三强,他过于紧张了,他第一次面对那么亮的舞台灯光还有那个漂亮得眩目的女孩。
  梦儿的高中三年把自己的情感全投注到阚三强的身上,对他的关心多过任何人。
  可是,在高考的前一学期,老阚逃避了,他的自卑越来越强。这三年,他在幸福与自卑中越陷越深。
  他拿什么配一只白天鹅,他拿什么给她未来。
  一个羞涩、出身一般的少年,就这样割断了自己的情丝,像划破自己的肌肤,像割开了自己的心脏,那痛,至今无法表达。
  那只白天鹅后来去了美国,在美国的街头,她也可以赢得百分百的回头率。
  阚三强争取过他的初恋吗?当梦儿把三年的日记本交到他手上的时候,他真想投河、吃药告别这冷酷的现实。
  可是他选择了回绝。
  一只癞蛤蟆不配想白天鹅的心思。
  阚三强的死党刘军儿把三强的初恋告诉了三强的妈妈。
  妈妈那时正坐在阳光里捡黄豆里的坏豆子。
  妈妈头也不抬,没头没脑的说了这句话:一只癞蛤蟆不配想白天鹅的心思。
  这话像一把刀直插少年的心,又像一付药,让他忘了疼痛。
  梦儿,那个世上最美的高中女生,爱了他三年的白天鹅,他连手指尖都没有碰过她。
  他想,他是对得起她的。
  只是,老阚的人生,从此输给了爱情。
  @我装故我飞 2014-11-23 12:29:31
  作为曾经在纸媒工作过的一员,对文中描写深有感触。
  -----------------------------
  谢谢同行!!
  @宜家猫64 2014-11-21 09:33:00
  普通一个选题会,平时10分钟就搞定了,这天开了足足2小时。男人们又很不自觉,抽起烟来很不顾其他人感受。
  素凤姓徐,本土人,本土女人到年老抽煨的不少。素凤是抽烟的。在座的男人们自己抽自己的烟,只有一个陪开会的楚副总愿意给烟素凤烟抽。
  英子在别人发烟时,假装看不见,小气的男人们也就假装不知道,不给她烟抽。但楚先生是例外。
  但这天,楚先生脸色凝重,坐在牛高马大的徐素凤副总编旁边没记起递支烟给她抽。素凤用靠近楚先生边的手拱了拱楚先生。楚先生抬眼看着素凤,不解其意。看来,楚先生思想开小差开得不轻。
  素凤用兰花指示意了一个标准的点香烟的动作,宁、姚、小平头等心里窃笑。终于开始报选题:民生部报了一条,刚说到一位91岁的老寿星,邻居为她过生日,副
  -----------------------------
  英子,应该改为素凤。
  《纸媒无故事》人物表:
  总编辑 党组书记 宇文渊 54岁,高级记者
  副总编辑 徐素凤 44岁 主任编辑
  时评部 阚三强 43岁 高级编辑
  总编办主任 欧阳紫阳 50岁 记者
  城市部主任 周灵儿 44岁 编辑
  城市部副主任 陈诚 44岁 编辑
  民生部主任 曹特特 48岁 记者
  专题部主任 贾玉洁 50岁 主任编辑
  副刊部主任 康丽妃 51岁 主任编辑
  十一

  报社上午第一次报选题会兼评报会快开始了。副总编辑陈家和端着杯子,夹着一叠报纸进了小会议室的门。
  第二个到的是总编办的小平头欧阳紫阳。
  两个温和的人,脸上带着笑。
  第三个到的是副刊部的编辑王秋艳。
  时评部的小李。
  民生部的曹特特主任。
  城市部的周灵儿主任。
  新闻一部来了个实习记者张鹏飞。
  新闻二部来了个孕妇记者,叶珊。
  办公室主任欧阳紫阳说,大家报一下。
  这就是报选题了,也就是说今天冲在一线的记者,将要采访的也即明天报纸上可能看到的新闻。其他二线部门正在组的稿件与当天要上版面的稿件。
  新闻一部先报。
  张鹏飞是个胖胖的90后,刚从韩国留学回来,父亲是做生意的,老有钱了。
  张鹏飞来报社,据有经验的人分析,无非是将来跟有权有势的人多认识,多接触,这样,也算提高富二代政治地位的一个好途径。
  张鹏飞此刻抬头看着副总编辑张家和。
  张家和是快退二线的老记者了,没有锐气,脾气练得跟菩萨一般。
  张副总编辑温和地笑着,提醒也没有。
  小平头主任说,开会前你们宁主任有没有跟你说今天有哪几个选题?
  张鹏飞说,我不知道啊。进会议室前我还在上班的路上,直接就来开会了。
  张家和说,打电话给你们主任,就现在。
  张鹏飞说,我打啊?
  小平头说,还是我打吧。
  电话打通了,与会者交头接耳。
  会议开得最不像个会议。
  小平头一会就打完了电话。
  张家和看着小平头。
  小平头说,宁主任正在采访,他说下午回来跟值班总编对接。
  张家和不生气,会议也不是为他开的,不跟他说选题最好,不知者不负责。何况上午的选题会与下午的编前会脱节了。
  上午报的选题 ,值白班的老总知道。下午的编前会报的稿件,值夜班的总编了解,两厢里岔了气。
  民生部的曹特特报了一个版面的策划,他部门共4人,昨天全去了一个乡镇采风。那里的特色观光农业。
  张家和副总来了兴趣,在一个天天坐班,看不到自然与农业景象的人来说,脑子里秋天的画面是美好的。
  曹特特说,丘陵地区的农民春天采茶,秋天收板粟,但今年,农民们种了大面积的紫山芋、水果山芋以及溏心山芋。现在正是收获季节,农民们全出动扒山芋,新扒出的山芋晒在地里,收购的人却很少。农民本来是想把山芋卖到大城市,冬季城里人喜欢吃街头炕的山芋。销售季节农民需要新闻助力推销。
  陈家家和坐直了身子问,下文如何?
  曹特特说,我们把事情反映上来了,总编室是不是派记者与摄影记者去报道呢,这是哪个部门的条口哪个部门的记者前去采访。
  陈家和看着新闻二部的记者叶珊说,回办公室就电话给你们主任,让姚主任接到电话就去镇里,另外,欧阳主任电话一下摄影中心的,明天报纸的封面版就是这个了。应该是不错的图。
  欧阳紫阳飞快在小本子上记着。
  城市部周灵儿主任说,我们是常规版面,没有报的。
  副刊部的不参与抒新闻选题。
  每天评报的二线主任没来,报当天报纸上差错的也没来。
  上午的选题会也就结束了。
  @敏儿故事 2014-11-24 09:10:47
  看了您的博客,好美
  -----------------------------
  真的吗,谢谢你敏儿
  @海豚先生秦祎氘 2014-11-24 11:13:39
  @宜家猫64
  纸媒故事多啊。
  猫,天涯不能自己删帖,你这样修改了重复发,会让人看着混乱。
  -----------------------------
  都是现写现帖,发了再看,错得多了。为什么不能修改/博客里可以修改?
  @浮虫子 2014-11-24 12:01:39
  支持,顶起!
  -----------------------------
  虫虫,越写越顺手了吧
  十二、
  总编辑于文渊中午在食堂吃过饭就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没有午休。
  直接打开电脑,进入本地一门户网浏览。
  接了一个电话,站了起来,在办公室来回走。
  打手机。
  约20分钟后,徐素凤走进了宇文渊的办公室。
  宇文渊问:央企那家开发商组织记者看他们的项目,派谁去的?
  徐素凤说:老阚,又去了北京了,回来的路上还会去渤海湾看两个养老地产项目。
  我翻了一下,我们的报纸为什么没有新闻?老阚没写吗?
  素凤高门大嗓地说:楼盘广告文章我们一向是不放正报的?
  宇文渊问:哪你觉得应该放哪里?
  广告中心不是有自己的软文版面吗?
  宇文渊问:开发商的新闻是新闻吗?
  他们给钱了呀,不适合放正报。
  如果他们给了钱,又是新闻能不能上正报呢?宇文渊有些火气了。
  徐素凤说:一向这样啊,开发商的消息一直在广告中心自己的版面走,即使是市主要领导都出席的,他们有自己的周刊,完全可以做头版,放大篇幅。
  宇文渊问:如何理解房地产是最大的民生?你知道今年的城市拆迁、旧城改造任务吗?
  知道啊,这个我们有报啊。
  那150万方旧城改造,做配套、做CBD及高层公寓房的是哪家公司?
  不知道。
  既然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看房团的新闻通稿被你会上就枪毙了,老阚连申辩的机会都没有?
  他的稿件可以上广告中心的版面呀。
  那要哪天才能上版面?
  周五见报,徐素凤说。
  周一家家网站都有的稿件,人家还配发了大量的项目实景图,记者团每到一处都有拉着横幅的合影,纸媒即使第二天见报,也是步人后尘,更不要说我们的记者队伍素质严重下降,步人后尘的稿件拾人牙慧的功夫都不到家,还要放到周五。
  徐素凤还是那句:以往都这么做的,他们几个值班编辑也是这么做的。
  宇文渊提高嗓门说:还嫌我们的报纸权威性扫地得不够彻底吗?还嫌报社的日子过得不够拮据吗?清高啊,就我宇文一个人俗,开口钱闭口钱是不是?这么好的民生新闻,早就应该策划,应该集中力量拿宣传方案,定人定班子,全面出击做深度。
  徐素凤点头说:我这就布置。
  宇文说:我一向强调记者要提高新闻素养,我们在编的哪个不是吃记者饭的,吃新闻饭的,现在新闻饭多难吃体会还不够深切吗?不要人浮于事整天乱扑腾,记者早就应该练兵了,没有好日子了,不是什么狗屁无冕之王啦。我们这些老总都要点头哈腰陪人笑脸,要陪人吃饭拉广告,不要一谈到慈善就崇高,一谈到献爱心就光荣得很,我们先管好我们自己的饭碗吧。
  十三、
  徐素凤回到办公室,呆呆地发愣。
  她是有名的后知后觉的人,渐渐地才品味出老总宇文渊的意思来。
  一谈到慈善就崇高,这句还不够明显吗?从前的老帅哥老总退二线后,有时还会在这层楼里逛逛,有时还会在她这边坐坐。两个人的关系谁都知道,要不是前任老总力荐徐素凤怎么可以做副总,她是连一篇像样的新闻稿件都写不顺的,更不要说重大新闻的策划水平,深度新闻的写作能力。她以搞社会活动产生了良好的影响,又以工作狂赢得众多记者们的尊敬,难道这些都不足以让她安稳地坐在副总位置上吗?
  作为党报,发挥好党的喉舌、桥梁作用是职责,搞好民生新闻,让百姓安居乐业,这些不是主要职责了吗?广告不是广告中心的事吗?这些年,广告中心与网络部总是在招人,进人,队伍扩充了好些倍,一旦有年轻、有思想、能写会说、形象好的,都往这两个部门输送,坚守新闻阵地,不是记者与主任们竞岗时说的豪言壮语,真的就这么慷慨激烈。
  徐素凤一向的正能量,今天,在宇文渊的一番教诲下,真的有些怀疑与沮丧。
  她电话给城市一部的宁主任。
  宁主任说,快到单位了,什么事?
  徐素凤说:直接到我办公室来。
  15分钟后,宁如意主任进了徐素凤的办公室。
  徐副总问:城中150万方的旧城改造项目,是谁一向在关注?
  是姚主任他们。
  目前项目到哪一步了?
  上月动工了,上次四套班子领导都参加奠基仪式了,主要部局领导也去了。城投去了300号员工的方阵。项目承接方的营销策划队伍也组建齐了。
  徐素凤说:如果做选题策划,你觉得如何入手好些?
  宁主任说:徐总,这是姚主任他们部门的事,我没想过。
  徐总说,哦,也是,我只是随口问问。
  宁主任说,一般这样的政府工程,又是旧城改造,从提高城市形象,完善商业配套等都可以做的。
  宁主任说还有很多事要布置就走了出去。
  徐素凤还在想着宇文渊的话,这月她当值夜班,全部版面由她来签发,任务重,熬夜,精力着实不济。再说,她与宁主任走得近些,可以问问他,至于姚主任,她真的不知深浅,还是拖一拖再说。

  @宜家猫64 2014-11-25 09:25:56
  十三、
  徐素凤回到办公室,呆呆地发愣。
  她是有名的后知后觉的人,渐渐地才品味出老总宇文渊的意思来。
  一谈到慈善就崇高,这句还不够明显吗?从前的老帅哥老总退二线后,有时还会在这层楼里逛逛,有时还会在她这边坐坐。两个人的关系谁都知道,要不是前任老总力荐徐素凤怎么可以做副总,她是连一篇像样的新闻稿件都写不顺的,更不要说重大新闻的策划水平,深度新闻的写作能力。她以搞社会活动产生了良好的影响......
  -----------------------------
  总编辑于文渊中午在食堂吃过饭就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没有午休。
  直接打开电脑,进入本地一门户网浏览。
  接了一个电话,站了起来,在办公室来回走。
  打手机。
  约20分钟后,徐素凤走进了宇文渊的办公室。
  宇文渊问:央企那家开发商组织记者看他们的项目,派谁去的?
  徐素凤说:老阚,又去了北京了,回来的路上还会去渤海湾看两个养老地产项目。
  我翻了一下,我们的报纸为什么没有新闻?老阚没写吗?

  宇文渊
  https://tuoshuiba-image.oss-cn-hangzhou.aliyuncs.com/system/tybbs/listcate-4961930-0-1.shtml

  《纸媒无故事》 亲们,可到博主博客里来阅读!!!!!!!!1
  @宜家猫64 2014-11-25 09:25:56
  十三、
  徐素凤回到办公室,呆呆地发愣。
  她是有名的后知后觉的人,渐渐地才品味出老总宇文渊的意思来。
  一谈到慈善就崇高,这句还不够明显吗?从前的老帅哥老总退二线后,有时还会在这层楼里逛逛,有时还会在她这边坐坐。两个人的关系谁都知道,要不是前任老总力荐徐素凤怎么可以做副总,她是连一篇像样的新闻稿件都写不顺的,更不要说重大新闻的策划水平,深度新闻的写作能力。她以搞社会活动产生了良好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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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宜家猫64 2014-11-25 11:35:36
  总编辑于文渊中午在食堂吃过饭就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没有午休。
  直接打开电脑,进入本地一门户网浏览。
  接了一个电话,站了起来,在办公室来回走。
  打手机。
  约20分钟后,徐素凤走进了宇文渊的办公室。
  宇文渊问:央企那家开发商组织记者看他们的项目,派谁去的?
  徐素凤说:老阚,又去了北京了,回来的路上还会去渤海湾看两个养老地产项目。
  我翻了一下,我们的报纸为什么没有新闻?老阚......
  -----------------------------@天涯杂谈 @糊涂_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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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备注了一份,方便阅读
  @虞惠子 2014-11-25 20:01:07
  老阚是主角,老男人当主角不讨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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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真是,我得再想想。谢谢提醒
  自己顶,这几天忙没时间写了
  十四,
  阚三强到了北京昌平,看了一套样板房就无心再看下去。
  他无法想像住在如此宏大的住宅里,如果安放一颗飘浮的灵魂。
  同行们在拍样板楼房前的水景,芦荻飘白,水清荡漾。一只白色的小船泊在水里。天高云淡。
  老阚的同学,一个叫季子的同班同学在山东办杂志,后来因为写评论出了名,被借用到北京一本国家级的杂志作责任主编。
  老友相聚,热情万分。老阚与季子,季子又喊来了在北京的三五好友,都在小城工作过的老乡。
  几个人找了一家饭店,从托尔斯泰聊到拜伦,从海明威聚到村上春树,从苏东坡聊到海子,热血沸腾,哭着笑着。
  老阚也是这顿饭上,才知道季子不在杂志干了。杂志是文青的病,季子早已病愈,到了一家网站做网管。这家网站是中央党报的网络平台。
  老阚又一次感到心如锥刺了一般。
  当年老阚与季子一样是风靡校园的诗人,后来两个人辗转多地,但都一直不忘写作。后来,老阚下了海,酒色皆沾。风光无限,可是,扬州一梦,一事无成。
  终于还是回头是岸,做起了他心中隐隐有的梦,做一名地方报的记者。
  老阚做记者也是不甘居于人后的,得之于小聪明,也失之于小聪明。这一混又是十多年,头发渐白。意志消磨。但老骥伏枥,尚有理想。
  看到季子如此功成名就,老阚真的是不甘。
  傍晚记者团一行到了火车站,火车将开往上海。

  十五,
  曹特特在选题会上报的山区农民收山芋的事,徐素凤副总并不知道。被宇文渊一顿骂,她已找不着北,听之任之吧。
  徐素凤第一次体会到自己是如此的力不从心,也第一次不再那么脚步铿锵,意志坚定。
  傍晚,素凤老家来了个乡亲,拎了一袋东西放下来就要走。
  徐素凤问,等一等,是谁让送来的?
  那个人说是宣传站的小徐,他说很感谢你们这里的记者,他们到了乡下山芋地拍照,报道,结果周边大城市来了许多私家车,乡亲们的山芋一下子卖掉了许多。
  徐素凤突然有了思路,一边送走客人,一边打内线请白天开选题会的陈家和副总编。陈家和永远都在办公室,他在电话里汇报了大概。
  徐素凤立刻上网搜,看看网上报道到哪一步了。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网上铺天盖地,各路拍客摄友,素凤顿时心里凉了半截。如果再报这样的新闻,就不仅仅是拾人牙慧而是让人笑话了。
  徐素凤点上了一支烟,眯着眼睛想起了办法。
  大约过了一刻钟,她内线电话给总编办,请欧阳紫阳来一下。
  办公室小平头来到徐副总办公室,只见素凤老总正一个人被烟雾包围。
  徐副总说,你们办公室赶紧给我几个大商场的电话。
  小平头出去了,一会内线来说了百盛、八佰伴、金鹰、一百货等。
  徐素凤一一电话,希望趁周末、双休的各商家促销大卖,山芋作为奖品。
  这一举措,当时也只是灵机一动,连徐素凤自己也没有预料到在这座城市掀起了巨浪。许多购买的市民,仅仅为了五十、二十、十公斤的山芋,纷纷走进了久不迈进的实体店。
  帮助乡亲们销售山芋的新闻,又延伸出附加新闻,百姓购物,为了一袋山芋而狂购。
  素凤的确有所领悟。她也是第一次对这个与她合作了不到半年的新老总宇文渊,心存感激。
  十六,
  徐素凤在子夜才看完版面,这天对她来说特别漫长,人疲倦到睁不动眼睛,右肋隐隐地疼。她抬起手臂努力向上举了举,疼痛还比较明显。
  站起来抬头,伸双臂,弯腰,感觉才好些。
  徐素凤内线电话拨通值夜班的宁主任,他还在,直点头说,还有半小时就可以传版面了,徐总你先回家吧,路上当心。
  徐素凤关机,拿了条银色毛线围巾绕到脖子上。拿起包关门进电梯。
  疲倦一阵阵袭来,冷风灌耳,头皮顿时凉透了。
  在斑马线上,徐素凤把电动车停了下来,想把围巾绕到头上,围巾很长,可以把头脖子全裹进去。
  街上人很少,车辆也很少。徐素凤双腿跨在车上,脚尖踮地。十月的夜风很冷了,中午出门匆忙,宇文渊电话请她快些到单位,加上中午气温较暖和,她也就没有加件衣服。
  徐素凤记得有道车灯光射过来,她眯着眼睛迎着灯光看过去,她在斑马线的一侧,靠近慢车道的地方,应该是安全的。
  可是马路如虎口,她真的不知道飞来横祸是如何发生的。
  她的记忆停留在绕围巾的环节,因为手臂有些疼,绕起来很吃力。
  第二天,当徐素凤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看到了自己的宝贝女儿吴岫。岫岫低着头,面对着她。
  妈妈,你终于醒了。岫岫低声说。
  徐素凤问,我在哪里?跟电视剧里一个桥段。
  岫岫说,你出车祸了,吓坏我了。爸爸也知道了,但爷爷这几天腰病复发,站不起来,奶奶都没人照顾了,爸爸那边离不了。
  徐素凤看到了女儿,动动四肢好像都有知觉,也就坦然了。
  旁边一个胖胖的小伙子露出一张白的脸,说,对不起了。是我撞了你。
  岫岫说,妈妈,昨夜就是这个人开车,从慢车道转上快车道,硬是撞到了你。还好,要不是他守着你并报了警,又电话我,妈妈恐怕命都捡不回了。
  素凤虚弱地抬头看看这个小伙子,20多岁的样子吧,脸上还有孩子气。
  岫岫说,妈妈你昨夜头上流血了,抢救时缝了六针。
  徐素凤左手吊着水,有止疼作用的吧,所以头皮上并没觉得疼。右手去摸摸,头顶上罩了一个大包。
  她记起来了,昨夜一道强光罩着她,她正在努力地想把围巾绕结实一些,这时候,女儿来电话问妈妈什么时候回家,有没有带钥匙。
  素凤总是不记得带家里的钥匙。她的这个家,先生总是在家里的,他在高校教书,除了一周十几节课,平时爱在家写写小说,不出门,素凤多年来习惯无牵无挂地出门,钥匙不带是常事。
  女儿岫岫打电话给妈妈,想说她爸爸去了爷爷奶奶处,照顾二老了,到了很晚才想起岫岫的妈妈有没有带钥匙,让女儿从大学赶回去。
  岫岫上大学一年级,就在本市的一所综合性大学。
  肇事者就是看到这最后一个电话,打了电话一问果真是徐素凤的家人,又呼叫了救护车陪着整个抢救过程。
  徐素凤微笑着跟小伙子说,你也吓着了,回家吧,一切交给交警去吧,谢谢你没有放弃我。
  小伙子留下了电话,匆匆离开了。

  报社这边知道徐素凤出事,是在上午上班时间,办公室小平头带着办公室的办事员第一个赶到,带来了问候,并跟徐素凤说,徐总,你安心养伤,一会儿宇文总会带上白班的同志们来探望你。
  徐素凤客气地说,不用跟更多的人讲,影响正常工作不好。报社人手本来就少,现在发行季又到了,我这躺倒真不是时候。
  岫岫送走一批又一批客人。
  上午10点钟左右,徐素凤的哥哥赶了来,看望了遍体鳞伤的妹妹,就走到外面打肇事者的电话,交涉了一二三四五诸事,又直接到了住院部值班室,他有一个哥们是骨科的医生。
  值班的护士说,王主任下午巡房的时候,会去看望病人。
  徐素凤不等哥哥回病房,眼皮像灌了沉重的铅,昏沉沉睡去。
  其间,来了不知多少批探望她的读者、被采访者、朋友、机关人员,单位的各部室主任全来了,这一切她都不知道。
  她的确累到极点了。
  @浮虫子 2014-12-02 10:44:51
  发布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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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赏杯咖啡,喜欢!
  十七,
  副刊部的康丽妃参加了下午的选题会。
  丽妃是所有主任里年龄最大的,到年底如果双选的话,她是要退二线的了。
  什么会她都参加,虽然不用报选题,她还是一次不拉的参加下午的选题会。上午的采编会如果邀请她的话,也是乐意参加的。
  纸媒的副刊其实已萎缩到快没阵地了。每年到了年底,丽妃都会写篇编稿心得,往大里说是论文,小里说就是编读往来。
  今年她提交给内刊一篇题为《最后一块湿地——副刊之态度》的论文。其实她心里也不肯定副刊。自从有纸媒起,报纸的副刊就存在了,人们还知道一点常识,比如张恨水的《金粉世家》就是在副刊上连载的。
  多少年来,副刊已成为培养文学爱好者的阵地,也是年纪较大些的读者喜欢的版面。由副刊扩充到夕阳红、教育、养生、阅读、微博、名城掌故、夜话等丰富多彩的副刊。
  可是,随着生活节奏的加快,也随着微信、微博甚至是腾讯QQ的兴起,五花八门的副刊已被斫枝去节,版面越来越小。
  丽妃的副刊部门现在只有两个人,一个主任一个副主任,科员直接就省略了。
  而《最后一块湿地——副刊之态度》,也似乎变成了丽妃对自己坚持在副刊的自我安慰。
  湿地是最宝贵的,也是越来越稀缺的,所以,坚持意味着有意义。
  丽妃在选题会上听到副总陈家和说,下一年度的报纸征订开始了。办公室的小平头欧阳紫阳听陈副总说完,征询似地问:陈总,要不要请发行部的同志上来一下。
  陈家和说,也好。
  一会儿发行中心的朱正上来了。
  一张饱经沧桑的脸写满了忧戚似的。
  周灵儿也在,看到朱正如此脸色,在心底无比鄙视,腹诽说,又装,死了娘老子也不过是这表情,以为别人不知道,一年里有10个月,此位仁兄在做什么。别人拼命工作,忙于奔波写不完的稿,组不完的版面,完不成的任务,谁又帮忙了。到了征订,这位仁兄就如丧考妣地出来,求兄弟姐妹帮忙。就差磕头作揖了。
  朱正说,狗子说谎,这工作不是人干的。今年的任务更加艰巨,要完成10万份,打死也完不成这个数。不要说10万份,5万也不知到哪里去求爹爹告奶奶去。
  由于说下午的选题会很重要,各部门都是主任正职参加的。
  大家由嘀咕到公然反抗,情绪之激动就差拍案而起。
  叫记者编辑去订报,这本身就是违背新闻法的。
  陈家和笑笑,挠着头皮说,嘿嘿,还真没有这部法。三令五申说不让记者订报、跑广告,记者如果不做这些,报纸真办不下去了。
  平时发行部就没有一点措施啊,或者给邮政部门统一征订不行吗,记者的面子在哪里,年年都是说,让记者们卖卖面子。
  周灵儿说,面子没有,里子也没有,卖人的话,报社的女人都一把年纪了。到了订报,就巴不得男人女人都出去求人,丢脸不是一年两年了,十几年了都这样,还是市场经济不?还人人都有责。反正我们部门要完成100份,我完不成。
  宁主任说,完不成就扣奖金呢,这是老规矩了。
  姚主任说,每年都这样,征订完不成扣采编部的奖金,完成了给发行部那几十号人发奖金,脑子进水了,这都什么政策。
  周灵儿说,姚主任是订报大户,你们要是完不成,人家更是无能为力了。
  姚主任说,完得成是好事,也未免不是坏事。人家给你订一份报,全年盯着你发他那些烂稿子,有一篇不发,人家就破口大骂,求人的时候一副嘴脸,人家要求你回报的时候一副嘴脸,尼玛,你想想,帮忙订几份报纸而已,这钱也不进我的口袋,天天几十个版的报纸送到人家门上,报纸当真一钱不值?真是贱到骨子里了。
  陈家和始终微笑着。
  专题部的贾主任说,陈总你乐得开心啊,为什么你们老总、副老总没有任务?部门主任的腰都压得直不起来了。
  陈家和说,贾主任你能耐大啊,到年底,你准完成任务。
  欧阳紫阳看大家也闹得差不多了说,现在我报一下各部门征订指标。
  5万份的订报指标,分解到各部门,主任们死的心都有。
  “年底双选什么时候开始搞,以往不是11月就进行的吗?”丽妃突然冒出一句话来。
  周灵儿笑得咯咯咯地:康主任倒计时啦,就看你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了。
  大家心照不宣,康丽妃两个月后就可以退二线了,退二线上班不上班随便,奖金与在职主任一样,一分不少。丽妃在掰着指头看自己什么时候退二线,就用不着挑这么沉的担子了。
  就着写,老半天要重新登录,早上写的全飞的,沮丧
  https://tuoshuiba-image.oss-cn-hangzhou.aliyuncs.com/system/tybbs/blogger/blog_main.asp?BlogID=4961930
  纸媒无故事

  到这里来看我
  老阚坐上了G字头车,往上海方向赶。到了上海,开发商总部会有一个高大上的宴请,各城市楼盘项目都有方阵往上海涌。届时,老阚所在的二线城市新楼盘的芳名,将首次撩开面纱。
  小姜姑娘请老阚旁边的记者调位子给她,她坐在了老阚的邻座。
  老阚顿时老有挂怀,这几天他的心路历程跌宕起伏,失落,冷落,若有所失,甚至沮丧。
  是这个时代抛弃了他,还是他忽略了这个时代?
  一阵阵香风,虽然微弱,但却坚持如丝如缕地递给老阚的鼻腔。
  小姜姑娘说,阚老师,咱们两个也扫一扫。
  老阚已大概知道扫一扫什么意思,因为头天在车上记者们扫成了一片。
  老阚说,老夫没有微信。
  小姜说,那阚老师看我的手机吧。
  老阚接过小姜姑娘递过来的手机,手机背面像嵌了一层粉钻石,豪奢得不行,也小女儿气得不行。
  老阚看到了小姜姑娘与楼盘项目营销总监的访谈视频。
  小姜姑娘出镜头啊?
  小姜说,我们城市频道的个个记者都要出镜的,阚老师,我的这个视频做得怎样?
  老阚说,待老夫看看再说。
  5分钟的视频,小姜姑娘问了六七个问题,看来事先与项目营销总监是沟通过的。
  不错,看了这个视频,客户对楼盘是基本了解了。小姜姑娘接过手机,又给他看一个文字稿。
  2200字的文字稿,做得图文并茂,文章后的链接,把开发企业在多地的开发项目都做了名片式的介绍。
  老阚说,姜总监真是雷厉风行啊。
  小姜说,哪里,我们李总在线不停地指导呢。
  哪个李总?老阚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小姜说,李默然啊。
  老阚哦了一声。
  坊间曾有传闻,如果说小城有才子,数到5个数里必有阚三强。可是这两年才子的序列里,老阚排到了李默然的后边,而且还不止落后了一两名。
  老阚一直是恃才傲物的,也不曾把自家网站的小年轻放在眼里。
  可是无数次的风声鹤唳,无数次的外敌攻城掠地,他这个老牌的新闻人,竟是有力道不济之虞了。
  旅途漫漫,老阚没事找事一样,不经易地说,你们李总是哪一年的?
  小姜说,85后啊,是我的正宗师兄。
  老阚又故作镇定地问:小姜姑娘是哪个大学毕业的?
  武大啊,李总是我的同门师兄呢。小姜爽快地答。
  老阚心里仿佛被什么沉重的一击。看来自己是小看眼前的姑娘了。武大的新闻,哪是什么人都能考得上的。
  老阚顺手接过小姜姑娘的手机,仔细地看起大苏网来。
  活动一栏、专访一栏、策划一栏、摄影新闻一栏。一一看过。
  又回到首页,左边中间有记者们的照片,老阚把目光停留在李默然的脸上,心里嘀咕道,这么年轻,眼睛里放出坚定自信的光。
  老阚若有所思地问,你们以前是每晚在日报把大样传给印刷厂后,网站有夜班编辑直接精选第二天的纸质新闻上网的,现在呢?
  小姜说,阚老师,你真是夫子气呢,现在有哪家单位请记者去采访,不是一视同仁,我们全媒体到的记者比纸媒还多呢。我们到会的第一分钟就能把新闻上传,视频也是赶回网络中心就完成,哪用得着纸媒的新闻。再说,新闻报道的写法也变化了呢。
  老阚问,那你们一定很忙吧?
  小姜说,我们年轻啊,你到楼上看看,我们都是整装待发,跑步前进的,李总首先是这样的人,他不是在班上,就是在去班上的路上,每天工作12个小时,是指人在班上,回家,路上的延伸工作时间怕是20个小时呢。
  老阚笑着说,小李总是传说中的神啊,不吃不喝?
  小姜姑娘说,哪有啊,吃饭一样可以阅读啊,一样发送消息啊。睡觉嘛,半夜醒了,也一样扫屏。
  老阚还没有老朽,这一番刘姥姥走进大观园,他已经明了网络来势汹汹,叫阵到纸媒的门上了,但愿纸媒不要再颓势下去。
  老阚记者团一行来到了静安寺旁的日航饭店,时间刚过午。楼盘项目部的工作人员给在座的每个人发了一个小红包。有手快地打开了问:什么意思?
  有人答:每人800元,中午午餐自便,另外,请每个人自己去附近商场挑选自己喜欢的礼物。
  老阚在心底骂了一一句:草尼马。
  老阚突然有了灵感,想与老友聚聚,电话打通了,对方竟然一口应允,一会到东方明珠塔下的天桥上见面。
  老阚步行,一路花开两边,风从一家又一家世界顶尖级的商场往外渗透,香味高雅,令人沉醉。
  老阚这一带也是熟悉的,他曾经也是一个任性的人。曾有段时间,他在上海一家家喻户晓的报社做编外记者,一个人漂泊在上海,他喜欢神游。
  他觉得人天生是悲剧的,上帝不知道会把一个人如何安放,因为上帝实在过于操劳,也过于一手包揽,上帝这位老兄根本无法搞定复杂诡异的人的世界。
  比如,老阚经常兜里没几个铜板,但上帝让他经济徘徊在上海的延安西路,美女们打扮穿着无一不精致到无以复 加,可是老阚却穿着一件军大衣。
  老阚不进那些高档店,店员的眼光会挖地三尺一样挖他的心和肝,他只踱步,有时拐进一条小巷,再也不见他走出来。
  他的人生看起来是惨了些,但谁知道他精神上的顶级奢侈呢,他置身于繁华却安之若素,创作的灵感如花开四季的长寿花儿。
  那时他连续出版了三本诗歌集,他的诗歌的名气与当时红极一时的许多诗人完全可以相提并论。
  后来,由于编制、生活等无法解决的困难,他南下到广州,考试到了刚刚成立的新区教育机构,他走上了讲台。
  后来,他还是回到了这座城市,妻子已把他俩的孩子哺育到小学毕业。
  动荡然后的安定,是不羁后的妥协。
  向人生投降是迟早的事,曾经的诗人老阚安慰自己。
  报社的领导赏识他,帮忙解决编制,安排了科室,从此,新闻界多了一匹老黑马。人们终于可以看到地方党报上的时评有了骨头,值得稍加啃嚼。
  老阚的上海媒体死党叫文兴国。一个中等个子的普通男人。
  文兴国是老阚这一圈朋友里最不思进取的,喜欢安静地读书写字,也喜欢淘些古件赏玩。在大报社收入不高但日子也富余。
  两个人对着明珠塔抽烟聊天,人流如潮,都步履匆匆。
  眼看着天边有些暮色,老阚记起开发商的叮嘱,6点钟再聚起来,有晚宴,晚宴上还有表演。
  老阚示意,老文,要不一起去用餐,再聊聊。
  文兴国说,还得去班上看看,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让人不放心的,看稿件一目十行,差错又多,我得把关,不然报纸成废纸了。
  老阚表示高度理解,看着老文比酒瓶底还厚的镜片,心里并不愉快,两个人下了天桥,各自奔向目的地。
  老阚到了日航饭店,见大门被包围得水泄不通,老阚眼睛余光一扫,见到许多身穿单薄的女孩兴趣着牌子,写着我爱梅西的字样,不用说,是球星来了。
  老阚记起这次集体采访每个人都有一个胸牌,在车上工作人员反复讲进入会场请挂上胸牌,老阚找出来,示意了一下,几个身身黑色制服的威武保安才让进,老阚侧着身子往门里挤,感觉顿时有些轻飘,搞得像大人物似的,成百上千的球迷站在门外,他可以被放行进门。
  老阚是个有着永不凋零的童心的人,他站到了门内,脸抵在干净得像没有的落地玻璃上,往外看西洋景,人群中女孩比男孩多,不漂亮的比稍漂亮的多上几倍。不好玩,老阚脸庞笑得一朵菊花,请问保安,球星来了没?
  保安面无表情地说,没有。
  老阚手指着门外的球迷,问,他们最早的人什么时候来的。
  保安说,上午9点就来了。
  保安没表情,这有什么奇怪的,球迷就是因为迷吗,迷就是因为不清醒吗。
  时光仿佛倒流,老阚突然想起自己饿着肚子追星的昔年往事,那时他心目中的球星是米卢,一个外国教练,他曾想过做体育记者,像那个可以随时采访到米卢的女记者一样手掰。
  可是他们的报纸很少一线采访体育赛事的,非原创体育新闻隔靴搔痒,老阚不稀得看。
  找到了同行的记者,老阚问什么时候入席,时间已向晚,再说晚宴后还要回家。
  会场大到无边,人多到成为人海,没有餐桌,只有会议室。找到本城楼盘项目的营销人员,他们用,财经报等正在采访总裁,你们没有采访任务的,到附近商场转转吧,晚宴8点准时开。
  卧操,老阚仿佛被人扇了一记耳光,羞辱也不过如此,好歹也是记者,人家可以有采访安排,他们就是人头来充数的。
  老阚是要脸的,也是身负的,可是,除了转身扑向门外,继续游荡,还有什么事情。
  老阚又疑惑了,难说道自己真的就那么地想吃这一顿五星酒店的据说是西式餐饮的饭。在小城,老阚哪天不是小醉清欢。
  从人群中挤出来,老阚认真地看了这些热情不减但不闹不吵的斯文球迷,老阚从未理解过这些没有圈层,没有分量,没人会看得起的球迷们,他们找到了归属,他们把自己归类于球迷,并有了大量的同好,所以他们文明静候,只为看一眼自己的偶像。
  老阚从酒店出来,眼见得天已擦黑,虽然不饿,但也是晚饭时分了,要是在小城,已在人缝中快乐地骑着电动车去饭桌了。
  小城的欢歌。
  是城市改变了自己,让自己陷在小城中没了鸿鹄之志,还是自己本来就是一个胸怀浅到只能小水塘里呆着,没有翅膀呢?
  老阚是一个纠结的男人。
  纠结的男人都不怎么快乐。
  老阚走进了一家名品店,看英文英译中好像叫古驰,开发商给的小红包还在口袋,突然就有一个念头,给妻子买个钱包。
  踱进去,香风扑面。
  看不到价格。
  为什么不把价格标在外面?老阚搞不明白,又开不了口问,什么价格呢,他在心里狠狠地想。
  大不了1000元,自己贴上200元,也就把小红包用掉了。
  就这个大红的,老婆喜欢大红色。
  老阚几乎已经知道老婆看到这个钱包时高兴的样子了。
  但他不想一进门就定下来买只包,于是就在店里转了两圈,服务员当他是个隐形人,不跟,不问,甚至不看他。
  老阚想,要买就买个好的,凭它什么东西,放到这样华贵的地段,一个小钱包它也是好东西。
  老阚终于还是觉得钱包好,就站到了玻璃柜台前,用手指点着,说,拿一个来看看。
  服务员拿了一个出来,老阚见她手上戴着手套,也没多想。
  老阚正反看了一眼,说,我买一个。
  服务员说,现金还是刷卡。
  老阚说,现金。
  服务员说:4788。
  老阚说,4788,什么意思,编号啊?
  服务员轻声说,四千七百八十八元。
  老阚停止了在钱包里拿现金的动作,这只包,你说,4788元?
  服务员看着老阚,肯定地点点头。
  老阚把钱放进钱包,他的钱包也是名牌的,几年前在奥特莱斯买的。因为这,他才进了这个店,也才有底气把钱包拿出来准备数钱。
  老阚突然有种大笑的冲动,脸上的皱纹推波助澜起来,他真的笑了,客气地跟服务员说,对不起,收起来吧。
  服务员客气地说,好的。
  老阚的笑,是因为他的脑海里突然有种奇幻的镜头,他的老婆,一个半老徐娘,拎着无纺布的袋子,天天冲锋一般在小城忙生活,她如果猛进从无纺布袋里掏出个天价钱包来,谁信它是个真货呢?
  老阚又逛了几家,站在路易威登的大招牌前,愣了会,研究了会,终于悟出它就是国人热捧的LV。他几乎要佩服自己的聪慧了。
  LV,老阚也是可以看得的。他踱进去,沉稳地转了一圈,看着那些大数目,他觉得是滑稽的事,恁是你身价高贵,端着架子,我老阚不碰你一指头。
  老阚出了门往日航饭店走,这下时间真的是差不多了。他本来无所谓吃人家一顿晚宴,只是既然跟了大部队出来,得跟着大部队回去,他可不想自己去车站。
  球迷们不在了,门口的喷泉喷了起来,水声哗哗的,长江下游城市的上海,不缺水,多喷喷也好。
  进了门,见大厅里有四五个会议宴请指示牌,都是外地在这里租的一夜狂欢,一掷千金的大排场会议。老阚浏览了一下,细细地品味它们高大上在什么地方,为什么要到上海最繁华的地段最高档的酒店租场子。
  老阚是个好学的人,也是一个特别爱钻石的人,要不是好学好钻研,他怎么能开时评专栏呢?
  电梯一上就是两层,他到了三楼,好家伙刚才的会议室,响动声一片,好像打砸抢。勾头一看,是服务员们在布台,那个忙乱。有谁见过一个会议场瞬间变为五六十桌的大宴会厅的吗,那些个服务员,全穿着黑色衣裤,全场一片黑。
  老阚不明白,产品发布会,怎么说也是大喜事,这些个乌鸦一般的服务生上来,气氛沉闷极了。
  传说中的高大上西餐上来了。一桌七个人,服务员一手操盘,一手背在后背,老阚的面前有了一份。
  一个盘子,一块奇异果,半只圣女果,一粒樱桃,一抹洒地牛奶。
  老阚看看左右邻居,全是他们这个团的,个个面面相觑。
  尼玛,喂鸟了不是?半个小番茄,还是转基因的东东。
  老阚不吃。因为,他不喜欢切成半个的圣女果上还淋了白色的牛奶,味道酸不拉几的。
  等啊等,服务员多得如过江之鲫。这西餐敢情吃的是服务员,上盘与收盘的,走马灯似的在人缝里忽悠,还让人安静地吃半只圣女果不?
  省省吧,台上还在祝酒,还有排成大雁南飞状的踢踏舞,吵得人心肝疼。
  老阚他们被安排在最后一排的最犄角旮旯,老阚这一路遭贬,自尊心没有了,也不在乎了。他转过身,才能正面着舞台,隔得好遥远啊。
  老阚只见跳踢踏舞的还是外国小妞与小伙,那些个小小V脸上虚虚地泛着白光,没有一丝笑脸,全绷得紧紧的小V脸,两脚忙得很,只看到一个个像跳绳子一样,身子一上一下地蹦。音乐如疾风暴雨。
  老阚吃不下,也咽不下,看表演又是这种效果,真想一走了之,可是桌与桌挤得很紧,服务员蛇行在各个缝隙。老阚是动弹不得,只能既来之则受之。
  空气混沌得像稀薄的牛奶。
  70年代出生的人,什么好事都没赶上,但他们遇到了好的空气。好的空气给了他们肺子奢侈的记忆。
  肺子不喜欢这空气,眼睛也不习惯这空气。
  又请来了一个唱歌剧的。
  开发商就是死逼,老阚终于承认。
  还嫌不够吵吗?
  还嫌不够闹吗?
  还嫌不够乱吗?
  再雅的环境,它也就是近千号人就餐的地方啊。
  不知道女高音歌唱家唱的什么,只知道她喉咙里也是不舒服的,一个劲地扯嗓子,极不舒服的样子。扯了好几分钟,谢谢啊,下去了。
  大家窃窃私语,说传说中最好吃的菲律牛排要上来了,刚才服务生俯身问了几成熟。
  老阚挺有经验地说,七成。
  服务生说,这个没有,六成好吗?
  老阚不想说话了,因为年轻男服务生的口气在已经浑浊的空气里更为复杂。
  漫长的等,舞台上见缝插针,不是某某先生,就是某某总裁上台讲话,全斯斯文文,全文文雅雅,全谦恭有礼。讲的全是产品如何如何。
  老阚有了想法,不就是买了地造房子卖房子嘛,这都怎么了?
  牛排来了,黑乎乎的不说,比小城里毕加索的或诺丁山的都小块,只有一半大。
  凭良心说,老阚最不爱的就是西餐,但大块的牛肉吃了顶饱。
  邻座刀叉全上,一会低声说,吃不得。
  老阚说,怎么的?
  邻座说,血糁得慌。
  老阚侧身一看,我的娘,分明是生的,血丝往外直渗。
  老阚想自己坚持七分熟,即使没有七分熟,六分熟是不是好点。
  切了一刀子下去,好家伙,血丝直渗。
  小姜姑娘在另一桌,老阚眼神望过去,小女子吃得斯文有礼,洋化得很。
  那个胖乎乎的小吴,吃完了说,牛肉好嫩,这里的菲力牛排好正宗。
  老阚不瞅他,也坚决不吃一口。
  其实在进酒店走进饭厅的一刻,他已经在怀念家乡的面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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