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皇出山

  第一章、狼皇出山
  傍晚,黑压压的云像倒进鱼缸的墨汁,顷刻间充满了这宁静山村原本湛蓝的天空。
  年轻的妈妈还在菜地里紧张地劳作着。
  “宝宝乖,别乱动,妈妈马上就好,我们就回家,烧饭饭……”妈妈自言自语着,时不时扭头看看在菜地边空地上玩耍的儿子,疲惫的脸上也时不时地傻笑着,满满的都是幸福。
  宝宝刚满周岁,象他爸一样,长得健健壮壮,已经摇摇摆摆满地跑了。爸爸是村里的李木匠,因为妻子一个人又带孩子又做家务,很不方便,就自己设计做了辆木制童车。妈妈要去地里摘菜、河边洗衣,用绳子一牵就可以出门了;木车还配了个遮阳挡雨的顶盖,可以随时支起来。妈妈牵着小木车出门经常会引来啧啧的赞叹声,她就觉得很自豪。
  今年的天气真是见了鬼,入夏以后竟然没下过一滴雨,水稻田都裂成了八卦阵。山村里有一条河,近百年来从未干枯,清甜的山泉源源不断地从深山里流出,滋养着两岸的百姓。但这个夏季,它也变成了一条乱石沟。
  立秋过后终于下了场雨,妈妈赶紧地把屋后山边荒芜的菜地翻翻土,用不了多久,她深爱的老公和准备断奶的宝贝就能吃上新鲜可口的蔬菜了。
  看样子要下雨了。小家伙也在车里时间太长不耐烦了,站直了身子,张牙舞爪冲着山边的小林子咿咿哇哇乱叫。妈妈低头看看,马上就干完了,便一鼓作气,连续地抡着锄头。
  小树林里,一双幽暗的眼睛已经盯着十几米远外的小生命很久,内心挣扎不休。机会终于来了,小男孩一步步靠近了小树林,不到五米了。
  村子里忽然传来一阵阵的尖叫声。妈妈问隔壁菜地的女人:“婶子,什么声音啊?”
  “不知道诶!”女人站直了身子四处张望。
  “狗狗!狗狗!”小男孩看见树林里探出一个脑袋,兴奋极了,踩着小木车的框架,大半的身子都探了出来。突然,平地起一阵阴风,扬起了阵阵尘土,妈妈下意识地去揉眼睛。黑影从林中一跃而出,小宝宝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呆了,以至于都没来得及哭出声……
  妈妈心里突然一阵发怵:“宝宝!”她抬起头睁开眼,小木车已倒在林子边。
  “宝宝!”她“咯噔”了一下,飞一样地冲进小树林。但她只找到了儿子的一只鞋。
  隔壁的女人刚想提醒妈妈好像是有狼进了村子,可惜悲剧已经发生。
  对于狼,村民们并不陌生,但一般都是晚上来,数量最多不过三五只,也从不伤人。象这次太阳没下山就大规模地突袭牲口还掠走小孩的事是史无前例的。
  十几匹狼在山中集合,一个赤身裸体、白须白发的怪人指示众狼放下口中的猎物,大致清点了下,有七只鸡,四只鸭,两头大羊一只小羊。怪人操起一把大刀,动作麻利地肢解羊体,这样可以确保每匹狼都能带上合适重量的猎物进行长途奔跑。尽管刚才在村子里大多数狼都急不可耐地吞食了一两只家禽,但还远远满足不了这些一星期未进食的饿狼的胃口,鲜红的羊血狠狠地刺激了它们的食欲 ,怪人在肢解羊的时候不断地有不听话的狼探过脑袋抢食,他则毫不留情地用刀背猛击。
  村子里响起了叮叮当当的声音,原来愤怒的村民自发组织起来,在几个猎户的带领下敲打着脸盆进山搜寻。他们听见了宝宝的哭声,追了过来。怪人很快就肢解完毕,分发完猎物,自己用右手挎起拼命挣扎的宝宝,队伍开拔,以30Km的时速向一百多公里外的大本营疾行,把那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当成了凯旋的乐章。
  风吹云散,太阳也快下山了,余辉如鲜血般染红西边山坳里的云。
  几位大婶死死地拖着几近疯狂的妈妈,不让她进山。天已经完全黑了,一弯新月爬上山头。妈妈死活不愿进屋,眼吧吧地在进山的路口张望着。搜寻的人们陆续回村了,看着他们垂头丧气的样子,妈妈的心也沉、沉、沉,直到谷地。最后一拨人隐约出现在遥远的黑幕中,她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抓着人家一个个地问,换来一个个的摇头,一声声的叹息。
  整整一晚,这个原本宁静的山村都响彻着一个女人歇斯底里的嚎哭声。
  事情惊动了政府,但政府也无能为力,只是发放了几支猎枪,让村民们组织夜间巡逻队,提高戒备、积极自救云云。
  过了一段时间,有个猎户因为追一只受伤的鹿,不知追了多远,到天黑迷了路,转来转去转不出去,直到筋疲力尽,索性不走了。迷迷糊糊中听见小孩的哭声,猛地惊醒,以为自己在做梦。但过了一阵,那哭声忽近忽远地又进了耳朵,此起彼伏的,还夹杂着一声声凄厉的狼嚎,顿时觉得阴风四起,惊出一泡尿。这猎户也算是胆大的,镇定下来后,想想这茫茫群山,真撞鬼了也是逃无可逃,索性一探究竟。颤颤危危爬了起来,紧握着猎枪,借着昏昏月光,顺着哭声的方向爬上了山顶,感觉象是从下面的山谷传来的,又象是远处另一个山谷传来的。终究因为害怕和疲惫,他不敢再向前一步。东方破晓了,他大致判断了下方向就急忙往回赶,但依旧不认得路,走走歇歇的一整天,终于在天黑前到了一个村庄,一打听吓一跳:自己竟然到了邻省!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追小鹿时离家不过二三十里,是怎么走到这二三百公里以外的?
  辗转回到村里,家里早乱成一团,以为他也被狼咬死了。把事情经过一说,大家是啧啧称奇。
  此后便经常有人声称自己在山上听见了小孩的哭声,即便不过是离村庄很近的区域,也被说得神神叨叨。山里人本来就爱传鬼故事,这下更是谣言四起,都说李木匠的儿子被狼吃了以后,冤魂不散,化为厉鬼,专在这大山里游荡,想引猎人去打狼。还说什么越是小孩变的厉鬼越是凶,传得人心惶惶。甚至于大人吓唬小孩哭闹时也会说:再哭,再哭就把李木匠的儿子招来了!
  从此,胆小点的猎户再不敢夜间独自进山了,胆大的也就在附近一带活动活动。
  转眼间两年时间过去了,狼群也没再袭击过村庄。李木匠夫妇创伤也渐渐抚平了些,年轻的妈妈又怀孕了。
  村里有个老药农,也姓李,世代都靠采草药贴补家用。本来活动区域也就周围二三十里,清早出门天黑就能回。近年把野生中草药价格飞涨,还专门有人上门收购。可是采草药的人也就多了,周围一带值钱的草药很少了。李老汉看着三十岁还没对象的儿子,狠狠心备了几天的干粮到深山里转了一圈,果然收获颇丰,便一发不可收拾,一次比一次走得远。也带上猎枪,主要是为了防身,顺便可以打些野味。这一天他到了一个从未到过的山谷,一侧的坡顶都是陡峭耸立的岩崖,觉得应该有灵芝,就奋力爬了上去。果然在接近崖顶时发现了灵芝,但位置不好,李老汉怎么努力就是差那么一点。他歇了口气,环顾了下周围的地形,想重新找个落脚点。这一看不要紧,只惊得他灵魂出窍——十来米远的崖顶上,分明坐着一个赤身裸体的小孩,满嘴的鲜血。老汉腿一软,一个石头滚下了坡。小孩也看见老汉了,狠狠地瞪了一眼,咧开嘴“呜”地一声,七八个龇牙咧嘴的狼脑袋探了出来。老汉头一晕,手一松,滚了下去。
  好一阵才醒来,小孩和群狼还在崖顶鬼嚎,看得真真切切。所幸只受了些皮外伤,李老汉一瘸一拐地回了村庄。回去一说,有人信,有人不信,反正李木匠信了,他还坚信那就是儿子。他去找村支书,希望能组织力量去营救儿子。村支书也犯难,汇报乡里了事。
  好久没来天涯了,老号密码忘了,老朋友也不见了
  期待遇见老朋友
  第二章 狼谷惊魂
  一支驻扎在本县的解放军某连进行山地作战训练路过这里,就扎营在村委前的空地上。连长叫郝建国,趁着战士们扎营做饭的空挡找村支书唠嗑。
  “报恩寺那几个和尚还本分么?”
  “恩?”村支书愣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说:“还好吧,都七老八十了,不会再兴风作浪了吧?不过近两年又新收了几个年轻的,说是寺里那几亩地没人种。另外,另外……”村支书有点犹豫。
  “怎么说?”
  看着连长坚毅的目光,他一阵心虚:“这么说吧,也怪我们工作不到位,过去抓阶级斗争,没人搞封建迷信。现在这方面有点、有点放松,经常有人去庙里烧香,还有的条件好点的,家里办丧事还请和尚做法事,村里也教育了,可是没用。我们也没办法……”
  “你们村委会还是要加强宣传啊,要注意区分封建迷信和宗教信仰的区别……”
  村支书连连点头,其实他根本搞不清这两者有什么区别。
  “你们这里有野人的说法么?”连长突然话锋一转。
  “野人?没有。嗷有。不知道这算不算野人……”
  听了李木匠和李老汉的故事,连长陷入了沉思。连队经常在附近一带的山区训练,他听说过不少关于野人的传说,一直很好奇。神农架也有野人的传说,却从未抓到过,如果自己能抓一个,岂不是很好玩,说不定还能立功。更重要的是,他听本地军分区一位首长讲起过一件往事。
  “那采药的老头现在在哪?”
  “就在家里,离这很近。”
  从李老汉家里出来,郝连长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向首长汇报了情况,问是否可以出兵抓野人或营救狼孩。得到回复是:和平年代无仗可打,可以把这次行动当作一次实战训练;但准备要充分,尽量不要伤害“野人”,所以麻醉枪必不可少。
  几经周折,总算从省林业厅弄来一支麻醉枪,三枚麻醉弹。郝连长立马抽调三十名精干组织了一支突击队,亲自带领,并请了李老汉以及两个经验丰富的猎户和四条猎犬做向导,天没亮就向着茫茫大山悄悄地出发了。
  山路难走,第二天午后,部队接近了李老汉采灵芝的山谷。
  “翻过这座山就到了。”李老汉说。
  连长正要鼓励大家坚持一下,争取天黑前到达,一个猎户提醒说现在还不了解地形和谷中情况,狼对外来入侵者又极其敏感,这么大群人贸然接近很可能打草惊蛇。于是决定就地扎营,又派出几个侦查兵靠近侦查,连长和向导们登上一个山头用望远镜观察那传说中狼谷的地形。
  根据各路信息的汇总,连长脑中有了狼谷初步轮廓:主峰在西偏北方向,是附近最高的峰,山势极为陡峭,徒步绝不能攀登;半坡以下山势渐缓,植被渐茂;能看见中间有一条瀑布,下面有个水潭,中间应该有山涧,但被丛林遮住了;环抱山谷的两侧山冈都是下部平坦,接近岗顶几近于绝壁地形,到了岗顶的地势又很平坦,也很少有树木;山谷的喇叭口面向东面,有数千米的宽度;出口处有个小湖,四周也很平坦,湖水再往东流,又形成一条瀑布沿着绝壁而下。现在不是雨期,湖水溢出得不多,徒步涉水就可以横穿南北。综观整个山谷就想一个斜躺的大勺子,从东南湖泊的两侧应该比较容易进出山谷。
  望着大山谷,郝连长心里不禁发虚:就凭这三十几个人,能拉起包围圈么?当然他就是把整个连带来也不顶用,要想把整个山谷围严实了,怕是一个团都不嫌多。
  “如果山谷里有狼群,它们一般会从什么位置进出?”连长问猎户。
  “不出意外,应该是谷底沿着山涧走。但也不一定,如果逃命或者捕猎时,就说不好。象两边的山冈看上去这么陡,狼要爬上去还是没问题的。野人就说不好了,总要比狼聪明吧?怎么逃都有可能。”
  “这真说不好,说不好……”另一猎户连连摇头。
  连长一时也拿不准主意,决定明天去谷口看看再说。
  连长失眠了。大山里出奇的静,连虫子的叫声都没有。偶尔会有几声猫头鹰和狼的叫声,分外阴森。在大山里,这并不奇怪。这里会不会有人们传说的大群的狼,还有什么野人,小孩…….
  迷糊了一阵,天就蒙蒙亮了,战士们也都醒了。连长一招手,大家围了过来。
  “我讲一下行动方案。等一会你,还有你,从那儿绕到北面的山冈上;你,还有你,从这里登上南面山冈。这两侧的山冈上毛也不长,如果目标从这里跑,你们肯定看得见。张师傅(指一猎户),你带一个人一只猎狗去瀑布的上面侯着。要想从这三个地方跑,都要攀悬崖,速度快不了,两个人应该能对付。如果遇见狼,只要不攻击你们就别管它,集中精力对付目标。注意尽量不要开枪,开枪也只能打腿。谁发现目标或者有危险就发信号弹,就近的立刻支援。其余人都随我去东面入口,看地形再做部属……”
  “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
  “出发!”
  郝连长带着二十几号人靠近了东面湖泊。队伍隐蔽,自己和李老汉再仔细观察地形地貌。
  “进出山谷应该从北面比较好走。”李老汉说。
  “为什么?”
  “你看,北面的树林边上比较整齐,一直通到里面;南面都是些杂七杂八的柴禾荆刺,一直到上坡才有大树。这是甚么道理?”
  “什么?”
  “依我看是北面的地势比较高,山势也陡一点,山洪爆发时,北面就象一道堤,大水都向南面冲,土都冲走了,就剩下乱石堆了,只能长柴禾荆刺,那里里头肯定不好走,狼和人一样,肯定也要拣好的路走。”
  “恩,有道理!走,我们走近去看看。”
  实地勘察以后,果然如此。南面荆棘密布,乱石成堆,狼要通过也是不易。李老汉又说,看地貌,如果山谷里有狼群,窝应该做在北面。说的是,交通便利么。
  郝连长有了明确的方案:南面1000多米宽度的荆棘丛只安排四人守住出口,北面几百米宽度的树林出口安排六人,再有六人带两只猎犬在树林里机动巡逻;两人守在湖边,这里视野开阔,发现目标可以及早示警;剩下十人和一条猎犬在连长的带领下从北面进山。李老汉因为上次的事心有余悸,就算在最安全的守荆棘丛的四人中。
  估摸着先前派出的六人应该都到位了,连长就带着队伍向山谷逼近。
  “连长,看!”走到湖泊尽头时,一位战士忽然叫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连长竟看到湖边有一片水稻,约有分把地,黄灿灿的快熟了。
  “看,那里还有茭白!”
  连长纳闷了,这里怎么会有庄稼?虽然长得杂乱无章,但看样子也分明是人种的。难道里面有人家?不管了,连长一挥手,大家继续前进。
  路虽然不好走,明显也是修整过的,有些宽阔点的地方还稀稀朗朗种了些菜和红薯。但一路上也看见少狼粪,连长的疑虑更重了。
  忽然,一声刺耳的长嚎划破天空,又突然沉寂了下来!
  所有人都不禁紧张起来,空气凝固,令人窒息。
  十几秒后,狼嚎声此起彼伏,响彻山谷,猎犬也瑟瑟发抖。
  “狼群发现我们了,警告我们不要靠近它们的领地。”跟随的猎户说。
  “恩。”连长点点头,毫无表情。
  “还要不要进去?”
  “走!”连长坚定地挥挥手。
  “狼!”走在最前面的陈启构惊叫起来。
  果然,前方十几米远,两只狼挡住了去路,龇牙咧嘴地示威。僵持了一分多钟,小陈见狼并不敢近前,胆子大了起来,把枪口对着它们口中“咻咻”地想要把狼吓走。见它们不动,小陈又摆了个向前冲的POSS。这下激怒了它们,竟向小陈猛扑过来,小陈连忙扣动扳机,一只狼倒在了血泊里,另一只吓住了,没过几秒又往前冲。小陈怔住了,后面的连长赶紧用手枪将它击毙,大家总算松了口气。
  忽然,旁边的林子里窜出一道黑影, “小心!”连长话音未落,小陈已被扑进了山涧中。只见一只狼正疯狂地嘶咬他。小陈拼命翻滚呼叫,大家却没法开枪。连长和战士们纷纷跳进山涧,有人对准狼头开了枪。
  “小陈你没事吧?”连长跪着扶起他。
  “连长……”话没说完身子一沉。喉管处,血汩汩地流。
  “小陈……”连长拼命摇晃他的身体。
  队伍退出了山谷。连长重新做了部署:守在出口的两人一组,背靠背,树林里巡逻的三人一组背靠背,要时刻注意各个方向,见到狼不要对峙,要一枪毙命。进山谷的枪口要时刻对准前方和树林,一人断后,一人负责留意山涧一面的动静。猎户被吓尿了,不肯再进山谷。他这辈子不知道打死过多少狼,一般狼见了人还是害怕的,何况这么多人!从没见过如此疯狂的。他又怎么知道,这个山谷是狼族领地中的禁地,远比祖国对于大部分人类来得神圣,为了捍卫禁地,它们不惜一战,不惧一死。
  这下子,实战演练变成了一场真正的战斗。
  这一次进山谷,并没有狼正面拦截,但旁边的树林里不断有悉悉索索的声音。战士们要为小陈报仇,看见狼的身影就开枪,连长也不阻拦。路渐渐宽敞,已经听得见瀑布的声音了。
  猎犬呜呜直叫。
  “连长你看!”
  二十几米开外,瀑布下侧,四只狼背靠绝壁向他们嗷嗷示威。
  “打!”连长一声令下,前面几位战士子弹齐刷刷射出。两只狼应声倒下,两只眼看就要窜进林子,后面的战士立马补射。
  “小心树林!”
  战士们立刻调转枪口。树林中疾风骤起,黑压压的一群狼嗷叫着狂奔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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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三章、狼国兴衰
  两个小时前,这个狼的国度还是一片安详。瀑布下方北侧的山体上有一个大石洞,就是王宫的所在了。洞大约有几十平米,南面的石壁上方有几个天然缺口,正好用来采光,是狼谷主人的生活区域。狼喜欢黑暗,洞深处低矮黑暗的区域就住着狼王和它的妻妾儿女。此刻,一位白发白须的老者正赤身裸体躺在一张石床上休息,身下垫着几层兽皮,狼王则在洞深处打盹,白天养足精神,晚上要去狩猎。狼王后在给几只幼崽喂奶,王妃们不停地来回走动,不知在忙些什么。中心的空地上,狼王一对刚满一岁的儿女正和狼谷的小主人不停地打闹。在王宫的四周,还大大小小分布着十几个洞穴,那是一个个狼家庭和单身狼的住所。
  这里原本是一个豺家族的禁地,二十年前,狼谷的主人带着狼国第一代王和王后发现了这里,赶走了豺,建立了狼国。主人训练幼狼并改变了狼族的许多传统习俗,在他的统治下,狼国不断壮大,到现在已经有近三十匹成年狼,还有十来匹一岁以下的狼。这个数字是传统狼国的极限,同样也是这个山谷所辐射的领地所能供养的极限,主人和狼王都严格地控制这一数字,计划生育也是基本国策。
  狼族在控制种群数量上有天然的先知先觉,它们能根据来年年成决定一胎怀几只狼崽,从一只到十几只都可以。但交配权不是所有的狼都有的,比如狼王,虽然三宫六院却也只能和王后交配。其它的狼家庭里也一样,只有雌性头狼能生宝宝。当然,和人类一样,对爱情不忠的出轨事件也是频频发生,王后和雌性的头狼会极力阻止,一旦交配成功,它们就会咬死那些小浪蹄子。雄狼到一岁,狼爸就会把它赶出领地,雌狼则不一定,要根据种群数量和食物多少做决定。
  主人改变了一些传统的法则。他可不管母狼们的争风吃醋,但他不允许王后或雌性头狼咬死违制交配的发情母狼。每一匹狼他都亲手调教和训练过,都是狼国的战士,他可不想因为宫闱情事影响狼国的战斗力。但是,偷情怀上的祸种是绝不可以留下的,这些可怜的小生命一生下来就会成为主人的美食。哪个年轻的妈妈为了护犊而胆敢对主人不恭,就会被群狼嘶咬,体无完肤地死去。对那些合法生育的满一岁的小狼,主人也不允许狼爸把它们赶出领地。狼国有生育权的始终只是狼王夫妇和其余五六个家庭,但是,当头狼们年老力衰,无论公狼母狼,地位就会受到同性青壮狼的挑战,战败就是死,就会成为主人的盘中餐,这也是狼族传统的规矩,是优胜劣汰,适者生存的自然法则。
  包括狼王在内,所有的狼服从主人,敬之若天神。即便当食物极度匮乏时。主人要杀掉老迈或幼小的狼充饥,别的狼也不敢反抗。
  主人在狼谷中活得悠哉悠哉,突发奇想,自己主宰着这方圆数百里的群山,生杀予夺一念间,武功盖世,猛将如云,开疆阔土,保境安民,功德齐天,与皇帝何异?干脆把这山谷取名“天狼国”,自封“天狼国圣德大皇帝”,把那狼王称做“大将军王”,其余各头狼称做各路将军,还象模象样搞了个“登基”仪式。
  前年大旱,几天都捕不到猎物,自己冒险带着群狼袭击村庄,看见李木匠的儿子,喜欢得不得了,心想自己年事已高,百年后“偌大的基业”无人继承岂不可惜?干脆掳去做太子吧!可怜的小宝宝,颠簸了一路,加上荆棘刺伤,蚊虫叮咬,惊恐过度,当晚就发起了高烧。第二天开始,身上到处化脓、溃疡,又上吐下泄,命悬一线。这“圣德大皇帝”长年居于山中,略知一些草药的功效,采了来又是敷又是喂。也亏了这洞中气温低,发了四五天的烧也没烧坏脑子,只是连续几天只喝了些清水,原本胖嘟嘟的宝宝竟成了皮包骨。“圣德大皇帝”把烤得绷硬绷硬的野兔腿塞给他,可怜他饿归饿,哪里啃得动这玩意!那些母狼也都过了哺乳期,狼奶也没有。好在还有一口锅,“圣德大皇帝”把山龟、鸟蛋、野菜什么的一锅煮烂了给宝宝吃,倒也既营养又鲜美。
  总之宝宝也算挺过了一劫,逐渐适应了谷中的生活。有时跟小狼抢食,也难免吃些生肉末、舔些鲜血。原本就会走路,一下失去了父母的照顾呵护,走得更稳当了。只是语言学习成了问题——那“圣德大皇帝”独居二十年,寂寞时或者对着狼或者自顾自地胡言乱语,现在总算有了同类可以交流,可他早就不会讲囫囵的话了!“圣德大皇帝”除了打猎,几乎和宝宝形影不离,两个人成天对着彼此咿咿呀呀,但能算得上人话的,只有几个动物名称和一些简单的动词。可“圣德大皇帝”还是很满足,因为他总算教会宝宝喊自己“皇上”,叫宝宝“太子”知道答应了。另外,“圣德大皇帝”每天要舞刀练拳,“太子”正处在模仿学习的阶段,也是乐此不彼,一年多下来,竟也像模像样。那些几个月大的小狼也成了他最好的小伙伴,成天一起打闹,竟也练就了他超敏的反应能力。
  “圣德大皇帝”似乎看到了天狼国的未来,却不知危险在一步步逼近。
  一只狼最先发现入侵者,拉响了警报。“圣德大皇帝”和狼王“黑龙”顿时惊醒,急忙出洞。听到群狼此起彼伏的惊嚎,他明白,这不是普通的兽类入侵者。接来连续的几声枪声更让他明白,狼国危险了!当然此刻他要抛下自己的“臣民”独自去逃生也没问题,但问题是现在的他离开了狼群还能独自生活么?况且苦心经营了二十来年,他怎么舍得放弃?无论如何也要搏一搏。
  正面诱敌,侧翼攻击,这本来就是狼族的传统战术,在主人指挥下,将更加发扬光大。树林里,20来匹成年的狼正严阵以待,只等主人的一声号令。大树上,“圣德大皇帝”正密切注视着侵略者的一举一动。
  再往高处,王后“黑花”正驱赶着去年生的一对儿女阿奇、阿沙。她隐隐地感觉狼国的末日就要到了,今年的三个孩子断难保住,她只能希望上天可怜,能让阿奇、阿沙逃过一劫。半坡以上有个小石洞,阿奇、阿沙这样的小狼能勉强钻进。孩子怎么也不愿离开妈妈,频频转身,但王后心意已决,只到把两个小家伙赶进石洞,低呜一声,转身返回。跑到山脚,她忍不住驻足,无限深情地回望山坡,或许这是永别吧!
  当连长下令射击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前方。
  “黑龙,咻!”主人下令了,群狼义无返顾地冲出树林,扑向侵略者。
  等到战士们反应过来,狼群已经冲到跟前了!慌里慌张一阵乱射,冲在前面的几匹都倒下了。可在主人的号令下,后面的狼并没有被枪声吓退,有几匹冲进了战士们的队伍,场面顿时混乱不堪。当然,这些战士都训练有素,有了心里准备就没有象小陈被咬时那样吓傻了眼,很快展开了与狼的近距离搏斗,不能开枪就直接用刺刀刺。“黑龙”瞄准了连长,趁他低头开枪打咬住另一战士的另一头狼时,一下咬住了他的左手,连长大叫一声,右手随即开枪打中了黑龙。刚刚赶过来的黑花见状,“呼”地从坎上腾空扑来,连长正捂伤口没注意,一个趄趔翻倒在地,黑花着地后,立即掉转身子张口去咬连长的喉管。旁边的战士见连长危险立刻支援,三把刺刀生生地刺穿了她的肚皮。
  见狼王和王后都战死了,剩下的狼终于感到了恐惧,抛开主人的命令夺路狂奔。
  “圣德大皇帝”见大势已去,纵身一跃跳下树来,悄悄地潜入了山涧对面的荆棘丛。
  很快,山谷出口也持续地传来枪声。狼没有人聪敏,只会沿进出山谷的老路逃命,结果只有少数几只趁乱漏了网。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进山谷的战士们多数被狼咬伤,但所幸除一人脸部被狼爪抓破相外,其余都是一些手脚皮肉伤。
  该寻找“野人”和“狼孩”了。
  连长命人传令外面抽掉部分战士带着猎狗由外而内搜寻北面的树林。
  带进山谷的那只猎犬忽然狂吠不已。连长心里一动,放开猎犬,它即冲向瀑布。众人跟了上去。见猎犬对着一丛灌木直叫,战士们用枪拨开灌木,一个不足一人高的洞口立现眼前。一个战士在洞口用手电一照,回头对连长说:“有一个小孩,还有几只狼崽!”连长亲自检查了一下,就钻了进去。
  洞里很宽敞,洞上还有天然的洞口可以采光,适应了洞里的光线后就不觉得那么暗了。透过洞口的阳光正好照在一张石床上,上面铺着好几张兽皮。一个三四岁光着身子的小男孩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旁边三只小狼崽呜呜直叫。另一个角上还堆放着锈迹斑斑的农具、刀以及锅啊什么的。动物的骸骨、皮肉四处散落,洞里弥漫着刺鼻的腐肉、骚臭以及发霉的味道,另人作呕。连长用手指了指男孩,一个战士便上前拉他。男孩用手抓了一把战士的手,留下深深的爪印。战士咧嘴说这孩子野性太重,先套起来吧?连长点头,另一个战士便取出麻袋张开口子往男孩头上一罩。他拼命挣扎,力气远大于同龄的孩子,但终究不能抗衡两个战士,被塞进了麻袋。几个人出了洞口,忍不住呕吐起来。连长吐完后,忽然想起什么,掏出手枪,把脑袋探进洞内,连开三枪。
  仍然没有抓住成年“野人”消息。连长焦躁起来,爬上一块巨石用望远镜四处查看。如果野人躲在南面的山谷就难找了,这么大的地方,这么几个人,只要躲着不动,那是万难搜出的。连长不禁担忧起来,这次行动牺牲了一位战士,不多弄点成果,回去怎么向首长交差?
  忽然,望远镜里的灌木丛中似乎有动静!连长有些颓废的情绪立刻被吊了起来。可是隔得太远,灌木又太高太密,也没法确定有没有东西。忽然在两片灌木之间的狭长空隙中闪过一道影子。
  “不好!”连长叫道。按路线看,目标是想穿过西南角上的树林逃出山谷。西面和南面都是悬崖,且无树木,各有两人守着,应该没问题。但西南角的山势就没那么陡了,又有植被一直掩护到坡顶边缘,虽然这个方位和其它山脉的交接地也是植被稀少,但巨石耸立,地形复杂,不象山冈和瀑布顶上的地带那样一目了然;而且和别的山脉丛林间的距离并不远,以目标对地形的熟悉和惯走山路的特点,很有可能从这里快速穿过,我们的战士都来不及反应。如果让他逃进别的山谷,要想再抓住他,真好比大海捞针了!
  连长下令开了信号枪,并用旗语指示就近的战士向西南出口靠拢。目测了下距离,目标距离出口还是瀑布处近。
  “追!”几个伤势轻一点的战士就随着连长趟过齐腰深的山涧向西南出口拦截。荆棘丛中寸步难行,人人都是一身的血印。好不容易穿了过去,树林里好走得多了。植被越来越稀,山势却越来越陡,且怪石林立,根本无路可走,战士们苦不堪言。
  “圣德大皇帝”跑起来却是驾轻就熟,只见他一会儿跳,一会儿爬,一会儿又抓住藤萝攀缘,活脱脱一只猴子。这样距离虽远,他却领先了二百来米,战士们没截住他,也不知道他在前还是在后,只知道拼着命往上爬。接近山顶的滚石陡坡是最难爬的,“圣德大皇帝”毕竟年事已高,体力渐渐不支,他和追赶者的距离又拉近了。
  战士们钻出林子后看见不足百米的目标了。“圣德大皇帝”听见声音回头一看,忙踢下几个石头,险些砸到战士。连长怕再死人,下令开麻醉枪。麻醉枪可不象步枪那么好打,距离偏远了,风又大,连着两枪都落空了。只剩下最后一枚麻醉弹了,战士瞄了又瞄,下不定决心。“打呀”连长催道。战士很狠狠心扣动扳机,可惜还是打偏了。这时“圣德大皇帝”已经爬过滚石群,眼看又要进林子了。连长一着急,抬起手枪连发数枪,也有战士用步枪打。目标好象中弹,但已经消失在林子了。
  战士们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穿过滚石坡,在林子的边上发现了一滩血。忽然,目标逃跑方向传来枪声,大家不顾疲劳,打起精神继续追。这里已经是山顶了,地势平坦,林子也窄,连长们很快就穿了过去。一出林子,就赫然见到我们的“圣德大皇帝”正利用一块巨石做掩体和守在那的战士做周旋呢。
  原来守在南面山冈和瀑布顶的三位战士,一位猎人看到信号弹和旗语后,就向西南角靠拢。可说是西南角,弯弯曲曲也有数百米长度,地形复杂、巨石星罗棋布,不能一目了然,如果要快速穿过这几十米宽度的地带,就凭三四个人是很难发现的。亏得他们听见枪声提前就位,和腿部受伤的“圣德大皇帝”撞个正着。可他还不愿束手就擒,扔石头还击。战士们用枪把他逼到巨石后,正包抄过来准备生擒。
  “圣德大皇帝”听见动静回头一看,几米开外,四五杆枪已经瞄准了他。
  完了,一切都完了。他长叹一口气,闭上了眼睛,高度兴奋的身体顿时松软下来。
  顶
  有人看么
  浮起
  起
  顶
  不用验证了?
  的
  顶
  睡觉
  早上好
  第四章、报恩寺的和尚们
  报恩寺的古樟树下,六七个年逾古稀的老和尚正席地盘膝,参禅打坐。居中一位略显清瘦,气质脱俗,很有些高僧风范。他正是这报恩寺的方丈大师,法号了然。此时他双目微闭,似已入定。周围是他的几个师弟,或者心不在焉东张西望,或者只是发呆,或者真的睡着了。
  “师傅,师叔,出大新闻了!”
  突然,两个少年和尚气喘吁吁地冲进院门。
  除了方丈,其余几个老和尚都赶忙站了起来。
  “圆慧,圆真,快说,出什么事了?”
  “大新闻,大…..新闻!”那圆真长得憨头憨脑,一看就是老实人,此时因为兴奋,也因为气喘得厉害,竟说不出话来。
  “快说呀怎么回事?”老和尚们连连催着。也难怪,出家并不是他们的本心,天天跟着师兄诵经礼佛,参禅打坐,简直无聊透顶。这穷乡僻壤出了什么新闻,还不赶忙打听。
  “你们参的甚么禅?乱哄哄的成何体统!”了然这才徐徐地睁开眼,目光熠熠,扫视着众僧。立刻鸦雀无声,看得出了然的绝对权威。
  这下圆慧和圆真都不知该如何是好,吐着舌头低头不语。
  “圆慧,你说,出什么事了。”
  嘿嘿,老衲其实也想听听新闻,只不过比你们有定力罢了!了然心中暗笑。
  “是,师傅。”圆慧双手合十,上前一步。和圆真的木讷形成强大反差的是,这圆慧相貌俊秀,体格伟岸,目光中透着狡黠。
  “师傅,你还记得两年前李木匠的儿子被狼叼走的事么?”
  “记得。”
  “这个小孩今天被救回来了!”
  什么?真的吗?什么时候?老和尚们又嚷嚷起来。
  “是李老头进山采中药发现的,前两天带着一队解放军去就回来的,还抓了个野人,还打死了很多狼,我大概数了数,至少不下三十只!”
  “在哪里?”
  “就在村委会门口!要看赶快去,迟了那些解放军可能要把野人带走了!”
  老和尚们一听,就簇拥着去看热闹。一个戴眼睛的老和尚出了院门又折了回来:“师长,去看看吧!”
  “了尘,你去看看吧,看看是不是齐营长。”
  “是。”了尘默默地退下。
  了然闭上了眼睛,思绪飞回了那个属于他的峥嵘岁月。
  50年前,他叫孙正锡,父亲是本县首富。那时的他风度翩翩,才华横溢,不知倾倒过多少美少女。正当他打算赴巴黎留学时,抗战爆发了。满怀愤懑的他不顾父亲的强烈反对,毅然投笔从戎参加了川军。两年后回乡招了一百多兵,提为营长,奔赴抗日前线,归到阎锡山麾下,参加过凇沪会战和长沙会战,频立战功。解放战争时期,他已经做到了师长。但随着“党国”的衰败,他的命运也从辉煌的顶峰一落千丈。
  淮海战役中被俘,坐了几年牢,终究因为抗战有功,获特赦提前释放。回到家里才知道,父母俱亡,妻子两年没有他的消息,带着儿女跟着娘家人逃到了台湾。孙正锡一时万念俱灰,在这报恩寺削发为僧。老方丈敬了然是个英雄,悟性又高,非寺中寻常僧人可及,不到两年就把衣钵传给了他,自己专心参禅直至圆寂。
  这报恩寺本是南朝梁国皇室后裔为避难而建,地处三省交界、多民族混居的偏隅之地,向来不是中原皇权的覆盖范围。历代僧人中多有避难者,所以历来和主流的寺庙及佛教团体没什么交流,和本地其余的喇嘛寺也从不来往。当初为建寺运材料修了一段路,一千多年来也造福着附近的村庄,经济条件比那些不通路的山村要强得多。但终究是处在偏僻的落后地区,这庙的建筑规模虽不小,香火却一向微薄得可怜。如今年久失修,许多建筑都倒塌了。亏得先辈们在周围攒下二三十亩肥田,寺里的僧人主要以此为生。解放后,土改和人民公社运动风风火火,也因为地理的因素,报恩寺没有受到波及,了然也得以过几年悠闲的日子。
  坏就坏在“大跃进和三年自然灾害”。这一年的饥荒特别厉害,饿死人的事也时有发生。村里就有人开始眼红寺里的积粮。了然到也大方,取出很多粮接济大家,事情暂时平息。可是,当年他从本县招去的一百多人很多都成了他的亲信部下,那些活着回到家乡的也基本都过得不顺心,遇到饥荒就有十几个人来寺中投奔他,哪怕喝碗粥也比在家里强,了然是撵都撵不走。这下麻烦来了,一群武夫聚在一起,说话难免出格,有些反动的话就穿到好事者耳里,就有人去政府告状。这还得了!眼下正是阶级斗争为纲,你们这些前国民党的旧官兵成天聚在一起,莫不是要造反?于是层层上报。
  终于有一天,来了几辆军车,把这寺中的人,不管是不是和尚,一股脑管制起来,了然等几个“匪首”更是五花大绑推上军车带走了。车子一直开到市里,进了一个环境幽僻的大院,里面到处站着荷枪实弹的士兵。那时候,西南匪患基本已肃清,军方的一些侦查机构仍未撤销,但工作任务已经很轻了。公安部门为减轻工作压力,往往把一些可能牵涉匪患的案子转给军方的侦查机构,他们闲着也闲着,很乐意接手这类案子。
  大家立刻被分开关押和审讯。
  在漆黑的关押室里不知呆了多久,“哐铛”一声铁门打开了,两个战士抬进一张桌子,摆上椅子和灯。一位年轻的军官慢悠悠踱着方步进来,正对着了然坐下。了然抬头,见这年轻军官倒是一表人材,只是皮肤白皙红润,和那个时代人人都菜色的脸形成巨大反差,又傲气逼人,很容易让人对他的背景产生联想。了然对这么个雏也有些不屑,目光静静地迎着他。但了然也是看走眼了,面前这位年轻军官并没什么背景,他叫黄建雄,是朝鲜战场的战斗英雄,打过好多硬仗,对山地战尤有心得,凭的是实力。
  “叫什么名字?”
  “贫僧法号了……”
  “没问你这个。没听清楚?姓什么!名什么!”
  “姓孙,名正锡。”
  “孙、正、锡,是吧?堂堂国军的师长,怎么做了和尚?恩?你给我说说。”
  了然低头不语。
  “怎么,不想理我?别忘了,我是代表人民在审问你!”黄建雄一拍桌子:“说!为什么出家!”
  “贫僧…..”
  “别贫僧贫僧的,我看你不贫么!占着几十亩地,养着几十号人,你想干什么?说!”
  “老衲…..”
  “老衲?我看你不老么!好好说话,听着别扭!”
  “和尚、我,本是一介书生,只因日寇侵我中华,杀我同胞,忧愤难当,故此投笔从戎……”
  “得得得,你那些事迹,我清楚得很,直接说你出家的事。”
  我操你个祖宗一万代!了然是真火了,但还是强压怒气。
  “我万万想不到,鞑虏虽驱,国已不国,我是为臣不能尽忠,为子不能尽孝,为夫不能尽恩,为父不能尽慈,我有罪啊…..” 了然有些哽咽。
  “你是有罪,罪在你的愚昧。你的封建忠君思想深入骨髓,你只想着尽忠于你的党国,而你的党国却抛弃了你,你也在背离人民的路上越走越远。还是说说,说说你的阴谋,说说你是如何潜伏在抱恩寺招兵买马,说说你是如何秘密勾结台湾反动政府,阴谋颠覆人民民主专政的事!”
  “长官,我真是冤枉了,我哪有这个心事!”
  “别叫长官,这不是在你们的旧军阀队伍。”
  “实话说了吧,我在报恩寺出家,就是想图个清净,好了此残生。我也没想到,这两年到处闹饥荒,到处饿死人,寺里有些存粮,我也都拿出来接济公社了!可我那些旧部下,因为没饭吃,都赖在寺里不肯走,我是撵也撵不走,我有什么办法啊!”
  “你住口,什么饥荒,什么饿死人,你存心要诋毁党中央和人民政府的政策方针是吧?”
  “如果不让我们住一起,把其他人赶回家就是了,什么罪我一人担…..”
  “想化整为零是吧?”
  了然低头,再不开口。
  黄建雄知道今天是审不出什么了,忿忿地离开了审讯室。
  一审几个月,刑也用了,也问不出什么名堂。了然等人被押回了寺里。轻松的日子从此结束,所有被怀疑的对象都不得回家,寺里的田归公社所有,和尚们不得诵经礼佛,要象普通村民一样出工,另外还专门安排民兵监视他们。说穿了,了然等人无非是住在庙里的一群劳改犯罢了。
  过了几年,文革爆发,报恩寺这个现行的反革命集团自然免不了遭殃,三天一小斗,五天一大斗。当地人大多淳朴,斗起来也文明,无非挂个牌子去镇上游街,开个批斗会控诉一下罪行。可有天从市里来了一群红卫兵,对了然等人极尽羞辱与折磨。
  谢谢!
  了然的一个旧部,叫齐铁山,粗识文字,一身硬功夫,打起仗来不要命,官至营长。此人脾气火暴,向来也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哪曾受过红卫兵这样的鸟气?一时控制不住,失手打伤了一个红卫兵,偏又是个干部子弟。这还了得,齐铁柱当即被捆起来关在公社联防队,打算次日押给县里处置。他想这下完了,小命难保了,还不如铤而走险或许能有一条活路。当晚他挣脱绳索,打晕看守,又砸开民兵武器库的门,尽可能多地带了枪支弹药,潜入了那茫茫大山。起初因为枪法准,打猎维生不成问题,就养了一对小狼。后来子弹用完了,小狼也长大了,可以帮他捕猎,食物不足时就去抢劫村庄,有一回甚至潜入副食品公司扛走一整袋盐。后来发现了一个位置环境不错的山谷,就赶走那里的豺群定居下来。打猎的闲暇也种些果树谷物蔬菜补充下维生素,加上鹿鞭蛇胆羚羊睾丸野山龟随便补,各种贵重草药当菜吃,核桃野果当零食,生活得滋滋润润,养成了仙风道骨。在大山里谋生他已经游刃有余,只要发现小狼,他都带回狼谷,训练成他的狼兵。再后来,大家都知道了,人家都登基做圣德大皇帝了。
  当地的公安部门根本没能力抓捕齐铁山,他被视为土匪恶霸,剿捕的责任就落在黄建雄肩上。他多次组织兵力进山搜寻都没能成功,而齐山柱抢劫数县村庄的事还是经常发生,为此黄建雄没少挨批。那时适逢他升官的关键时期,为这小事遭对手攻击,竟至错失良机。对此他一直耿耿于怀。现在虽然做到了军分区副司令,但这个职位离他的抱负还是有距离的。而郝连长利用训练之机打探“野人”消息也是他授意的。
  到文革结束,了然等人也大多年过花甲了,有些人陆续回家,几个光棍就留在寺里正式出家,原来属于寺里的田也归还了。二十多年没有收过新人,寺里只剩下几个老和尚,考虑到养老的问题,了然也陆续招了几个年轻人做帮手,但不是憨就是病,了然等人还得亲自下地耕种。难得来了个一表人材的圆慧,可任他巧言搪塞,了然还是看出他是个少年逃犯,而且目光闪烁,心术不正;却又怎么都撵不走,只得姑且收留,慢慢感化。
  这圆慧倒是能干。80年后,佛教渐渐又兴起,周边的汉人也成倍地增加,报恩寺是本县唯一一座中国佛教古刹,就有不少信徒大老远地来进香,连法事的业务也有了。圆慧处理这等事倒得心应手,虽然还不满十八,却成了寺里的中流砥柱。
  了然在樟树下静静地坐着,内心却是翻腾如江海。
  “师长!是他,是他……”了尘抹着眼泪,一路小
  了然在樟树下静静地坐着,内心却是翻腾如江海。
  “师长!是他,是他……”了尘抹着眼泪,一路小跑。
  “真、真是他?”了然一下站了起来,颤抖着问。
  “恩!”了尘失声痛哭。
  “师长,快去看看他吧,再晚就看不到了,解放军要把他带走了……”
  “带到哪里去?”
  “快去吧!”
  了然也顾不上许多了,跑着去了村委会。
  大门口,两个战士荷枪实弹看守着圣德大皇帝。
  “铁山!真是你吗?”了然扑上前去,被战士用枪挡住。
  郝连长正心事重重坐在一块石头上抽烟,听见了然的叫声才抬起头冷眼旁观。
  “铁山!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孙正锡啊!”了然泣不成声。
  圣德大皇帝还是怔怔地看着他。
  “大刀向鬼子们头上砍去,29军的弟兄们,抗战的一天到来了……”几个老和尚唱起了当年的军歌,试图唤起齐大柱的回忆。唱着唱着,齐大柱的眼睛忽然一亮,嘴巴嗫嚅着想说什么。
  “让开让开!”几个战士拨开人群,郝连长钻进人群,冷冷地问到:“你就是报恩寺的方丈了然大师?”
  “是老衲。”
  “这个人你确定是齐铁山?”
  “老衲确定。”
  “好!二十年了,总算抓到了!”
  “连长,车来了!”一战士报告。
  “走!回营!”郝连长一挥大手,率先奔向军车。几个战士推攘着齐铁山上车。
  “首长,你们要把他带到哪里?”了然追着问。
  郝连长毫不理会,一下钻进了副驾室。
  车子开动了,留下一大堆死狼,还有可怜的“天狼国太子”被两个大男人死死拽着。他自被捉回来后,一直挣扎不休。
  眼看着圣德大皇帝被推上车,他一着急,开口大叫:“皇上!皇上……”
  李木匠夫妇闻讯赶来。
  “宝宝!宝宝!”她挤进人群,眼前这个赤身裸体、披头散发、乌漆麻黑、龇牙咧嘴、人不人、鬼不鬼、猴不猴的怪物让她一下惊带呆了。
  “这是宝宝?”她喃喃自语。
  “看看他右手心有没有痣!”李木匠提醒了妻子。
  有人就掰开小孩紧握拳头的右手,果然有个大黑痣,这下确信无疑了。
  “宝宝,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啊!啊?”妈妈悲从中来,紧紧抱住孩子嚎啕大哭。
  孩子也被这个举动惊得怔住了,这是一种已经从记忆里消失的 ,一种难以名状的 ,一种让心刹那间温柔脆弱的感觉!但很快他又恢复了野性,用他长长的利爪在妈妈的手臂上留下几道深深的血痕。
  “啊…..”妈妈惨叫一声松手。孩子趁机逃脱,飞快地奔向最近的树丛。好在附近全是人,小孩又被捉了回来。
  不好意思,本段有笔误,把齐铁山的名字打成齐大柱了
  顶
  起
  第五章、故伎重演
  郝建国是怀着忐忑的心情去见黄建雄的。果然,这位副司令得知这次行动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后大为光火。齐铁山不过是他心中的一个结,可为抓他造成伤亡就不值得了,而且是被狼咬死咬伤的,怎么向家属交代?而且,这次行动本来就是他俩私下商量的,只说是抽调几个精干去野外训练来着,麻醉枪也是自己凭私人关系借来的。但恼火归恼火,郝建国毕竟是为自己办事,他一向衷心耿耿,又是自己小儿子的师傅,这点事情总要替人家摆平。冷静下来后,他就找军分区的郑正司令商量。郑司令当然也恼火,这个行动他居然都不知道,还把不把老子放眼里?死了人倒要找我擦屁股!黄副司令就添油加醋地描绘山谷的情形,恨不得有几百匹狼,而这毗邻的三省数县的山区百姓又是如何地遭受齐铁山的蹂躏迫害。
  郑司令沉吟了一下,说:“陈启构要追认烈士,XX连要申报集体三等功,郝建国报个人三等功,这些我会去办。那个齐铁山你打算怎么处置?”
  “本来想送地方法院公判,也好给部队做做宣传。但现在看来,这事可能会有些麻烦。”
  “什么麻烦?”
  “人抓回来没几天,就有好些个大学的专家学者去XX连的驻地要见齐铁山,说是要做研究,还说有好几个外国的专家要来。”
  “见就见么,你不就想要扩大影响么 ?”郑司令冷笑道。你这黄鼠狼什么心事我不知道?
  “可那齐铁山在山里是条恶狼,抓回来后,可能是受了伤的缘故,要么蔫里吧唧,要么满嘴胡言自己是什么圣德大皇帝,一看就像精神病。精神病人按常规要免于刑事责任的。当然要处死他简单,现在是严打,给法院打个招呼,取证都不用,要不了几天就可以毙了他。就怕,就怕外国人有说辞。您看要不要问问省军区的法庭受不受理?”
  “亏你想得出,你不知道军区法院管什么案子吗?”
  “我当然知道,可齐铁山是土匪大恶霸,是我们专项剿匪行动的俘虏,相当于……战犯!”黄司令自己都觉得这说法过于牵强。
  谢谢二位
  顶
  “好吧,我去问问。你马上通知郝建国,把齐铁山先押解到司令部来!”
  于是来访的专家学者都转去拜访军分区,得到的回复是:这人是土匪,是要犯,正打算送军事法庭受审,不能随便见人。要说还是美国人厉害,别国的砖家都碰了钉子走人,美国砖家杰克教授可不干。他是一个社会学的教授,正在研究人类一旦脱离群体会怎么样的课题,迫切想了解圣德大皇帝的情况,就通过领事馆和军分区郑司令见上了面。
  杰克:尊敬的将军阁下,我很不理解,为什么我不能和齐铁山见面,我只是要做学术研究。
  郑司令:这个……我们接待处的工作人员没跟教授说明么,这个人是个土匪大恶霸,是我部专项剿匪行动的俘虏,相当于…..战犯,而且牵涉到一点政治的问题,出于保密需要,我们正在考虑是不是送军事法庭审判。
  杰克:将军阁下,您是在以您的幽默搪塞我,还是有什么隐情?
  翻译水平差,译成了:将军阁下,您就用这么可笑的方式来拒绝我吗?难道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郑司令腾地火了:杰克教授,这里是中国,有我们自己的国情,您不了解情况,请不要妄加议论。
  Ps:奶奶个球,你要是中国教授,老子分分钟让你消失!
  “嗯哼?”没等翻译翻译,杰克就耸了耸肩,似乎已从郑司令的语气和神态感觉到他的怒火。但杰克也不买账:什么破司令,一个师长而已,搞得一副中央首长的做派。
  杰克继续追问:据我了解,贵国对于土匪的定义,大约是指以抢劫勒索为生的非法武装团体,齐铁山不过是个脱离社会和狼生活在一起的普通人,怎么就成了非法的武装团体?还有,这又怎么能和政治挂上钩?贵国文革时期的政治犯,现在不是基本得到平反了吗?
  司令:这个,这个……可他抢夺枪支,又持枪抢劫村庄,还抢走了一个小孩,还指挥他驯养的恶狼咬死咬伤我们的战士,这些都是事实,这些罪已经够他死几回了。
  杰克:可我在他的老战友那里了解到,他也有冤屈,是被逼的。贵国的人权状况真是令人担忧。
  司令:教授先生,请注意您的措辞。无论如何,他都是罪犯。贵国再提倡人权,不会连罪犯都不处置吧?
  杰克竟也语塞了。郑司令毋庸置疑的目光,让杰克觉得多说无益,起身鞠躬告辞。郑司令微微欠身表示相送。
  杰克走到门口,忽然转身问:“难道一定要上军事法庭么?有这个必要么?我去齐铁山住的山谷考察过,哪点像你们军方所说的是个苦心经营多年的土匪老巢?他只是把那里当成了家。而且,我问过你们的向导,你们的战士是被狼咬死的,这和闯进公民家里被狗咬死并没什么太大区别!也没有谁能证明齐铁山有指挥狼群作战的能力,他和狼也许仅仅是生活在一起而已!”
  “嗯?”郑司令怔了一下,刹那间又灵光四射:是啊,老子怎么没想到这一层!
  看着郑司令古怪的表情,杰克无奈地摇摇头。
  “杰克教授!我会考虑你的建议的!”
  “但愿吧!”杰克头也不回地走了。
  呃
  的
  起
  顶
  郑司令的内心却翻腾起来。他是政工出身,能坐上这个位置主要靠裙带关系和官场运作,不像他的副手黄建雄,人家是军功赫赫,又精于练兵,还出过不少山地战的理论著作,在整个省军区名声很大,年限已到,升迁在即,是越来越不把自己这个一把手放眼里了!以眼前的态势,黄建雄很可能升任司令,自己很可能明升暗降,到省军区任个虚职,能升个副军职也气得过,关键是自己的条件突破不了这一点,也就能得到名誉上高于军分区司令但实际上军衔不升、职权反降的职位。“剿匪”的牛逼吹成做实了,就算功劳全算在自己身上,对前程也于事无补,上级领导也不是傻子,给你记功是发放福利,并不是你真的有功;牛逼穿帮了,自己当然也有责任,但毕竟小事一桩,最多被上面批评几句。但这事对黄鼠狼来说就不一样了,人家可是关键时期;自己若再放些酵母让事件发酵发酵…..嘿嘿,二十年前老子就是用齐天柱阴了你小子,今天,老子要让你个黄鼠狼被同一只瘟鸡吃坏肚子!齐铁山啊齐铁山,你真是老子的福星,老子不保你保谁?
  省军区的领导也纳闷啊,刚接到报功的材料,又收到匿名揭发郝建国违规私自抽调部队展开军事行动造成战士伤亡还虚报军功的举报信。这位领导也是见过大世面的,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大概:你们下面这些喽啰,什么事能瞒过老子!隔两天派了个调查组下去,名义上就是常规的核实报功材料,过过场的。
  郑司令眉开眼笑地接待调查组。
  “郑司令,您能跟我们说说你部某连通过缜密侦查,捕获逃窜多年的国民党余匪齐铁山的事么?”
  “这件事啊,实不相瞒,我真的不是太了解细节情况。”
  “这么大的事郑司令怎么会不了解?”
  “额……是这样的,我最近一直在忙部队的党建工作,抓捕齐铁山是黄副司令亲手部署的,我是抓到人以后才得知的。这样,我马上让人去请黄副司令过来。”
  “不必麻烦了,我们还是自己去找黄副司令吧。”
  “没事没事,我正好也借此机会听听里面的细节,也是奇闻一桩啊!”推脱的干干净净。
  黄副司令来了,郑司令热情地起身相迎:“建雄啊,这是省军区的XX领导,是来核实抓捕齐铁山的事的。这事是你亲手部署的,还是你来汇报吧?”
  黄建雄自然按事先想好的夸大了功劳。调查组的人看两人对此事的态度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自然也谈起怎么处置齐铁山的事,黄建雄还是坚持由军区法院审理的观点。
  “郑司令,你怎么看这个问题?”调查组的人一直在听,突然插了这么一句。
  “这个、这个,也难说吧。照理吧,以他的罪行,照眼下的严打政策,桩桩是死罪。关键是这事被很多西方的专家、教授知道了,还惊动了美国领事馆。黄副司令的担忧不是没道理,放在地方法院公判,对内宣传效果固然好,对外国际影响可能就不好了;放在军区法院审,保密度自然是高,可万一那帮外国人刨根问底,弄不好影响会更差。我也说不好,真说不好。”
  “事情既然牵扯到外国人,处理起来还是慎重些好。这样吧,还是让我回去汇报军区领导再做决定吧。”
  “那是,那是……”
  黄建雄隐隐感觉风向标有点不对劲。等调查组跟郝建国和其余战士谈话结束,他是彻底明白:自己这只战场上的黄鼠狼,又上了那只官场老狐狸同样的当了!关键还是,这次人家把局做得滴水不漏,无懈可击。
  没几天,省军区的批文就下了,大意是:陈启构同志为维护人民群众生命财产的安全而壮烈牺牲,追认为烈士、共产党员;郝建国同志在进行军事行动前未走正常程序,任务又并非十万火急,应属违规,但考虑到行动任务的不确定性和实际意义,功过相抵;齐铁山请移交地方法院依法审判!
  关键是最后一句“依法审判”救了圣德大皇帝的命,如果是“依法严惩”,估计他就死定了。
  欢迎指正
  谢谢楼上三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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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重生之路

  李木匠夫妇俩把孩子带回家,也是无计可施,只得关了起来。孩子在屋里折腾个没完,每次门一开就想逃跑。李木匠夫妇已经添了个孩子,夫妇俩本来就忙,哪有那么多的精力对付这个野孩子,无奈只得用铁链锁了起来。李木匠甚至都后悔把孩子带回来。
  国外内外的记者、专家、学者自然也赶来研究这个中国首例“狼孩”,一时间李木匠家访客络绎不绝。根据孩子的种种表现,村民的各种传言,以及狼谷的实地勘察,学者们一致认为,这个孩子虽然也可算做狼孩,但他和其他的兽孩完全不一样,主要有以下几点:
  1、 他虽然也喜欢爬行,但主要还是直立行走,特别是奔跑时是直立的。
  2、 他虽然也吃生肉,但明显更喜欢烤过或煮过的肉,同时他也吃一点水里煮过的蔬菜和米饭,但不吃油炒的菜和红烧的肉。
  3、 他虽然不会和人们用完整的语言交流,但也会一些简单的词汇,如“我”,“皇上”,“太子”,“狼”,“兔子”,“鱼”,“吃”,“打”,“咬”等等,大都是自言自语,这说明他的早期教育虽然远远不够,但也没有完全缺失。
  4、 他虽然对人类充满敌意,但自从营救回家后,他对于妈妈的态度是日益好转,说明他还是懂得人类的情感交流的。
  5、 他在攻击人时,除了会象狼一样扑、咬、抓,也会很自然地使用一些专业的搏击技巧,会飞腿踢,会用双拳虚实变化着出击,会用一个漂亮的姿势翻越障碍,会随手拾起一根木棒挥舞,并把木棒象矛一样投掷,而且非常的准。才三周岁多点他的力量和速度也惊人,已达到七八岁的体格健壮的男孩水平。
  根据这些,学者们认为,他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只不过是跟着一个训狼师生活了两年,早期教育向运动方面偏离过多而语言和亲情教育缺少而已。从他的运动能力还可以得出一个结论:人类已经严重退化!而他的生存状况也令人担忧,夫妇俩的经济能力和文化水平都不足以使这个孩子恢复到完全正常的人类状态。
  专家学者们经过研究商讨,觉得有一个人有助于这个可怜的孩子的成长,那就是圣德大皇帝。相比于世界各地的其他兽孩,这个孩子的研究价值和新闻价值都不算高;相比于孩子,大家更感兴趣的是一个和狼群生活了二十来年的怪人。
  正好地方法院对齐铁山的判决结果出来了:齐铁山二十年前抢夺枪支弹药的行为当时就立案,犯罪事实清楚,不属于文革期间的冤案;对于其持枪抢劫、纵狼杀人的指控并无任何有说服力的证据,不予采纳;抢夺幼儿犯罪事实清楚,但刑法中无此项罪名,可参照拐骗儿童罪量刑;鉴于该犯种种精神异常的表现,提请精神疾病鉴定,鉴定结果为中度精神分裂症,按规定对其所犯罪行不予处罚,但考虑到其有继续危害社会的可能性,需进行强制医疗;罪犯无法定监护人,报恩寺方丈和尚了然(本名孙正锡)自愿承担监护义务,按法定程序予以办理。
  于是齐铁山被送进了疯人院,当然是很不配合治疗,而且身手敏捷,气力又大,无人敢靠近,只能关进铁屋了事。说也奇怪,只要了然等人一出现,他就会变得异常安静。疯人院想甩包袱,就怂恿了然向法院提出解除强制医疗的申请。这样,在各方人士的共同努力下,齐铁山又回到报恩寺进行心理疏导配合药物治疗。
  齐铁山在众人的簇拥下步入位于半山腰的报恩寺大院。突然他一个箭步摆脱众人,冲向了断崖。
  “铁山,别胡来!”了然惊叫。
  他的脚步在栏杆边戛然而止,手扶栏杆静静地俯瞰山村。大家悬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慢慢放了下来。
  落日余晖中,山村里升起缕缕炊烟,路上都是收工的人们和奔跑玩耍的孩子,或赶着牛羊,或扛着农具,或吸着旱烟悠哉悠哉。
  此刻的“圣德大皇帝”内心感慨万千,这真是: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啊!
  浮
  起来
  谢谢啊



  
  新挖的水池
  谢谢
  谢谢赵兄
  太累了
  的
  谢谢二位
  浮
  起
  谢谢
  欢迎指正
  杰克教授早回国了,临走是交待中国学者,最好将孩子与齐铁山放在一起生活,这样或许有助于两人重新融入社会。李木匠夫妇是恨死了齐铁山,但同样被孩子折磨得无计可施,无耐也只得听从专家的建议把孩子送进了报恩寺。
  “孩子叫什么名字?”
  “以前小名叫宝宝,后来一直没取过。”
  “这孩子不幸沦落到与禽兽为伍,不知经历了多少磨难,如今总算是佛祖垂怜,得以重返人伦,犹如凤凰涅槃,终获重生。依老衲看就叫李重生,你们说呢?”
  “大师取的不会错,就叫李重生吧!”夫妇俩总算松了一口气。
  “孩子,来,老和尚带你去见个人。”了然伸手去拉小重生的手,可他依然充满敌意,挡开了然的手撒腿就跑。李木匠连忙捡起地上的铁链把孩子死命拽住。
  “别对他用粗。钥匙呢?”
  李木匠掏出钥匙交给了然。
  “这孩子真是一身好骨骼啊!”了然轻轻地抚摸孩子的背,他稍微安静了一点。
  “好好的孩子干嘛要拴链子啊,多难受啊,来,老和尚帮你打开!”了然把链子取下后往角落里一扔。
  小重生狠狠地舒了舒筋骨,好久没这么舒服了。他有些感激地望着了然。
  “来,孩子,把手给老和尚,我带你去见个人。”
  小重生依然不敢伸手。
  “我带你去见皇…..上…..”
  小重生的眼睛一亮,紧握拳头的双手慢慢放松,了然轻轻地牵着,走到了一扇门前,圆慧忙打开大铁锁。借着昏暗的光线,隐约可以看见一个老人坐在床沿。
  “皇上!”重生一下扑了过去。
  “太子?”齐铁山惊讶地抬起头。
  一老一少紧紧地拥抱在一起,许久才分开。齐铁山冲重生一歪脑袋,重生马上心领神会,咕噜一下爬上床,跪着帮“皇上”捉虱子。当然,现在的齐铁山已经没虱子了,这只不过是他们情感的交流方式。
  夫妇俩到大殿给佛祖叩了几个响头就离开了报恩寺。
  从此这一老一少就在寺里扎下了根。齐铁山是没有完全的自由的,一到晚上就要关进屋子,门是加厚的,窗也换成特制的钢筋窗;后院重新砌了高高的围墙,只有一扇门出入,是白天的活动范围,而且必须有寺里的僧人时刻看护。齐铁山就和小重生就在这里打闹玩耍,永远都不知道疲倦。
  其实所有的防范措施都是多余的。就凭庙里几个老少和尚,要困住他简直是天方夜谭。他疯,可他不傻。狼国覆灭了,他还能去哪?能回到老战友们身边,是自己最好的归宿了!可是因为封闭太久,他已经无法和人们正常交流了,只有和小重生有一搭没一搭的胡言乱语才觉得自然,除了偶尔说几个大家熟悉的词汇,别的也只有他们自己能懂。
  但没过几天,问题来了:寺里没有荤腥!熬了两三天,老少都开始发狂了,赌气把端过去的白米饭和青菜倒掉。了然无耐,让人去二十几公里外的集市买了块肉,清水煮煮,再撒点盐,对付了两天。可集市那么远,又没有交通工具,总不能三天两头的跑吧?干脆去村子里买了十几只鸡,圈养起来。问题又来了:谁来杀鸡?让村上的人杀吧,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谁愿意啊?如果把活鸡扔给老少俩,一定给生吞活剥喽!专家教授们临走有交待:一定要吃熟食,可以从三四分熟逐步提高。那圆慧何等聪明,见了然束手无策,自告奋勇说:“师傅,让我来杀鸡吧!”
  “嗯?”了然直视着他,似乎洞穿了他的小九九。
  圆慧不慌不忙地说:“师傅,我没别的想法,这寺里就是我没受过戒,我来杀鸡佛祖不会怪罪的。”
  “你不怕损你的阴功么?”
  “师傅,我怕。但我想,杀生是不对,可这些鸡我不杀,还有别人来杀;我杀了鸡,别人就少杀鸡,这是长了别人的阴功;这些鸡给别人吃,就是白白牺牲了,给了齐师叔和重生吃,就是功德。所以我杀了鸡,既可以渡原本要杀鸡的人,又可以渡鸡,最主要是渡了齐师叔和重生,好让他们快点正常起来。有这三个功德,我就是下地狱都值了!”
  好一张利嘴!可了然怎么会被他的巧舌如簧所蒙蔽,而且在场的估计除了憨憨的圆真,没人会信。但这番话确实无法辩驳,眼下也确实没合适的人。
  了然的眼乜了乜他:“你这番话是出于本心么?”
  “句句出于本心。”
  “那好,以后这事就归你管。”
  “谨遵法旨!”圆慧的嘴角闪过一丝得意。
  “但你要记住,如果胆敢偷吃一口,老衲立刻将你逐出报恩寺!”
  了然忽然提高了嗓门,声色俱厉。
  “弟子不敢!”圆慧吓得扑通一声跪下,捣蒜一般磕头。
  这庙里几十年来未有过荤腥,这一煮肉烧鸡的还了得,把几个老和尚馋得不行,团团围着灶台,眼睛直勾勾的不舍得移开半寸。了然喝退众僧,亲自监督。其实了然自己都直咽口水,但他是不会失态的。
  “就这样盛起来。”
  圆慧故意留了点汤在锅里。
  “汤也盛干净!”
  这事了然对任何人都不信,每日都是亲自监督,圆慧毫无机会。
  浮一下,睡觉,明早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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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
  一并感谢~
  ~
  午安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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