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关于中国,我想简要提几点。如我所说,我并不是一个中国问题专家,但我想简要提几点会对我的演讲主题有帮助。我和罗宾逊在介绍我们的书时,不管是对学者还是对一般大众,我们往往被问到这样一个问题:那中国呢?中国是你们的理论的例外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答案是否定的。
如果你看中国历史,有很多地方都很符合我们的分析框架的一些特征:关于中国社会的组织形式;中国对创新不够开放,虽然中国有很多科技创新,但中国的制度并不够开放,不足以将创新转化为生产力,并使得组织和社会产生革命性的变革;中国的改革开放,从本质上说是一个政治事件,经济制度变化是改革开放后施加于中国的。如果放眼更大的背景,虽然其中包含了很大成分的经济开放,我想中国的经济增长仍然是一种处于攫取型经济制度下的增长,它只是利用了资源的重新配置,而没有去改变更大范围内的社会和政治结构来推动经济增长。
我想说的最后一个问题就是,如果没有社会和政治的转型,中国经济增长不可能持续。追赶型增长,如前所说,无疑对中国非常重要,而中国也在这个阶段做得非常成功。我们可以从多个不同层面看到这点。比如从资源配置方面的指标,可以看到中国很多产业在这些指标上做得非常好,资源错配的现象随时间减少。但追赶型增长,从根本上说是有限的,因为顾名思义,追赶型增长依靠的是技术转移、外包生产。这种技术的采纳和改进,到工资开始增长之后就行不通了,而中国的工资水平已经开始上升了!随着中国融入世界经济,现有增长方式的潜力将枯竭,只有通过技术创新才能实现持续性的增长,而创新需要我前面说过的那些广泛的社会和政治制度的变革。
关于中国经济的未来,虽然我们不能确定,但根据我们的分析框架,我们要说中国经济目前正处在一个关键时刻,托尔斯滕·佩尔松之前也是用了这么一个词来形容。这个“关键时刻”可能有多重意思,我们在《国家为什么失败》一书中尝试给予其一些具体含义。中国处在一个关键时刻,因为中国在之前那种增长模式下做得非常好,但这种模式很快就要失去动力,除非中国能从更深层次改变自己的经济、社会和政治结构。这需要中国从利用技术转向产生技术,需要出现细分类型的产品、新工艺流程和新的根本性的创新。我想这种可能性并不小,因为我们知道中国社会、中国企业在上一阶段的经济增长中表现出很强的创造力,但这只有在制度不会成为其严重的限制的条件下才能成真。换句话说,这要求中国的制度升级到包容型经济制度和包容型政治制度,只有这种结合才能支撑创新和“创造性破坏”。
关于中国我们还有很多可以研究的,我们也可以从中国学到很多东西。而我想也应该把中国经济放到一个更宏观的视角中看,因为历史上有许多国家的经济发展都经历了多个不同阶段。从经济增长的制度和政治经济学研究的视角,也就是我和罗宾逊的书中尝试提炼的,我们能够提供一些关于中国未来会如何以及应该如何的新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