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关婷抱单膝坐在床上，左边头发垂下肩头盖住半边脸颊。阳光斜刺着射进，铺了一面墙——这是一天中屋子里太阳最多的时候——把窗外的防护栏和阳台上的几盆植物用阴影临摹在墙上。她往常看这些光都是很顺眼的，今天却瞪着眼睛看不上，它们欢蹦乱跳的，好像还呵呵笑着——分明是在看自己的笑话。外界的声音突然被调大，喘气也依稀听得见。牌局散了，自己的账得在他人的询问下才公布，轮完输赢，各回各家。然后是塑料凳往一块摞的声音和收桌子的声音，一会儿还会有扫帚扫地的声音，是柳婶在收拾桌椅清理烟头。母亲的声音响起：“散啦？”
“散了！”
“怎么样？”
“赢三十！”听柳嫂的欢快语气可不像只赢了三十。
“才赢三十啊？我搁这卖呆儿那会儿瞅你赢不少啊，少说得有八九十。”
“又倒回去了，从你走了就开始输，啪啪点炮儿！”扫帚声起。
“哎呀，早知道我就不走了！”
“谁不说呢！我才还说呢，以后再打麻将得把老穆婆子带着。”
“那赢钱可得分我点儿，一家一半儿！”穆嫂笑得眯着眼。
“要是天天赢还说啥了，给你一多半儿，我要一少半儿。”柳嫂的笑只是嘴角微微上翘。
“呵呵……一天净瞎扯，小的不着调，咱们这老的也没个正形儿！”穆嫂连笑数声，给这牵扯到钱的玩笑收尾。
“扯呗，不扯干啥？哪有那么多正经的！”柳嫂收了笑，恢复了那缓而硬的语调。
“都晚了还吃雪糕？”柳嫂突然改变话题。又来人了。
“谁不说呢，不给买就叫唤，也不知道跟谁学的！”年轻女人，三楼周姐的声音。
“叫唤一回管用可不就回回儿叫唤了，俺家柳力小前儿就是，要什么你不给他就叫唤，坐地下打滚儿地嚎，给你气得没法儿！——凯凯呀，姥姥儿走了，这回吃完再肚子疼可没人给你揉了啊！”
“嗯，疼才活该呢，看他以后还吃不！”周姐唱和柳嫂。
下班时间刚过，脚步声逐渐增多，走到楼下水泥地上时陡然变得铿锵豁亮，好像半截身子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在窗外。对面楼有好几家在炒菜做饭，滋滋啦啦，铲碰锅，味道随后乘风飘来，辣椒没少放；左右上下传来几声“叮”，微波炉的使用率很高。
听着听着把关婷伤心了，外界的声音是真实存在的，无论听或不听它都在，属于世界，左右世界。她也由此联想到了“人言可畏”，即便唾沫星子不淹死人，也得让这些乱七八糟的声音聒噪死。她觉得自己妈说得很对，没钱让人看不起，有钱人就佩服是她早就知道了的——当钱重要了，人就次要了，佩服的是钱，所以会忽略了钱是人通过什么途径赚来的；没钱只是让人瞧不起，可走了其他途径仍没钱的就会让人嘲笑而又瞧不起，没有钱转移视线，焦点就全部集中在人的行为上，而且大概是无条件崇拜有钱人时积下了些愤懑，这时都发泄在干了“脏事”没赚着“脏钱”的人身上，让他们承受双倍甚至数倍的嘲笑，一鼓作气，争取哄得那些人从此再不能做原来的人。
关婷抱单膝坐在床上，左边头发垂下肩头盖住半边脸颊。阳光斜刺着射进，铺了一面墙——这是一天中屋子里太阳最多的时候——把窗外的防护栏和阳台上的几盆植物用阴影临摹在墙上。她往常看这些光都是很顺眼的，今天却瞪着眼睛看不上，它们欢蹦乱跳的，好像还呵呵笑着——分明是在看自己的笑话。外界的声音突然被调大，喘气也依稀听得见。牌局散了，自己的账得在他人的询问下才公布，轮完输赢，各回各家。然后是塑料凳往一块摞的声音和收桌子的声音，一会儿还会有扫帚扫地的声音，是柳婶在收拾桌椅清理烟头。母亲的声音响起：“散啦？”
“散了！”
“怎么样？”
“赢三十！”听柳嫂的欢快语气可不像只赢了三十。
“才赢三十啊？我搁这卖呆儿那会儿瞅你赢不少啊，少说得有八九十。”
“又倒回去了，从你走了就开始输，啪啪点炮儿！”扫帚声起。
“哎呀，早知道我就不走了！”
“谁不说呢！我才还说呢，以后再打麻将得把老穆婆子带着。”
“那赢钱可得分我点儿，一家一半儿！”穆嫂笑得眯着眼。
“要是天天赢还说啥了，给你一多半儿，我要一少半儿。”柳嫂的笑只是嘴角微微上翘。
“呵呵……一天净瞎扯，小的不着调，咱们这老的也没个正形儿！”穆嫂连笑数声，给这牵扯到钱的玩笑收尾。
“扯呗，不扯干啥？哪有那么多正经的！”柳嫂收了笑，恢复了那缓而硬的语调。
“都晚了还吃雪糕？”柳嫂突然改变话题。又来人了。
“谁不说呢，不给买就叫唤，也不知道跟谁学的！”年轻女人，三楼周姐的声音。
“叫唤一回管用可不就回回儿叫唤了，俺家柳力小前儿就是，要什么你不给他就叫唤，坐地下打滚儿地嚎，给你气得没法儿！——凯凯呀，姥姥儿走了，这回吃完再肚子疼可没人给你揉了啊！”
“嗯，疼才活该呢，看他以后还吃不！”周姐唱和柳嫂。
下班时间刚过，脚步声逐渐增多，走到楼下水泥地上时陡然变得铿锵豁亮，好像半截身子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在窗外。对面楼有好几家在炒菜做饭，滋滋啦啦，铲碰锅，味道随后乘风飘来，辣椒没少放；左右上下传来几声“叮”，微波炉的使用率很高。
听着听着把关婷伤心了，外界的声音是真实存在的，无论听或不听它都在，属于世界，左右世界。她也由此联想到了“人言可畏”，即便唾沫星子不淹死人，也得让这些乱七八糟的声音聒噪死。她觉得自己妈说得很对，没钱让人看不起，有钱人就佩服是她早就知道了的——当钱重要了，人就次要了，佩服的是钱，所以会忽略了钱是人通过什么途径赚来的；没钱只是让人瞧不起，可走了其他途径仍没钱的就会让人嘲笑而又瞧不起，没有钱转移视线，焦点就全部集中在人的行为上，而且大概是无条件崇拜有钱人时积下了些愤懑，这时都发泄在干了“脏事”没赚着“脏钱”的人身上，让他们承受双倍甚至数倍的嘲笑，一鼓作气，争取哄得那些人从此再不能做原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