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人不缺钱,一不算命二不看相,只讲故事,各位要是看的高兴,有劳捧个人场顶一下贴,万分感谢。
我在成都送仙桥古玩市场经营一家当铺,主营古董玉器典当,三教九流中算是下九流,这行当全凭一双眼睛吃饭,除此之外还得有一张能把死人说活的嘴,假的给说成真的,真的说成贵的,这口饭就算吃上了。
这行当里干久了,多少也有些名气,虽算不上大富大贵倒也衣食无忧,圈里的朋友闲暇无事都喜欢来我这里坐坐,聊的最多的便是这些古玩背后的故事,行当里人都明白,每一样古玩都得有一个故事,特别是从地下挖出来的,但凡有点来历价格就会翻几倍。
没来历的就得给编一个,我每天总喜欢端杯茶在旁边听他们闲聊,各种灵异离奇的事无所不有,围坐的朋友说的兴起总会递上一支烟。
您见多识广,要不您也说一个让大家听听……
我总是摆手笑而不语,殊不知这行当里最忌的就是听故事,故事越多的古玩八成是假的,吃了这碗饭,欺客宰客的事我做过,弄虚作假雁过拔毛的勾当我也干过,既然是靠眼吃饭,输在眼力劲上也怪不得我.
但我从来不给古玩编故事去糊弄人。
我经历过很多诡异离奇的事,说出来估计也没几个人会相信,最主要的是关乎生死。
我叫顾朝歌,名字取自朝歌夜弦五十里,八百诸侯朝灵山。
这名字是父亲给我取的,父亲说我出生的时候世道不太平,大跃进和三年自然灾害导致的大饥荒饿死了很多人,父亲想图一个好彩头,希望我能熬到好光景。
父亲寡言,打我记事起,他对我说的最多一句话便是。
我是被死人养大的!
我家在川西靠近四姑娘山的金锣沟,穷山恶水出刁民,历来最有名的就是匪患,这里民风强悍,能有刀枪解决的事绝对不磨嘴皮子,所以一年到头山里丧事总比喜事多。
父亲是当地的八大金刚,别听这名字威风,事实上有点年纪的都知道,这八大金刚是什么意思,川西山区重丧葬,人死了得有八个人抬棺材,俗称八大金刚。
我父亲总是站在右边第三排,按照风俗这个位置叫五鬼抬棺,意思是说死的人德高望重,连鬼都要来帮忙抬棺,因此我父亲被称为顾五。
当八大金刚有很多好处,每人一整包香烟,发丧前的饭桌上有两大碗红烧肉,比其他桌多了一碗,八人围坐一桌,在众人羡慕的目光关注下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吃饱喝足孝子还要送上八个红包。
可山里人多忌讳,认为八大金刚中五鬼抬棺这个位置不吉利,不但会死于非命还会祸及后代,因此即便是再穷的人也不愿意干这事。
小时候家境贫寒,父亲一个人拉扯我不容易,所以有丧葬他必定是雷打不动的五鬼抬棺人。
从我记事起就没见过母亲,所以父亲外出只有带上我,五鬼抬棺人的名声在当时的川西山里很大,但凡死人总会请我父亲过去,好在那年头隔三差五的都有人死,因此我几乎是靠吃死人丧宴长大的。
我家在川西靠近四姑娘山的金锣沟,穷山恶水出刁民,历来最有名的就是匪患,这里民风强悍,能有刀枪解决的事绝对不磨嘴皮子,所以一年到头山里丧事总比喜事多。
父亲是当地的八大金刚,别听这名字威风,事实上有点年纪的都知道,这八大金刚是什么意思,川西山区重丧葬,人死了得有八个人抬棺材,俗称八大金刚。
我父亲总是站在右边第三排,按照风俗这个位置叫五鬼抬棺,意思是说死的人德高望重,连鬼都要来帮忙抬棺,因此我父亲被称为顾五。
当八大金刚有很多好处,每人一整包香烟,发丧前的饭桌上有两大碗红烧肉,比其他桌多了一碗,八人围坐一桌,在众人羡慕的目光关注下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吃饱喝足孝子还要送上八个红包。
可山里人多忌讳,认为八大金刚中五鬼抬棺这个位置不吉利,不但会死于非命还会祸及后代,因此即便是再穷的人也不愿意干这事。
小时候家境贫寒,父亲一个人拉扯我不容易,所以有丧葬他必定是雷打不动的五鬼抬棺人。
从我记事起就没见过母亲,所以父亲外出只有带上我,五鬼抬棺人的名声在当时的川西山里很大,但凡死人总会请我父亲过去,好在那年头隔三差五的都有人死,因此我几乎是靠吃死人丧宴长大的。
下葬的时候父亲有一个习惯,总是会在坟地最下面取一把土在手里搓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知道父亲这个动作的含义。
偶尔空闲在家时,父亲就会翻来覆去看一本书,我最先能认的字便是那本书的书名。
入地眼。
后来才知道这书是一本北宋葬书,传写数百年,秘之已久,被堪舆家视如珍宝的阴宅风水全书,不管是贩夫走卒还是帝王将相,只要按照风水堪舆下葬,熟读此书都能找到陵墓的所在。
父亲唯一的爱好便是看书,再大一点我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看父亲收藏的书,不明白一个山里给死人抬棺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多书。
在父亲身边时间长了耳闻目染,对那本入地眼全书也能知晓一二,最让我奇怪的是这些书里,还有一本是记载江湖切口的,也就是所谓的黑话,我一直不明白父亲看这些的原因。
日子虽然平淡清贫但却安稳,我本以为会一直这样过下去,直到七岁那年的一天黄昏,浑身是血是血的父亲,跌跌撞撞从外面冲进来。
他紧紧抓住我,把一直随身携带的一条石头吊坠项链,戴在我脖子上,叮嘱无论如何也不能遗失这条项链。
并从房梁的罐子中取出一个用油纸包裹的东西交给我,让我从屋后立刻有多远走多远,再也不要回来,而且油纸里的东西务必要烧掉。
第一次看见父亲如此恐慌,我茫然的不知所措,父亲吃力的冲着我大吼,我惧怕的抱紧父亲交给我的东西向后山跑,等我跑到山腰时,刚好能从草丛里看见我家。
院子里来了三个人穿中山装的人,父亲被拖到外面殴打已经站立不起来,站在最后面的人走上去和我父亲说了些什么,父亲摇头嘴都不张,那人站起身竖起大拇指在脖子上划动一下。
站在两边的人突然向我父亲开枪,我在山腰草丛中捂着嘴恐慌的亲眼目睹了父亲被杀的整个过程。
那些人杀掉我父亲后冲到房中到处翻找,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最后走的时候点燃了房屋,把父亲的尸体扔在里面,我不知道父亲是不是应验了五鬼抬棺的人会死于非命,而我也变成无家可归颠沛流离的孤儿。
我没有再回去一直沿着后山拼命的跑,去什么地方根本不知道,直到深夜我才停下来,我找来树枝生火,坐在火边瑟瑟发抖害怕的不敢哭出声。
一直紧抱在怀中的油脂包掉落在地上,我不明白父亲为什么到最后都如此紧张这东西,用颤抖的手打开,发现里面包裹的是一本残缺的硬皮笔记。
里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大部分我都认识可是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语句也不通顺,像是随手练字时写的,而且大多页面像是被烧毁过残缺不全。
但我很肯定是父亲的亲笔,因为父亲是左撇子,他写的字习惯性向右倾斜,这笔记里记载的内容我完全看不懂,翻到最后一页有东西掉落出来。
我从地上拾起来,那是一张泛黄的残缺照片,其中一半被烧掉,剩下的一半中我惊诧的看见,穿着特殊军装面带微笑,意气风发的父亲,在他的前面和旁边也是露出笑容的军人,他们都穿着白色的衣服戴着防毒面具。
照片的背景很诡异,整个大地一片焦黑却闪耀着绿色的光芒。
我在照片右下角看见标注的日期,1965年5月14日,AM9:45。
而在日期的下面还有一组当时我看不懂的数字。
E41.43、N88.44
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明白父亲留在笔记中,那些文字所记载的内容,可惜那本笔记在山林中被我按照父亲的话烧掉,这让我后来意识到时追悔莫及,笔记中那些我看不懂的文字,应该是经过加密书写的日记。
我没想到父亲竟然会是一名军人,直到后来我反复琢磨,照片中那一组奇特的数字,才发现那是一组经纬度坐标,在地图上对比后得到一个地名时,才知道我父亲为什么会书写加密的日记。
罗布泊。
1964年红色王朝在罗布泊进行了震惊世界的核试验!
谁会想到一个给死人鬼抬棺的山里人,竟然参与了红色王朝在罗布泊的核爆实验,但很肯定我父亲当时参与了,甚至比核爆试验更为机密的事。
这还不是让我感觉最震惊的,很多年后我才意识到这张照片真正诡异的地方。
我从一张陈旧的报纸上,一则大版面新闻里看见照片中的日期。
……1965年5月14日上午10点,从甘肃某机场起飞的图-16轰炸机,成功对西部地区北纬40°东经90°进行第一次空投核爆试验,据地面雷达测定,原子弹爆炸时距靶心仅40米……
照片中父亲和那些军人所在的经纬度正好是靶区,他们照片拍摄的时间是上午9:45,而在15分钟后他们将遭遇一颗被空投到距离他们只有40米爆炸的原子弹。
没有人可以在核爆中心区域存活下来,巨大的核裂变威力能摧毁周围一切。
一直拉扯我长大的父亲应该在1965年5月14日和照片中其他军人死于核爆!
而我,是一个被死人养大的人……
我七岁就经历家破人亡,从山里逃出来是三个月以后,蓬头垢面浑身肮脏的像一个野人,两天没有吃过东西我实在饿的不行,最麻烦的是寒冬腊月,我身上早已破烂的衣服,根本抵挡不住刺骨的寒风。
我瑟瑟发抖冻饥寒交迫,打算去地里看看能不能找到点吃的,走了很久看见山坡上有冬梨树,刚打算爬上去就被人从后面一把拽到地上,一只粗糙的手紧紧按在我嘴上。
昏暗的月光下我看见一个凶神恶煞,脸上有一道伤疤的中年人,目光警觉的张望四周,任凭我怎么挣扎也动弹不得,片刻见没动静,伤疤捂着我嘴把我拖到树林深处。
我这才看见树林里还有七八个穿着奇怪衣服的人,灰色的连体斗篷却没有袖子,完全和夜色融为一体,这些人如果不动我根本发现不了,他们手里各自拿着铁锹、锄头和竹筐,其中一个中年人坐在石头上看着手里的怀表,很淡定的向我瞟了一眼。
伤疤压低声音说:“掌柜,抓到芽子怕是钩子,晓不得棵子里面有没有伏着点儿。”
周围的七八个人一听,手里的家伙事全都扔掉,麻利的掏出明晃晃的刀,被称为掌柜的中年人收起怀表,依旧处变不惊的回了伤疤一句:“并肩子,念短,要是合字上的朋友,一碗水端来大家喝,是点子进来条子扫,片子咬。”
我被伤疤捂的喘不过气,听他们对话心里更是一惊,这些人说的都是黑话,好在我从父亲的书里看过一些,大致明白是什么意思,伤疤是说我是探子,担心外面草丛中还埋伏着其他人。
并肩子是兄弟的意思,念短就是别出声,那个被称为掌柜的回的是,让这七八个人警惕点,如果是道上的朋友合伙求财见者有份,如果是想黑吃黑,放进来枪扎刀砍。
我一口咬在伤疤的手上,他吃疼,呲牙咧嘴不敢发声,一把将我丢在地上,本来就饿的没力气被摔在地上头昏眼花,估计当时也是吓傻了,吃力的爬起身一个劲的摇头。
“我不是探子,没有其他人,我来这里想找吃的。”
这话从我口里说出来,那个叫掌柜的一愣,顿时警觉起来,对其他人使眼色,那七八个人和伤疤都小心翼翼潜入草丛中。
我看见掌柜手里也多了一把刀,样子有些紧张,过了许久其他人都回来,伤疤对他摇了摇头,掌柜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收起刀重新打量了我半天问。
“你能听懂我们说什么?”
我这才意识到他为什么刚才会突然警觉,毕竟一个七岁的孩子怎么也不该懂这些黑话,我点点头,掌柜又掏出怀表看了一眼,目光落到我身上,问我知不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
我不敢说话,这些人看样子就知道不是善茬,伤疤见我半天不吭声,冲上来就是一脚把我踢倒在地,脖子上的项链被挂断,掉落在掌柜的面前,伤疤在我身后压低声音骂:“这芽子不老实,能听懂我们说话也不是什么好鸟,装傻充愣就是欠收拾。”
伤疤骂了一句,又一脚踢在我身上,见我还是不吭声怒不可歇一把将我从地上拧起来,这三个月我学的最多的就是怎么活下去,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头,顺势重重砸在伤疤的头上,顿时他眼角裂开鲜血直流。
估计伤疤都没想到我居然会反抗,这一下砸的不轻,我几乎是用尽全力,伤疤捂着眼角气急败坏,刚想冲过来,我就听见身后掌柜的呵斥的声音:“够了,这么大的人怎么和一个细娃杠上。”
伤疤虽然咽不下这口气,可对掌柜的话却言听计从,看得出这些人里面掌柜是发号施令的,他看向我,又重新问了一次,知不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
“挖红薯的。”我紧握着石头脑子一热脱口而出。
掌柜又愣了一下,就连被我砸伤的伤疤和其他人也面面相觑的对视,好半天我看见掌柜脸上浮现出笑意,这挖红薯当然不是真来地里挖红薯,黑灯瞎火在荒郊野外说着黑话,不用想也能猜到这些人干的不是正当营生。
打家劫舍不会选这里动手,杀人越货也不会挑这地方,唯一能做的就是盗墓,而黑话中在山野田里盗墓被称为挖红薯。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挖红薯的?”掌柜也不否定若有所思的笑着问。
如果再大一点我绝对会装着什么都不知道,可那个时候我才七岁,面对一群凶神恶煞不知来历的人,只想着说完他们会放我走,我抬手指着周围的树林回答。
这里四周都是树园,连绵在一起几十亩,明堂一马平川,左右群山来朝,前有溪河围绕明堂而过,后有案山形如祥狮凌云,此地出文贵,这样风水绝佳之地,埋在这儿的后人必定福音无穷。
在风水堪舆中,这格局被称为狮子下山,是上好的风水之地,而掌柜如今所坐的石头正是宝穴的位置,下面一定有墓,而且埋在下面的人非富即贵。
这些都是我从父亲那本入地眼中学到的,等我说完几乎所有人都一脸震惊的看着我,掌柜的嘴都微微张开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毕竟这些话从一个只有七岁的孩子口中说出来,任何听到的人都会吃惊,掌柜很好奇的问。
“谁教你的?”
“我爹。”
“你爹人呢?”
“死了……”我声音有些黯然。
“那你娘呢?”掌柜迟疑了一下声音有些缓和。
“没见过。”我的回答更加低沉。
掌柜半响没有说话,突然远处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竹声吓了我一跳,这才知道那天是除夕夜,迎新的鞭炮让寂静的深夜变的嘈杂,掌柜对着旁边的七八个人点点头。
我看见他们猫在树林用力按下一个把手,沉闷的爆破声从地底传来,但完全淹没在爆竹声中,我这才明白掌柜一直看时间的用意,他是在等迎新的鞭炮声来掩饰盗墓的爆破声。
没过多久有人从树林中回来对掌柜点点头,看样子应该是得手,然后其他人开始准备绳索,掌柜从容的从怀里掏出一个酒壶和两个白面馍对其他人说:“别慌,时间还早,先等下面敞敞气。”
寒风中我看见他手中的白馍,一边冷的发抖一边忍不住吞咽口水,掌柜喝了一口酒看见我忽然笑了笑,把酒壶递给我:“喝一口就暖和了。”
我迟疑了一下抿着嘴怯生生走过去,接过酒壶想都没想大口喝下去,辛辣的酒烧呛得我不停咳嗽,那是很烈的酒对于从未喝过的我来说简直承受不住,烧的胃难受想吐,可的确是暖和了不少。
旁边的人看着我嘲弄的大笑,当时不服气,咬着牙再灌了两口,酒壶被掌柜夺过去,豪气干云的笑了笑:“这细娃还强横的很,将来也是难缠的主。”
几口烈酒下肚身子倒是暖和可头晕的不行,我从地上拾起刚才被扯断的项链,那吊坠上的石头不知道怎么竟然分开,掌柜的目光落在项链上,眉头一皱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的凝固在脸上,一把将项链拿过去。
“还给我!”我再一次握紧手中的石头,那是父亲留给我最后的东西。
“这东西你从哪儿来的?”掌柜收起脸上的笑容一本正经的问。
“我爹给的。”我愤怒的盯着他回答。
“你爹叫什么?”掌柜并不在意我的反应,表情变的有些焦急。
“顾五。”
“顾五……?!”掌柜在嘴里反复念叨这个名字,样子有些茫然的疑惑,好半天才把项链还到我手上,可那吊坠上的石头又合拢,当时我并没有在意系好后戴在脖子上。
我一直专注着掌柜手中的白馍,而他却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我,远处的爆炸声渐渐稀疏,他估计是看见我对着白馍不断蠕动的喉结,慢慢把白馍递到我面前,然后指着不远处刚才被炸开的洞意味深长的问。
“敢不敢下去?”
那盗洞不知道有多深,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可对于我来说面前这白馍的诱惑力,完全比对那盗洞的恐惧要多,我想都没想一把接过掌柜手中的白馍,狼吞虎咽吃下去,执拗的抹了一把嘴。
“敢!”
掌柜对其他人点点头,伤疤把绳子绑在我身上吊我下去,盗洞里伸手不见五指一片漆黑,大概下到七八米才我脚才踩到底,打开伤疤交给我的手电我竟然踩在棺椁上。
手电的灯光穿过腐朽的棺椁,我正好看见里面的尸骸,骷髅头上只剩下两个黑洞洞的眼眶正阴森森盯着我。
手一抖手电掉落在地上,几米深的地底我一个七岁的孩子,四周漆黑旁边还有一具剩下骨架的尸体,冷汗顿时吓了出来,摸索了半天才找到手电,就听见伤疤在上面没好气的骂声。
“你怕啥,没出息的玩意,死的只剩下几根骨头,又不会爬起来咬你两口,别像个娘们在下面磨唧,把能搬动的东西都装到袋里。”
灯光中我看见上面吊下一个麻袋,我在下面呸了伤疤一口。
“有本事你下来,谁怕谁是小妈养的。”
我还真不是怕,从小到大我见过的死人敢说比上面的人多,只是刚才突然看见多少有些没反应过来,伤疤怒不可歇在上面继续骂。
“王八犊子,嘴还硬实,看老子待会怎么收拾你。”
我没理会他把下面能拿走的东西全放在麻袋里,前前后后运了好几次,等到最后一麻袋被拉上去,我再没见到绳子放下来,寒冬腊月我本来就冷的不行,在地下更是冻的发抖。
突然心中一惊,父亲对于墓葬似乎格外有兴趣,记得他对我说的最多的话就是,一人不进庙,两人不看井。
盗墓是玩命的行当,不但要慧眼识宝,更重要的是慧眼识人,所谓华山险人心更险,下墓挖宝最怕的就是见财起意。
这群人半夜三更来这里还说着黑话,摆明就是不想有人知道身份和行踪,何况我如今还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就是被这群人活埋在这里也没人知晓。
刚想到这里我抬头就看见伤疤走到盗洞边,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嘴角挤出一丝冷笑,从上面踢下一些土落在脸上眼睛都睁不开。
“王八犊子,叫你嘴硬,既然你能听懂黑话,那你知不知道啥叫沉地仙?”伤疤在上面趾高气昂冷冷的问。
沉地仙是盗墓行当的切口,意思是活埋。
我朝旁边呸了一口,拾起地上的石头就向上面砸去,看架势这群人是铁了心要灭口,我说什么都没用,伤疤迎着光看不见我砸向他的石头,眼看就要打中伤疤从旁边伸出一只手稳稳接住,掌柜走到上面的盗洞边白了伤疤一眼。
“半天时间不到你就被一个细娃伤了两次,你还有脸在这儿耍嘴皮子功夫,赶紧带人收拾东西撤。”
我心里当时多少有些绝望,看着掌柜蹲在盗洞上面盯着我看了很久,若有所思的问我。
“真的不怕死?”
“男儿到死心如铁!”我挺起胸稚嫩而倔强的回答,这是父亲教我的,事实上我并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只感觉好像现在说出来挺合适。
掌柜在上面似笑非笑的摇头,扔下一个白馍,我也没想那么多,毕竟那个时候年纪小,对死亡还没有多少概念,横竖要死也得吃饱了再说,掌柜在上面看着我,好半天才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爷叫顾朝歌。”我一边狼吞虎咽吃着白馍一边傲气的回答。
掌柜在上面乐呵的笑出声,然后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消失在洞口,那一刻我所有的豪迈和倔强完全被恐惧和害怕淹没,咽下最后一口馍我发现自己浑身在发抖。
我突然听见上面又传来掌柜豪爽的笑声:“顾朝歌……朝歌夜弦五十里,八百诸侯朝灵山,是个好名字,能爬上来就跟我走。”
一根绳子从上面扔了下来,我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绝处逢生,不过很多年后回想起当时发生的事才意识到,或许就是从那一刻开始,注定从那根绳子爬出来的我将开启一段惊险、神秘而且匪夷所思离奇的传奇之旅。
我被掌柜带回成都,他在小关庙经营一家规模不小叫四方的当铺,80年代的时候小关庙在成都古玩界的地位相当于潘家园,因为每逢晚上12点才开市因此故名鬼市。
掌柜姓叶,叶九卿的名号在当时小关庙鬼市很吃的开,但从来没人直呼他的名字,总是客气的敬一句叶掌柜。
做古玩生意的来路无非两种,见的光的摆在摊位上卖,还有些见不得光的你敢卖不见的有人敢收,说白了都是从墓里摸出来来路不干净的,行当里称为老鼠货。
叶九卿聪明掉脑袋的事当然不会干,便有了这家叫四方的当铺,只典当不销赃,东西往柜台一放朝奉估价开单给钱,真要是追查下来充其量也是典当的东西怎么也和盗墓贼赃沾不上边。
后来我才搞清楚全都是挂羊头卖狗肉,这四方当铺其实也是一个幌子,暗地里干的就是盗墓的营生,西南地区把盗墓贼称为土耗子,四方当铺就是一个耗子窝,耗子头当然是叶九卿大小事情都由他决断。
下面是师爷封承负责收集消息和支锅的金主接洽,然后是专门负责挖墓腿子韩虎,也就是被我打伤的伤疤,负责估价鉴定的叫赵阎。
我跟叶九卿到四方当铺的时候,他让将军把我像拧小鸡一样推到柴房,烧了两大锅热水像烫猪般把我洗干净,扔给我的衣服都大的像戏袍,当铺的人围过来哄堂大笑,我倔强的怒视所有人,换来的却是脸被这些人轮流捏了一遍,甚至还有弹我牛牛的……
叶九卿让人给我一碗饭上面还有肉,没吃完他就把一张纸摆在我面前,他说当铺有当铺的规矩,拿了当铺的钱得九出十三归,还不起就得有东西抵押,吃了当铺的饭也一样,我算是欠了当铺的得先签了当票。
当时我只顾着填饱肚子根本不懂他在说什么,稀里糊涂就被叶九卿抓着手,印上红泥在那张当票上按了手印,完事他才告诉我,这当票算是断当,意思是说东西典当后在期限内没有赎回,这东西就算是当铺的。
一顿饭我就稀里糊涂把自己当给了叶九卿,而且还是断当,说简单点,我这条命从按下那个手印开始都不算是我的。
我就是这样留在了四方当铺,时间长了慢慢发现,四方当铺里这帮人也没我想的那么坏,前面七年我是靠父亲带着吃死人丧宴养活,后面的十多年,我就是被这帮发死人财的糟老爷们拉扯大,就如同我最开始说的那样,我是被死人养大的这句话一点不为过。
在四方当铺我最开始只是学徒,不过所有人都戏虐的叫我小爷,因为第一次见到叶九卿时,我在盗洞里就是这样傲气的回答他,敢在叶九卿面前称爷的估计也就我一个人了,这事沦为四方当铺的笑柄,时间长了所有人都这么叫我。
俗话说,跟好人,学好人,跟着端公扛邪神,一个小孩天天跟着一帮无法无天恶贯满盈的盗墓贼能学到什么好的。
叶九卿是探墓高手他一直逼着我学他的探墓手法和本事,不知道我是不是真有这方面的天赋,还是因为我从小看父亲那些书有底子。
十五年时间我看着叶九卿慢慢发福长胖,等他走路腰上的肉都会抖时,我已经学完他教我的一切,唯一没有的就是经验,因为叶九卿虽然教我探墓但从来不让我参与其中。
将军会带我去一些被盗过墓教我如何挖墓,从最开始怎么用洛阳铲,甚至第一铲探洞都是他手把手教我,然后是打盗洞和如何下墓摸宝,他也边打边骂了教了我十五年,从来没被他打服过,倒是身子被他打的越来越瓷实。
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三十五的汉子,十五年后挖一个盗洞我能看见他有些力不从心的喘息,估计是真打不动我了,同时他也告诉叶九卿,他已经没什么可以再教我。
除了被叶九卿和将军教我这些之外,剩下的大部分时间我都和封承呆在一起,他和我父亲挺像,唯一的爱好就是看书,他也逼着我看同时也教我书里的东西,封承是很严谨的人话不多但都入木三分而且学富五车博古通今。
封承说我天资聪慧机智过人,而且还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所以他教的东西,我总是能很快的烂熟于心并且融会贯通,都说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二十三岁的时候小关庙鬼市,都知道四方当铺有一个既能耍流氓而且还有文化的顾小爷。
当朝奉的是赵阎,六十多岁还是老不正经,当年弹我牛牛的就有他,他只要上到柜台就板着脸不苟言笑,虽然带着老花镜那双眼睛盯着谁看都透着寒意,行当里叫他赵阎王。
倒不是他有多厉害,阎王判生死,他判的是真伪,送来典当的土货经过赵阎的手,真假贵贱半分钟不到就能断出来,赵阎就教我如何鉴定分辨古玩真伪。
他们足足逼我用了十五年时间学会这些本事,可我对这行当完全没有丝毫兴趣,在他们的调教下我圆滑世故而且嚣张,几乎除了叶九卿外四方当铺每一个人都被我捉弄过,他们怕叶九卿至少他还讲道理,而我却是玩世不恭全凭喜好。
刚到四方当铺的时候我七岁,十五年以后他们就真把我当爷了,估计这帮养大我的糟老爷们怎么也没想到,当年被他们掐脸弹牛牛的小孩会变成如今送都送不走的顾小爷。
但随着学的东西越来越多,我渐渐意识到小时候一些没有留意到的事。
我最开始见到叶九卿他们的时候,他们身上穿着的那种带着斗篷却没有袖子的衣服叫老鼠衣,是土耗子夜间专门穿的衣服。
不但能掩饰行踪而且行动方便,当时我虽然还不知道这衣服的名字但一眼就认出来,因为我父亲也有一件这样的老鼠衣。
还记得小时候父亲每次去给人抬棺下葬的时候,他总会从坟坑最下面抓一把土搓揉,现在细细回想才明白父亲当时是在判断这些土质的成分,那手法完全和叶九卿教我的探墓手法一样。
还有那本入地眼的风水堪舆古书,我在封承的书架中也有看到过,但不知道是不是版本的原因,在封承那里看到的入地眼内容明显和我父亲的有出入,父亲那本记载的更加详实和精确,甚至很多篇幅封承收藏的入地眼中根本没有。
入地眼虽说是风水堪舆奇书,但任何事都有两面,精通入地眼可以找寻风水宝地为人定穴下葬,同时也可以根据入地眼上的记载找到陵墓的位置,我是用了很长时间才想明白并且接受一个事实,我父亲恐怕不是一个单纯的五鬼抬棺人,他暗地里更像是一个盗墓贼!
随着年龄的变大,我发现那个我以为最亲近的父亲,有太多的秘密我并不知晓,我甚至都没搞明白他的真实身份,直到我在地图上对比被我在山里烧掉硬皮笔记中的坐标,才得知父亲的诡异。
从那些断断续续并不完整的日记中,我能判断父亲是一个曾经参加过国家最高机密实验的军人,但父亲涉及的机密恐怕远不止这些。
我在脑海里经常会勾画出一个沉默寡言山里的五鬼抬棺人和一个背景神秘的军人以及一个不为人知的盗墓贼,这是目前为止我所知父亲的三种身份,可即便我绞尽脑汁也始终无法把这三个完全不相干的身份关联到一个人的身上。
父亲对于我来说像是一个无法解开的谜,我在四方当铺长大,他们教会我快意恩仇,何况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一直想找出当年杀我父亲的人。
可毕竟那个时候年纪太小,我甚至都没有看清楚那三个人的长相,我只记得站在最后面的人在动手前,依稀看见他手腕上有一处纹身。
但时间隔的太久,而且当时我躲的很远没看太清楚,那纹身的图案在我脑海里已经变的模糊。
我并不想从叶九卿他们身上学和盗墓有关的东西,但我父亲如果也和盗墓有关的话,或许能从这个圈子里找到些线索,我总是留意每一个来四方当铺出货人的手腕,一看就是十五年,但从来没有看见记忆中模糊的纹身。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个纹身在我脑海中越来越不清楚,我心里也很清楚为父亲报仇的希望很渺茫,但这个信念却从未有丝毫消褪。
我在四方当铺生活了十五年,都说十年磨一剑,可我硬生生被叶九卿他们磨成一把,足以找到并撬开任何一座古墓的探铲。
他们周而复始传授给我枯燥无味本事,渐渐我开始被动的接受,以至于我都快忘了自己留在这里的初衷。
直到二十三岁那年,我偶然遇到一件事,从而开始让我接触到和父亲有关的真相,但同时也让我踏上一段匪夷所思离奇的征程,直到很久以后回想起往事,我才意识到,我后来经历的事,比起我父亲的身份以及真相还要神秘和诡异。
还记得那天是农历七月二十二拜财神,每年这事都是叶九卿亲自主持,可当时叶九卿带着将军和封承外出有事,临走时交代我别忘了祭拜上香。
上完香,我性子懒闲,暇无事就喜欢趴在赵阎的柜台上晒太阳,我总是留意每个来这里人的手腕,这个习惯从我到四方当铺一直保持到现在,我把找到杀父仇人的希望,渺茫的寄托在这里,时间太长已经没有当初的执着。
当铺的柜台高于借款者,在大门与柜台间有一木板称为遮羞板,店外的人看不见里面的交易,一般掀开遮羞板进来的都是些獐头鼠目的土耗子,贼眉鼠眼怀里抱着的也不知道是从那个死人坑里刨出来的水头。
那天掀开遮羞布从外面进来的是张平和蔡全,他们平时都是跟着将军挖墓的,一大早两人神情慌张,我随口问了一句出了什么事,慵懒的连头都不想抬。
张平说城东宅子后山的墓给人刨了,我一惊,瞪大眼睛硬是半天没敢相信。
叶九卿为人豪爽仗义,同行若是在他地界上有难,只要找到四方当铺叶九卿总会仗义援手,因此在西南盗墓这行当里,提到叶九卿无不带着敬意,但要是招惹到他,即便是天王老子叶九卿也不认账。
盗墓是玩命的行当,能干这个的也不会是善茬,所以不管是湖南长沙一带的土夫子或者是岭南的南蛮子,再远点就是北边的侉瓢子以及最有名的关中地仙官,这些都是行当里对不同地方盗墓贼的称呼。
这些人若是来西南踩盘子,不管是大墓小墓都先得给叶九卿送上拜帖拜山,叶九卿得点了头才能在他地界上动土,出了货不管好坏,支锅的金主还得客气的孝敬几样,这叫上贡。
否则乱了规矩就得自个掂量掂量叶九卿这三个字的分量,指不定来的时候容易回去怕就没那么简单,俗话说的好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何况叶九卿怎么看也不像是一条蛇。
叶九卿在城东外有一处风水极佳的宅子但很少回去,在宅子的后面有土丘,明眼人一看都知道那是一处古墓,叶九卿的宅子在那儿,即便知道是古墓也没人敢动。
那古墓我去看过规模还不小,叶九卿当然不会干吃窝边草的事,能在这个圈立足到现在除了圈里人给面子,白道上也得要有关系,人家不动你那是给你面,暗地里干什么人家不管,可台面上总不能伸手打别人脸,真要是把这墓给刨了还不落下话柄招惹是非。
这道理叶九卿懂,行当里的人当然也清楚,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墓一旦被刨开,事后都得算到叶九卿头上,这不是存心打叶九卿的脸,搞不好还会牵扯到四方当铺来。
蔡全说围绕墓检查了一圈发现有盗洞,但还没有打通到墓室,说明盗墓的人还没得手,现场有掩埋的痕迹估计晚上还会去,他们打算先告之叶九卿听候指示,当铺里说话管用的人都不在,只能眼巴巴等着人回来。
这都欺负到家门口了哪儿还能等,万一让人得手跑了叶九卿好面估计这张脸挂不住,我让张平他们带我去,两人愣在原地没动,知道他们是怕擅作主张回来会被叶九卿责罚。
我瞪了他们两人一眼不以为然的说,天塌下来还有小爷顶着,我一个签了断当的人都不怕,你们怕什么。
张平和蔡全对视一眼,估计也知道这事拖不得,点头带我去。
到城东土丘已经是晚上,蔡全把我带到他发现的盗洞,往下瞅了一眼,盗洞已经打穿墓壁,旁边的树上还系着绳子。
看来人已经下到墓里,在周围竟然没有发现把风和接应的人,张平在四周查探一番回来告诉我,只发现一个人的脚印。
我眉头一皱重新看看那盗洞,是从古墓墓室旁边三米的地方直直打下去,可见这盗墓贼早就精准的探出主墓室的位置,而这种打盗洞的方法在西南很少见,像将军挖墓都是从夯土顶层斜着打盗洞,直接打到主墓室,误差绝对不会超过半米。
而眼前的盗洞叫竖井,是平行着墓室,竖着挖下去然后再横着挖通墓室,这是南蛮子惯用的手法,这样的手艺绝非一般人能掌握,看来墓里的这个南蛮子还是老手。
我招呼蔡全和张平去附近把风警戒,既然绳子还在上面这人准跑不了,过了几个小时我看见下面盗洞里有光亮估计是得手打算开溜,往下望看见一个人影出现在盗洞下面,发现绳子不见了多半也是慌了神,刚一抬头我就拨亮手电光线刚好照在那人脸上。
光亮中盗洞下面抬头的是一个年纪和我相仿的年轻人,我和他几乎同时愣住,看这盗洞的手法我寻思这南蛮子怎么也该四五十岁才对,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一个年轻人,而且当土耗子的都是昼伏夜出,和四方当铺那帮歪瓜裂枣的糟老爷们一样贼眉鼠眼才对。
可下面的这个年轻人刚毅的面容中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两道浓秀的剑眉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削薄翘着的嘴角像是一直带着笑意,像是夜空里皎洁的上弦月,整个人透着一股不羁的放荡,可却看不出一丝邪气。
他在下面下意识用手挡住我手电的光线,盗墓最忌讳就是被断了退路,所以下墓探宝总会留一个信得过的人接应,如今绳子在我手里相当于他的生死也在我手里。
年轻人向后退了一些,缩到我光线找不到的地方,声音从下面传上来,合子插镖,山头上是哪方仙人?
听这话就知道这年轻人也是老油子,一张口就是黑话,合子就是贼的意思,插镖是说到贵处谋生,一上来就用黑话还表面身份是想探探我虚实。
看看我是同行还是无意中路过,是同行还有的谈无非是求财,说好了还能一碗水分着喝,若是无意中路过的外人,那就装傻充愣随便找个缘由搪塞过去,看这小子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命都在我手上还能这么淡定的绕弯子,心里不痛快抓了一把土扔下去,下面的年轻人猝不及防一脸都是,我在上面晃了晃手里的电筒说:“你今晚吃的什么?”
那少年抹了一把脸上的泥灰吐了几口唾沫,抬头的时候居然还能笑的出来,一时半会没明白我问的意思,好半天才吐出三个字,回锅肉。
“我看你吃的是熊心豹子。”我又扔了一块泥土下去他也不躲闪,刚好打在他身上。“既然你是刨墓的,知道这是谁地界?”
少年在下面木讷的看着我,迟疑了片刻竟然摇头,很庆幸叶九卿不在,否则看见这情形立马会把他给埋了。
我问他知不知道叶九卿,他还是在下面摇头,我以为他在装傻,把绳子拖到洞口,意思再不老实我就扔绳子走入,年轻人在下面一看急眼了。
“我第一次下墓真不认识你说的这人……”年轻人说到一半停住眯着眼睛看我半天嘴角又翘起。“哦,失敬失敬,上面的仙人就是叶九卿,大水冲了龙王庙有得罪的地方还望海涵。”
我愣在上面半天不知道说什么,看他的样子还真不像是装疯卖傻,能打出这样精准盗洞的人居然不认识叶九卿。
见我不说话年轻人指了指身后的盗洞,依旧笑的很自然对我说:“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这是东挺的铜坑,里面铜盆子遍地还有地龙、地鼠满仓,都原封未动算是孝敬仙人,还望高抬贵手行个方便。”
这年轻人越是这样说,我越不确定他到底真是二愣子,还是在演戏装疯卖傻,这行当里的切口说的比我还溜,怎么看也不像是初来乍到第一次下墓。
挺是指停尸,东挺是说男尸,铜坑指的是战国墓因为里面多有青铜器,至于铜盆子就是陪葬的铜器,地龙是指银子,地鼠是说金子,意思是话说这下面是战国墓墓主是男的,里面有好货而且颇丰都没动过,他什么都不要只求一条生路。
我刚想回话,发现下面的年轻人又缩回到我看不见到阴影里,光线中他背后有东西折射着光亮,我用手指了指加重语气:“藏着掖着干嘛,手!手里的东西从背后拿出来。”
年轻人脸上的笑容终于变的不自然,现在轮到该我笑了,他迟疑了片刻,我见他没动静,踢了几脚土下去,看见他有些忍不住想发火的样子。
“装,继续给小爷装,就瞧你不是什么好鸟,还敢在小爷面前藏私,你既然是行当里的,乱了规矩在先,藏私在后,我就是现在把你给埋了也合情合理。”我蹲在盗洞边把绳子松下去声音低沉的说。“别给小爷讨价还价,想活命赶紧的,手里的东西交出来,叶九卿地界上的货也是你能碰的。”
年轻人估计知道不能蒙混过去,深吸一口气和我对视一眼,那眼神简直能射出刀来,极不情愿又无可奈何的从身后拿出一样东西,绑在我放下去的绳子上。
为了表示再没藏东西高举双手在下面转了一圈,抬头的时候那目光宛如黑夜中的鹰,孑然独立间透着盛气凌人的冷傲。
我幸灾乐祸的看着他无能为力的样子,提起绳子才发现他一直藏在背后的是一个漆木匣子,看上面的花纹和工艺是战国的物品,这物件怎么也得有上千年的时间。
在封口处有一层淡银色的火漆,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这样封口的方式,而且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火漆。
下面的年轻人宁可被我欺凌也要装作赔笑,看这古墓就知道规模不小,里面少不了好货,这年轻人什么都没动唯独拿了这漆木匣子,想必在他心目中这漆木匣子里面的东西,甚至比整个墓里的陪葬品还值钱,以至于生死关头都不肯交出来。
张平和蔡全从外面回来,说是听到我说话的声音担心我一个人应付不了,往下瞅了一眼发现是一个年轻人反应也和我最开始一样,然后两人都看着我,等我拿主意。
“去找点干柴枯枝,把这儿给点了。”我站起身收起手里的漆木匣子说。
他们两人一听都面面相觑愣住,目瞪口呆的问我:“把……把下面的人做活种?”
活种的意思就是坑杀,这是惩罚盗墓贼同行的方式,我白了他们两人一眼:“小爷是横但还不坏,让你们找块地点火,不是让你们把下面的人给点了。”
“为啥?”张平有些茫然的问。
“点了太现眼吧,这下面可就是掌柜的宅子,半夜这土丘上起火肯定有人回来灭,到时候准会发现这墓给人刨了,这还不牵扯到掌柜身上。”蔡全也在旁边摇头。
“墓都给刨了你们难道还指望填回去,谁相信有人敢来这里刨墓,瓜田李下,是不是掌柜干的都会算到他身上,这事得找一个人来顶锅。”我指了指盗洞下面的年轻人故意提高声音。“有人来掌柜地界动土,不教训教训这事要传出去,他那么好面,怕是脸挂不住,活该这二愣子倒霉,既然敢来就认命吧。”
两人一听估计也觉得我说的对,一点头各自去找干柴和枯枝,我把绳子重新系在旁边的树上,调整好长度松到盗洞里,下面的年轻人也没有再求救的意思,好像那漆木匣子没有了,其他的都无所谓了。
绳子在盗洞里距离他还有好几米,反正他伸手是够不到的,我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一脸幸灾乐祸的邪笑:“别说我没给你机会,这盗洞可是你自己打的,能不能爬上来抓住绳子就看你自己本事,不过你得快点,否则有人来了就跑不掉了。”
张平和蔡全已经在旁边点燃了火堆,深夜里这火光格外的醒目,他们两人催促我赶紧走,免得被人看见会牵连叶九卿,临走的时候我还不忘再往盗洞里踢了几脚土,年轻人在下面也不闪避,抬手指着我一脸冷峻的说:“别让我找到你,否则我非打得你妈都不认识。”
那一刻,我忽然愣住,瞧着下面那人的神情,让我想起我见到叶九卿的时候,我居然在他眼中没有看见丝毫的畏惧和恐慌,他身上有一种和他年纪不相符的从容和淡定,特别是他身上的傲气,似乎与生俱来,落在我眼里像是一种挑衅。
“不用了,他妈本来就不认识他。”张平的回答让我们三人在上面笑的快岔气。
走的时候还听见年轻人在下面大骂,我把旁边的绳子再往上提了一些,趾高气昂的对盗洞里年轻人说:“别骂了,省点力气想象怎么爬出来吧,你要是真没被人抓到那就是造化,听好了,小爷是顾朝歌,要找我就来四方当铺,随时给您候着。”
回到四方当铺的时,叶九卿他们已经回来,得知城东后山出了事,一宿都在房间等我们回去,推开门进去的时候才发现张平和蔡全早就溜的没影,见我回去问起后山古墓的始末,听到我把那年轻人留在墓中还在山头点了火,叶九卿站起身背着双手在房间来回走了好几圈,停在我面前眉头一皱,嘴里咕哝出两字。
不成!
累了一晚我四仰八叉倒在叶九卿的座位上,端起他的茶喝了一口,不以为然的说:“有什么不成的,都跑到你头上刨墓了,不教训教训,事传出去丢的可是你的面。”
叶九卿还是摇头,他意思是说,听我的讲述那年轻人如果真是第一次下墓的愣头青,虽说乱了规矩可不知者无罪,就这么把人留在墓里被人抓了还好说,万一山头火灭了还没人注意,那小子多半会被困死在墓里。
这要传出去就不是丢面的事,无缘无故就灭了行当里的人有违道义,这可会脏了他名号。
树老根多,人老心多,叶九卿是真的老了,早些年他哪儿会有这样的想法,埋个人算啥,他自己亲手埋的恐怕也不是一两个了,这十多年光景养尊处优的日子,让他当初那身结实身板软成腰间的赘肉,连同一起软的还有他的心。
“不成。”叶九卿挠了挠头,走到我面前端起茶杯发现已经被我喝光,心浮气躁的回头看了将军一眼。“这事不成,你带些人去把那耗子给拉上了,先带到这里问清楚再说。”
“这事恐怕咱们现在已经不能插手了。”旁边的封承连忙阻止。“那可是叶哥的宅子,如今墓给刨了,而且小爷又在山头点了火,要是咱们的人出现被人瞅见,这可是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事(屎)也是事(屎)。”
“师爷说的对,又不是没给耗子留绳子,何况这半夜三更,那么大的火怎么也会有人看见。”我从叶九卿手中拿过茶杯,一边倒茶一边说。“这节骨眼上,去那还不是往枪口上撞,何况我就是想教训教训他,真没打算把他怎么样,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事我看小爷处理的挺合适,叶哥你就别为一个耗子操心。”将军点点头大大咧咧的说。“就算那小子是愣头青,这都刨到咱头上总不能一点教训都不给,是我连绳子都不留。”
“咋地?你还想把人弄死在里面?”叶九卿瞪了将军一眼,封承和将军都知道叶九卿脾气,一时半会也不敢说话,叶九卿又来回走了几圈,摸了摸头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重大的决定,转头对我说。“事情是你挑出来的,明儿你去见冤家,想办法把城东古墓被刨的事告诉冤家,反正她惦记这地也不是一两天了,就让那小子在墓里冻一晚当是教训,冤家知道古墓被刨了一定会马上去,那二愣子也不至于死在里面。”
我一听去叶九卿这话立马站起身,虽说我是四方当铺签了断当的人,按理说命都是叶九卿的,他说什么我都会去做,可唯独见冤家这事没得商量。
“谁爱去找谁去,这事别算到我头上。”
我说完就往屋外逃,刚出门迎面撞上推门进来的赵阎,哐当一声,从年轻人手里带回来的漆木匣子掉在地上,一直还忘了这匣子,赵阎被我撞的差点没站稳,骂骂咧咧说我赶着去投胎,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从地上拾起那匣子看了半天,眉头一皱问我从什么地方来的。
我站在门口把匣子的事一五一十说出来,赵阎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招呼我把门关上回去,我极不情愿的跟在赵阎身后,他把漆木匣子拿到叶九卿面前,将军和封承都围上来,叶九卿端详了那匣子一会表情也有些凝重,抬头看我一眼一本正经的问。
“这匣子是从那古墓里刨出来的?”
我点点头,叶九卿和赵阎对视一眼,叶九卿面色诧异边摇头边说:“不对。”
“什么不对?”我好奇的问。
赵阎在旁边说,城东宅子后山的古墓是战国时期的,而这漆木匣子的工艺和纹饰却是西汉,而且最离奇的是,匣子的封口用的火漆,就是我之前一直没看明白的淡银色东西,绝对不该是战国时候该有的东西。
“这火漆是什么?”将军凑过头看了看问。
“这叫兰金,元封元年,浮忻国贡兰金之泥,谓此金出汤泉,状混混若泥,冶炼后其色变白,有光如银,称之为银烛。常以此泥封诸函匣及诸宫门,鬼魅不敢干。”封承见多识广很快认出来。“当汉世,上将出征或使绝国者,多用此泥为玺封,武帝以后,此泥乃绝。”
“兰金从元封元年到绝迹,在历史上只存在了短短的五十年不到的时间,一个战国时期的古墓里面怎么会有西汉的东西?”赵阎一脸迟疑的喃喃自语。
叶九卿抬头又看了我一眼,我愣了一下:“看我干嘛,真是从那古墓里出来的物件,那二愣子装疯卖傻就是冲着这东西来的,我身上的本事可都是你们四个人教的,再没眼力劲,是战国墓还是西汉墓我还是分得清。”
叶九卿收回目光,估计他自己也清楚,那古墓在后山都这么久,从格局和下葬的特点,稍微有点经验的都能看出是战国墓,叶九卿接过匣子看了上面兰金片刻,在灯下认真的端详,当看到匣子的底部,我看见叶九卿脸色突然目瞪口呆一怔,猛然抬头问我:“这东西还有谁瞧见过?”
“就……就我一个。”好久没看见叶九卿这样慌乱的神情,第一次还是十五年前他看见我项链的时候。
其他三人看叶九卿这反应都有些茫然,围过去站到叶九卿旁边的那刻,好像那匣子底部有邪法,所有人都呆滞震惊的愣在原地。
我看见他们这样的反应都有些好奇,偏过头去想看看那匣子下面到底是什么,灯光下我看见匣子的底部也是兰金的火漆,只不过在兰金上面有一条栩栩如生的盘龙。
那盘龙与众不同,在龙身的金鳞上,是一双招展的双翅。
我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样,旁边的四个人还是呆滞的站立,我来回在他们脸上打量:“什么来头,能让你们反应这么大?”
叶九卿只看了将军一眼,他立刻警觉的推开门四处打量,已经很久没看见他如此敏捷的动作,关上门对叶九卿点点头,看架势搞得我都有些紧张。
将军一直留在门口估计是担心隔墙有耳,叶九卿把漆木匣子放在桌上,灯下那盘龙活灵活现,好半天我才听见叶九卿刻意压低的声音。
“盗墓行当里一直流传一个传说,有一艘硕大无比而且金碧辉煌的九龙画舫,画舫上装满价值连城富可敌国的宝藏,多少人穷尽一生都在探索和找寻这艘九龙画舫的下落,可从来没有任何人找到过,甚至……都没有谁真正见过这艘九龙画舫。”
“我也一直认为九龙画舫仅仅是一个传闻,据说这艘宝船中间有一个龙纹的图案,因为盘龙身上有展开的双翅,所以称为羽龙。”封承深吸一口接过叶九卿的话。“真是万万没想到,这个传闻竟然是真的!”
听到这里我多少有些明白,让他们如此震惊的其实是一条带翅膀龙纹的宝船,我松了一口气心里多少有些失望,面前这四人好歹也都是见过世面的,不就一条宝船瞧把他们激动成啥样了。
“既然没人见过多半是搁浅沉没了,海里还是河里?”我不以为然的问。
对面三人几乎同时对我摇头。
“难道没有沉没?”我有些不明白如果没沉没的宝船,怎么会没有人找到,何况我跟了他们十多年,从来没从他们口中听到过什么九龙画舫的宝藏。
“九龙画舫不是在江海之中。”封承说。
“那……那在什么地方?”我一愣不解的问。
“这船还有一个名字,叫月宫九龙舫,之所以一直没有人找到,因为……”叶九卿慢慢抬起手指了指头顶,好半天才继续说下去。“因为这是一艘只有月圆之夜才会出现,从夜空掠过的九龙船。”
“飞……”我现在也像他们刚才那样目瞪口呆一脸惊讶。“飞在夜空中的九龙宝船?!船……怎么飞起来的?”
“九龙船,顾名思义就是有龙的船,那是一条装满富可敌国宝藏,由九条羽龙牵引飞翔的宝船,传闻中月宫九龙舫真正的宝藏并不是财富,如果登上九龙船你将会得到意想不到的东西。”声音从我身后传来,一向暴躁的将军此刻也变得冷静。
我的嘴如今张的更大,努力让自己能听明白将军的话,然后在脑海里勾画出他的描述。
一艘由九条有翅膀的龙牵引翱翔在夜空的宝船……
我双手用力揉了揉额头,无力的苦笑,来回打量站在我前后的四人,一边摇头一边叹气笑着说:“你们四个人加起来好歹也是两百多岁的人了,再大的场面也都见识过,被九条龙拉着在天上飞的船……这样荒诞的传闻,亏你们这些行当里有头有脸的人居然会相信……”
话我只说到一半就再也笑不出来,房间里四个人一直用同一种严肃的表情看着我,认识他们十多年,被他们掐过脸,弹过牛牛甚至打骂过,但他们从来不会和我开玩笑。
而且现在我很确定,他们绝对不是在和我说笑。
房间里的沉寂被叶九卿打断,认识他这么久我叶九卿给我的感觉是运筹帷幄沉稳老练,能让他有如此大反应,仅仅是因为漆木匣子上的一个标志,可见这东西在叶九卿心目中分量有多重。
叶九卿说月宫九龙舫这个传闻由来已久,但凡是这个圈子里有点本事的就没有不知道这个传闻的,不过因为从来没有人找到,甚至都没有人看见过,这个传闻变的越来越虚无缈缥,渐渐到了最后行当里的人都相信这仅仅是一个传闻。
这个传闻中最重要的一环,便是月宫九龙舫的秘密和羽龙图案有密切的关系,叶九卿这样见过无数风浪的人,如今看见这羽龙图案都变的如此不镇定,可见这个快要被人遗忘的传闻并非是空穴来风。
这消息一旦传出去,想必所有听闻过这个秘密的人都会趋之若鹜,我在旁边猛然抬起头,按照叶九卿他们说的那样,这月宫九龙舫先不管是不是真有龙拉着在天上飞,之前我在古墓里遇到的那个年轻人,如今看来还真是在装傻充愣,他分明就是冲着这漆木匣子来的,确切的说他很可能和叶九卿他们一样知道月宫九龙舫的秘密。
叶九卿朝着门口的将军看了一眼,估计他也意识到疏忽,也管不了瓜田李下,让将军马上带人把古墓里的人带回来,这绝非是一般的盗墓贼,难怪整个墓里的东西原封未动一样不要,原来是冲着月宫九龙舫来的。
叶九卿说这个秘密如今知道的人已经很少,听我描述那人年纪和我相仿,按理说那人不应该知道这传闻才对,叶九卿担心那年轻人背后还会有其他人。
等了很久,将军从外面急匆匆赶回来,关上门表情严峻的说,他带人赶过去的时候山头火已经灭了,绳子还在,可没在盗洞里没看见人,他派人下墓查探过里面也没有。
看样子那年轻人已经离开,我现在有些懊悔,意识到自己错的离谱,居然放走了一个麻烦,按照叶九卿说的那样,多少人对月宫九龙舫垂涎欲滴趋之若鹜,如今随着那年轻人的消失,想必这个秘密用不了多久就会在圈里纷纷扬扬传开。
“既然是冲着这漆木匣子来的,说明月宫九龙舫和这匣子有关联,东西继续在咱们手里还担心什么。”将军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气喘吁吁的说。
“树大招风不是什么好事,东西在咱们手中很容易成为众矢之的,即便要找也不能大张旗鼓,我们这些人在行当里有什么动静,多少双眼睛盯着,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指不定背后多少刀子等着。”叶九卿又恢复了他惯有的沉稳,看了看手中的漆木匣子,递到我面前抬头说。“我们会的你都会了,可你从来没露过面,圈子里还没你这号人物,匣子交给你,能不能找到月宫九龙舫就看你能耐了。”
我一愣低头看着面前的漆木匣子,叶九卿递过来的可是一艘装满富可敌国财富的宝藏船,我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会让我接手一个传闻中的宝藏。
“你知道我对探墓或者什么宝藏之类的不感兴趣,你们的本事都是逼我学的,这匣子可是关系到月宫九龙舫的线索,何况到现在我都不相信什么九龙船的存在。”我皱着眉头很为难的摇摇头。“这东西太贵重,我这么懒交给我白瞎了,你还是找别人吧。”
“我让你去找一来是因为你身份不会被太多人注意。”叶九卿依旧坚持的看着我说。“二来……这月宫九龙舫恐怕和你有关系!”
“我……和我有关系?!”我眉头皱的更紧,今晚还是我第一次听到这个荒诞离奇的传闻,看着叶九卿认真的样子,我一脸疑惑的问。“和我有什么关系?”
叶九卿默不作声的看了我片刻,让我把身上戴着的项链交给他,我迟疑了一下还是取下来递到他手中,项链在叶九卿手里如同十年前那样被一分而二,等他把吊坠的石头转到我面前时,我瞠目结舌的慢慢张开嘴。
分开的石头吊坠中一面刻有纹路,栩栩如生的盘龙,身后招展的双翅让盘龙更加威猛!
这羽龙的图案和漆木匣子底部的图案一模一样,项链是父亲临死前交给我的,并再三叮嘱无论如何不能遗失,我从来没想过这项链里还隐藏这秘密,难怪叶九卿第一次看见我项链时反应会那样大。
叶九卿把手中的漆木匣子连同项链一同递到我手中,声音变得令人无法抗拒:“你父亲的死应该也和这个传闻中的宝藏有关,你想找到杀你父亲的人,就得先找到月宫九龙舫。”
我伸手接过漆木匣子,重新戴上项链时发现,看似普通的石头吊坠设计的极其精妙,必须在特定的角度用适中的力度才能打开,而且我发现吊坠里并非只有羽龙图案,中间的空隙中应该还放着什么东西才对。
将军说既然这漆木匣子在城东古墓被发现,指不定那古墓都和月宫九龙舫有关,反正都被刨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带人把墓里的东西都挖出来。
封承摇手阻止,他的意思是既然对方是有备而来,说明古墓中真正最有价值的只有这漆木匣子,何况消息用不了多久便会走漏,这个节骨眼下墓只会招惹麻烦。
叶九卿点头也赞同封承的想法,他说行当里还给他面子,无非是掂量命和财富的轻重,当盗墓贼的都是刀口舔血的主,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月宫九龙舫这么大的宝藏,相信足以让任何一个盗墓贼铤而走险。
消息一旦传出去,知道传闻中的宝藏真的存在,而且线索和秘密就在四方当铺,恐怕行当里这帮亡命徒都会虎视眈眈。
“我们不动手可其他盗墓贼得知这古墓和羽龙有关,估计用不了多久都会蜂拥而至。”赵阎寻思片刻声音低沉的说。“那古墓早晚会被这帮耗子挖成筛子,掌柜地界上明目张胆盗墓,怕是会引火烧身牵连到当铺和掌柜身上。”
“通知冤家,如今能守住这古墓的只有她。”我抬头看看其他人深思熟虑的说。“民不与官斗,这帮土耗子就是再贼胆包天,也不敢往枪口上撞。”
冤家,就是死对头的意思。
就连叶九卿提到冤家也心惊胆战,用他的话说是报应。
冤家叫叶知秋,是掌柜的独女,从我来四方当铺就没见过掌柜的老婆,也没听任何人提及过。
叶知秋比我小两岁,一起在四方当铺长大,按理说该是青梅竹马才对,可从见面我们两人就没看对方顺眼过,小时候将军打骂我,心里不痛快我就欺负她,反正她也不会给叶九卿告状,性子比我还倔强。
叶九卿强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唯独对这个独生女无计可施,叶知秋什么事都和他对着干,叶九卿心里把她疼的像宝贝疙瘩,在叶知秋面前说话声音都不敢重了。
一肚子苦水不知道怎么吐,喝多了就说上辈子的冤孽,这辈子来找他讨债的冤家。
叶九卿原本就没打算指望她,能学了自己一身本事接管四方当铺,只希望她能找个好人家嫁出去平平安安就好,可从小跟着一帮盗墓贼多少都会耳闻目染,最让叶九卿苦不堪言的是,叶知秋长大居然当上考古员。
叶九卿好歹也是行当里有名望的人,被自己独生女把脸打的,啪啪的。
城东的宅子就是叶知秋住的地方,我小时候就和她住那儿,长大后她看我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受不了她,我搬回四方当铺,叶知秋没搬走全是因为后山的战国古墓,她心里也明白,只要她还住那儿一天,那古墓就能完完整整保存一天。
因为封承小时候都教过我和叶知秋,叶知秋一直当他是启蒙老师,所以在封承面前叶知秋向来都很敬重,说到最后也只有让封承走一趟去告诉叶知秋城东古墓的事。
封承走了以后,叶九卿让我收好漆木匣子,想办法自己挑人支锅撘班子,四方当铺里的人行当里都认识,怕是不能用,我收好匣子说想一个人单干,一来不引人注意,二来也方便。
“单干?干不了!”将军一口否定郑重其事的说。“这可不是一般的东西,绝对不是挖一个墓那么简单,就你一个人想找到月宫九龙舫?就算让你找到,你一个人能挖的开?”
“听将军的,这事不可能单干,你总得找几个信得过的帮手。”赵阎在旁边也点头。
“我就认识当铺里的人,也只信得过他们,这羽龙的消息传出去,连掌柜都压不住的事,还指望和不认识的人搭伙?”我摊着手看看他们问。“何况我上哪儿找人去?”
“还真有人能帮你。”赵阎像是想起什么事。
“找谁帮他?”叶九卿问。
“刚才看见羽龙,我都忘了这茬事。”赵阎从身上拿出一个拜帖递到叶九卿面前。“宫羽到了成都,本打算来拜会掌柜,结果刚巧你们外出,宫羽就把拜帖留在了柜台让我转交。”
叶九卿眼睛一亮,表情有些柔和,看了看拜帖笑着说花明柳暗又一村,然后抬头意味深长的看着我。
“我知道找谁帮你了。”叶九卿心满意足的微笑。
“找谁?”我好奇的问。
“干我们这行身边必须有过命交情的人,四方当铺的人都是看着你长大的,他们不会害你,可你不能用这些人。”叶九卿慢慢坐下来喝了一口茶接着说。“盗墓摸宝其实和做生意差不多,搭伙求财的事就没有靠谱的,人为财死,有时候父子都不行,就更别说兄弟朋友什么的,但有一种组合是最安全的。”
“什么关系?”我看叶九卿说的玄乎忍不住问。
“夫妻。”叶九卿脱口而出。
“……”我一愣,实在想不出这种所谓最安全的组合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年纪也不小了,四方当铺已经很多年没喜事,三天以后跟我去见人,给你寻一门亲,身边有媳妇帮你我也就放心了。”叶九卿轻描淡写的说。
“我上辈子估计是刨了你家祖坟,你让我去盗墓我也就认了,给我寻门亲,竟然还让我带着媳妇去盗墓。”我白了叶九卿一眼头也不回的往外走。“不去。”
“你咋就不识好歹呢,掌柜给你寻这门亲多少人求之不得,你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他们好像都知道叶九卿要带我去见谁,将军在身后大声笑骂。“老子要再年轻十岁,这好事还能轮到你这王八犊子。”
叶九卿仗义喜欢结交朋友,盗墓是玩命的行当,多一个朋友也多一条路,不过真正能让叶九卿交心的朋友不多,但宫羽应该是其中之一,听叶九卿和我提及宫羽是三天后。
送来的拜帖上宫羽约他在人民公园喝茶,我虽然一百个不愿意跟去,可最终还是被叶九卿拉去,路上叶九卿告诉我宫羽的来历。
宫羽确切的说不算是盗墓行当里的人,可宫羽手上的本事就连叶九卿也赞叹不已,但凡是机关或者密锁落在宫羽手里,很少有破解不开的,所以圈里人都称宫羽为千机匠。
叶九卿说他认识宫羽还是年轻的时候,这交情一晃就是几十年,两人平时来往虽然甚少,但从叶九卿提及宫羽的反应绝对是过命的交情。
我问叶九卿和宫羽是怎么认识的,叶九卿居然支吾了半天搪塞过去,不过想想这两人交情匪浅也不是没有原因,叶九卿擅长探墓而且还出类拔萃,宫羽精通各种机关登峰造极,叶九卿是无宝不落沾手的定是大墓,越是这样精妙的机关多半少不了,弄不好就是要搭上性命。
有宫羽这样的能工巧匠倒是让叶九卿事半功倍,叶九卿点点头告诉我,宫羽被称为千机匠绝非是浪得虚名,一双手从小用刚出生的羊羔血浸泡,柔软轻盈而且最重要是极其灵敏,据说宫羽能把手放在石壁上就能感知出里面的机关变化和规律。
叶九卿说他的命就是宫羽救的,若不是宫羽觉察的隐藏的机关,他这百来斤早就交代了,不过宫羽已经很久没和盗墓这个圈子里的人接触过。
“她风光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叶九卿一本正经的对我说。“如今她洗手不沾圈里的事,估计你是没机会看见她当年神乎其神的本事。”
“她……女的?!”我停在原地,舔舐了一下嘴唇盯着叶九卿,他说今天带我来寻门亲,估算起来这宫羽和叶九卿年纪差不多。“你该不是想把我……”
“想什么呢。”叶九卿没好气的白了我一眼。“宫羽虽然收山,可还有徒弟,宫羽那双手上的本事男人学不了,必须是女子,而且还要天赋极佳的女子,宫羽难道来成都一次,她手下那么多女徒弟,以我和宫羽的交情给你寻一门亲应该不难。”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硬着头皮跟在叶九卿后面到了人民公园,这里原来叫少城公园,是成都繁华市区中心规模最大的公园。
园内人工湖上可泛舟,临湖建有仿古茶楼,里面菊展、鹤鸣老茶社久负盛名。
叶九卿向来守时,按照约定好的时间他是提前到的,可刚进茶社我就看见一个灵秀的女人,虽然上了年纪,可岁月似乎没在她脸上留下痕迹,有一种轻柔为骨,婉约成诗的感觉。
叶九卿摇头苦笑,想必这个女人便是他赞不绝口的宫羽。
故人重逢两人都格外欢愉,叶九卿自嘲从来都没有比宫羽先到的过,宫羽客气笑说反正也闲暇无事,这茶社静雅多坐片刻当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两人你来我往攀谈了半天,我发现叶九卿都忘了身边还有我,毕竟前面是前辈,在叶九卿面前我还无所谓,可怕在外人面前太过随意丢了他面子。
好在叶九卿终于想起还有我的存在,回头指着我对宫羽说:“这小子是我在野地里拾掇回来的,强横的很,敢在我面前称爷,挺对我胃口就留在身边,我这双眼睛还好没荒废,看人挺准,如今我的本事全让他给学去了。”
“江山代有才人出,先恭喜叶掌柜慧眼识人。”宫羽抬头看我和煦的浅笑,举手投足之间有一种笑看风云淡的从容。
“一直听掌柜提到您,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您的救命之恩掌柜没齿难忘,大恩不言谢,掌柜可都刻在心里,今天有幸得见前辈风采,还望前辈不吝指教。”这些都是封承教的,他本来是教我知书达理,可我学会的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这话一出口叶九卿都感觉有面,怎么说也没给他丢脸,宫羽上下打量我一番颇有些赞许之意,对叶九卿笑着说:“看来他不但学会了你手上的本事,这嘴皮上的功夫可真不比你差。”
“你能看上就好,要是喜欢不如咱们定门亲,你送来的帖子上说,带着徒弟一起来的,能让你看上眼收为徒的定出类拔萃,千里姻缘一线牵,不如我们撮合撮合,看看我身边这小爷和你徒弟能不能凑一对。”叶九卿给宫羽倒了一杯茶客气的问。
我发现宫羽一时语塞,表情有些不自然的尬尴,看样子有些不情愿,落在我眼里哭笑不得,倒不是宫羽看不上我,只是叶九卿好面,满以为轻而易举的事,就这么被宫羽婉拒,多少有些挂不住脸。
叶九卿察言观色,连忙把话收回来:“我就随便说说,成不成都不要紧。”
“叶掌柜误会,能和掌柜接秦晋之好当然美事一桩,只是……”
“这四川的大碗茶有什么好喝的,怎么也比不上我们那边的功夫茶。”
宫羽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我身后传来的声音打断,我看见宫羽抬头看着我后面,和煦的说:“宫爵,叶掌柜是前辈,怎么如此无礼,还不来斟茶认错。”
我转身看向身后,当和说话的人四目相对的时候,我们两人几乎同时愣住,我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他,在城东宅子后山的古墓的盗洞中,他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盯着我,像是要扒了我的皮一般。
原来这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叫宫爵。
我怎么也没想到居然还能见到他,短暂的呆滞后,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冲过来一把拧起我衣领,刚才身上的优雅和从容瞬间荡然无存,重重一拳就打在我脸上,一边打一边还骂,像是我杀了他爹妈似的。
宫爵下手也真他妈的狠,一拳下来我踉踉跄跄倒在地上眼冒金星,长这么大也就将军打过我,从来还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捂着脸完全忘了临来时叶九卿再三叮嘱要我懂礼数。
“干!”我骂了一声,迎着怒不可歇的宫爵冲上去,对着他胸口就是一脚,脑子里就一个念头,不把他打趴下绝不收手。
宫爵比我想的要难缠,根本不服软,我们两人毫无章法的对殴,摔打在地上你一拳我一拳,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对方身上招呼,好好的茶社顿时被我们撞的一片狼藉,喝茶的茶客纷纷躲闪到一边看热闹,四周的茶座茶椅和茶杯支离破碎的烂了一地。
余光瞟见目瞪口呆的叶九卿和宫羽,估计他们两人到现在还没明白,之前还彬彬有礼的两人,怎么会突然动手,撒泼一样当着他们面就打起来。
不过叶九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碍着宫羽的面当然不能说什么,估计宫羽也应该是这样想的,所以两人即便看着我和宫爵打的片体鳞伤,也只能视若无睹充耳不闻。
厮打了半天,我们两人都累的气喘吁吁,稍微一动浑身都痛的要命,我瘫坐在地上,和对面靠着柱子的宫爵愤恨的盯着对方。
宫爵还真没说错,他真把我打的连我妈都不认识,不过他也好不到什么地方去,鼻青脸肿擦拭着嘴角的血渍。
叶九卿和宫羽面前的茶桌已经被我们打烂,他和宫羽端着大碗茶样子有些僵硬,看我们消停下来,叶九卿有些不自然的对宫羽赔笑:“四川燥热,年轻人难免火气重,打一打也无没关系,打累了也就没火气了。”
宫羽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回看着地上的我和宫爵,估计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尬尴的对叶九卿回笑。
“请茶。”
一见面就闹出这么大动静,看似处变不惊的叶九卿和宫羽估计脸都挂不住,叶九卿压根都不看我,多半是嫌丢人,笑的极其不自然问宫羽向来只收女徒弟,怎么会收了一个男的。
宫羽连忙解释,她归隐后本没打算再收徒弟,和我对殴的年轻人是她收养的弃婴,宫爵这名字都是她取的,一直留在身边并没想过要教他什么,没想到宫爵天资聪慧在她身边耳闻目染竟然自己举一反三。
宫羽见他是学这门手艺的料,便收了他当关门弟子,把自己毕生技艺倾囊相授。
叶九卿和我对视一眼,我这才明白最开始叶九卿提出要结亲时为什么宫羽反应那样不自然和尬尴。
“刨开城东古墓的就是他。”我捂着脸一边盯着宫爵一边说。
叶九卿一听脸上的微笑立刻收了起来,旁边的宫羽放下茶杯说这里说话不方便,到湖上的船上详谈。
上了船我和宫爵即便再愤愤不平,碍着叶九卿和宫羽的面也不能造次,我和宫爵坐在船头划船,到了湖心宫羽才一本正经的先给叶九卿陪不是。
她说一到成都就去过四方当铺,可叶九卿外出有事,她只好先留下拜帖,谁知宫爵不懂规矩,毕竟第一次挖墓一时间手痒,瞒着宫羽竟然私自把叶九卿地界上的古墓给刨了。
宫羽一个劲给叶九卿陪礼,说是自己管教无方输了礼数,宫爵被叶九卿教训那也是应该的。
“都是几十年的交情,给我客气什么,这事就是误会,谁没年轻过,规矩还不是慢慢学的。”叶九卿连忙摇手示意宫羽言重。“晚辈后生就得多闯荡,当时我不在当铺,这小子毛躁,就把宫爵给留在墓里,这事是我没处理好,该我给你赔不是才对。”
旁边的宫爵转头恶狠狠盯着我,看他样子气的牙都快咬碎,叶九卿这三言两语就把事情推的一干二净,全算到我头上。
“就是我干的,你怎么着。”我扬起头也瞪着宫爵,他要敢动手我就直接抄船桨。
我还没说完,宫爵站起身顺手就提起船桨,前面传来叶九卿的干咳:“带你来相亲的,不是带你来杀人的。”
我抿着嘴深吸一口气愤愤不平坐下,宫爵也心有不甘的慢慢放下手里的船桨。
宫羽的神情变的有些凝重,看看四周确定不可能有人能听见谈话,才一本正经的对叶九卿说:“我得到有关羽龙的消息,本打算见到你以后再从长计议,谁知宫爵按耐不住下挖了墓,没想到在墓里真找到那漆木匣子。”
叶九卿默不作声的点点头,样子有些轻松,说他一直担心挖墓的是其他人,没想到会是宫羽,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不是外人消息也不会走漏出去,叶九卿还是好奇宫羽是怎么知道城东古墓里有和羽龙有关的线索。
宫羽告诉他,归隐后她在佛山顺德古玩街收古锁,一个月前有人到店里拿了一把古锁磨具想要卖,宫羽看那锁磨年代久远,陈旧破烂值不了几个钱,本没打算要买,却在锁磨底看见有模糊的图案,分辨了好久让她大吃一惊,那图案竟然是一条残缺的羽龙。
传闻中月宫九龙舫的秘密,据说就和这羽龙图案有关,宫羽当时很惊诧连忙追问这把锁磨的来历,从卖锁的人口中得知,是从墓里挖出来,好在出货的人并非是盗墓行当里的,是一个好吃懒做的败家子,手头紧竟然盗了自家的祖坟。
祖上应该是有些来历的人,墓中金银早已被败家子出手卖掉,花光了钱就拿着之前没看上眼的锁磨来碰碰运气,宫羽立刻觉察到败家子的先祖应该和羽龙有关系。
攀谈中从败家子嘴里得知,除了锁磨之外还有一份竹简家谱,因为不是金银一直没出手,宫羽连忙连同锁磨和家谱一起买下来,从家谱的记载追根溯源,发现败家子的先祖,竟然是战国时期随国下大夫邓衍的食客。
在锁模上也发现可以清晰辨认的邓字,由此宫羽推断这锁模是用来给邓衍打造锁钥的,顺着这条线往下追查,最终确定随国下大夫邓衍的墓在成都。
宫羽说到这里我已经大致清楚事情的始末,宫羽原本是打算和叶九卿见面后告之发现的线索,可忘了叮嘱宫爵稍安勿躁,没想到宫爵竟然擅自先挖了城东宅子后山的古墓。
“我找月宫九龙舫这么多年,没想到一直都在我眼皮底下。”叶九卿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对宫羽说。“从古墓里带出来的漆木匣子上也有羽龙图案,不过匣子我还没有动,你是怎么打算的?”
“我和你怕都不便出面……”宫羽说到这里下意识看看我和宫爵,似乎她和叶九卿之前还有什么事隐瞒着。“盗墓圈里的事我知晓的不多,可一旦羽龙的消息流传出去,恐怕也不是你能压的住,那个败家子在很多地方出货,我也不确定消息有没有泄露,可一旦被人得知这个消息必定会蜂拥而至,我们怕是要早点做准备了。”
“我下面倒是有人,不过动静太大估计瞒不了多久。”叶九卿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指着我对宫羽说。“我把漆木匣子交给了他,我的本事他全都学会应该能独当一面,而且圈里他底子干净,打算让他去找月宫九龙舫。”
“他一个人能行?”宫羽认真的问。
“这不是才来见你,本想着能和你结门亲,他身边有一个帮手我也放心,谁知道……”叶九卿看看宫爵很无奈的苦笑。
“要不这样,我会的宫爵都学会,我们都是盗墓圈子外的人,更不会引人注意,就让宫爵跟着朝歌,他们两人一起也有照应。”宫羽冷静的说。
“那当然好。”叶九卿一拍大腿喜笑颜开。“你教出来的人肯定没话说,宫爵这后生我看着也顺眼,这事就这么定了。”
“好什么好?”我瞪了叶九卿一眼,脸上还火辣辣的痛。“要干我就一个人,让我和他一起,打死我也不干。”
“谁还想和你一起。”宫爵哼了一声对宫羽说。“这事我不干!”
叶九卿最清楚我个性,估计知道我倔起来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回看看我和宫爵,豪气干云的笑了笑。
“本来打算给你相亲,现在看来这亲相不成了,千里相见也是缘分,你们算是不打不相识,又不是不共戴天的仇,是爷们就别矫情,你们两人就一笑泯恩仇。”
“是你先坏规矩,朝歌没要你的命已经是手下留情,你也别不识好歹。”宫羽也在旁边教训宫爵。“既然你和朝歌投缘,又赶上消失几百年的月宫九龙舫传闻出现,我和叶掌柜都老了,这个机遇怕是要留给你们。”
我被宫爵都打成这样,他也好不到什么地方去,两个人伤痕累累遍体鳞伤,单凭他们一句话就一笑泯恩仇,我要真这么听话,叶九卿这十年也不会看着我就头痛,估计宫爵心里也不痛快。
我倒不是想要什么月宫九龙舫的宝藏,只是想从羽龙线索去追查杀我父亲的人,我嘴上虽然不愿意,但心里也清楚,叶九卿他们找了一辈子都没结果,甚至连看都没看见过的秘密宝藏,单凭我一人的确是力不从心,身边多一个人帮忙并不是坏事。
不用想也知道宫爵对我是恨之入骨,可他好像对宫羽很敬重,叹了口气默默点点头,叶九卿和宫羽都看向我。
我揉了揉红肿的脸,无可奈何的向宫爵伸出手。
当我们两人手握在一起时,彼此第一次认真看了对方一眼,很多年后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或许很多事冥冥之中都是注定好的……
宫羽不便留下,走的时候拜托叶九卿照顾宫爵,叶九卿让她放心,人交到他手里他会把宫爵当自己侄子,送走宫羽,叶九卿让我和宫爵别再回四方当铺,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羽龙图案的重现想必用不了多久也会传开。
四方当铺场面太大,进出的人三教九流龙蛇混杂,难免人多眼杂,要找月宫九龙舫这么大的宝藏,知道我和宫爵的人越少越好。
叶九卿让我带着宫爵回城东宅子,我小时候一直就住那里,虽说是叶九卿的宅子,但一般没有人去。
晚上我带着宫爵回去,老远就看见宅子后山上灯火通明,看样子封承已经通知到叶知秋,这么大的古墓被盗未遂不是小事,警察已经封锁了出入的路口,进出的全是考古院的人,看情形估计叶知秋应该还在上面忙着。
宅子里有三间房,一间是叶知秋的,一间是叶九卿的,他每年只会在九月初六回来住三天,其他的时候从不来这里,不过任何人不得进他的房间,这是叶九卿的雷池,任何人不能僭越。
即便是被他当宝的叶知秋,要天上的星星他指不定还能点头,但要进了这房间,叶知秋说翻脸就翻脸,记得小时候我贼胆大,撺掇叶知秋偷偷翻进去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还没进去就被叶九卿发现。
叶九卿一巴掌打在她脸上,这还是我唯一一次看见叶九卿打她,那一次是真把我吓住,从来还见过叶九卿发那么大的火,连叶知秋他都能下手打何况是签了断当的我,不过叶九卿倒是没说过我一句,但我也知道了轻重,从那以后我再也没靠近过他房间半步。
剩下的就是我的房间,没多余的地方给宫爵住,即便我们两人再不情愿也只能挤在一张床上。
宫爵还惦记着被我从他手里拿走的漆木匣子,这三天我一直都在琢磨这匣子到底有什么奇特的地方,我关上门把匣子交给他,宫爵端着匣子认真端详了很久,匣子四周的封口都被兰金火漆封印,前面还有一把小巧精致的锁。
叶九卿说这东西极其重要,关乎流传几千年的宝藏传闻,这是目前为止唯一的线索,我担心贸然开启会有损坏,因此一直没敢动这匣子。
宫爵反复研究了半天,胸有成竹的拽下一根头发,重叠起来慢慢探进锁心之中,我刚想说话就被瞪了一眼,是示意我安静,他侧着头把耳朵贴近锁,似乎连呼吸都变的缓慢而规律,搞的旁边的我都不敢呼吸。
宫爵的手慢慢转动,片刻后我看见他嘴角翘起,然后轻轻一拉那锁竟然在真被他头发打开,他得意的抬头看我一眼,虽然我表情不以为然,不过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佩服,难怪宫羽对他会推崇有加,看来对于机关宫爵手上的确有几把刷子。
直到现在我还对月宫九龙舫的传闻感觉太荒诞离奇,甚至有些不真实,毕竟以我的想象,很难设想出一艘载满宝藏,被九条羽龙拉着在夜空翱翔的宝船是什么样,可连叶九卿这样见过世面的人,都深信不疑并且穷尽一生在探寻,见到宫爵开启了那匣子,好奇心驱使我也坐了下去。
宫爵小心翼翼用刀拨开匣子四周的兰金,被缓缓打开的匣子几乎快让我屏住呼吸,有一种前所未有莫名的激动,然后我们看见匣子里摆放着一个椭圆形的青铜物件。
青铜器上密密麻麻铭刻着文字,大部分我和宫爵都不认识,我轻轻拿到手里查看了很久,手触碰到那些文字时,意外发现这些文字竟然是可以转动的。
我这才发现青铜器由上至下一共被分为九道环,每一层都是能左右转动,而那些文字就是铭刻在这些青铜环上,跟着赵阎我学的东西现在总算是用用处,从这青铜器的造型和纹路看历史久远,最早能追溯到战国中期。
但拿在手里感觉很轻,可见这青铜器并不是实心,里面应该还有东西才对,我拿在手里刚摇晃了一下,就被旁边的宫爵一把紧紧握住我的手腕。
“这物件叫重明环,重明是重明鸟的意思,传闻中这鸟有双瞳,能辨善恶,邪魅不敢近其身,之所以叫重明环,就是这东西必须用正确的方式开启。”宫爵一边小心翼翼从我手里拿回重明环,一边一本正经对我说。
“开错了会怎么样?”我对机关术很陌生,不以为然的问。
“重明环我也是听师傅提及过,算是一种设计极其精妙的机关锁,不过已经失传千年,这东西奇妙的地方就在于,上下九环中每一环必须对应在正确的位置,重明环才会被开启。”宫爵一脸兴奋的对我说。“倘若强行开启,里面的机关就会被触发,重明鸟也被称之为火鸟,而这机关中藏有火磷,随着机关被触发会释放出来,摩擦中瞬间燃烧并且烧毁里面的东西。”
“那这东西要怎么打开才算是正确的?”我问。
宫爵研究了半天还是摇头,说应该和九个青铜环上的文字有关,他推断只有正确组合文字才能开启重明环,不过这些文字他没有一个认识。
我在灯下辨认了很久,慢慢记起封承曾经教过我,这些文字是金文,是指铸刻在殷周青铜器上的铭文,也叫钟鼎文。
秦朝一统天下后,下诏令要求书同文,所用文字皆为小篆,且不再刻铭文于钟鼎之上,因此金文渐渐衰亡,到如今能认识这些文字的人寥寥无几。
“后山的古墓你进去过,依你看是什么时候的墓?”我若有所思的问。
“战国时期的。”宫爵想都没想很肯定的回答。“墓内结构上宽下窄,呈漏斗形,墓室里面有两椁一棺,外椁填土,内棺中放有朱砂,这是典型的战国墓,漆木匣子就是从墓主身上找到的,被双手抱在胸前。”
宫爵越是回答的肯定我越是疑惑不解,根据宫爵的描述,在加上重明环以及墓室内的结构,完全可以肯定这是战国时期的古墓,可是赵阎认出漆木匣子上的火漆是兰金,出现在西汉时期,是当时极其珍贵的东西。
可兰金仅仅在西汉只存在了五十年不到就销声敛迹,宫爵早已确定这墓主是战国时期随国的下大夫邓衍,推算时间早在西汉两百多年前,我一直想不明白西汉的兰金,怎么会出现在两百年前的战国古墓里。
邓衍死后都还紧紧抱着这个匣子,想必重明环中应该还藏匿着更重要的秘密,可是宫爵也没有把握开启重明环,除非先要搞清楚重明环上铭刻的那些金文内容。
我想封承博学多才应该会认识,可叶九卿叮嘱过再也别回四方当铺,这些文字内容事关重大,不敢让外人随随便便看,我思前想后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
正焦头烂额的时候,突然听到屋外传来敲门声,我和宫爵都一愣,这里一般绝对不会有人来,宫爵警觉的想要收起重明环。
我打开门看见风尘仆仆的叶知秋站在外面,算起来已经很久没见到她,精致的五官透着知性的高傲,双手在胸前抱着一堆书,看见我她吓了一跳,好半天才缓和下来。
“你怎么回来……谁把你打成这样?”
估计她第一眼看见我都没认出来,想到这些我真后悔当初就该把宫爵给埋在里面。
火气刚蹿上来,看见叶知秋我突然眼睛一亮,怎么忘了她,学考古的多少都会接触到金文,不指望她精通,可至少能慢慢辨认出来。
我和叶知秋没有深仇大恨,小时候四方当铺就我们两个小孩,感情一直都挺好,长大以后应该是恨屋及乌的原因吧,她痛恨叶九卿干盗墓,连同我一起也痛恨了。
我让叶知秋进房,她看见桌前的宫爵,反应和刚才一样大,事实上我们两人都被对方打的面目全非,说句话浑身都痛的要命,叶知秋愣了好半天,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给她介绍。
以她那点道行估计连月宫九龙舫的传闻都没听说过,要让她知道这消息,以她对考古的痴迷怕是不会放手。
好半天我才从口中挤出两字,朋友,旁边的叶知秋一听冷笑一声嗤之以鼻,她从小和我一起长大,我的德性她当然清楚,叶知秋估计是不相信我居然有朋友。
担心说太多会让她察觉其他的事,我岔开话题问后山战国墓挖掘的情况,叶知秋说是还在清理外围,我心里不屑一顾的苦笑,拿执照的干事就是拖沓,这都多少天了居然还没下墓,换了叶九卿恐怕里面的东西早给搬空。
“战国墓?什么战国墓,那明明是西汉的墓。”叶知秋突然一本正经的说。
我和宫爵一听顿时怔住,那古墓不管是结构还是样式一目了然的战国墓,叶知秋摇摇头有些得意的说,在考古挖掘前也确定是战国墓,不过分析土质应该是西汉古墓。
叶知秋也说这古墓极其罕见,推断是西汉的人按照战国时期的下葬方式修建,我虽然疑惑不过也能解释清楚另一件事,就是西汉历史上仅仅存在五十年不到的兰金为什么会出现在古墓之中。
我看宫爵的反应很诧异,估计他能最终到这里完全是因为,他追查的是随国下大夫邓衍的墓地,随国的下大夫怎么会在西汉才下葬?
一时半会我也想不明白,当务之急还是那些金文的内容,我拿出重明环放在叶知秋面前,她一看眼睛都瞪大,然后一脸鄙视的来回盯着我和宫爵。
“这是战国时期的重明环,已经失传已久而且鲜为人知,如此珍贵的东西你从哪儿盗的?”
我都有些惊讶的看了她一眼,没想到这考古还真没白学,居然一眼就认出这东西的来历和名字,如今重明环被叶知秋紧紧拿在手中,我知道还能拿回来的可能几乎为零。
“帮忙看看上面的金文,你只要把金文内容翻译出来。”我心里清楚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东西就归你了。”
叶知秋小心翼翼爱不释手的研究手中的重明环,说上面的金文要翻译出来估计要点时间,坐下来让我拿来纸笔,全神贯注一丝不苟的开始翻译每一环上的金文。
我和宫爵白天玩命的折腾,早已精疲力竭,屋里就一张床,我和他坚持一会实在扛不住倒床就睡,第二天一早醒来,睁开眼睛发现叶知秋一脸惊诧怪异的盯着我,被她看的心里有些发毛,就连旁边起床睡眼惺忪的宫爵也有些不自在。
“你们是什么朋友?”叶知秋目不转睛看着我很奇怪的问。
“普……普通朋友,怎么了?”我茫然的问。
“怎么认识的?”叶知秋穷追不舍。
“你爸非要带我去相亲,然后就认识了。”我摊着手一本正经的回答。
“他……带你去……相亲?!”叶知秋瞠目结舌很快表情有些愤恨,看了看宫爵怒不可歇的问。“你们相亲认识的?!”
我和宫爵对视一眼,完全不明白她反应为什么这么大,然后默默点点头,叶知秋的样子好像有些痛心疾首,好半天我才听见她失神的喃喃自语:“你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我木讷的愣了片刻,一脸茫然的反问叶知秋,我该是怎样的人,发现叶知秋只是失望的叹口气,指着桌上说重明环上的经文已经翻译出来,从来没看见过她像现在这样嫌弃和鄙视我的表情。
我早已习惯了和她抬杠,不过现在也懒得理她,和宫爵连忙下床拿起翻译出的文字,叶知秋把每一环上的金文都翻译抄录在纸上,可是这些文字根本没有任何规律,甚至找不出一个完整可读的词句。
机关方面宫爵是高手,我把文字交给他,宫爵琢磨了片刻推断,这重明环上每一环的机关刻度应该都对应一个字,一共九环连起来应该是一句话。
“你能不能把衣服穿上……”
叶知秋的声音透着郁结难舒的幽怨,从我和宫爵身后传来,我们的注意力完全在翻译的文字上,被她这样一说才意识到我忘了穿衣服。
这么大热的天,大老爷们脱衣服睡觉多正常的事。
“你今天怎么怪怪的,打小开始我光着腚你都见过,怎么现在没穿衣服你反应这么大。”我白了叶知秋一眼,心里想着估计真是长大了,不能像以前那样随便。
我泱泱不快的穿上衣服,看得出叶知秋如果不是为了重明环早就想走,真搞不懂她如今怎么这么不待见我。
宫爵说重明环上的文字太多,犹如现在的密码锁一般,要组合出正确的文字,如果是挨着试估计会出现的组合会是天文数字。
宫爵目光落在叶知秋的身上,让她取一根长发,叶知秋多半也是好奇我们到底在琢磨什么,极不情愿的取了一根长发,很嫌弃的递给宫爵。
我们看着宫爵把长发小心翼翼通过重明环的缝隙之中,然后把长发另一头缠绕在食指上,宫爵有一双白皙细嫩的手,就像宫羽的手一样,他告诉我们,他可以通过拨动重明环上的文字,利用头发来感知机关的细微变化。
再结合这些已经翻译出来的文字,或许可以开启重明环。
我听叶九卿说过中医中有一种高超的医术叫悬丝诊脉,而宫羽却练就了如出一辙的本事,不过唯一不同的是,中医能通过这种方法得知病灶,而宫羽却能破解机关,看样子这本事宫爵也驾轻就熟。
我们在旁边看着宫爵全神贯注,在他轻微触动的食指下,重明环上的九环被他慢慢拨动,当最后一环在他手里定格,宫爵如释重负的长松一口气,他缓缓抽出里面的长发。
我看见重明环上竟然真的从上至下排列出一行通顺的文字。
臣铸重明环幸不辱命。
当宫爵把最后一个命字推移过去的瞬间。
咔!
我和叶知秋都震惊的看见重明环居然真的一分为二开启,我慢慢从宫爵手中接过重明环,看见一张泛黄的纸缠裹在里面的轴心之中。
我从里面把那张纸取出来,小小的纸上就写了一句话,当我读完的刹那顿时脸色的变,叶知秋好奇的刚想伸头过来看,我二话没说把纸放进嘴里吐了下去。
叶知秋气的直跺脚,怒不可歇的盯着我,我把手里的重明环毫不吝啬的塞到她手里:“咱说话算数,这东西归你了,这里没你事,该干嘛干嘛去。”
叶知秋抿着嘴一脸怨气,拿着重明环瞪了我和宫爵一眼,愤愤不平的转身离开,我知道她现在很生气,不过纸上写的内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知道。
“上面写的是什么?”宫爵似乎明白我举动的意思,等叶知秋走了以后才问。
我重新坐下来,看着宫爵多少有些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
“随珠藏邙山玄武挂印之地!”
“随珠?!”宫爵一愣,和我刚才看见纸上内容时一样震惊的表情。“随珠……难道是和和氏璧齐名,被称为春秋双宝之一的随侯珠!”
春秋战国时期最让人神往的珍宝莫过于,随侯之珠,卞和之璧,皆至宝也,故随和并称。
至于和氏璧因为传闻颇多,所以人尽皆知,就连孩童也能说出完璧归赵的典故,但随侯珠却鲜为人知,古书中对随侯珠的描述更为细致,珠盈径寸,纯白,而夜有光明,如月之照,可以烛室,故谓之随侯珠,又曰明月珠。
但凡缺失的东西往往也越珍贵,这或许就是物以稀为贵的道理,先不管春秋战国的随和双宝到底有多贵重,我想真正让这两样古物价值连城的,还是因为不可复得的原因。
和氏璧自然不用提,秦王愿意以十五座城池交换的宝物,其价值可想而知,可惜和氏璧湮灭在历史的时间长河之中,下落无人所知。
而随侯珠在楚武王攻伐随侯后据为己有,但不久后楚被秦国所灭,秦始皇拥有了随侯珠及和氏璧。
这个是可以从文献中考证的,李斯脍炙人口的《谏逐客书》中完全可证实这一点。
书中提及:今陛下致昆山之玉,有随、和之宝,垂明月之珠……
可随侯珠从秦始皇以后便无下文,传闻中随侯珠随秦始皇殉葬,在墓室以代膏烛。
我和宫爵对视一眼,宫爵说,如果重明环中的纸条上记载线索是真的,那这个传闻就被彻底推翻,甚至再往前追溯,秦始皇得到的随侯珠极有可能都是假的。
随侯珠重现的线索如果让叶知秋知道,她绝对会穷尽一生阴魂不散的缠着我,这节骨眼上怎么也不能让她出来添乱。
我有些迟疑的在两个手指之间比出一寸的距离,记载中这是随侯珠的大小,按照描述随侯珠很可能是一枚夜明珠,可问题是这些年在四方当铺,虽然没有参与过叶九卿组织的盗墓,但见过的古玩珍品却不计其数。
不要说一寸大小的夜明珠,再大的我也见过,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叶九卿都不会多看一眼的东西。
如此大费周章的藏匿一颗普普通通的夜明珠,估计是和月宫九龙舫有关,由此可见月宫九龙舫早在春秋战国就有过存在的痕迹。
第二天一早我和宫爵立刻动身赶往洛阳,邙山又名北邙山,位于河南省洛阳市北,黄河南岸,是秦岭山脉的余脉,崤山支脉,东西横旦数百里。
北邙山山势逶迤绵延,如巨龙横亘,气势雄伟,南俯瞰伊、洛二河自西向东缓缓流淌,北望黄河如带,连绵千里,此地在风水堪舆中被称之为枕山蹬河。
因此,北邙山历来被视为殡葬安冢的风水宝地,地脉独具龙格之妙,所有历来都有生在苏杭,葬在北邙的说法。
我和宫爵赶到洛阳北邙山已经是三天以后的中午,登上北邙主峰翠云峰,峰上树木郁郁葱葱,极目望去,邙山上布满了大大小小数十万计的古墓葬,数百座高大巍峨的古墓冢,在邙山土岭上星罗棋布,森然壮观。
我蹲下身从地上拾起一把土在手里搓揉,土质紧硬密实,粘结恰到好处,而且北邙山地表以下十几米都是这样的土层,水基本很难渗透下去而且极其容易挖掘,简直是得天独厚的殡葬之地。
我环顾四周若有所思的对宫爵说,北邙上墓葬兴起于东汉,按照我们在重明环中得到的线索,随侯珠就藏匿在此,秦末便销声敛迹的随侯珠,距离东汉少说也有四百多年,到底是谁一直收藏着随侯珠,又是什么原因没有传承下去,而选择埋藏在北邙山?
我说了半天也没见宫爵答话,抬头才看见他的目光一直盯着我们身后不远处几个人,我转头望过去,看见那些人手里拿着罗盘,看架势应该是看风水的。
想必是在此选墓地的风水师,多看了几眼立刻就明白宫爵为什么如此留意,这风水师手里的罗盘都拿反了,可样子却全神贯注的四处张望,自始至终都没往罗盘上瞅过一样,跟着旁边的人不时蹲下身搓揉地上的泥土。
我和宫爵对视一眼,来这北邙山探墓的居然不止我们,站起身往前面走了几步,惊讶的发现山头四周到处都是这样的人,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杵着竹竿端着破碗游走在山间,若是遇到前来祭拜扫墓的,想给先人积德,多少都会打发点钱财。
那几个乞丐獐头鼠目,贼溜溜的眼睛四处张望,走几步就停下来,像是在歇息,手里的竹竿随意的插在地上,等他们再往前走的时候,提起的竹竿上附着泥土。
我眉头一皱,等这几个乞丐从我们身边走过的时候,被我叫住,我从身上摸出一张钱,乞丐先是一愣,连忙点头哈腰说着感谢,我把钱放过去看着他们走远。
“今天这北邙山是真热闹,一下来了这么多土耗子。”我对宫爵说。
“之前看风水的应该是。”宫爵点点头望着远去那几个乞丐的背影问。“他们也是?”
我点点头,我给乞丐的是一张五元的纸笔,在当时可不是一笔小钱,居然连看都没看一眼,而且他们手里的竹竿下端是被劈开的,北邙上的土层很容易穿透,竹竿插入地中带出来的泥土能分辨墓葬的位置,竹竿的作用和洛阳铲有异曲同工之妙,我给他们钱时,有意无意摸到他们手掌,上面的老茧我闭着眼睛也知道是什么留下的。
将军打了我十年,他手掌上有同样的老茧,那是长期挖墓才会留下的痕迹。
“虽说北邙山头少闲土,尽是洛阳人旧墓,可北邙山十墓九空,即便是盗墓的也不会对这地方感兴趣。”宫爵压低声音沉稳的说。“怎么会突然来了这么多盗墓贼?”
“北邙山上不缺大墓,能叫上名字的也有十几处,但这些人明显不是冲着大墓来的,似乎在探墓。”我拍拍手上的泥土忧心忡忡的回答。“这么多土耗子齐聚北邙不是什么好事……”
“你是说和我们的目的一样?”宫爵有些警觉的问。
“还不清楚,但蹊跷的很,这帮盗墓贼看架势比我们先到,我担心万一消息被泄露,那麻烦就大了。”
“重明环上的线索提及随侯珠藏在北邙上的玄武挂印之地。”宫爵走到我身边认真的说。“探墓你在行,玄武挂印是什么意思?”
我摇摇头示意先下山,洛阳不是成都,这里不是叶九卿的地界,不是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临来之前叶九卿还专门叮嘱过,到了洛阳一定要懂规矩,先得去拜会陈文。
他是洛阳这一带的耗子头,北邙山也属于陈文的地头,刚才遇到的那些看风水或者要饭的,听口音都不是本地人,这么多外地的盗墓贼明目张胆在北邙山探墓,想必一定是知会过陈文。
“这山头上几乎到处都是乔装的盗墓贼,我们即便有线索,可擅自探墓多半会被人发现,万一陈文追究起来,我们两人可是要被挑脚筋的。”我对宫爵说。
“这么多盗墓贼突然出现在这里,难道陈文就没感觉不对劲?”宫爵有些担心看看四周说。
“他才不管这些,北邙山上十墓九空,挖也挖不出什么名堂,何况看之前那些人,个个都是探墓的老手,不可能不懂规矩,应该知会过陈文,只是这动静未免太大了一点,好像有些不对劲。”我不以为然的回答。“去拜会陈文一来是礼数,二来指不定还能从他口里探听点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