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地眼》---龙,已动,山河色变。


  我一愣还没反应过来,长时期浸泡在水中早已腐朽的断树承受不起我们三人的重量,咔嚓一声断裂,我们三人再一次被汹涌的河水冲走。

  前面的光亮越来越明亮,离我们也很近,似乎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但我同时也意识到水流的速度在加快,而且我还听见水流冲击震荡的轰鸣声。

  随着我们距离光亮越近,慢慢看见有腾起的水雾,光亮就是从水雾中透射而来,我看见了光亮,不过离我们并不近,我终于听清楚了那震耳欲聋的水流声,这是河水倾倒下去撞击下面河面的声音,等我彻底意识过来时已经晚了,我们前面是一个瀑布,而且听水声这瀑布还不低。

  当我身体自由落体般向下掉落时,听见田鸡发泄恐惧的大喊声在我耳边响起,他和宫爵几乎是整个人死死的抱在我身上,宫爵的尖叫身快刺破我耳膜。

  下坠的过程漫长而惊心,直到我们撞击到河面的那一刻,我整个人居然还是清醒的,啪的一声,身体没入河水,有撞击的疼痛,但没想象中那么剧烈,田鸡和宫爵从我身上震飞出去。

  我从河水里游出来,看见他们两人相继安然无恙的浮出水面,我心惊胆战的大口喘息,宫爵呆滞的抬头看我们掉落的瀑布,怎么也有两百多米的落差,看样子惊魂未整个人都有些麻木。

  田鸡四仰八叉的漂在水面,我和宫爵以为他受伤,连忙游过去,发现田鸡瞪着空洞无神眼睛,眼角居然还有一行泪水,像是中邪一样,蠕动着嘴不断重复一句话。

  “不玩了,不玩了,老子不和你们玩了……”

  我和宫爵没忍住狂笑,田鸡居然哭了,不是被吓哭,而是被活活折磨哭的,他恐高,接二连三从高处掉落直接让他崩溃。

  我们顺着河水向下游漂去,渐渐水势开始变缓,这些地下河应该是昆仑山脉外某条河流的起源,河道慢慢变的狭窄,又看见白雪皑皑的雪峰和没有丝毫让人感觉到温暖的阳光。

  我们从终于爬上岸,但不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从山势来看和河水的流下,我们被河水冲袭一路向东漂流,应该已经离开了昆仑山脉的无人区。

  全身都被冰水浸透,寒风中我们三人瑟瑟发抖,饥寒交迫漫无目的往前走,田鸡终于是清醒过来,不过一路上痛心疾首神情黯然,他千辛万苦装满玉器珠宝的背包还留在昆仑金阙,这对于他来说无疑比死都要痛苦。

  唯一让他安慰的是,他身上还有一些没遗失的玉器,如今他即便冷的发抖,还死命的用手护在胸前,一副财迷心窍的样子。

  到晚上的时候气温骤降,我们被冻的快失去知觉,就连意识都有些模糊,我们都很清楚,在冰天雪地中倒下意味着什么,即便咬牙坚持吃力的往前迈动僵硬的双脚,我还是看见最前面的宫爵倒在地上,然后是田鸡,我试图把他们拉起来,身上根本没有力气,眼前一黑也昏厥过去。

  梦里很温暖,甚至还能闻到香甜的酥油奶茶飘香的味道,还有让人垂涎欲滴烤羊腿的香气,真希望这个梦永远别醒,就让我这样睡下去,可那诱人的香味让我有些躁动,缓缓睁开眼睛,看见面前的篝火,起身的时候发现湿漉漉的衣服已经变成舒适暖和的皮袄,一张厚厚的兽皮毛毯盖在上面。

  我最后的记忆是和宫爵还有田鸡倒在冰天雪地中,如今他们正蹲在我身边,一脸焦急的看着我,见我睁开眼睛他们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轻松。

  “你总算是醒过来。”宫爵长长送了一口气。

  “这是什么地方?”我环顾四周,这里是一个牧民的帐篷。

  “不知道,我们也刚醒……”田鸡说到一半紧张的摸身上。“坏了,我放在衣服了的那些玉器宝石不见了。”

  我立马翻起身,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过,从昆仑金阙离开的时候,我一直背着装有青铜球和笔记的挎包,那青铜球非同小可,远比什么玉器珠宝不知重要多少倍,还有那张照片,那或许是解开我父亲身份和昆仑金阙秘密唯一的线索。

  我们连忙走出帐篷,发现已经是晚上,帐篷外面围着一堆熊熊燃烧的篝火站着十几个人,我们对面有一个人坐在石头上,看四周这里已经远离昆仑山脉,篝火上正烤着一只色泽鲜艳清香扑鼻的羊,可现在我完全没有丝毫的食欲。
  “这是什么地方?”我问周围的人。

  火光里那些人看我们从帐篷中出来,都没有说话,声音从我们对面传来:“你们已经昏睡了三天,我们如果再晚来些时候,你们三个估计就醒不来了。”

  那是女人的声音,我往前走了一步,火光中一个带着兽毛帽的女人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西,我看了一眼,惊讶的发现正是我们从昆仑金阙带出来的青铜球。

  “这是我的东西,还给我。”我伸出手大声说。

  “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那女人并没理会我,而是把青铜球放在手心,意味深长的笑着问我。

  火光中我看清她的脸,风姿卓越,柳眉杏眼一笑倾城,我很难从她脸上看出年纪,她的目光中透着优雅的淡定和沉稳。

  我们三人茫然的对视,事实上我们一直很想搞清楚这青铜球的作用。

  “你知道?”我反问那女人。

  她笑颜如花,目光落在青铜球上默不作声注视了很久,然后交给旁边的人,眼神忽然变得深邃:“韩晋为什么没和你们一起出来?”

  我们一怔,她竟然问起韩晋,我之前还以为是我们运气好,被牧民发现才捡回一条命,现在才意识到这或许和运气并没有太多关系。

  “你怎么会认识韩晋?”宫爵问。

  “你们三人昏厥在河边,那里虽然离开昆仑山脉的无人区,可依旧人迹罕至,你们该不会以为被救是偶然吧。”女人淡淡一笑。

  “你……你也是金主的人?”我眉头一皱试探的问。

  女人点点头并不否认,加重声音再问了一次:“韩晋呢?”

  “留在昆仑金阙陪黄帝聊天。”田鸡轻描淡写的说。

  “韩晋带了三十多人和你们一起去昆仑金阙,没想到最后,只有你们三人能活着出来。”女人似乎并不在意,打量我们三人。“而且还找到了青铜球,后生可畏真是没看出来。”

  “青铜球给你们了,我们自己的东西呢?”田鸡迫切的问。

  女人朝旁边的人点头示意,一个人拿着我的挎包和田鸡换下的衣服扔在我们面前,哐当一声,田鸡一怔蹲在地上,翻开的衣服中那些千辛万苦被他带出来的玉器全都碎裂。

  “贼你妈,老子差点把命搭上才带出来的东西,摔成这样还有屁用。”田鸡顿时火冒三丈,一把拧住那人的衣领,拳头快捏出水。

  四周的人举起黑洞洞的枪口,一言不发对准我们,被田鸡提起的人一脸冷漠的推开他,根本不在意。

  “来,朝老子这里开枪。”田鸡勃然大怒,拍着胸口大骂。“东西都摔成这样,老子也不想活了。”

  女人站起身,轻挥一下手,四周的人立刻把枪放下,向我们走过来,把一个袋子递到田鸡的面前,田鸡迟疑了一下不屑一顾的偏头不堪,女人淡淡一笑在我们面前打开袋子,火光中金光耀眼,那竟然是慢慢一袋金条,少说也有二十几根。

  “一点意思,当是你们找到青铜球的酬劳。”

  田鸡瞟了一眼,接过去在手里掂量几下,嘴里还在嘀咕:“黄帝陪葬的玉器珠宝这么也比这些金条值钱。”

  女人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把一样东西递了过来,火光里我看见是一张四四方方的纸,在四个角有一些图案的线条。

  “你们能从昆仑金阙带回青铜球,他一定很满意,留着这张纸来日方长,后面还有很多事需要你们做,他要见你的时候,自然会派人来找你们,这张纸便是信物。”

  女人说我带着其他人离开,临走的时候,她还给我们留下毛驴和三张机票,等女人走远,我连忙从地上拿起挎包,里面那本笔记还在,落入水中笔记全都湿了,照片还夹在里面,看起来这笔记没被人动过。

  田鸡收起金条心情好了很多,烤羊的香味让人垂涎欲滴,撕下一块羊肉大咬一口:“看样子一时半会也见不到金主,先吃饱再说,反正看样子他下次还要找我们,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既然找到人也不怕他跑。”

  “这些人把千年古玉当石头一样乱扔,如果真是冲着钱财绝对不会这样,什么都不要只要青铜球。”宫爵坐在篝火边冷静的说。“看起来这青铜球的价值难以估量。”

  “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我一边折叠女人交给我的那张纸,一边沉稳的说。

  “什么事?”田鸡问。

  我们被救并非是因为运气好,我们进入昆仑金阙时走的路,和从河道里出来的路并非相同,这个女人能及时找到我们,只说明她知道我们如果从昆仑金阙离开的话会出现在什么地方。

  “你是说,这个女人知道从昆仑金阙离开的出路!”田鸡反应过来吞咽口里的羊肉。

  “的确如此,而且这个女人还是算着时间来的,和我们出来的时间相差无几,只有从昆仑金阙出来过的人才会知道河道的所在。”宫爵恍然大悟。“难道这个女人去过昆仑金阙?”

  我连忙拿出照片,小心翼翼擦干上面的水,在照片上并没有看见这个女人,而且从年纪算,这个女人也不该出现在这张四十年前的照片中。

  “这女人虽然没去过昆仑金阙,但让女人来这里等我们的人一定去过。”田鸡说。

  “金主,是金主!”宫爵抬头很激动。“金主去过昆仑金阙,所以他才会知道通往昆仑金阙的路,金主一定在这张照片中。”

  “如果是这样那就简单了,只要回去问叶九卿,他一定认得照片上的人,在冰宫中已经发现三具冰尸,再除开叶九卿和宫羽还有我父亲,金主就是剩下的六人中的一个。”

  我一边说一边把女人给我的纸每个角对折,当所有的图案线条重合在一起时候,折叠的纸上出现一个完整的图案。

  那是一个惟妙惟肖的兽首,我很快就认出来,是一只威严的麒麟,最奇异的是,在麒麟的额间竟然还有一只竖起的眼睛。

  三眼麒麟!

  我嘴角蠕动一下,慢慢站起身,这个图案终于让我脑海里模糊的记忆便的清晰,父亲被枪杀的时候,我在金主的手腕上曾经看见过一个纹身,可惜当时没有看清楚,只记得模糊的纹路和大致的样子,这十年来我一直试图记起那纹身到底是什么。

  现在终于想起来,金主的手腕纹身正是这三眼麒麟。

  回到成都已经是三天以后,我们马不停蹄赶到四方当铺,我迫切想见到叶九卿,有太多的疑问想从他身上得到解答,赵阎看见我回去,长松了一口气,说我了无音讯消失了快大半个月,叶九卿派人到处也找不到我,都快急出病来。

  可惜不赶巧,我们回去的时候,叶九卿和封承还有将军有事已经离开成都很多天,赵阎让我先回去等着,叶九卿回来一定会立刻去找我。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看看时间差不多刚好,叫上已经精疲力竭的宫爵和田鸡,我打算带他们去鬼市见一位高人,看看能不能把皮脂上的人像复原。

  凌晨一点半。

  小关庙街道两边,在昏暗的灯光和斑驳的树影下,到处都是攒动的人头,熙熙攘攘人声鼎沸,手电光照亮了路边或倚着或拉着板车的模糊脸孔,一明一灭之间,宛若鬼影。

  80年代的时候小关庙在成都古玩界的地位相当于潘家园,因为每逢晚上12点才开市因此故名鬼市。

  我带宫爵和田鸡穿梭在鬼市的街道上,两边是有实力的古玩店,一般的商家就在外面练摊,但借着夜色很难看清楚别的摊位。

  虽然摊主都有手电,来的客人也会自己带,只看货物,不照人,交易开始到结束都非常安静,绝不大声喧哗,买卖双方都是尽量压低声音讨论。

  另外,隔着摊位照别家的东西,无论是摊主还是顾客都不可,这是鬼市的忌讳。

  别看鬼市简陋有些上不了台面,可鬼市出好货是圈里心知肚明的事,而且还真别小看这些其貌不扬练摊的摊主,鬼市龙蛇混杂,有滥竽充数的欺生宰客的老油条,也有深藏不露的高人。

  程千手就是其中的一位。

  他和赵阎是死对头,两人基本是水火不容,一见面天都能吵翻,赵阎是圈里公认的一眼阎王,但凡经他手的古玩一眼能判真伪,可若东西过了程千手的手,赵阎也得多看几眼,甚至有时候还会打眼。

  两个人在鬼市斗了大半辈子,临到老,程千手也不差钱,最大的乐趣就是隔三差五弄几样物件去找人去糊弄赵阎,若是赵阎看走了眼,他会端着板凳就坐在四方当铺对面街道数落好几天。

  赵阎教我鉴定古玩真伪,不过有一半我是从程千手哪儿学的,赵阎口里虽然没明说,但经常会把程千手做的赝品让我给他扔回去,开始以为赵阎是让我帮他出去,渐渐发现他其实是想我多接触程千手。

  又有谁能比一个可以把赝品做的以假乱真的人更懂分辨真伪。

  我带着他们拐到鬼市后街的小巷,程千手的店铺就在这不起眼的地方,去的时候程千手正端着一把树瘿壶,悠闲自得的躺在摇椅上。

  店里很凌乱,到处都摆放着各种各样的文物,小到碎玉,大到兵马俑,包罗万象无所不有,程千手造假是出了名的,很少有人能分出这些物件里到底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店里最干净的地方就是程千手后面的佛龛,里面供奉的是一枚舍利子,我小时候问过程千手是真的还是假的,他面无表情说真假有什么关系,心诚则灵。

  不过赵阎告诉我,程千手曾经在法门寺呆过几天,没隔多久法门寺地宫被发现,从里面出土的文物中,最珍贵的莫过于七重宝函里面的佛骨舍利,至于真假赵阎就笑而不语了。

  程千手最拿手擅长的还要算是雕像,从他手里做出来的雕像连赵阎都没把握判真伪,佛头、兵马俑或者是唐三彩,只要是从程千手这里出去的,大多都能卖到真品的价。
  他之所以被称为程千手,就是因为经过他手的东西,犹如被一千双手同时打磨塑造过,每一个细节都无可挑剔,惟妙惟肖真假难辨。

  “程叔,好久没来看您了,身子骨可好。”一进门我满脸堆笑。

  “无事献殷勤。”程千手白了我一眼,从小我没少在他这里捣蛋。“有屁就放。”

  “这不是惦记您,特意过来看看。”

  “别口是心非了,惦记我,你是惦记我这店里的东西,看好了,一时半会死不了,等我死了再来搬。”程千手瞟了我一眼,他是看我长大的,小时候我和叶知秋常在这里玩,不知道打碎了他多少东西,程千手喜欢我,但瞧不上叶知秋,说她没灵性,如果不是跟着叶九卿,我估计都把程千手的本事全学了。“有些日子没看你惹是生非了,跑哪儿去鬼混。”

  “我还能干什么,跟着耗子学打洞。”我指着旁边的宫爵和田鸡。“交了几个朋友,在外面摸了几个墓,带了一样东西让您老给掌掌眼。”

  “哟,叶掌柜现在放你单飞了啊,看来我真是老了,当年在鬼市横行霸道的顾小爷,如今都支锅撘班子了。”程千手一脸苦笑,看看宫爵和田鸡,目光落在我身上。“顾小爷客气啊,有什么东西还需要我这个老东西掌眼的。”

  我把从昆仑金阙带回来的那一层薄薄的皮脂拿出来:“我从一个墓里刨出来的,上面有鼻子有眼睛,像是一个人的五官,我问过赵叔,他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我就寻思这鬼市里,恐怕也就程叔您见多识广,所以让您给看看。”

  程千手嘴都笑到脑后,但凡能和赵阎比的事,就没有不让他感兴趣的,接过去翻来覆去看了半天,拿在手里闻了闻,脸色一沉:“人皮?”

  我点头,说是从棺材里找到的,程千手一听神情变的老成,在手里掂量几下,说既然是死人皮肤会干瘪紧贴在肉上,根本不可能剥下来,而且这皮脂很鲜活还有弹性,像是从活人身上剥下来的,程千手诧异的问我从什么地方得到的。

  “一个冰墓里,我也是感觉好奇,所以带回来。”我轻描淡写搪塞过去,然后加重语气。“我看保存完好,指不定能复原,就想看看这皮脂的主人长什么样,所以就想到您,赵叔让我别来,说是您绝对不可能把这东西复原出来,来找您就是浪费时间。”

  “我不能?!”程千手猛然从摇椅上站起来,一脸不服的傲气。“东西给我放这儿,五天以后再来,让赵阎那个老东西看看,就没有我程千手不能的事。”

  我偷偷看了宫爵和田鸡一样,人越老越小,有时候讲道理没用,就得像哄小孩一样哄着,他和赵阎这一辈子都在较劲,谁也不服输,这样激将他,不用我再说什么,程千手绝对能做的无可挑剔。

  临走时程千手把我叫住,从柜台下面拿出一个油纸包,让我顺路给郭瞎子带去,我好奇的打开看,里面是一个怒目威武、雄壮气概的三彩釉天王陶俑,色彩自然协调,斑驳淋漓花纹流畅,令人叹为观止爱不释手。

  “真的还是假的?”田鸡看着我手里的天王俑问。

  “你这话就问错了,程叔这儿的东西,真亦假时假亦真,你信他是真的,那就是真的。”我一脸恭维的笑着,虽然是对着田鸡说,其实是说给程千手听。

  这话程千手很受用,一脸得意的拿起皮脂端着树瘿壶走到里屋,从店里出来我压低声音告诉宫爵和田鸡,程千手烧制的三彩釉陶俑在胎、釉、色彩、造型乃至内在的精神风格等方面,都几乎达到了完美境界。

  倒不是恭维程千手,他做的三彩釉陶俑几乎和真的没有任何区别,夸张点说,他这店铺就是一间足以跨越千年的三彩釉陶俑专卖店。

  郭瞎子并不瞎,而且一双眼睛锐利的很,可惜他只有一只眼睛,所以圈里的人叫他郭瞎子,他能在鬼市立足靠的却不是他眼睛,而是他耳朵。

  郭瞎子是鬼市消息最灵通的人,每一个行当都有不同分工,比如叶九卿是负责盗墓并且收货同时也销赃,但这些消息的源头都来源于郭瞎子,谁探听到古墓或者文物甚至是传说风闻,都可以卖给郭瞎子,然后盗墓行当里的人再从他这里买消息。

  交易的方式有两种,要么一手清,郭瞎子把消息卖出来,挖出什么和他没关系,要么就是用这些消息入伙,挖出东西分成。

  封承和郭瞎子打交道最多,我跟着封承的时候没少到郭瞎子这里来。

  “郭叔不是只卖消息,现在怎么也开始捣腾文物了?”我把陶俑放在他面前好奇的问。

  郭瞎子把鼻梁上的老花镜推了推:“这年头卖的是信息,赚的也是信息不对称的钱,有人到我这里打听有没有陶俑的赝品,一听就知道是外行,圈里人都直接去找程千手了,居然问到我这里,不宰一刀都对不起自己。”

  “郭叔什么时候缺过钱,一个陶俑能赚多少?”我不以为然的笑。

  “谁会嫌钱少……”郭瞎子抬头看我一眼。“你小子,癞蛤蟆打哈欠,口气还不小,叶掌柜不是一直不让你碰探墓的事,我怎么听着顾小爷像是腰缠万贯啊。”

  “您就别埋汰我了,鬼市里谁不知道我是签了断当的人。”我一脸苦笑转身打算走。“从我到四方当铺,一分工钱都没拿过。”

  “回来。”

  郭瞎子在后面叫住我们,目光从手里的陶俑移到我身上:“想不想赚点钱花。”

  我们三人对视,不约而同的摇头,城东的宅子里还放着一尊十斤的金睚眦,田鸡兜里还揣着十几根金条,我本来就对钱没啥概念,何况现在也不缺钱。

  “我是看着你长大的,前些天听赵阎说,叶掌柜如今让你单干,你叫我一声叔,我怎么也得有点表示,如今我手里有一个活,不收你消息费,算是给你添个彩头。”郭瞎子放下陶俑一本正经的样子。“活也不累,不是刨墓,就是带个路,来回一万……绿背!”

  最后两个字郭瞎子加重语气,绿背是美金的意思,那年月美金很少见,带个路就给一万美金,我折回来有些好奇,倒不是想赚这笔钱,就是想知道那个傻帽会这么大方。

  “这可是大买卖,您不抽成就送给我。”郭瞎子在鬼市是出了名的精明,一分一毫他都算的仔细,从来不肯吃亏,突然这么大方让我都有些诧异。

  “你拉山头算是大事,当叔的给你插旗那是应该的。”郭瞎子把脸凑过来,竖起一根指头。“我就抽你一成。”

  我就知道他没安好心,雁过拔毛的事郭瞎子最拿手,不过一万绿背带个路,他仅仅抽一成,完全不像郭瞎子的作风,我摇头说不占他便宜,没走几步就听见他在身后自言自语嘀咕。

  “我要是再年轻几岁,我就自己去了,不就带个路,罗布泊这鬼地方,怎么没一个人愿意去。”

  我一愣,这个地名对于我来说有不同的意义,转过身重新走回去:“带路去什么地方?”

  “罗布泊。”

  “去干什么?”

  郭瞎子取下眼镜告诉我们,一个月前,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找到他这里来,说是想去罗布泊探险,想找些人带路,而且出手很阔绰,愿意先付一半定金。
  “洋鬼子,美国的华裔,估计是脑子抽了,没事找事,想去罗布泊,我一听就知道是冤大头,就把这活给接了,可问了很多人,听到罗布泊都不愿意去。”郭瞎子说。

  罗布泊位于新疆戈壁,是一处神秘的无人区,被称之为死亡之海,自从红色王朝在该地区进行核爆试验后,那里一直都是忌讳莫深的军管区域,深入荒芜人烟的罗布泊几乎九死一生,难怪没人愿意接这个活,再多点钱也要有命花才行。

  “洋鬼子既然闲的发慌,要去罗布泊探险,为什么跑到鬼市来找人?”我问。

  “我看那女的挺年轻,不过言谈举止挺老成,应该不是一时好奇想去罗布泊,那地方是军管区,一个洋鬼子去太招摇。”郭瞎子看看四周压低声音。“而且能直接找到我这里来,怕也不是正路子的人,而且指名道姓要会盗墓的人。”

  “会盗墓的人?”我和宫爵、田鸡对视一眼。“罗布泊一片黄沙,鬼都没有,去盗什么?”

  “谁知道呢,所以一直没人接这活,不过也是好事啊,带着这洋鬼子到罗布泊逛一圈就回来,一万绿背就到手。”郭瞎子把头探过来一脸市侩。“谁不知道鬼市的顾小爷天不怕地不怕,这现成的便宜不拿就是真傻,你们愿意去,我立马给安排。”

  罗布泊这三个字,我最早是从父亲的笔记中留下的坐标发现的,这个地方和我父亲的身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倒不是被郭瞎子花言巧语说动,反正叶九卿还没回来,程千手也要五天时间才能修复皮脂。

  一个年轻的美国华裔女子,找盗墓贼去罗布泊,这本身就是一件让人想不通的事,我问宫爵和田鸡,有没有兴趣见见这女人,他们点头说闲着也是闲着,见见这女人看看到底去罗布泊想干什么。

  我让郭瞎子安排和那个女人见一面,当天晚上郭瞎子就叫人通知我,三天以后去望江楼公园,望江楼顶层拿成都晚报的女人就是我们要见的人。

  三天后我们按照约定时间赶到望江楼公园,老成都都知道,这里因有唐代女诗人薛涛遗址而闻名,旧时园内题咏甚多,后几经修缮扩建,园内岸柳石栏,波光楼影,但最宏丽莫属朱柱碧瓦,宝顶鎏金的望江楼。

  登楼远眺,锦江春色尽收眼底,上到顶层已是黄昏,夕阳的余辉像一层金纱覆盖在园中,那女子凭栏远眺,一双眸子,明净清澈,灿若繁星,转头看我们目光落在田鸡手里的晚报上,温文尔雅嫣然一笑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

  田鸡拘谨的傻愣在原地,一时间看的出神,我拉了他衣角,田鸡才回过神,看他的样子脸微微发红,竟然有些羞涩。

  “你……你想去罗布泊?”田鸡口齿都变的不利索。

  “你们愿意带我去吗?”女子吐气如兰端庄大方。

  “去,为什么不去。”田鸡不住的点头,宫爵咳嗽一声,他才意识到自己唐突,话锋一转。“去之前得问你些事。”

  “我叫薛心柔,不知道三位怎么称呼。”

  “这两位是我朋友,顾朝歌、宫爵,我叫田鸡……”田鸡本来话就多,见到薛心柔更是收不住,一个人把话全说了。“田器,见龙在田,必成大器。”

  “我需要有盗墓经验的人和我一同去罗布泊,你们三位……”

  薛心柔欲言又止,估计是看见我们三人这岁数有些迟疑,田鸡拍着胸膛口若悬河:“你放心,我们很有经验,我们盗过的可都是大墓,我给你说……”

  咳……咳……

  宫爵在旁边不住生硬的咳嗽,我无语的挠头,第一次见面就坦诚自己是盗墓的,如果不是宫爵提醒,这小子估计要把所有人的事全抖出来,每一个人都有弱点,我现在算是知道田鸡的弱点是什么,英雄终究难过美人关。
  “洋鬼子,美国的华裔,估计是脑子抽了,没事找事,想去罗布泊,我一听就知道是冤大头,就把这活给接了,可问了很多人,听到罗布泊都不愿意去。”郭瞎子说。

  罗布泊位于新疆戈壁,是一处神秘的无人区,被称之为死亡之海,自从红色王朝在该地区进行核爆试验后,那里一直都是忌讳莫深的军管区域,深入荒芜人烟的罗布泊几乎九死一生,难怪没人愿意接这个活,再多点钱也要有命花才行。

  “洋鬼子既然闲的发慌,要去罗布泊探险,为什么跑到鬼市来找人?”我问。

  “我看那女的挺年轻,不过言谈举止挺老成,应该不是一时好奇想去罗布泊,那地方是军管区,一个洋鬼子去太招摇。”郭瞎子看看四周压低声音。“而且能直接找到我这里来,怕也不是正路子的人,而且指名道姓要会盗墓的人。”

  “会盗墓的人?”我和宫爵、田鸡对视一眼。“罗布泊一片黄沙,鬼都没有,去盗什么?”

  “谁知道呢,所以一直没人接这活,不过也是好事啊,带着这洋鬼子到罗布泊逛一圈就回来,一万绿背就到手。”郭瞎子把头探过来一脸市侩。“谁不知道鬼市的顾小爷天不怕地不怕,这现成的便宜不拿就是真傻,你们愿意去,我立马给安排。”

  罗布泊这三个字,我最早是从父亲的笔记中留下的坐标发现的,这个地方和我父亲的身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倒不是被郭瞎子花言巧语说动,反正叶九卿还没回来,程千手也要五天时间才能修复皮脂。

  一个年轻的美国华裔女子,找盗墓贼去罗布泊,这本身就是一件让人想不通的事,我问宫爵和田鸡,有没有兴趣见见这女人,他们点头说闲着也是闲着,见见这女人看看到底去罗布泊想干什么。

  我让郭瞎子安排和那个女人见一面,当天晚上郭瞎子就叫人通知我,三天以后去望江楼公园,望江楼顶层拿成都晚报的女人就是我们要见的人。

  三天后我们按照约定时间赶到望江楼公园,老成都都知道,这里因有唐代女诗人薛涛遗址而闻名,旧时园内题咏甚多,后几经修缮扩建,园内岸柳石栏,波光楼影,但最宏丽莫属朱柱碧瓦,宝顶鎏金的望江楼。

  登楼远眺,锦江春色尽收眼底,上到顶层已是黄昏,夕阳的余辉像一层金纱覆盖在园中,那女子凭栏远眺,一双眸子,明净清澈,灿若繁星,转头看我们目光落在田鸡手里的晚报上,温文尔雅嫣然一笑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

  田鸡拘谨的傻愣在原地,一时间看的出神,我拉了他衣角,田鸡才回过神,看他的样子脸微微发红,竟然有些羞涩。

  “你……你想去罗布泊?”田鸡口齿都变的不利索。

  “你们愿意带我去吗?”女子吐气如兰端庄大方。

  “去,为什么不去。”田鸡不住的点头,宫爵咳嗽一声,他才意识到自己唐突,话锋一转。“去之前得问你些事。”

  “我叫薛心柔,不知道三位怎么称呼。”

  “这两位是我朋友,顾朝歌、宫爵,我叫田鸡……”田鸡本来话就多,见到薛心柔更是收不住,一个人把话全说了。“田器,见龙在田,必成大器。”

  “我需要有盗墓经验的人和我一同去罗布泊,你们三位……”

  薛心柔欲言又止,估计是看见我们三人这岁数有些迟疑,田鸡拍着胸膛口若悬河:“你放心,我们很有经验,我们盗过的可都是大墓,我给你说……”

  咳……咳……

  宫爵在旁边不住生硬的咳嗽,我无语的挠头,第一次见面就坦诚自己是盗墓的,如果不是宫爵提醒,这小子估计要把所有人的事全抖出来,每一个人都有弱点,我现在算是知道田鸡的弱点是什么,英雄终究难过美人关。
  薛心柔远比田鸡要沉稳,从她选在这里见面就能看出,望江楼出入就一条通道,上下的人能看的一清二楚,我们在上面谈话不用担心被人偷听。

  “你去罗布泊干什么?”我把田鸡拖到身后,免得他言多必失,同时礼貌的向薛心柔伸出手。

  “我想考察一下罗布泊的地质情况。”薛心柔一边和我握手一边对答如流。

  她回答的太畅快,就像是早已想好的应对说辞,她表情很镇定,可除了田鸡,我和宫爵都不相信她的回答。

  “罗布泊是一望无际的戈壁滩,而且寸草不生,就连飞禽也无法穿越那片荒漠,那里有什么地质需要你考察的?”宫爵也不客套单刀直入。

  “这个不需要你们知道,我付钱你们带路,到了我指定的地方,你们要帮我挖掘。”薛心柔回答很干脆,发现我到现在还握着她的手,表情有些尴尬。

  “你不是去勘查土质,你是去挖墓吧,看来还是同行啊,没想到国外也有盗墓的,你说,你长的挺漂亮,干什么不好,偏偏要当土耗子。”我还是没有松开她手的意思,旁边的田鸡已经在后面戳了我好久。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薛心柔脸色一惊,慌乱的想要从我手里挣脱。

  我松开她的手,看着薛心柔一本正经的说,像她这样的女生应该会很注意保养,我故意握她的手,发现上面有老茧,而且和我的一样,那是长时间拿探铲磨损造成的。

  国外或许没有我们用的探铲,但挖墓最方便的还是铁铲,这道理大同小异,何况她指明要有盗墓经验的人带她去罗布泊,一般女生听见盗墓的都退避三舍,她非但不怕反而泰然处之,只说明她长时间接触的都是这些。

  “我不管你是勘探土质还是盗墓或者是别的,罗布泊被称为死亡之海,进去了凶多吉少,你既然打算找人和你一起去,那是玩命的活,不是相互信任没人会带你去。”我直视薛心柔话语很诚恳。“咱们初次见面,不指望你能坦诚相待,但最起码我们得先知道你去罗布泊到底想干什么,说句不好听的,咱三个把你埋在罗布泊也没人知道,你要是放心我们也无所谓。”

  “别听他吓唬你,我们咋可能会把你给埋了。”田鸡跳出来拆台,生怕我把薛心柔吓跑。“我们三个不是坏人,咱得交心,相互了解了才能同行。”

  宫爵拉着我和田鸡往楼下走,看薛心柔的样子犹豫不决,她要是不肯说实话,别说一万绿背,再翻一倍也没人敢去。

  “等等。”

  我们走到楼梯口被薛心柔叫住,我们回头看见她重重叹口气。

  “我也没抱什么希望,就是想解开我爷爷的谜团,既然你们这样说,我可以告诉你们去罗布泊的原因。”

  我们折转回去,薛心柔默不作声停顿了片刻,深吸一口气告诉我们,她们一家在解放前去了美国,在薛心柔很小的时候,她爷爷突然返回国内,可被送回来的时候,整个人神志不清,并且再没好转,像是受到很严重的刺激,送去医院检查发现根本没有病,医生也解释不清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后面的时间里薛心柔的爷爷像是老年痴呆一样,直到二十年前的一天,薛心柔在家中忽然发现爷爷竟然清醒,嘴里反复说着含糊不清的话,样子异常的激动。

  但是问他去过什么地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薛心柔的爷爷却什么也记不起来,短短的一天后,他再一次神志不清,恢复到之前的浑浑噩噩,直到最后郁郁寡欢死去。

  “所以我很想知道,我爷爷回国以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薛心柔说。

  “这么说你爷爷一定在罗布泊遭遇到什么。”田鸡声音柔和的宽慰。

  “我爷爷没去罗布泊。”薛心柔摇头。

  “没……没去罗布泊?”宫爵一愣。“你爷爷都没有去过那地方,你去能找出什么结果。”

  “那你知不知道你爷爷去了什么地方?”我问。

  “不知道,长大以后我在爷爷的东西里找到一封信,上面什么内容都没有,只有一张图和一个地址以及见面的时间,后来我奶奶告诉我,我爷爷就是收到这封信后才返回国内。”

  “什么图?”宫爵好奇的问。

  “就是一条长着翅膀的飞龙。”薛心柔平静的回答。

  ……
  我们三人面面相觑,但还不敢肯定,我连忙追问薛心柔,信中留下的地址是什么地方,薛心柔回答是在格尔木的一处地址。

  “那封信中约定的时间可是1942年4月28号!”我震惊的问。

  “你……你怎么知道信中的时间?!”薛心柔大吃一惊的看着我。

  我们当然知道,这个日期是从教授遗留在昆仑金阙中的笔记里看到,很显然薛心柔的爷爷也是四十年前去收到神秘邀请函,去过昆仑金阙的十二人之一。

  我一直好奇那能招募各个领域一流顶尖人物的邀请函上到底写了什么,现在终于解开了疑惑,仅仅是一条羽龙的图案,这个简单的信息却透露出两件事。

  第一、被邀请的十二个人都明白羽龙的图案代表着什么,他们都是知道月宫九龙舫存在的人,教授在笔记中写出的,有史以来最伟大和最神奇的考古发现,指的并不是黄帝的陵墓,而是昆仑金阙中可能会出现的月宫九龙舫。

  第二、发出这封邀请函的人,显然对昆仑金阙极其了解,并且知道确切的位置,从教授的笔记记载中就不难看出,这十二个人是被神秘的招募者带到昆仑金阙,可问题是,既然这个人知道昆仑金阙的位置,为什么要召集这么多人一起去呢?

  “你们还没回答我,你们是怎么知道信中提及的时间?”薛心柔焦急的追问。

  “你爷爷是干什么的?”宫爵问。

  “历史系考古教授。”

  “……”我眉头一皱。“你爷爷是南开大学的?”

  薛心柔更加震惊的说不出话,只是惊愕的不住点头。

  我和宫爵还有田鸡对视一眼,没想到会这样巧合,让我们遇到四十年前到过昆仑金阙的后人。

  我让薛心柔跟我们回去,在城东的宅子里,我拿出那张泛黄的照片,摆在薛心柔面前,她一眼就认出照片中的人,吃惊的问我们怎么会有他爷爷的照片。

  看来我们在昆仑金阙搞错了一件事,冰窟中发现的尸骸并非是教授的,想必是那些人在冰窟遭遇冰原蜥袭击时,教授遗失了挎包和笔记。

  他是从昆仑金阙活着离开的人,到至于为什么会突然神志不清,我们就不得而知,我把那本笔记拿出来,递到薛心柔的手中。

  “这是你爷爷的东西,他回国后去了昆仑山,在那里他找到了黄帝的陵墓,这本笔记中有你爷爷的日记,你收好。”

  薛心柔震惊的说不出话,颤抖的手接过笔记,我们没有去打扰她,坐在一边静静等着薛心柔看完笔记,薛心柔边看边激动的流泪,应该是解开爷爷留下的谜团让她感慨万千。

  “你们怎么得到我爷爷笔记的?”薛心柔看完后问。

  “不管怎么说,老爷子是前辈,我们算是和他有缘,我们去过昆仑金阙,无意中发现了这本笔记,冥冥之中似乎注定是让我们带回来交给你。”田鸡语气诚恳的解释。

  薛心柔感激的站起身给我们鞠躬,搞得我们三人不知所措。

  “你别这么客气,物归原主而已。”田鸡跟着也站起来手足无措。

  “我一直想搞明白,爷爷回国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现在终于知道其中一部分……”薛心柔说到一半停下来,欲言又止的样子。

  看薛心柔的表情她似乎还有什么事没说,我眉头一皱诧异的闻:“不对啊,你爷爷去的是昆仑山,而且遇到我们之前,你根本不知道你爷爷去过什么地方,那你为什么要去罗布泊?”

  “是啊,你说想解开你爷爷留下的谜团,那你去罗布泊干什么?”宫爵应该也意识到这个问题。

  薛心柔抿着嘴踌躇不宁,看她犹豫不决的样子,肯定有什么事不想告诉我们。

  “没事,不方便就算了,这本笔记能物归原主,我们也算功德一件,罗布泊那么荒芜你还是别去了。”田鸡有点眼色连忙扯开话题。

  “很感谢你们能把爷爷的笔记带回来,还能交给我,你们说的对,大家既然相似,就应该彼此坦诚,不是我隐瞒什么,而是不想牵连你们。”薛心柔深思熟虑了片刻,抬头看看我们诚恳的说。

  “牵连,呵呵。”我看看宫爵和田鸡,慵懒的靠在椅子上不以为然的笑起来。“我们三人的麻烦已经够多了,也不差多你一件。”

  薛心柔默不作声的沉默很久,放下手中的笔记一脸沉稳严峻的看着我们。

  “我接下来要告诉你们的事,这个世界上知道的不会超过十个人,消息来源于NASA……”

  “啥?啥玩意?NASA是啥东西?”

  “你们在干什么?”门被推开叶知秋急匆匆进来,看见薛心柔有些疑惑。“她……她是谁,为什么会在你房间?”

  “你怎么来了,大人谈正事你别搅和,先回去等空了我去找你。”没想到叶知秋会突然回来,我把她往外推。

  “你好,我叫薛心柔。”薛心柔礼貌的伸手和叶知秋打招呼。

  “你,你干什么的,怎么会和在他房间?”叶知秋的声音透着莫名其妙的敌意。

  “先回去,回头给你解释。”我堵在叶知秋面前,可却推不动她。

  “哟,长本事了,你盗墓居然还盗到NASA去了。”叶知秋瞪我一眼。“解释,你欠我的解释还少啊,最近你神神秘秘的,我今天偏就不走了,倒要听听你到底这段时间在干嘛。”

  “她就这性子,你别和她计较,你接着说,刚才那个NASA到底是什么东西?”田鸡给薛心柔一脸赔笑。

  “NASA是NationalAeronauticsandSpaceAdministration的缩写。”叶知秋从我身边绕过去,趾高气昂坐下来。

  “说点能听懂的。”我知道拧不过她。“不就一串英文,瞧把你嘚瑟的。”

  叶知秋洋洋得意不慌不忙的看着我们。

  “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

  叶知秋话一出口,整个房间顿时陷入长时间的沉默,我张着嘴呆滞的看着她,宫爵和田鸡的反应和我如出一辙。

  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

  我们不过就是一群盗墓的,八竿子也沾不到美国,就更别说什么航天局,那地方对于我们来说,正常的话这一辈子都不应该和我们有半毛钱关系。

  “她说的对,消息的来源的确是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薛心柔点头平静的看着我们。

  “你到底谁啊?”对于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来说,叶知秋好像更关心薛心柔的身份。

  “我是美国哈佛大学考古研究院,中国历史研究员。”薛心柔依旧彬彬有礼。

  算起来薛心柔和叶知秋还是同行,叶知秋多少有些吃惊,估计是没想明白,堂堂国外一流大学的考古研究员怎么会和我们在一起,她还想继续问下去,被我按在椅子上。

  “你想留下就被再多嘴,等我们把事情搞清楚再说。”

  “薛心柔,你别理她,继续说,你爷爷怎么会和什么航天局扯上关系?”田鸡急切的问。

  我们都坐下来,我去给她倒了一杯水,薛心柔捧着水杯沉默了片刻,然后娓娓道来。

  薛心柔的爷爷叫薛书桥,解放前是南开大学有名的历史系考古学家……

  “薛书桥是你爷爷?!”叶知秋从椅子上吃惊的站起来。

  “你认识我爷爷?”薛心柔停住好奇的问。

  “怎么能不认识……事实上我认识他,不过薛老肯定不认识我。”叶知秋的表情很激动。“我也是南开毕业的,学考古的谁不知道薛老,他还是我老师温儒的老师,一直听他提及薛老,说当年薛老是国内考古学出类拔萃的顶尖人物。”

  “有完没完。”我把叶知秋拉回到椅子上。“是听你说,还是听薛心柔讲正事。”

  叶知秋嘟着嘴一脸不情愿的不出声,薛心柔继续说下去,薛书桥在解放前到了美国,薛心柔从小在他身边耳闻目染,对考古极其有兴趣,薛书桥也从旁提点让薛心柔在考古方面受益匪浅。

  后来薛书桥在接到那封信后返回国内,再被送回来的时候已经神志不清,薛心柔一直试图弄清楚爷爷去国内发生的事,但始终没有任何进展。

  一次偶然的机会,薛心柔在整理爷爷留下的资料文献时,发现薛书桥藏匿的一本笔记,在那本笔记中薛心柔第一次看见羽龙的图案,并且知道爷爷一直以来都在探寻一个不可思议的传说。

  “月宫九龙舫!”宫爵脱口而出。

  “你们也知道那艘船?”薛心柔很吃惊的看着我们。

  “什么舫?到底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叶知秋很着急的问。

  “你闭嘴。”我生怕叶知秋再打断,对薛心柔说。“你继续说。”

  薛心柔端起水杯悬停在嘴边,不慌不忙的继续往下说,最开始的时候,薛心柔很震惊,毕竟月宫九龙舫对于学考古的她来说,太过离奇和神秘,同时可信度并不高,但薛书桥的笔记里清楚的记载,他几乎是穷尽一生在试图证明月宫九龙舫的存在。

  薛心柔想起薛书桥临走之前遗留的那封信,在信中她再一次看见羽龙的图案,那是月宫九龙舫的标志,薛心柔相信爷爷返回国内是和那艘神秘的宝船有关。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薛书桥从国内返回后神志不清,所有的事都记不起来,薛心柔意识到爷爷精神失常很可能和月宫九龙舫有关,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薛心柔借助爷爷留下的研究笔记开始探寻传说中的月宫九龙舫。
  可笔记中记载的内容很少,而且大多已经无从考证,薛心柔的研究几乎没有任何进展,随着对月宫九龙舫的研究陷入僵局和困境,渐渐薛心柔也开始动摇,质疑自己一直以来研究和找寻的不过仅仅是一个虚无缈缥的传说。

  唯一还能支撑薛心柔坚持下去的不是信念,而是在她十岁那年,有一天一直浑浑噩噩精神失常的薛书桥突然清醒过来,他能记起返回国内之前的所有事,可对于后面发生的却什么也记不起来,但薛书桥异常激动嘴里反复念叨三个字。

  找到了……

  薛心柔很久以后才明白和理解这三个字的含义,她推断爷爷可能真的证实了月宫九龙舫的存在,可惜,薛书桥的清醒犹如回光返照,仅仅持续了一天后,他又恢复了之前的神志不清的状态,而且从那一天开始薛书桥的身体每况愈下,没隔多久便与世长辞。

  薛心柔后来继承爷爷薛书桥的遗愿,长大后从事中国历史考古研究,目的就是为了证实并找到那艘神奇的宝船。

  “我回国前一个月,我父亲刚去世。”薛心柔的神情和声音都变的黯然。“促使我这一次回来的原因也是因为我父亲。”

  “不……不是你爷爷嘛?怎么又变成你父亲?”我疑惑的问。

  “闭嘴,听心柔说。”叶知秋应该是听的入神,在下面踢了我一脚。

  “如果不是我父亲,我可能已经放弃对月宫九龙舫的探寻。”薛心柔喝了一口水平静的接着说。

  薛家三代都是从事考古研究,薛心柔母亲早亡,父亲是著名的考古专家,忙于工作,从小到大都是由奶奶养大,因为父亲沉迷考古对薛心柔关心甚少,因此父女两人情感淡漠,薛心柔对父亲形同路人。

  除了在爷爷和奶奶的葬礼上,她见过父亲外,就再没见过父亲,甚至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一个月前她接到医院电话,在病房中看见肝癌晚期奄奄一息的父亲,让薛心柔疑惑的是,父亲的病房外竟然有军人监守。

  父亲虚弱吃力的给薛心柔道歉,让她原谅自己一直以来的疏忽和未尽的责任,薛心柔以为是父亲迷离之际对自己亏欠的懊悔,那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薛心柔悲愤欲绝的接受父亲的道歉,谁知道父亲最后告诉她的话,让她震惊不已。

  父亲告诉薛心柔,50年代红色王朝在西北开始建造大规模试验基地,中情局很快意识到这背后应该隐藏着什么秘密,并且派出U2侦察机对该区域实施高空侦查,终于搞清楚这些大规模试验基地的用途,红色王朝的原子弹试验基地,也就是后来公之于众代号596的机密工程。

  中情局为了密切关注596工程的进展和结果,对该区域加强侦查,可派出的U2侦查机多次遭遇拦截坠毁,因此中情局向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提出请求协助,由航天局的近地静止轨道卫星对该区域实施全天候监视,代号鸢尾花计划。

  1964年10月16日,红色王朝成功地爆炸了第一颗原子弹,地点便是罗布泊。

  “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啊,现在谁不知道这些事,这还用得着派什么卫星看?”田鸡当过兵,对这段历史应该很熟悉,一脸自豪的样子。

  “596工程现在是早已被公布,可在当时却是绝密,知道的人甚少,如果是单单一颗核爆试验,其意义不过是国家之间的实力较量,可后面发生的事,让参与鸢尾花计划的高层震惊不已。”薛心柔摇头声音严峻。

  “还发生了什么事?”宫爵急切的问。

  “据推算,红色王朝第一颗原子弹采用的是内爆式铀弹,其当量在2.2万吨TNT,可在核爆成功半小时后,中情局截获苏联在西伯利亚观测站的电文,核爆产生的爆炸当量相当于4.9级地震,可地震的波及范围仅仅只有不到两公里的范围。”

  “……”田鸡一怔诧异的张开嘴。“当量2.2万吨TNT的爆炸波及范围不到两公里,这……这不可能啊。”

  “这是当时截获的电文和地震监测图纸,最离奇的是,以核爆中心为原地,冲击波被丝毫不差的控制在两公里之内。”薛心柔从包里拿出一张图纸摆放在我们面前,那是一张地震波的监测图,我们在上面看见一个规整的圆形。

  “没想到咱国家在二十年前军事力量就这样发达。”田鸡一脸骄傲兴奋不已。“不但成功试爆原子弹,而且还能精准的控制爆炸的波及范围。”

  “不!”薛心柔慢慢摇头,把手里的几张照片摆放在桌上。“是有东西严丝合缝把2.2万吨TNT当量的爆炸冲击波精准的禁锢在两公里的范围内!”

  田鸡瞠目结舌的张开嘴,他应该明白薛心柔这句话意味什么,我们很难从这些数字中去领悟让田鸡震惊的原因,不过当我慢慢拨开桌上的那些照片时,除了薛心柔的淡定和叶知秋还是一头雾水外,我和宫爵还有田鸡惊愕的慢慢从椅子上张着嘴站起来。

  薛心柔说这是代号鸢尾花计划的近地静止轨道卫星,向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发回的同步照片,核爆五分钟后,卫星受到强烈干扰,在发回最后一组照片后和航天局失去联系坠毁。

  照片的分辨率在当时来说已经很高,第一张照片中可以清楚的看见荒漠中的建筑轮廓,其中一个用红笔标注圆圈的地方,薛心柔说是试验塔。

  第二张上腾起的沙土大范围扩散,之前的建筑轮廓瞬间烟消云散,这是核爆成功时的照片。

  第三张照片的画面有些模糊,薛心柔说是近地卫星坠毁前发回的最后一张,抖动的照片中,渐渐开始消散的沙土中,若隐若现出现密集的蔚蓝色斑点,在这些斑点的周围依稀能看见一个古建筑的轮廓,而轮廓的中心我们模糊的看见一个图案。

  叶知秋从包里拿出放大镜,我们围过去,放大的图案中出现……

  一条长有双翅的飞龙!

  那是羽龙的图案,我一眼就认出来,和我项链中的一模一样,我们震惊的完全说不出话来,为什么在核爆的中心会出现月宫九龙舫的标志,更让我们吃惊的是,那出现的古建筑轮廓又是什么,而且,这么大的爆炸破坏力中,这些东西怎么会完好无损。

  田鸡说能把当量2.2万吨TNT的爆炸冲击波精确禁锢在两平方公里范围内,就必须需要比这个当量更大的力量。

  “这些蔚蓝色的斑点是什么?”叶知秋问。

  “是水!我父亲告诉我是大量的水从地表出现。”薛心柔不慌不忙的解释。“这个倒是还能说的过去,我翻查过资料,罗布泊曾是国内第二大内陆湖,后来因为河流量减少,周围沙漠化严重,才会迅速退化完全干涸,但罗布泊下面应该有暗河,核爆试验导致暗河外涌。”

  “羽龙是月宫九龙舫的标志,为什么会出现在核爆的中心?”宫爵惊愕不已。

  “可能是巧合,罗布泊的核爆试验无意中发现了隐藏的月宫九龙舫下落。”田鸡说。

  罗布泊茫茫戈壁面积大的惊人,我不相信神秘的羽龙图案会不偏不倚出现在核爆的中心,而且薛心柔一直没有说话,看我和她对视,她才深吸一口气:“根据中情局和航天局汇总的数据和情报推断,红色王朝的596工程恐怕不仅仅是简单的核爆试验,但具体是什么到现在也无法得知,直到现在鸢尾花计划从未终止过,就是为了查清这次离奇核爆和出现的这些图案以及古建筑轮廓之间的联系。”

  “你们说的月宫九龙舫到底是什么?”叶知秋虽然听的入神,但还是一头雾水。

  “这些应该都是绝密,你是怎么知道和得到这些照片的?”田鸡谨慎的问。

  薛心柔告诉我们,卫星传回这些照片后,中情局和美国航空航天局都无法破译照片中图案的反应,因此召集当时最权威的考古学家,薛心柔的父亲便在其中,那也是她父亲不辞而别离开薛心柔的时间。

  这些消息的确被列为机密,而参与的人根本不准与外界联系,如果不是薛心柔父亲肝癌晚期被送到医院救治,恐怕薛心柔这一辈子也不会知道他父亲参与的是什么。

  可惜即便是汇聚顶尖的考古学家,同样也无法解释清楚照片中的东西,但薛心柔的父亲一眼就认出那是月宫九龙舫的标志,他从薛书桥那里知道过月宫九龙舫,但从来都没有真正相信过,并对父亲薛书桥终其一生浪费在一个根本不可能存在的传说中感到不理解。

  薛心柔的父亲当时很震惊,那个图案足以说明薛书桥探寻的东西的确真实存在过,但她父亲并没有把这个秘密透露出去,因为近地卫星坠毁,再无法同步传回照片,中情局急于想知道事态的进展,不惜一切代价派出U2侦察机,可因为红色王朝对该区域严防死守,根本无法靠近。

  因此中情局打算派出人员偷偷深入罗布泊探查,那已经是距离第一次核爆一年之后,在出发前却得到情报,红色王朝对该区域进行了第二次空投核爆试验,而从卫星传回的照片显示,靶区位置的经纬度正是第一次核爆出现异常图案的中心。

  而且从中情局掌握的情报显示,第二次空投核爆试验的时间比预计的提前。

  “北纬41.43、东经N88.44……”听到这里我下意识舔舐一下嘴唇。

  “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坐标?”薛心柔吃惊的看着我。“这个坐标就是卫星传回的第二次核爆靶区位置。”

  我当然知道,就在这一天我父亲就在靶区之中,我一直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会出现在核爆试验的靶区,现在我总算是清楚,他是为了探查出现的羽龙图案。
  四十年前父亲去过昆仑金阙,他是知道月宫九龙舫存在的,而在当时,能靠近这个区域的绝对不会是一般的人,薛心柔说第二次空投核爆试验的时间提前,这也解释我父亲为什么会出现在靶区的中心,因为他并不知道当天会进行的核爆试验。

  “第二次核爆试验后,从卫星传回的照片显示,出现双翅飞龙图案的区域一片漆黑,那是核爆后地表玻璃化的颜色,可是那些图案和古建筑轮廓却随之消失,在后面长时间的监测中,再也没有出现过。”薛心柔说。

  “说不通啊,第二次空投核爆的当量更大,在靶区就是钢铁也会被瞬间气化,更别说是人,周围的一切都会灰飞烟灭,你父亲绝对不可能会活下来……”田鸡吃惊的看着我。

  我搓揉着脸,我何尝不知道,可我的的确确是被父亲拉扯大,我想过很多种可能,但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可以解释,父亲是怎么从核爆的中心存活下来的。

  薛心柔说他父亲临死前把这一切偷偷告诉她,并把藏匿的资料交到她手中,直到现在鸢尾花计划都在进行,但知道其中内容和机密的不超过十个人。

  “原来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你才想去罗布泊。”田鸡恍然大悟。

  “不!”薛心柔摇摇头表情不确定。“那么多顶尖的考古专家耗费二十多年都一无所获,我一个人又怎么可能探查出什么,我去罗布泊其实是因为另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宫爵问。

  “你们还记不记得,我之前说过,我爷爷从国内反回后,曾经毫无征兆的清醒过一天。”

  我们点点头。

  “开始的时候我并没有在意爷爷是那一天清醒,直到后来我看的父亲留给我的这些资料才发现,爷爷清醒的时间很古怪。”

  “你爷爷是什么时候清醒的?”叶知秋好奇的问。

  “1964年10月16日。”薛心柔沉稳的回答。

  ……

  我和宫爵还有田鸡吃惊的对视一眼,这个时间正好是红色王朝第一次核爆试验的时间,也是羽龙图案出现在核爆中心的时间。

  “我之前就已经确定爷爷的神志不清或许和月宫九龙舫有关,得知父亲告诉我的秘密后,才意识到爷爷的精神失常没那么简单,为什么那么巧合,羽龙图案出现在罗布泊的时候,我爷爷会突然清醒。”薛心柔点点头喝了一口水。“所以我才打算去罗布泊,看看能不能找到点线索,解开困扰我很久的谜团。”

  “反正咱们现在也没事,既然罗布泊这个地方,牵扯到你和薛心柔,而且还有月宫九龙舫的线索,不如我们陪薛心柔去一趟。”田鸡说。

  我摇摇头,罗布泊被称为死亡之海,出现羽龙图案的坐标我在地图上早就核对过无数次,那是荒漠的深处,而且至今都是军管区,想要靠近没那么容易,即便潜入但就我们几个人,在茫茫黄沙之中什么也做不了,这事得和叶九卿商量,需要大量的人力。

  “我最开始只是想去罗布泊查探,没想到会这么复杂,我的签证时间也快到了。”薛心柔惋惜的叹息。“我得先返回美国,要去罗布泊也只能等下一次。”

  我们和薛心柔约定好时间,她下次回国的时候,还是到这里找我们。

  送走薛心柔我们三人默不作声的沉默,本来就离奇神秘的月宫九龙舫,越来越让我们感到扑朔迷离,甚至已经远远超出我们能想象的范围。

  “月宫九龙舫到底是什么?”叶知秋坐到我身边一本正经的问。

  我知道已经瞒不住她,把所有的事一五一十全告诉她,唯独没有说温儒炸毁青木川地下祭坛的事,我担心她知道太多,以她嫉恶如仇的性子,非去找温儒对质,到现在温儒的底我们还没摸清楚,一个心狠手辣的人,杀人灭口对温儒来说并不是难事。

  当然,关于金主的事我也没有告诉她,金主的来历和身份太神秘,我担心把叶知秋也牵扯进去,她要是有什么事,我不知道如何向叶九卿交代。

  叶知秋张着嘴目不转睛的看着我,她的表情我能理解,毕竟要在短时间内接受这么多离奇的事,的确需要些时间来平静。

  “真……真有一艘被九条双翅飞龙拉动的……船?!”叶知秋依旧不太确定。

  “昆仑金阙其实是一个船坞,我们虽然没有看见月宫九龙舫,但的确能确定,那里曾经停泊过一艘船,至于是不是被飞龙拉动,暂时还没办法确定。”我靠在椅子上点点头。“不过一艘停泊在山顶的船,我实在想不到是怎么离开的。”

  “北邙的随侯墓,昆仑的黄帝陵……”叶知秋兴奋的有些语无伦次。“这么大的发现,你们为什么要一直瞒着我,为什么不带上我!”

  “带上你……带上你去送死啊。”宫爵一向和叶知秋不对路,傲娇的说。“我们现在能坐在这里实属万幸,再带上你……估计谁也别想活着回来。”

  “这是实话,你都没看见我们遇到的那些怪物,我给讲……”

  “过河拆桥是吧,没我给你们翻译金文,你们能找到北邙的随侯墓?没我帮你们把青铜龙马带出来,你们能上昆仑金阙。”叶知秋抿着嘴据理力争。“你们去就可以,带上我就是送死,这是什么逻辑。”

  从小到大连叶九卿都没说赢过叶知秋,何况是我,看架势叶知秋是较真了,我起身打算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被叶知秋一把拉回到椅子上,瞪着我一本正经的说:“顾朝歌,没看出来你还是这样的人,你要进青木川的遗址,我连自己的前途都不要了,放你进去,我监守自盗来成全你,感情我对你掏心掏肺,你就狼心狗肺翻脸不认人啊。”

  “……”我揉着额头无言以对的苦笑,面对叶知秋咄咄逼人的样子,我根本没有插话的机会。

  “好啊,既然你们这么有本事,看起来也用不上我了,今天本来打算告诉你们一些事,比如青木川遗址的来历和建造的人,还有……”叶知秋拿出我让她化验的皮脂。“这东西是什么年代的,现在看来你们是不需要了。”

  “不送。”宫爵不以为然。

  “你就别添乱了。”我白了宫爵一眼,拉住打算走的叶知秋。“不是担心你有危险嘛,何况我又不是没打算告诉你,早就说过,等以后你出嫁的时候,我就把这些地方送给你当嫁妆,保证让你名垂青史扬名天下。”

  “过程比结果重要,谁要你把探出来的古墓给我,参与发现和挖掘才是最有成就感的。”叶知秋不依不饶。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啊。”田鸡无奈的问。

  “从今以后但凡和月宫九龙舫有关的发现,你们都必须带上我。”叶知秋笑起来的样子让我想起叶九卿的精明。
  “掌柜千叮万嘱不让我告诉你,不是有心要瞒你,是怕你有危险,你也知道他多看重你,万一你有什么事,我怎么向他交代。”我为难的挠头。

  “我的事需要你交代什么,何况他能管得住我吗?”

  这话叶知秋说的一点不为过,除了不能进叶九卿的那间房间外,叶九卿就没有一件事不是顺着她的。

  “成,我答应你,不过你也必须答应我,月宫九龙舫的事,你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特别是你那个驼背老师。”我深吸一口认真的看着叶知秋。“这事非同小可,稍有差池真要把命撘进去,我答应过掌柜任何时候都要护你周全。”

  叶知秋立刻得意的笑着点头。

  “你怎么什么事都要让她。”宫爵在旁边愤愤不平。“你把我埋在墓里的时候不是挺有主见,没见过女人啊。”

  “宫爵,我可从来没招惹过你,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直接说,别处处针对我好不好。”叶知秋一脸委屈的问。

  “你消停点,还嫌不够乱。”宫爵一向挺懂事,可只要遇到叶知秋就会杠上,我转头看叶知秋。“说说青木川地下祭坛的事。”

  叶知秋重新坐下认真的说,青木川地下的遗迹规模不小,从之前清理出来的文物推断出修建年代是秦始皇统一六国之后,至于为什么修建原因还不清楚。

  叶知秋翻查过文献,记载中秦始皇并没有在青木川大兴土木,叶知秋查阅了很多资料,终于找到一些文字的记载,秦军将军孔信奉秦始皇之命率大军监督民夫在青木川修建过道路。

  “青木川并非是边陲重镇,而且其地理位置并不重要,好端端在青木川修什么路?”我眉头一皱疑惑不解。

  “这段时间我在青木川调查过,并没有秦道的遗迹,不过记载当时修路的民夫多达万人,所以我推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借着修路的掩饰修建了青木川的地下祭坛。”

  “咸阳到青木川距离遥远,秦始皇大老远派这么多民夫修地下祭坛,而且还要掩人耳目。”田鸡也一脸迟疑。“祭坛里最重要的应该就是那个开启昆仑金阙机关的青铜龙马,就为一个青铜龙马大费周章……这说不过去啊。”

  “你别不说话啊。”我看宫爵在旁边闭目养神,估计还没气过。“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你也说说你想法。”

  “青铜龙马中还有一张我们到现在没有解开的纸,而且玉匣中还有一处空白的凹槽,里面曾经放过什么东西,但我们发现的时候却不见了。”宫爵睁开眼睛都不正眼瞧叶知秋,对我说。“青铜龙马是开启昆仑金阙机关的密钥,却出现在秦始皇的祭坛中,这东西是怎么到秦始皇手里的就不得而知,大胆点推测,指不定秦始皇也知道昆仑金阙的存在。”

  我点点头,思路慢慢有些清晰,玉匣中青铜龙马还在,另一样东西却不翼而飞,秦始皇大老远把这个玉匣藏匿在青木川,可见并不想秘密被人知晓,也能看出这玉匣中的东西非同小可,而且遗失的那样东西恐怕更加重要。

  至于青铜龙马中的那张残缺纸条,金主说这仅仅是其中一部分,要得到另一部分才能破解上面的内容,由此可见金主是知道这纸条的来历,不过他并没有打算告诉我们。

  但不管怎么说,青木川祭坛里面的东西一定和月宫九龙舫有关,那张纸条上的内容如今被我记在脑子里,就如同一张护身符,我一天不说出纸上的内容,金主也不敢把我们怎么样。

  “还有一件让你们更想不到的事。”叶知秋继续说下去。“孔信率领秦军监督民夫修建,但文献中记载,秦始皇似乎对这处地方特别看重,还派了卢生亲自督查。”

  “卢生是谁?”我们问。

  叶知秋告诉我们,卢生是秦朝著名方士,野史中记载秦始皇修长城和焚书坑儒,这两桩事始作俑者,都是这个叫卢生的人,不过真正让卢生有名的是他上书秦始皇,称海中有三神山,秦始皇信以为真,派他带领三千童男童女,乘楼船入海求仙山,这就是后世所说,秦始皇东海求仙的始末。

  “青木川的地下祭坛为什么要让一个方士监工?”听完我一头雾水。

  “巧合的是,卢生后来逃离秦始皇身边,不知下落,而时间刚好和修建青木川吻合,因此我推断,卢生在监督修建完青木川地下祭坛后就销声敛迹藏了起来。”

  “这个可以理解,秦始皇既然大费周章想要掩人耳目,参与修建的人自然是不会留下活口……”田鸡说到一半停住。“你们说会不会是卢生带走了玉匣里面的东西。”

  我和宫爵对视一眼,的确有这样的可能,他是监工当然知道祭坛中所有的秘密,可如果是这样的话,被两千年前的人带走的东西,恐怕很难再找回来。

  “青木川的事我就了解到这么多。”叶知秋指着桌上的皮脂说。“这东西我找人化验过,年代极其久远,距今大约四千年,按年代推算应该是夏朝时期。”

  “夏朝!”我细细思索了半天,就是说昆仑金阙中五口冰棺中的死人,是在夏朝的时候爬出来的。

  “夏禹!昆仑金阙中有河图洛书,大禹去过昆仑山,并且在龟背上看见洛书,参悟其中的精奥治理大水。”宫爵猛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时间对的上,大禹很可能是第一个到达昆仑金阙的人,可……可冰宫中的死人为什么会爬出来呢?”

  “剩下的事就该你们自己想了。”叶知秋收拾好东西要赶回去。

  我再三叮嘱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把月宫九龙舫的事告诉任何人:“你爹就你一个闺女,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真不知道他会变成什么样,你不为你自己,也为他想想,这些年掌柜不容易。”

  “知道了,你现在怎么这么婆婆妈妈。”叶知秋虽然嘴上不饶人,可看她样子也知道轻重,她点头让我放下,走到门口叶知秋又折转,从身上拿出一样东西让我转交给叶九卿。

  我打开看是一双鞋。

  “你哪根筋不对了,居然知道送东西给掌柜。”我笑着问。

  “你就知道嘴里说,我找不到你就去问他,我爸得知你去过青木川后就不见了,整个人急的不行,谁不知道他在乎你。”叶知秋鄙视的白我一眼。“后天我爸生日,这双鞋是我给他准备,当是生日礼物了,白养你十年,瞧你样子就知道你早忘了。”

  我这才想起后天是叶九卿的生日,不过看看手里的鞋还是忍不住讥讽叶知秋小气。

  忽然目光落在手中的鞋上,发现两双鞋里面垫层高低不同:“你这亲闺女当的也够马虎,鞋都拿错了也不知道,这样的鞋你叫他怎么穿?”

  叶知秋摇着头重重叹口气,关门的时候说。

  “我爸果真是白养你十年,他是瘸子,你不知道吗?”

  没有人回复,难道是没有朋友再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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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三章 画皮
  房间里安静的连第一根针也能听清楚,我茫然的看着手里高低不同的鞋,转身和宫爵还有田鸡对视,他们表情和我一样吃惊和疑惑。

  跟在叶九卿身边十年,扪心自问我以为很了解他,可现在发现我不知道的事其实太多。

  叶九卿给我讲过很多足够他脑袋的事,所以我相信叶九卿在我面前没有任何保留,可他却从来没告诉过我,他去过昆仑金阙,也没告诉过我,他自始至终都是知道月宫九龙舫的存在。

  我以为他对我推心置腹,可我却从来不知道,叶九卿居然是一个瘸子,比起那些可以让他掉脑袋的事,是不是瘸子似乎无足轻重,可叶九卿偏偏在我面前片言未提。

  这本是根本不用隐瞒的小事,可我想此刻宫爵和田鸡恐怕和我想的都是同一件事,在北邙上的姬渠古墓中,我们发现的那个神秘的脚印,深浅不一的脚印说明在我们之前进去的人是一个瘸子。

  我缓缓的坐到椅子上,下意识舔舐一下嘴唇,细细把所有的事连贯起来,忽然发现很多我之前忽略的事。

  叶九卿第一次见到我时,我不过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叶九卿仗义但绝对不是宅心仁厚的那种,他收养我并不是因为见我孤苦伶仃,是项链!是他看见了项链中的羽龙图案。

  四十年前他和我父亲一起去过昆仑金阙,叶九卿肯定是认识我父亲的,我记得当时他看见被打开的项链时,第一个反应是问我父亲是谁,由此可见这项链之前一直被我父亲戴着。

  到现在我还能记起叶九卿看见项链中羽龙时震惊的表情,这才是他要把我带回四方当铺的原因,他用了十年时间逼我学和探墓有关的东西,却从来不让我和他去探墓,现在我才明白,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他要我探的事月宫九龙舫!

  我认识宫爵是因为这宅子后面的古墓,同时我在里面得到揭开月宫九龙舫秘密的重明环,叶九卿一直都在探寻这艘神秘宝船的下落,而月宫九龙舫下落的关键线索居然在叶九卿宅子的后面。

  多么巧合的事,可偏偏叶九卿从小到大教我最多的,这世上的巧合大多都是人为的。

  “你是说……姬渠古墓中的脚印是……是叶掌柜的?!”宫爵蠕动一下喉结显得很吃惊。

  “如果真是叶掌柜,那这事就复杂了,他干嘛不直接告诉你。”田鸡神情焦灼。“叶掌柜有意隐瞒,这事说不通啊。”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也不知道。”我重重叹口气。“恐怕只有当面问他。”

  屋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重重的敲门声让我心烦意乱,心里暗骂谁这么没教养,打开门看见小四扶着门沿气喘吁吁,小四是程千手的徒弟,没想到他突然到我这里来。

  “老爷子……出……出事了,现在还在医院……迷迷糊……糊,嘴里一个劲念叨你的名字。”小四一边喘息一边说。

  “程叔出事了?怎么……怎么回事?”我吃惊的问。“念……念叨我名字干嘛?”

  “说你有……有危险,让我通……通知你。”小四断断续续的说。“让你赶紧找个道士做场法事,否则必死无疑。”

  ……

  我皱着眉头微微张开嘴,半天没反应过来,程千手说我有危险还能理解,干这行的谁没危险,可让我找道士做法事……

  “程叔脑子没出问题吧,他向来不信鬼神之说,好好的怎么说这些稀奇古怪的话?”我让小四进来先喝口水慢慢说。

  小四摇头,甚至都不让我的手碰到他,表情嫌弃惶恐的往后退,小四说程千手说我阴魂缠身,身上阴气太重早晚要死于非命,小四估计是怕沾了我身上的晦气。

  “老爷子说你撞了鬼,身边有不干净的东西。”小四恐慌的远远看我。“不是大白天的我还不敢来。”

  “胡说八道什么,我不是好好的嘛,撞鬼……我能撞什么鬼?”

  宫爵和田鸡也走过来,很诧异的看着我,小四摇头说不清楚,只是昨晚程千手在后院屋里做事,凌晨两点左右,小四忽然听见程千手在屋里惊恐的大喊大叫,小四连忙跑过去,推开门看见程千手倒在地上,神情惊慌像是被什么吓到,程千手本来心脏就不好,应该被惊吓的不轻导致心脏病都犯了。

  “房里有什么东西吗?”宫爵吃惊的问。

  “什么都没有啊,老爷子当时在干活,我进去的时候好多东西被打翻在地,老爷子就指着桌子,嘴里一直含糊不清的说出两个字。”

  “什么字?”田鸡问。

  “画皮!”小四惊慌失措的说出来。

  我眉头皱的更紧,怎么越听越瘆的慌,程千手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居然会被吓成这样。

  “画皮……难道是我们交给他的那些皮脂。”田鸡突然反应过来,心有余悸的说。“那可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难不成程叔真见鬼了。”

  我一时半会脑子里混乱的完全没有头绪,接二连三的破事全让我赶上,我连忙让小四带我们去程千手出事的地方,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程千手在店铺后面有一间宽大的房子,那里是他制造赝品的地方,平常除了程千手外任何人都不允许进去,我们赶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房门还敞开着,小四站在外面不敢进去。

  我开灯发现也是坏的,小四颤巍巍拿来蜡烛交给我,然后找个借口像逃命似的躲出去,我点燃蜡烛走进房中,里面一片狼藉,被打翻的东西支离破碎的散落一地。

  房间里堆满了琳琅满目的文物,分不清真假,最多的是大小不等的人像和神态各异的人俑,昏暗的烛光中这些惟妙惟肖的人像阴森森注视着我们,想到程千手那样胆大包天的人都被吓的心脏病突发,我觉得后背隐隐发凉,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继续往里面走,田鸡脚下踩到破碎的陶片,碎裂的声音回荡在死寂般的房间里,我们不约而同真被吓到,小四说他看见程千手时,他一边捂着胸口一边抬手指着桌子。

  那是程千手制作泥塑的地方,普通的黏土在他手里会被捏造成活灵活现的人像,桌上并排摆放着三个人头的泥塑,昏暗的烛光中看上去就像是真的人头。

  左右两边是佛头,中间的那个背对着我们,我伸出去慢慢转过来,触摸在上面有皮肤的感觉,那应该就是我们交给程千手的皮脂,他一定是用黏土来填充,最后再覆盖上皮脂,这样皮脂上的五官能和黏土紧密的贴合,加之程千手足以以假乱真的本事……

  当那人头完全转到我们面前时,我手里的蜡烛一抖,蜡油滴落在手背,可我完全感觉不到疼痛,震惊和惶恐完全让我全身都在发麻。

  那人头五官清楚逼真,就如同真是一个人头摆放在我们面前,棱角分明的脸颊透着不可一世的冷峻,两道浓秀的剑眉蕴藏着锐利的黑眸,特别是那薄薄的嘴唇,我想如果翘起的话,会像一弯皎洁的上玄月。

  我终于明白程千手为什么会说我撞鬼,也知道他所说画皮是什么意思,更清楚程千手那样不信鬼神的人,为什么会被吓到心脏病突发。

  我不由自主蠕动一下喉结,身体僵硬的向后退,同时在后退的还有田鸡,然后我们惊恐的眼神不约而同看向宫爵。

  在这昏暗的房间中,我们看见两个一模一样的宫爵!

  第六十四章 生死契

  那天我来见程千手时,宫爵也在身边,想必是程千手复原出我交给他的死人皮脂,惊恐的发现这些死人皮复原出来的竟然是我旁边的宫爵。

  程千手含糊不清的说画皮,意思是宫爵是披着人皮的死人,这也是他说我撞鬼的原因。

  即便我承受能力再强,如今看着桌案上宫爵的人头,目光在移动我前面站立的宫爵脸上,突然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田鸡退的比我还靠后,烛光中宫爵长长的影子像一张网把我们淹没其中。

  “你……你到底是人还是鬼?”田鸡已经退到屋外。

  “为什么和我一模一样?”宫爵都没理他,迟疑的走到自己的人头前,他的样子比我们还要震惊。

  我做梦也没想到,从昆仑金阙带回来的死人皮脂复原出来的会是宫爵,我也算是被死人养大的,怕的东西不少,唯独没有怕过鬼,因为从来也没相信过这东西,但如今我开始有些动摇。

  “他一惊一乍,你也跟着起哄。”宫爵转身白了我一眼。

  我再往后退了一步脸色煞白,田鸡都快缩到门边,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我手不由自主的抖,摇曳的烛光忽明忽暗,看着对面两个宫爵的人头,后背冷汗都浸出来。

  “有完没完,我还喘气呢,见过有影子的鬼吗?”宫爵心烦意乱,走过一把拉住我和田鸡往屋里拖,我的脚都在发抖,田鸡瘫软的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死人都是冰冷冰冷的,他还有温度。”田鸡颤巍巍看着宫爵的手,心惊胆战转头看我。“不会是没死透吧。”

  宫爵拿起桌上的人头,递到我们面前:“会不会是程千手捉弄我?”

  我和田鸡哪儿还敢正眼瞧,偏着头想躲,被宫爵拿着人头堵在前面,叶知秋说过这些皮脂化验后确定时间是四千年前遗留的,就是说我们面前站着一个死了四千年还阴魂不散的死人。

  “程叔捉弄你干嘛,他还是第一次见你,真要是捉弄,也不至于把自己给吓到心脏病突发。”我用力挣脱宫爵的手,被他拉着感觉头皮都发麻。

  “那为什么皮脂复原出来会是我的样子?”宫爵认真疑惑的问。

  这个问题最该问的应该是我和田鸡,好半天我才慢慢平静下来,我们只确认了昆仑金阙里面冰棺之中的黄帝,至于其他五口冰棺里埋葬的是谁一无所知。

  “你可能去过昆仑金阙!”田鸡怯生生的拨开宫爵手里的人头。

  “废话,我当然去过。”

  “不是,我是说你或许以前就去过。”田鸡吞咽口水一脸惶恐。

  “还真有这个可能,你还记不记得,昆仑金阙里面的通道机关,那些青铜钟你甚至都无法确定到底该敲哪个,可你却正确的选了第五个。”我忽然想起之前在昆仑金阙发生的事。“还有我们被傀儡蝠袭击的时候,你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破解机关,你说是感觉……”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你应该曾经去过昆仑金阙,所以你才会知道那些机关如何开启。”田鸡点头。

  “然后呢,你是不是想说,我四千年前就去过,然后死在里面,再然后我诈尸,从冰棺里爬出来……”宫爵一脸烦躁没好气的看着我和田鸡。“先不管我是怎么活到现在,既然我去过,那为什么连我自己都记不起来。”

  “懂了!”田鸡一拍脑门。“我知道咋回事了。”

  我看向田鸡,宫爵催促他赶紧说。

  “转世!你转世了,喝了孟婆汤之前的事都给忘了。”田鸡一本正经的看着宫爵。“然后等到我们再去昆仑金阙的时候,你是旧地重游,所以依稀让你想起前世的事。”

  “你够了,你还是别说话了。”宫爵无语的瞪了他一眼,把复原的人头和自己的脸放在一起。“我他妈转世能转的这么彻底,都转了几百世了,居然一点也没变?”

  “那……那我就不清楚了。”田鸡摊着手样子很无奈。

  “你是什么时候认识你师傅宫羽的?”我拿着蜡烛靠近宫爵手里的人头,仔细的看了很久后问。

  “师傅说我是弃婴,被她发现后就收养了我,从小到大我一直都跟着师傅。”宫爵和我对视。“突然问这个干嘛?”

  “这么说你的身世就连你宫羽也不知道?”

  “我问过师傅,她说不清楚。”

  “宫羽去过昆仑金阙,而里面的冰棺中曾经埋葬过你……”我说到一半就看见宫爵恶狠狠的瞪我一眼,连忙改口。“埋葬过一个和你长的一模一样的人,宫羽收养你……恐怕没那么简单吧。”

  “宫羽有没有在你面前提及过昆仑金阙,或者是和月宫九龙舫有关的事?”田鸡终于正常了一点。

  “没有,从小到大我一直跟着师傅学机关术,直到她带着我到成都见叶掌柜,在游船上我第一次知道月宫九龙舫。”宫爵很肯定的点点。

  “昆仑金阙中的那些机关你绝对不是因为感觉蒙对的,田鸡这一点或许真没有胡说,你可能真的去过那地方,所以依稀才会记起如何破解机关的办法。”我看看宫爵很认真的问。“你好好想想,小时候宫羽有没有带你去过?”

  “这个有什么好想的,我记忆向来很好,从小到大的事我都记得很清楚,打我记事开始我就没离开过佛山,更别说是昆仑。”

  “不管怎么样,四千年前有一个和你长的一模一样的人,从昆仑金阙的冰棺中爬出来,而你的确能记起冰宫中的机关破解方法,你或多或少应该和昆仑金阙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或许……”我深吸一口气来回走了几步。“你和我一样,都被身边最亲的人隐瞒了什么。”

  “你是说我师傅还有事情没告诉我?”宫爵吃惊的看着我。

  “我还有疑问等着叶九卿解释,你的事怕只有亲自去问宫羽了。”我摇摇头重重叹口气。

  我让宫爵把人头上的皮脂拿下来,这东西绝对不能让别人看见,我追查月宫九龙舫是为了找到杀父亲的仇人,宫爵虽然是听从宫羽的安排跟在我身边,现在他应该和我一样,迫切的想解开那艘神秘宝船的秘密,如今在他心里,困扰他的那些疑团估计已经远远超过他和我在一起的初衷。

  “田鸡,这事恐怕没我想的那么简单,当初就不该把你拖下水,这事牵连甚广而且随时有杀身之祸,我和宫爵都有各自的原因,必须继续追查下去,你就别趟这摊浑水。”我转身看后面的田鸡。“回头你带上金睚眦和金条,咱们就此别过。”

  “咋滴,你们还想不要我,打认识你们开始,我就不是在挖墓,是玩命,现在连鬼都整出来了,命都差点掉了好几次,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再说了,当初可是你们把我拉进来,一个金睚眦和金条就想打发我,也太瞧不起我。”田鸡执拗的扬起头声音强横。“上过战场的人都知道,经历过生死那就是兄弟,你们自己说,我陪你们差点死了多少次,既然已经生死与共,那咱就是兄弟,你们的事也是我的事,请神容易送神难,老子不走。”

  我知道田鸡重情义,我们三人虽然认识不久,但这一路下来彼此风雨同舟也算肝胆相照,我本不想连累田鸡,可看他样子也知道他秉性和脾气,知道劝他也无济于事。

  田鸡走了回来,戳了戳宫爵手里拿着的人头,憨憨的笑了笑。

  “别说这事和我没关系,我要是能跟着你们找到月宫九龙舫,我家老头子也得对我刮目相看,还有,既然当你们是兄弟,你就真是鬼我也认了,你们即便就是要到阴曹地府,我也陪你们走一遭。”


  第六十五章 对质
  叶九卿从不过寿,用他的话说,这行当最忌讳的就是人过留名雁过留声,毕竟是见不得光的事,树大招风早晚会成为众矢之的,所以叶九卿虽然在圈里极有名望,可为人处世却相当低调。

  而且叶九卿遇事向来沉稳,波澜不惊极其从容,从来没见过他心急火燎的样子,所以第二天叶九卿重重敲开我房门时,看着他那一脸焦急又慢慢如释重负的样子,我多少有些不习惯。

  “你去什么地方了?去青木川为什么不给我说一声?这些日子怎么也不知会一声?”还没等我开口,叶九卿站在门口问出一连串的问题。

  本来我想着见到他会有太多事要问,可如今却不知从何问起,看叶九卿风尘仆仆的样子,应该是刚回来,估计是听赵阎说我回来,马不停蹄立刻赶过来,从来没发现原来他这样在乎我。

  “要不是知秋回来问你去什么地方,我们还不知道你到过青木川,这段时间掌柜到处派人找你。”跟在叶九卿旁边的将军推了一把我的头。“这么大的人,能不能让人省点心。”

  “平平安安回来就好,这么大的人了,要有点担当,下一次记得先告诉我一声。”叶九卿的语气和叶知秋如出一辙,表情轻松了很多。

  “有些事要告诉你,走,进屋说。”

  叶九卿拉我进屋,宫爵和田鸡都醒过来,田鸡在旁边向我使眼色,意思是让我把事问清楚。

  “我也打算去见你,有件事想问你。”我给叶九卿倒了一杯水,在他面前我一向很随性,今天忽然有些慎重,叶九卿一下就觉察出来。

  “出了什么事?”

  我试图让自己逻辑清醒些,毕竟我在质疑一个把我养大而且对我很好的人,我把叶知秋让我转交的鞋放在他面前。

  “知秋让我给你的,说是最近忙,怕是回不来,这个当你过寿的礼物。”

  “冤孽,就几步路的事,也不肯亲自拿给我。”叶九卿嘴里虽然抱怨,可脸笑的灿烂。“还是没白疼她,好歹还记得有我这个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肯和我坐下来一家人好好吃顿饭,真不知道上辈子我欠了她多少钱。”

  “这孩子刀子嘴豆腐心,这不一直都记挂着掌柜。”将军豪爽的笑着说。“等再大点就能体谅了。”

  “等她再大点,我就快入土了。”叶九卿笑的满足。

  “知秋一片心意,不换上试试?”我漫不经心的问。

  “有什么好试的,自己亲闺女还不知道当爹穿多大的鞋。”叶九卿拿着鞋爱不释手。

  “鞋合不合适,只有上脚才知道,知秋叮嘱过,万一不合适让我回她的话,她好拿去还。”

  “这丫头什么时候变的这么上心了。”

  叶九卿说完乐呵呵当我们的面脱掉鞋,田鸡和宫爵都围过来,我们三人的目光都落在叶九卿的脚上,左脚的脚踝上有一道清晰可见的伤疤,刚好伤到脚筋,两只脚一高一低。

  叶九卿果真是瘸子,只不过穿着特制的鞋,所以我一直不知道。

  “年轻时候弄伤的。”叶九卿抬头发现我们都看着他脚,毫不掩饰的说。“我像你们这年纪时可是探墓的好手,还不稀罕和别人搭伙,后来不小心弄伤了腿,也就不能再一个人单干了,这才开了四方当铺,一帮兄弟赏脸给面子,让我当了掌柜……”

  “为什么你从来没告诉过我?”我打断叶九卿的话。

  “告诉你?告诉你干嘛?”将军诧异的反问。“瘸子就瘸子,屁大点的事用得着到处,是你自己没心,当铺里的伙计谁不知道,亏还养了你十多年。”

  “等会!”叶九卿抬手打断将军,重新抬头和我对视,目光立刻变得锐利,叶九卿何等聪明的人,我是他养大的,我心里盘算的事,又怎么能瞒得住他。

  叶九卿眼角稍微眯了一下,睿智的目光从我们三人的脸上扫过,最后落在他手里的鞋上,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

  “你曾经问过我,这行当里有没有探墓的好手是瘸子的……”叶九卿掂量着手里的鞋。“原来逼着我换鞋是这个意思。”

  “当时你亲口说过,你不并知道有瘸子的探墓好手。”我不置可否和叶九卿对视。“为什么要瞒着我?”

  “你想问的是进入过北邙上姬渠墓的瘸子,我又没进去过,告诉你干嘛?”叶九卿想都没想脱口而出,然后眉头一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平白无故你会认为留下脚印的瘸子就是我?真要是我,至于让你拿命去冒险吗?”

  叶九卿问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不知道为什么,在见到他前我信心十足想要和他对质,可叶九卿就坐在我对面时,我却问不出口,忽然发现我是怕伤到他的感受。

  “你小子吃枪火了,掌柜知道你回来,急急忙忙赶过来看你,现在说话怎么没大没小。”将军瞪了我一眼声若洪钟。

  “昆仑金阙。”田鸡见我半天不说话,他性子急坐到椅子上看着叶九卿。“还需要说下去吗?”

  叶九卿听到这四个字,脸色瞬间大变,手里的鞋掉落在地上,光着脚激动的站起来,很显然他是知道这个地方的,不过以我对叶九卿的了解,他的城府和心机绝对不该让他这样慌乱。

  叶九卿用指头不停指着田鸡,表情异常激动:“昆仑……昆仑金……金什么?”

  “金阙。”我都有些迟疑叶九卿如今的反应。

  叶九卿依旧不停点着手,神情严肃的像是在思索,嘴里不停反复念着这四个字,好半天才听他说出话来。“昆仑金阙……我好像以前听谁说过……昆仑金阙是什么?”

  叶九卿抬头问我们,表情异常的认真,落在我眼里却变成了吃惊,在他脸上我完全看不出丝毫做作,除了疑惑剩下的全是激动。

  “黄帝的陵墓,也是曾经停靠过月宫九龙舫的船坞。”宫爵在旁边解释。

  叶九卿和将军的嘴张的很大,久久的说不出话来,就如同是被震惊到,和我们第一次发现昆仑金阙秘密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叶九卿,即便现在我明明确定他到过昆仑金阙,可他的样子和表情真实的差点让我相信,他这是第一次听到这一切。

  “叶掌柜有没有去过昆仑金阙?”宫爵干脆单刀直入的问。

  “去过?怎么去?我好像记得谁告诉过我这地方,今天是我第二次听到,昆仑金阙在什么地方我都不知道,怎么去?”叶九卿回答的更干脆。

  “你让我去找月宫九龙舫,那不过是一艘虚无缈缥传说中的宝船,你为什么那么肯定月宫九龙舫一定存在?”我换一种方式继续问下去。

  “我从来都没有肯定过月宫九龙舫存在,我知道是因为年轻时听人提及过,但没有谁能证明这艘宝船的存在。”

  “所以,十年前你第一次见到我时,认出我项链中羽龙的图案,你知道那是月宫九龙舫的标志,所以你才会收养我,这也是逼我学探墓的原因,你是想让我帮你找到月宫九龙……”

  啪!

  将军在旁边重重一巴掌打在我脸上,我早已习惯被他打骂,但这一次是他打我最重的一次,嘴角有些腥咸和生疼,手背抹去上面一丝血红。

  “狼心狗肺的东西,你这条命是掌柜捡回来,这十年怎么对你的,你这个白眼狼心里没数,现在翅膀长硬了,居然说出这样的话,信不信老子活剥了你。”将军一脸暴怒,当铺里的人说将军横起来,天王老子都不怕,我长大了他也老了,不过现在算是见识到。

  宫爵和田鸡没想到将军会动手,若是平常估计都冲上来,可当着叶九卿和将军两个半百的老人,又是养大我的人,一时间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吐了一口带血的吐沫,反正也被他打瓷实,何况现在我也不计较这些,叶九卿还光脚斜着腰站在地上,突然起来的变故让他看上去都措手不及。

  “男儿到死心如铁,我收养你是因为一个只有十三岁的孩子,生死不惧,勇敢无畏。”叶九卿伸手抹去我嘴角的血渍,声音很平和。“当时天寒地冻,我若把你留在荒郊野外,你就只有死路一条,我收养你,不是因为什么羽龙项链,也不是月宫九龙舫,你在我眼里就是一条命,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叶九卿救你不为他图只凭问心无愧。”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该把这王八蛋给埋了,现在养大知道咬人了……”

  “闭嘴。”叶九卿声音低沉呵斥住将军。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叶九卿这十年怎么对我先不说,他收养我的确有一命之恩,我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说的太重。

  “掌柜,我今儿就问您一句。”我第一次叫他掌柜,也第一次在他面前这么严肃。

  “你问。”叶九卿面不改色一脸坦荡。

  “您有没有去过昆仑金阙?”我直视着他眼睛,一字一句问出来。

  “没有!”叶九卿想都没想回答的极其磊落。

  我深吸一口气,把那张合照拿出来,慢慢推到叶九卿的面前,我不想在问什么,这张照片足以说明一切。

  叶九卿目光落在照片上,将军也走了过去,叶九卿疑惑的慢慢拿起照片,表情越来越凝重,透着我完全看不懂的震惊。

  “这……这是我,还……还有宫羽?”叶九卿吃惊的抬头看我,然后指着照片问。“这……这是在什么地方拍的?”

  我听见叶九卿这样问,再看着他的表情,我的眉头比叶九卿皱的更紧,我认识的叶九卿狡黠睿智,而且城府极深心机颇重,特别是他那张能把死人说活过来的嘴。

  我太了解叶九卿,跟在他身边十年,他什么时候说的是真话,什么时候说的是谎言,我都能一目了然。

  可麻烦的是,我可以肯定,这一次……

  他说的是真的!

  一个出现在照片中的人,却不清楚照片的来历和拍摄的地点!

  第六十六章 遗忘的时光

  本来这些困扰我的谜团,我试图从叶九卿身上找到答案,可如今叶九卿却用迷茫的目光看着我,他比这个房间里任何人还迫切的想知道原因。

  “这照片上的是叶掌柜?”田鸡疑惑不解指着照片问。

  “这人的确是我。”叶九卿回答的磊落。“可我完全不记得这张照片是在什么地方拍的,而且怎么还有宫羽?”

  “照片拍摄的时间是1942年,叶掌柜好好想想,是不是时间太长遗忘了什么?”宫爵一脸愕然。

  “1942年……就是四十年前,那个时候我才二十多岁。”叶九卿低头细细思索良久。“那个时候我还不认识宫羽。”

  “这照片上,有没有你认识的人?”我急切的问。

  叶九卿重新看了一遍照片,很确定的摇头,样子极其的茫然困惑。

  “四十年前……”将军表情凝重对叶九卿说。“那个时候刚好是我见到掌柜的时间,掌柜的腿也是那个时候受伤的,我从来没问过掌柜,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叶九卿深吸一口气缓缓坐下,默不作声的沉思半天,思绪好像已经回到很久以前,我们静静等着叶九卿去追忆那段往事,过了很久才听见他低沉的声音。

  叶九卿告诉我们,四十年前他在盗墓这个行当崭露头角,年纪轻轻已经一骑绝尘,有一天他收到一封匿名的信,打开以后发现只有一张绘有图案的纸,落款处有时间和地点。

  “邀请函!”薛心柔为我们讲述她爷爷薛书桥经历的时候,提到过相同的事,那封信便是神秘招募者向十二个人发出的邀请函,我激动的问。“然后呢?你既然收到过邀请函,照片中又有你,说明当时你赴约了,为什么你却不记得照片的事?”

  叶九卿不慌不忙的继续说,纸张绘有一条双翅的飞龙,叶九卿从圈里前辈的口中得知过月宫九龙舫的传闻,他知道双翅飞龙就是月宫九龙舫的标志。

  叶九卿当时年轻气盛,血气方刚,对于一个盗墓贼来说,还有什么比找到月宫九龙舫更有成就感的,而且如果传闻是真的,那足足一船的宝藏让无宝不落的叶九卿势在必得。

  而那封信中出现羽龙图案,说明知道月宫九龙舫的并非他一人,叶九卿想要查探虚实,便按照信中时间和地点如期而至。

  “你去了约定的地方,那为什么……”

  “别打岔,让叶掌柜说下去。”宫爵打断了按耐不住的田鸡。

  “我的确是去了,信中约定的地点是在格尔木,我赶到的时候突发一场病。”叶九卿下意识按按自己的伤腿。“那个时候我还不是瘸子,我向来都是独来独往,生病后一直昏迷,等我醒来后,见到的人却是……”

  “我,是我。”将军接过叶九卿的话。“那个时候我刚在辽东捣腾完一个西夏古墓,打算返回西南出货,当时兵荒马乱不安全,带着货大路是不敢走,我穿山越岭途经格尔木时,在郊外一个帐篷里看见昏迷不醒的掌柜,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掌柜。”

  “你还记不记得见到掌柜的时候是什么时间?”我问。

  “你这不是瞎扯嘛,四十年前的事了谁能记得清楚。”将军摇头回答。

  “具体的时间现在已经记不清,不过将军把我带回格尔木的时候,当地藏族居多正赶上过节,后来了解到是藏族的朝山节,在每年的六月四号,就是说将军发现我时候已经是六月份。”叶九卿想了半天告诉我们。

  邀请函上的约定时间是五月九号,而将军看见叶九卿已经是一个月之后的事,将军说他发现叶九卿的时候,他还昏迷不醒,左脚上缠绕着绷带,看样子伤的不轻,等叶九卿醒过来,将军问他发生了什么事,那个时候叶九卿已经什么都不记得,能记起最后的一件事是他赶到格尔木,这中间将近一个月时间内发生的所有事,叶九卿浑然不知。

  “我开始以为叶哥是被人抢劫了,当时兵荒马乱世道乱的很,可叶哥当时身上还盖着毯子,身边还有食物和篝火,我到之前叶哥旁边应该还有其他人,我以为是叶哥的同伴外出,特意守在旁边等了几天,可也没见到有人回来,后来我还在叶哥身上找到一根金条。”将军说到这里看看叶九卿。“叶哥醒来我问他什么,他都摇头什么也记不起来。”

  叶九卿默默点点头声音黯然,说他醒来就看见将军,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想要坐起来发现脚撕心裂肺的痛,从那以后腿脚就不利索,他明明是去赴约可怎么也想不起为什么会出现在距离格尔木几十公里外的荒郊帐篷。

  “难道我真去过昆仑金阙……”叶九卿重新拿起照片,表情一片茫然。

  “薛心柔说他爷爷薛书桥从国内返回后就神志不清,想必也是因为昆仑金阙的缘故。”田鸡接过话一本正经的说。“叶掌柜应该去过昆仑金阙,瘸的腿指不定就是在昆仑金阙里面伤的。”

  “这样看起来,叶掌柜和其他的人从昆仑金阙返回的时候,一定发生过什么事,或许不关是叶掌柜,就连其他人也记不起和昆仑金阙有关的事。”宫爵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那也说不过去啊,我们也去过昆仑金阙,四十年前那十二个人离开的出路,我们也走过,没遭遇到什么事。”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叹口气。

  “昆仑金阙里……都有什么?”叶九卿已经不执着四十年前的往事,声音有些激动的问。

  “黄帝崩,葬桥山,文献中记载的是真的,我们在昆仑金阙中看见黄帝的冰棺,而且也证实大禹去过昆仑金阙,并且从金阙中的龟背上得到洛书,那地方你真该亲眼看看,这恐怕是我迄今为止见过最壮观的帝陵。”说起昆仑金阙我至今依旧难以平复。

  叶九卿神情激动不已,看得出他对那地方极其的向往,他明明是经历过这一切的人,可惜他的那段记忆如同被抹去,心潮澎湃的听我对他描述我们在金阙中的见闻。

  “等有时间,带我去一次,我叶九卿盗了一辈子墓,没想到还能有幸见识天下共主的帝陵。”叶九卿脸上透着兴奋和淡淡的惋惜。

  “得去,得去,里面耳室里的玉器珠宝堆积如山,我装了背包结果稀里糊涂留在里面,下次多带上些人。”田鸡说到昆仑金阙,唯一能让他惦记的就是那些宝藏。

  “堆积如山,多大的耳室?”将军的性子和田鸡很像,两人说到这个立马投机。

  “大的去了,您是没瞧见,里面的玉器那不是论块,是论树,整整一树一树的挂满,这么大……”田鸡在手里比出鸽子蛋大小的圆。“就这么大的夜明珠,一棵树上全挂的都是。”

  “我的乖乖,那够吃几辈子了啊。”将军的眼睛和嘴同时变大,然后蠕动喉结。

  “昆仑金阙最大的秘密并不是这些。”我也慢慢坐下,之前的焦躁现在也渐渐平复,对于这个结果其实我挺开心,至少我一直信任的人并没有欺骗过我,重新给叶九卿倒了一杯水。“关于月宫九龙舫……是真的!那艘船真的存在,整个昆仑金阙其实是巨大的船坞,月宫九龙舫曾经在冰宫中停泊过。”

  “好,好,好……”叶九卿端水杯的手抖的厉害,他已经无法掩饰自己的兴奋和激动,以至于只能简单的重复这一个字。“我就知道这不是传说,这一辈子我都在探墓寻宝,但真正让我魂牵梦绕的只有这艘宝船,这辈子我叶九卿没什么遗憾的,如果有生之年能让我亲眼看到月宫九龙舫,此生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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