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掌柜担心东西被她给扯坏了立刻松开手埋怨,“哎哟,六少夫人,你可轻一点扯,小心扯掉银狐的毛,你知道它有多金贵啊……”
和氏轻巧地解着包裹顶他一句,“看你,老脸都皱成松树皮了,好难看……就算扯坏了又咋样?我牛家不至于赔不起吧?”
聂掌柜用食指指着她,“哎哟,六少夫人,您可不要说这样不吉利的话,哪个不知道你们牛家有钱啊?关键此物它是有钱无处买呀?你说是不是?”
和氏嘿嘿笑,“好吧,好吧,算你说的有道理……”在她解开包裹的同时两眼像星光一样亮了起来,“哎呀,真是好养眼啊——”伸出琼脂般的小手抚摸着毛皮赞叹,“昨晚光线昏暗着实没看仔细,我怎么感觉上面有一层奇光异彩在游动啊?连我的手也好像化掉了,手感实在是太好了……”
聂掌柜摸着左脸黑痣上的一撮毛,咧嘴笑,“是吧,六少夫人,你们大嫂的貂皮再好,能近得了身吗?二嫂的九色鹿毛皮可有一比吗?柔和度远不及它对吧?只有冰熊的毛皮我还未见识过,不过我猜想也难与之相媲美。”
和氏连连点头,“是,是,我也是这样认为,毛皮的优劣一靠眼,二靠触,三靠闻,四靠枕压,我虽然不算是行家里手,可也感觉到它的与众不同了,绝对赛过五位嫂嫂的宝贝了。”
聂掌柜得意摇着脑袋,“这叫什么档次配什么样的物件啊,依我看此物非你六少夫人莫属,呵呵呵。”
和氏欢喜之余露出几丝愁容来,“可是,只有一张,只能做半件大氅,这也太折磨人了……”又凑到聂掌柜跟前巴望着,“聂掌柜,你真的有本事弄到另一张毛皮吗?若是配上一对我当真付你三千两黄金!”
聂掌柜收了笑容,故作愁容,“这个我也不敢打保票啊……”
和氏急了,“咋了?你昨晚不是说的很有把握吗?怎么突然又摆出这副德性来呀?要是只有一张有谁愿意买呀?只做半件大氅啊?会丢死人的你明不明白?哼!”说着扭转身去怄气。
聂掌柜这又露出了笑脸来,“呵呵,六少夫人,你莫要性急嘛?此事我已经有办法了,只要有金子即便是鬼我都能捉来。”
提到鬼,和氏把小脸一沉,“你快住嘴吧,哪壶不开提哪壶……”又连忙追问:“哎呀,你不要卖关子,我最讨厌你们商贩这副德性,赶紧说吧。”
聂掌柜这才把话题点开了,“你可知道这个宝贝是如何得到的吗?”
和氏转过身来眼帘一挑,“不是一个穷书生住店,没钱就做抵押当店钱的吗?”
聂掌柜冷笑几嗓,“非也,那是我胡编的瞎话,天下哪会有这等好事?也不可能有这种傻瓜……直接告诉你吧,这是司隶毛皮巨贾王运财压箱底儿的宝物,是他的公子急着用一笔巨资,悄悄从家里偷出来让我出手的,我啊,只是从中收取一成的代劳费……”
和氏的眼睛更加灰暗了,“那,那不还是一张吗?我想听到的是如何搞到第二张双尾银狐毛皮,莫非那个毛皮巨贾的公子还能搞到第二张不成?”
聂掌柜也是笑不出来,“这个嘛,我跟他谈过,一张毛皮卖不上价钱,必须凑到一对才行,你猜他是怎么说的?”
和氏急了,“哎呀,你快说啊?再卖关子我就走了!”又是转过身去。
聂掌柜连忙绕到她面前张开双臂做出个阻拦的姿势来,“六少夫人莫急,王公子说了,这只双尾银狐死前留下一只小银狐,只是还太小,若要成年还需两到三年时间,两到三年的时间你还等不了吗?”
和氏沉思着,前朝皇后为了得到另一张双尾狐毛皮苦苦等了八年之久,人家身为皇后都等待了那么长的时间啊,便喜笑颜开,“两年不长,哦,三年我也能等,只是如何保证王公子一定会把另一张双尾银狐毛皮也卖给我呢?”
聂掌柜用手摸着左脸黑痣上的一撮毛,眼睛嘀哩咕噜转,“这个嘛,也不是太难办,只要让她给您立个字据便可,你们牛家威望那么大,哪个商贩胆敢违约啊?”
和氏的眼睛又星星一般闪亮了一下,“对啊,这还真是一个好主意,你选个日子请她来,我要见他一面。”
聂掌柜的眼睛又嘀哩咕噜转了几圈,“呵,这也不难办……只是,价钱还是个问题啊,王公子此番有难,需要的黄金不止是三千两啊……”
和氏立刻收去笑容,“啊?三千两他还嫌少?我的天呀,三千两黄金都可以买一坐小城堡了,还不满意?”垂着沉思了一会儿,咬牙发问:“那到底要多少?你说,只要我牛家能拿得出来一定会满足他的要求。”
聂掌柜缓慢伸直了四根指头,眼睛盯视着和氏的表情,立刻收了去,改成了五根手指,“五千两黄金,您可出得?”
和氏脸都憋紫了,“天呀,五千两?你是想让我们牛家破产啊?”
聂掌柜歪嘴奸笑,“六少夫人,得了吧,您少吓唬我吧,五千两黄金对你们牛家来说就是一根头发丝儿,光是你公公的子苑书行一年进多少黄金和大汉朝的货币呀?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
和氏立刻发怒,“我刚刚忘记那件事情,你又来提?!”
聂掌柜立刻双掌合十地道歉,“哦,我说走嘴了,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和氏想了想又说:“再则说了,牛家有钱又不全是我的,子孙那么多我家健祥又能分到几分啊?”
聂掌柜迟疑了一下,狠下心来折下了一根手指,“那四千两如何?我说六少夫人,这是最大的让步了,可不能再下压了?”
和氏脸色缓解了一下,沉思片刻后说:“行,四千两就四千两,我豁出去了,你让王公子把那只双尾银狐抱来!”
聂掌柜被她吓到了,赶紧上前摆手,“不不不,六少夫人,这个使不得啊,你想双尾银狐是平常狐狸吗?它生性怪异常人不可能养活……”
和氏怔了一下,“哦?双尾银狐不好养?我咋没听说呀?”
聂掌柜诡秘地说:“这还用想吗?若是它好养活,为什么它的数量那么少呢?应该满山皆是才对啊?你说是不是?”
和氏连连点头,“对啊,那可如何是好啊?”
聂掌柜淡然一笑,“这好办,你让王家父子替你养着不就完了吗?”
和氏听了喜笑颜开,“对啊,我咋没想到这个好办法呀?”
第21章 惊喜
聂掌柜一步步地把她往深里牵,水平可谓不是一般般了,算是一只老狐狸了。
和氏非常心急,毕竟太年轻了,“你不要拖拖拉拉了,尽快把人叫到我家里来,我想让我家健祥见一见他,此事太大我一人做不了主。”
聂掌柜早就考虑到这一步了,嘿嘿笑,“人啊,我已经给你叫来了……”
他还没说完,和氏惊讶地尖叫起来,“真的吗?聂掌柜,你还真有脑子,赶紧把他叫出来,先让我见一见,我倒要看一看这个司隶巨贾的大公子是啥模样。”
聂掌柜只是嘿嘿笑,“还不是两只眼睛两条腿?而且非常稚嫩。”
和氏感觉好奇,“哦,未成年?未成年就出来跑生意了?不简单,快让他出来呀?”
聂掌柜还是卖关子,“欸?六少夫人,莫急啊,咱们事情还没谈完呢?如果王家公子答应我们刚才谈好的事情,您能不能把钱先付给我们啊?”
和氏把脸一沉,“你是说全额支付?这可不行,顶多先出订金,两三年的时间,谁敢保证中途不会有变?”
聂掌柜殷勤地笑着,“嘿嘿,是啊,可是王家公子不是等钱用吗?”
和氏断然摇头,“那也不成,只付订金,这可是做生意的规矩啊,不能变。”
聂掌柜软一下,硬一下,“规矩还不是人定的吗?六少夫人您要是这般固执,那王家公子也有话说,这张毛皮也暂时搁在他的手里,两三年后等到另一张毛皮出笼了一起交付,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成是不成啊?”
和氏吱唔了,“这个……”她当然担心,“那在这期间,出现比我有权势的人要加价,他会不会违约啊?”
聂掌柜在恰当的时候拿态,“是啊,这我就不敢保证了……六少夫人您自己想去。”
和氏陡然微笑起来,十分勉强,“哦,聂掌柜,咱们暂且不谈如此远,你先让我见一见王家公子,见了面一切皆好商量,做生意就是交朋友,您说是不是啊?”
聂掌柜又把玩着左脸黑痣上的一撮毛思量,“这个嘛,也不是不可以,如果交情到了,哪一方不可以让步呢?”
和氏继续进攻,“聂掌柜,我不说你也知道,找我们牛家人做生意的商贩从来不说卖字,皆吐‘送’字,我们牛家人呢,那更是讲究,从来没亏待过一位有情有义的商贩,这个是路人皆知的哟?”
聂掌柜思量片刻,爽快地点了头,“也罢,就依您六少夫人的意思,我这就去把王家公子请出来与您见面。”说着颠儿颠儿去了里屋。
聂掌柜一推开门便吓了一跳,这么一会儿王充脸上竟然长出胡子来了,白色的脸蛋也变成了古铜色,看上去年长了好几岁。
王充看着聂掌柜瞠目结舌的模样,仰起脖子拿态,“噷——!聂掌柜,因何露出这般惊讶之相来啊?难道我这个样子不威风吗?”
聂掌柜本来怀疑屋里来站着的是另一个人,现在全明白了,“王公子,你为何把自己妆扮成这副模样啊?哎哟,我差一点没认出来……”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又是惊讶,“欸?你身上穿的不是我的锦袍吗?我的衣柜里可是只有这么一件上得了台面的衣服,这如何使得?”
王充自己打量自己,得意地笑,“如何?看上去是不是有点紧啊?都怪你长得这么矬……”见他不高兴,板起了脸,“哧哎,不就是一件锦袍吗?脸拉得跟驴脸假似的,还想不想让我配合你?不愿意我就走人……”
聂掌柜这才强颜欢笑,上来拱手哀求,“嗳,别叽,你穿着,别说你穿上它还真有几分商人气质,只要你把这事儿搞定,别说是一件锦袍,我还给你说一个漂亮的媳妇好不好?”
王充摸了摸粘上去的胡须,压低嗓音小声说话,“聂掌柜,你说的是真的吗?看不出来是假扮的吧?还有你这顶雅士帽有点大呀,你长得矬脑袋还咋这么大呢?一不小心会掉下来啊……”
聂掌柜上前来帮他理容,“哎哟,后面有带子可以松紧,胡子刚好,稀稀疏疏的,少年胡子就是这个样子……”牵着他的手往外走,“莫要紧张,牛家的六少夫人虽然娇贵,但也平易近人,届时一定要配合我说话哦?”
王充在里面听到了他们之间的谈话,也做了充分的精神准备。
当王充出现在和氏面前的时候,看见了一双娇媚而惊讶的眼睛,她这副样子是不是看出了自己呢?他正紧张时,和氏上前来仔细打量他,“你就是司隶巨贾王运财家的公子吗?”围着他转了一圈,表示怀疑,“可我咋觉得在哪里见过你呢?身形也这般熟悉……”
王充端庄地作揖,“见过六少夫人……”不敢抬头与她对视。
聂掌柜从中化解,“这绝无可能,王公子是第一次到我们崇镇,世间相像之人多了去,不过我倒是罢不得你们相识,如此后面的生意可就好谈多了。”
王充用假声说话,比较宏亮,“听说六少夫人喜欢那张双尾银狐毛皮,我便连夜赶到了崇镇,见过之后方知此物非您不配啊……”
和氏听了奉承话当然开心,“王公子真会说话,听你的嗓音好有阳刚之气,看来我真的是看错了。”又把目光转向聂掌柜,“那就请王公子一同到我家去做客,我相公在家中等待我的消息呢。”
聂掌柜连忙点头,“好啊,我们三个人一起过去。”
王充看着聂掌柜,“您不去客栈料理生意吗?我一人去便可。”
聂掌柜拉长了脸,“欸——?我可是你的代理商,我不去怎么可以呢?再则说了,客栈里白天不忙,我夫人在那里照料……”
和氏做了主,“聂掌柜当然不能落下,带上那件宝物一同去吧。”
王充便跟在和氏和聂掌柜的身后出了屋,为了避开和氏的视线刻意走在后面。
洛阳牛府夜里闹蛇的事情很快传遍了全城,最让人头疼的是外面不是这样传的,蛇被传成了蛇妖,这还了得吗?闹蛇和闹蛇妖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后者确确实实是妖类,性质恶劣得多。
贰师将军招集部下商议对策,陈护卫提议张贴官方告示予以纠正,大家都表示赞同。于捕快进一步献策,“贰师将军,光是张贴告示还不够,我们还要捉几条蝰蛇拿到街头让百姓们亲眼看一看。”
牛金贵皱了眉头,“可是,蛇全都丢进火堆里烧死了呀?”
贰师将军嘿嘿笑,“老伯,莫担忧,我暗自下令留下几只活物。”
于捕快向贰师将军伸出大拇指,“卫将军真是深谋远虑啊?”
贰师将军手一摆,“欸,这点智慧可是人人有的,问题是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应对,你们想一想,是什么人把毒性如此厉害的蝰蛇弄进牛府里来,目的究竟是什么?是想杀我们还是另有目的?”
陈护卫也是善于思考的人,“卫将军,凶犯想杀害我们,以此造成更大的混乱也是有可能的事情,只是他们低估了御林军和您的智慧。”
于捕快也点头,“如果真是这样,那是罪犯的一次重大失误,昨晚我们算是打了一场不小的胜仗。”
贰师将军也点头,“不错,无论如何我们已经断定这一切是人所为,而绝非是什么妖魔鬼怪,只凭这一点是我们占了先机……”背着手踱步,“只是,因何只在牛府的住宅和仓房里才有蝰蛇,而若大的书行里却一条也没有发现?这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啊。”
于捕快上前来提议,“将军,我们必须重新验尸,看一看青云道长和元真小道童身上有没有蛇类咬过的伤痕,只是迟原老先生已经被送到宫廷治疗……”
贰师将军点头,“此事不难,皇上会再派一名有经验的仵作来协助,青云道长和小道童的尸体储藏在地窖里面,等仵作一到,我们再一同去仔细检查一遍,只是尸体不能停放太久,天气炎热极易腐烂,必须早日火化才是,否则愧对九泉之下的亡灵。”
于捕快又提议,“还有,书行那三十间房屋也要详细清查一遍,从案发事件上分析,其中的疑点实在是太多,将军觉得呢?”
贰师将军神情犹豫,“是啊,我总觉得里面还有什么重大的疑点被我们忽视了……”
“禀报将军!“传令官匆匆跑进屋里来。
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个满头大汗的传令官身上。
贰师将军知道有事情要发生,便匆匆发问:“什么事情,快快讲来。”
传令官单膝跪地说:“御史大夫高禁手持圣旨前来赴命。”
陈护卫用不屑地口吻说:“御史大夫来了至于如此慌乱吗?如今三公权力大减,即便是马太尉也要在卫将军面前恭恭敬敬。”
传令官又说:“正是马太尉奏明皇上,说牛府昨夜大闹蛇妖,皇上这才派遣御史大夫带着圣旨前来。”
他这么一说大家可就都明白了,事情的确很紧急。
贰师将军头前出屋去迎接。
马太尉果然站在御史大夫身边,神情威严而傲慢。
御史大夫刘禁对贰师将军还是很恭敬,先是向他友好微笑了一下,然后大声高喊:“贰师将军听旨——!”
贰师将军带头跪了下来,“臣,在此。”
御史大夫刘禁大声宣读:“昨夜牛府蛇类狂舞,祸害牛家扰乱民心,考虑洛阳百姓之安危,即刻将牛府焚烧,彻底捣毁蛇巢为快,切勿耽搁。钦辞!”
贰师将军立刻向御史大夫拱手,“御史大人,此事纯属谣传,昨夜末将亲自守夜,确实有数量庞大的蝰蛇被我们发现,那绝非是蛇妖,而是普普通通的蝰蛇,这一点我一定要奏明皇上。”
御史大夫愣了一下,“哦?卫将军之意是,此事乃是误传?”又看着身后的马太尉,“这件事情可是太尉大人亲自奏明皇上的呀?嘶——”
马太尉脸色变为青紫色,向前迈了几步,对下跪的贰师将军说:“贰师将军,昨夜这牛府轰轰烈烈蛇妖狂舞,你以为我一无所知吗?早就派遣下属来看了个真真切切,我劝你还是从速执行皇上的旨意,切莫误了除魔大计,否则后果全有你一人承担!”
贰师将军腾地站立起来,“马太尉!自从你上任主判官起,因惧怕妖魔,连牛府的大院都没敢迈进,如今有何资格站出来发言?真是可笑之极!”
马太尉气得手在发抖,“你……贰师将军,你不要在众人面前往老夫脸上抹黑,你贰师有一条命,老夫也有一条命,你不惧怕我又如何惧哉?!”
贰师将军冷笑一嗓,看着苍天,“那你敢对天发誓,昨晚确实亲眼见到所谓的蛇妖吗?你若敢发誓,我这就纵火焚烧牛府!”
马太尉向后退却了一步,“无理取闹!我没说亲眼看见,是我派出的属下看见了,那还会有错吗?蛇妖狂舞,妖气冲天,就连洛阳街头的百姓皆看在眼里了。”
御史大夫原本就嫉妒马太尉享受的待遇和俸禄,现在正好有了攻击他的机会,便上前向贰师将军询问:“如此说来,昨夜是贰师将军率领御林军捉蛇,而不是马太尉执行,对吗?”
陈护卫上前来拱手,“刘大人,贰师将军所言句句属实,这一点我们御林军官兵皆可作证!”
御史大夫满意地点头,转身看着马太尉,“太尉大人,事情若是如此,必须回宫奏明皇上,盲目行事下官是要担责任的哟?”
马太尉哪里肯认输,立刻跺脚,“刘禁!你莫要忘记自己的身份,当年要不是我在皇上面前举荐你,你如何能坐上御史大夫这个宝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