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之谜:一百八十岁周易大师人生实录——《大国隐士》

  永远别问人的一生有多长,长到你无法想像。
  永远不要试图破解天机,天机是死神的讯息。


  邵天门活了一百八十岁。
  邵天门,字神机,号石经山人。他大约生于清道光十五年,也就是第一次鸦片战争前五年。我见到他时,他已近一百八十岁高龄。
  我在邵天门的“不老宅”住了两年零七个月。
  我一直陪伴着邵天门老人的最后岁月,记录下他神秘、传奇且匪夷所思的一生,并目送他的魂灵飘向云端。
  两年零七个月,他和我讲了许多话,有些话是《易经》里的,有些我从没在哪一本书里看到过,也从没听别人讲过。他的话,几乎从不会讲第二遍,唯一多次重复的一句话是:顺天受命,知至知终。
  我和他谈起生老病死。他说,生老病死是凡人的烦恼。真正修行的人,没有这个概念。人的一生长短没那么重要。人也不是想生想活,就能生下来活下去的。同样,人也不是想死或不死就由得了自己的。
  他说,我们不说生老病死,只说困难。生老是困,病死是难。出困易,避难不易,人生是克服一个个困难的过程。克服了便不生不死。
  邵天门历经鸦片战争,辛亥革命,北洋乱世,民国风云,抗战烽火,内战时期……。邵天门得邵氏易学真经,又得道家秘宗,独创长生秘术。他生性放荡不羁,游走在市井与官场之间,虽能洞察天地神机,却一生颠簸流离。历经几朝几代,几生几死,总能逢凶化吉,劫后余生……

  
  写完《周易大师》第三部,我正准备接着写下去时,发生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那是四年前的除夕之夜,因为来年害太岁,我认真地查了一下自己来年的流年运势。推算完,发现将要走下运,虽然有几波坎坷,但运势似乎并不怎么坏。
  我放下心来,去看了会春晚。那年春晚的小品很精彩,可是我却看得心不在焉,一晚上都有些神不守舍。
  第二天一早,我沐浴更衣,焚香占卜。写出卦,吓了一跳。这个卦太凶,卦里说,在今后的十五天里,必有血光之灾。卦里虽没有死亡讯息,却明确告诉我会遭重大伤害。
  按我的流年运势看,不应该如此凶险,肯定是哪儿出问题了。
  我苦思冥想,一遍遍解卦,试图找到其中的玄机。终尽所学,仍是徒劳无功。一切迹象表明,这一场灾难根本无法逃避。
  从初一到十五,我老实呆在书房里看书,试图自救。
  正月十五晚上,我最好的朋友一家从县城来市区看花灯,他打电话给我,让我出来聚聚。
  他来,我自当尽地主之谊,我们从小在一起长大,亲如手足,并且他对我有过很多帮助。
  我犹豫再三,终是找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只能小心翼翼地陪着他。
  那次的花灯会,是这个城市几十年来规模最大的一次,光烟花就放了整整三个小时,那满天的五彩缤纷和美仑美奂,让我几乎忘记了悬在头顶的咒语。
  看完花灯会,一街的人潮散去,我安然无恙,心里暗自庆幸不已。
  我找了家饭馆,请朋友一家吃饭。我们两个人喝了一瓶白酒,仍是意犹未尽。朋友打发老婆开车先回去,我们继续喝酒聊天。
  我们又喝掉一瓶白酒,都有些醉意。此时的我还是清醒的,看了下时间,还差一刻钟就是子时,这一天就过去了,十五天的灾难魔咒就要失效了。
  我又要了一瓶酒。其实我们的酒量都已到极限,我是为了消耗掉时间。
  新开的酒只喝了几口,不知道哪句话刺激了他,朋友突然说不喝了,要回家。我坚持留他,推搡之间,一把没拉住,他趔趄着窜出了包间,跑到了大街上。
  午夜的大街,空旷而冷清。此时的出租车,每一辆都像脱缰的野马,疾驰在酒店和歌厅之间的马路上。我眼看着一辆车冲向朋友。
  那一刻,我本能地跳过去,奋力推开朋友。那一刻离子时还差一分钟。
  我终于没有躲过灾难。我救了朋友,而我却在医院昏迷三天三夜。醒来,断了三根肋骨,右腿上缝了四十多针,右臂伤因严重神经损伤而残废。
  我再没有心情完成剩下的小说。或者说是因为某种冥冥中的暗示,让我失去了创作的激情。
  出院后,我迷恋上了旅行。今天想来,开始旅行也是一种冥冥中的暗示。
  我先去峨嵋山,又上青城山,转而北上五大莲池。那些地方旅游的人太多,都不清静。
  我开始去一些荒僻的地方游走。
  终于有一天,我停留在了太行山的某个小镇。
  说是小镇,其实是一个叫土镇的村子。土镇不大,二百来户人家,房屋全是清中期的建筑。土镇坐落在一条峡谷的入口处,依山傍水,村前是一条旧朝留下的官道。
  我去时,村子已经不复存在,只剩下一座古色古香的四合院,安静地趴在山脚下。一条笔直的旅游大道,为了躲开四合院,委屈地绕了一个半圆,延伸进风光秀美的峡谷深处。
  送我来的三轮车夫,向我讲述了这个四合院的故事。
  土镇的这个四合院被村里人称为“不老宅”。“不老宅”住着一位姓邵的老头,您没看错,一个四合院子就住着一位老人。
  没人知道邵老头多大岁数,也没人知道他何时来到土镇。因为最早的土镇,在1945年的大饥荒里成了鬼村。许多年后,有人开始到土镇安家,此时“不老宅”和邵老头就已经在那里了。
  土镇后面的峡谷,被特别有钱的一个外地大老板承包了,准备投资两亿元,开发旅游业。为了修一条通往峡谷的道路,土镇要整体搬迁到山外去。
  土镇所有的村民都搬家了,只有邵老头不搬。无奈之下,大老板开始派人强拆。
  第一次强拆,几个壮小伙爬上“不老宅”房顶。一个人刚揭开一片瓦,一只巨大的蜈蚣在那人脚踝上咬了一口,摔下来断了一条腿。另一人再去揭开一片瓦,又一条蛇窜出来,那人也掉下来摔断一条腿。
  第二次大老板派出了铲车。铲车开到“不老宅”墙外,司机下车去察看地形,刚走到翻斗下面,翻斗突然没有任何征兆地落下来,砸在了腿上。
  大老板不信邪,亲自出马,带了很多人马和各种重型装备,他站在“不老宅”门外,刚一挥手,手机响了。他老婆打来的,说他爹在街上被车碾压了,恐怕双腿都保不住了。
  从此,“不老宅”就被保留下来。
  我本来是要进峡谷的。看完这座孤零零的四合院,听完三轮车夫讲的故事,我才发觉,这个无名的峡谷其实也是一种指引。
  “不老宅”才是我真正要找的地方。
  站在“不老宅”门前,我一直惶惑不安的内心刹那间平静下来,走失许久的“洁静精微”状态渐渐回归。
  隔着厚重的黑漆木门,我能看见一个黑发白须,面庞清瘦的老人,他双目微闭,气定神闲,盘腿坐在院子中间。
  正要抬手敲门,一个苍老却深邃的声音传出来:“进来吧。”
  我推门而入。
  果然,一个黑发白须,一身灰色粗布服饰的老人坐在院子中间。我明白,他一直在等我。
  我轻轻走近他,跪拜在他身边,叫了声,“师傅”。
  老人面含微笑,慢慢睁开双目,慈祥地看着我,像招呼他回家的孩子一样,轻声说:“还好,你没误了吃饭的时辰。”
  我搀住他。他缓缓站起来。像一面缓缓升起的旗帜,庄严肃穆,令人景仰。在他那不足一百六十厘米的身高跟前,身高一百八十厘米的我却显得格外渺小。
  老人姓邵,名天门,字神机,号石经山人。他大约生于清道光十五年,也就是第一次鸦片战争前五年。我见到他时,他已近一百八十岁高龄。
  我在“不老宅”住了两年零七个月。
  我一直陪伴着邵天门老人的最后岁月,记录下他神秘、传奇且匪夷所思的一生,并目送他的魂灵飘向云端。
  两年零七个月,他和我讲了许多话,有些话是《易经》里的,有些我从没在哪一本书里看到过,也从没听别人讲过。他的话,几乎从不会讲第二遍,唯一多次重复的一句话是:顺天受命,知至知终。
  邵如林回到家,换下官服,满面春风踱步到饭厅,夫人梁氏早已迎在门口,笑吟吟地问:“雨山,看你这般神情,可是要升官了吗?”
  邵如林字雨山,鸿胪寺少卿,曾在钦天监任职。
  “林大人一把火烧了蛮夷两百万斤鸦片,大长国人志气,万岁爷连呼‘大快人心’,我焉能不喜。快拿酒来,我要浮一大白。”
  邵如林在饭桌前坐下,正要对等候已久的家人开口说,“吃吧。”
  邵天门脚踩着矮凳,趴在桌沿上,望着他突然说:“爷爷,你快要死了吗?”
  满桌老小,顿时吓瘫。
  邵知理一巴掌掴在天门的脸上,狠狠地望着自己的夫人严氏说:“抱出去。”
  邵如林脸色铁青,但仍用和缓的语气说:“童言无忌,不要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邵知理对着父亲赔笑:“父亲,都是不肖子管教无方。”
  严氏抱起天门,羞愧地逃出饭厅。
  好好一顿饭,让五岁的邵天门一句话搅得索然无味。
  这句话,邵如林不是第一次听天门说了。去年冬天,天门曾对他的乳娘陈氏说过。那次天门在邵如林的书房玩耍,陈氏进来给天门添衣裳。天门一抬头,对着陈氏说得就是这句话。三个月后,陈氏得急病死了。
  当时邵如林只当小孩子的一句无心之语。陈氏死后,他回想起天门的话,曾疑惑了一阵子。
  家里人一向从无人提及“死”字,即使偶有亲友过世,也多代以“故去”、“仙逝”等敬辞,一个五岁的孩子,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呢?
  邵如林是易学家,从常人常语里都可以捕捉到不平常的讯息,对异常的征兆不可能无动于衷。
  半年过去,天门再无异常举动,他还道是自己多心了。
  不料,今天这孩子竟说出半年前同样的一句话。邵如林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难道天门这孩子开了天门,可以预见他人的生死?
  邵如林有些后悔给孙子取名“天门”了。
  邵家自先祖邵康节先生始,虽世代精研易学,博得理学世家的美名,可是全凭祖传一本秘宗外加个人的努力修习,此外并没出过奇异之人。
  天门乃懵懂小儿,仅仅背过几首简单的唐诗,尚未开始识字,阴阳五行知识一无所知,不可能懂预测之术。
  莫非这孩子真的是天赋异禀。
  这倒并非绝无仅有,西域喇嘛不是有灵童转世嘛,或许邵家先辈经天纶地之精华,经千年轮回,全都赋予天门身上也未可知。
  邵如林闷闷不乐地回到书房,孙儿天门那句咒语般的话不断在耳边回响。
  那么如果天门的话是一种预言,自己会因何而死呢?
  邵如林五十有四,身体尚可,无病无灾,不会死在疾病上。他在钦天监当职二十年,主司天象卜噬,在鸿胪寺少卿任上五年,从未出过半点差错,即使偶有差池,圣上也绝不会治他以死罪。
  邵如林思来想去,只有一件事是他的心病。
  那是六个月前,他和林则徐的一次夜谈。
  那时林则徐刚被道光皇帝任命为钦差大臣,将要前往广州禁烟。
  林则徐比邵如林长一岁,林大人官至从一品,邵如林只是从五品的少卿。两个人地位悬殊,却是无话不谈的莫逆之交。
  作者:十八味 时间:2015-11-04 23:30:00   

  “两年零七个月,他和我讲了许多话,有些话是《易经》里的,有些我从没在哪一本书里看到过,也从没听别人讲过。他的话,几乎从不会讲第二遍,唯一多次重复的一句话是:顺天受命,知至知终。”这句话还真是首次听说,前半句大概能懂,可这下半句就不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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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语出易经:知至至之,可与言几也。知终终之,可与存义也。是故居上位而不矜,在下位而不忧,故乾乾因其时而惕,虽危无咎矣。
  邵如林获知林大人受命赴广州禁烟,连夜前往林府话别。
  林则徐挽着邵如林的手,在书房坐定。邵如林起身一揖到地说:“林大人,如林不如林啊。大人忧国忧民,胆识过人,在下五体投地。”
  “雨山兄,言重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拼上我这把老骨头,能为孙子后代谋一个干净世界,总是值得的。”
  “少穆兄说的好,”邵如林略一沉吟道:
  “想必少穆兄已胸有成竹?”
  林则徐摇了摇头:“引狼入室容易,虎口夺食难啊。雨山兄可有良策?”
  邵如林苦笑:“不才只通阴阳之术,哪里懂治国方略。”
  “那就请雨山兄为我占一卦,看看此去吉凶如何。”
  “敢不从命,我为少穆兄测个字吧,请兄长写一个字。”
  林则徐并不拿笔,而是望着墙上挂的书法条幅,那是自己手书陆游的诗句“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林则徐指了指“忘”字道:“就这个字吧。”
  说完似乎觉得不妥,忙改口道:“还是那个‘家’吧……嗯,就是‘家’字”
  邵如林见林则徐如此举棋不定,心里不由一凛,不由暗自神伤,看来林大人此番南下,一场腥风血雨是免不了啊。
  邵如林闭目思索一会儿,睁开眼道:“少穆兄,你先选‘忘’字,但是忘含亡,觉得不吉利,转而指‘家’字,你的犹豫在于,虽有生死置之度外的打算,但怕的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于家国无功。”
  林则徐点下头。
  “‘忘’是因,‘家’是果。只有先让敌方心死,才可保自身不亡,然后家国安宁。”
  林则徐眼前一亮。
  “但是少穆兄求的这个卦,归根结底要回到‘家’字,家是一个宝字头,下面是一群猪。”
  邵如林指指头顶,悄声道:“今上英明,无奈殿堂之上蠢货太多,你真正的对手不是外敌,而是朝中。”
  林则徐点点头,又摇摇头。
  邵如林迟疑片刻,接着说:“‘家’字有两解,一吉一凶。吉在于,兄若禁烟成功,便成为国之重器,歌舞升平,会被供在殿堂之上。凶在于,兄若不能快刀斩乱麻,成功禁烟,定会跳出一帮蠢货坏事。一旦坏事,会回到……”
  林则徐抢道:“会回到‘忘’字上,我只有以死谢罪是吗?”
  邵如林心道,哪有以死谢罪那样简单,怕是要有亡国之忧。可是他知道林则徐饱读诗书,聪明绝顶,有些话不能说得太明白。况且他即将赴任,怎么能以不祥之语送行?
  想到这里,含笑道:“少穆兄不用如此悲观,猪是用来祭祀的,再怎么凶猛也伤不到人。”
  他说的是一头猪,如果是一群猪呢。邵如海不知道林则徐能否懂得他的言外之意。
  林则徐哈哈大笑道:“雨山兄,说的好,就请静候佳音,等我回来吃肉喝酒。”
  邵如林不便多言,与林大人聊了些朝堂趣闻,起身告辞。
  林则徐到广州后,雷厉风行,手段强硬,不仅强行收缴英国商人的鸦片,还一把火全给烧了。
  作者:十八味 时间:2015-11-04 23:35:00   
  楼主故事写得有趣,以易经为旨,以人生故事为趣,娓娓道来,娓娓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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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
  这事做得过于决绝,朝堂上多有担忧,保守派认为,林则徐虽说做得是国人畅快事,可是毕竟有通商条例在,人家的货物堆在仓库里,那是人家的财产,可以令其运走,再退一步可以下不为例。无条件收缴并销毁,总是过于激进了些。
  保守派的话不能说没有道理,不过,顽疾需下猛药,和蛮夷讲道理怕是太费周折,时间拖得久了,于禁烟大计不利。
  邵如林想到为林大人解的那一卦,有“只有先让敌方心死,才可保自身不亡,然后家国安宁。”之语,也有“快刀斩乱麻”之语。
  不管林大人是否听信了自己的卦语,自己之言和林大人之行是相合的,也就是说,从此自己和林大人成了一条船上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邵如林不担心自己的荣辱,他担忧的是林大人的荣辱成败。
  设若因为他的卦语,陷林大人于水火,他岂能心安。
  不过他转念一想,林大人乃湖广总督,谋略过人,做事自有主见,岂能被几句文字游戏左右决断呢。
  自从林则徐入广着手禁烟开始,邵如林就这样日日煎熬着,生怕有坏消息传来。
  如今,林则徐在广州禁烟势如破竹,灭了洋人的威风,举国上下,一片欢腾。道光皇帝还亲题“福寿”匾为林则徐祝寿,朝堂上的质疑也渐渐平息,他自然喜不自胜。
  他希望英人因忌惮林大人的威仪而遵从禁烟令,从此相安无事。
  此时,因为孙儿天门的一句话,邵如林又忧虑起来。禁烟的事不会再发生变故吧?
  邵如林想为后面的局势卜上一卦,无奈心不静,无法起卦。
  邵如林让把天门带过来,他要试试孙儿是否真有出奇之处。
  邵知理领着天门去见父亲,一路上千叮咛万嘱咐,要儿子不可胡说八道。
  他不明白,五岁的孩子,嘴不走心,哪管大人那些七规八矩。
  邵家谨遵祖规,家风端正,家规颇严,邵府上下长幼有序,在邵如林面前无不谨慎小心。只有天门,是邵如林唯一的孙子,从小极尽宠爱,另外他尚是孩童,所以向来肆意顽劣,无拘无束。
  天门进了爷爷的书房,不由分说直接踩着凳子爬到了书桌上,摸起笔在纸上一通乱画。
  邵知理向父亲请过安,忙要去抱天门下来。
  邵如林一摆手说:“不要动他,让他随便画。”
  少顷,天门已经画完,丢下笔,自己爬下来,跑到一旁的卧榻上玩去了。
  邵如林拿过天门画过的纸,一看之下,大吃一惊。
  你道那纸上画的什么?竟是周易六十四卦里其中的“遁”卦。
  邵如林飞快地在心里解了卦意,解完朝椅背上一仰,脸上阴云密布。
  邵知理偷眼瞄了下纸上那些清晰的线条,也看出那是遁卦,再合一下当天的天干地支,天门画的竟然是一个极凶的卦。
  邵知理不知如何是好,无力地解释道:“小孩子乱画的,父亲不必在意。”
  邵如林叫过天门,抚着他的头问道:“你知道什么是八卦吗?”
  天门说:“不知道。”
  “告诉爷爷,你画的是什么?”
  “不知道。”
  “你为什么要画这个东西?”
  天门想了想,摇头说:“没有为什么呀!”
  “你心里在想什么?”
  “一条河,一只大乌龟在里面游。”
  一条河,一只大乌龟?难道天门心里映照的是“河图洛书”?难道天门真有与生俱来的不测而预的天赋?
  邵如林感觉和自己对话的,不是一个五岁的幼童,而是一个高深莫测的同龄人。
  邵如林问天门:“这个卦是为谁画的呢?”
  天门不假思索:“你呀!”
  对照饭桌上天门说过的那句话,邵如林沉默了。
  邵如林从来没有如此挫败过,也从来没有如此颓废过。
  他几乎不敢相信面前是自己年仅五岁的孙儿。
  他几乎不敢直视天门天真无邪的眼睛。
  邵如林示意邵知理把天门送走。
  看着天门蹦蹦跳跳出了书房的门,邵如林且悲且喜,自语道:“我命不久也。千古一人也!”
  凭他的悟性,凭他的见识,他可以认定,天门一定是通灵神童,天门不仅有着无师自通的灵性,而且有着神奇的能量。如此奇异之人,只在民间偶有传说,从来无缘得见,由他往上祖祖辈辈都没遇过。
  没想到这样的人竟然是他孙子。如同一个平凡百姓家,突然出了位帝王一样。不可思议,无法相信,又受宠若惊。
  他不希望这是真的。不是因为天门预言了他的生死,而是担忧为他的家族带来灾难。
  一将功成万骨枯。万骨里也会有自己的亲骨肉。
  如来或观音现世,对世人众生是福音,对他的家族家人呢?那是无法享受平常百姓快乐的悲情。
  他的担忧还在于,这种异人,一般有两种结局,要么成神,要么成鬼。要么天堂,要么地狱。
  精通周易的人,一般都看破红尘,不膜拜神,也不惧怕鬼。他只希望子孙后代衣食无忧,平和一生。
  邵如林研墨提笔,写了一纸遗书,看了又看,不禁泪下。
  这时邵知理送走天门,转身回来。看到父亲落泪,“扑通”跪倒在地说:“父亲,子孙不孝,惹您老人家生气了。”
  邵如林把遗书收进抽屉里,说:“起来吧,高兴还高兴不过来呢,我为什么要生气?”
  知理道:“父亲,您看天门这孩子是怎么了?”
  “知理,你教过他《易经》吗?”
  知理懂父亲的意思,忙道:“只让他背过几首唐诗,《三字经》也是刚开始读几句,从来没有教过他高深的学问,我占卜时也从不让他在身边。”
  “天门出生后,我取先祖康节先生《梅花诗》里的‘天门’二字作他的名字,原意是要他继承邵家传统,发扬易学精神,现在看来,一切都是冥冥中注定的,这个名字本是先祖预留给他的。”
  知理惊讶地看着父亲。
  “天门是开了天门了。这是邵门之幸,不过,也有隐忧,他还太小,怕他知世过早,强开心智则伤身体,会折福折寿啊。”
  “父亲,那该如何是好?”
  邵如林沉思良久,说:“为他找个待年媳吧,或许能压制住他的蓬勃之气。”
  待年媳就是童养媳,为因驻邪而体弱的幼童布风水局时常会用到,这个知理懂的。
  知理对父亲的话深信不疑,问:“父亲,要多大年龄的女子才好?”
  “要长天门整旬,多一岁少一岁都不起作用。”
  整旬就是大天门十二岁,与天门的年龄太过悬殊,这样年龄的女孩可不好找。为了天门的一生,再难办的事也要去办。知理没有半点犹豫,说:“好的父亲,我马上去办。”
  这件事情关系重大,知理不敢大意,他决定亲自去办。
  邵知理再三打听,找到京城最有名的媒婆俏三娘,一见面便给了她一个银锞子。
  俏三娘喜得脸上的脂粉“哗哗”直掉,作揖道:“邵大爷有何吩咐尽管说,何必这么破费。”
  邵知理一个高帽甩过去道:“我知道三娘神通广大,为人厚道,我相托的这件事,只有您能办得了,也只有您能办得好。”
  “能得到邵大爷这么高的褒奖,三娘死也值了,有事您说话,除了到月姥娘上请嫦娥三娘办不到,在凡世间说媒拉纤,三娘从没失过手。”
  “三娘爽快。是这么一回事,前些日子老爷子得了个梦,醒来嚷着要给孙子说个媳妇。我们家的规矩严,谁也不敢问怎么回事,只好照办,就是图老爷子乐呵,你说是不,因此只有麻烦三娘了。”
  易经里说——看贴回贴,善莫大焉!!!
  作者:布金满地 时间:2015-11-07 22:15:00
  楼主:程小程1 时间:2015-11-07 20:19:00
  易经里说——看贴回贴,善莫大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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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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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善
  作者:善恶无赦 时间:2015-11-07 23:21:00  

  和为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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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好
  作者:善恶无赦 时间:2015-11-08 23:37:00   
  求继续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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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继续
  三娘行走江湖多年,她已经从邵知理的行为举止中看出端倪。邵如林虽说只是个从五品的小官,但在京城也算是官宦人家,如果他家少爷不呆不傻又不残,自有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等着,何用邵家大爷如此劳神。这里面定有蹊跷,看来又能狠赚一笔银子啦。
  想到这里,三娘眉开眼笑道:“好事,好事,这是做儿女应该尽的孝心,敢问少爷今年贵庚?想找个什么样的人家?”
  “这个嘛,犬子今年五岁,想寻一个十七岁的待年媳。三娘,不难办吧?”
  原来是这么回事。三娘有些失落,但眼珠子一转,笑容不改说:“办是能办得了,只是找十七岁的女子有些难。大爷您想哪,现如今好人家的,长得出溜的女儿,哪个不是十三四岁就订亲,十五六岁就出阁?”
  “三娘的意思只能找个腿脚不全乎的,或者呆傻的?”
  “那哪能,像邵家这样名门望族,真找个那样的,别说您啦,三娘第一个不答应。大爷,有一个办法您看成不成,我到乡下去物色物色,兴许有穷苦人家或急等用钱的主,您使点银子,我帮您寻个模样俊,心灵手巧的女孩儿,对外就说是使唤丫头,等少爷大了,再说个门当户对的小姐,如何?”
  “还是三娘想得周到,就依三娘的意思办吧。不怕花钱,但有一条您千万不可糊涂,一定要十七岁的少女,差一岁您可就白忙活了。”
  “那是,那是,三娘几时做过糊涂事。”
  俏三娘喜滋滋地领命而去。
  再说邵如林,连着三天清晨卜了三次卦。
  两卦为林则徐,一卦为自己。林则徐的卦象很平稳,符合目前的处境。虎门销烟后,英商人虽然四处叫嚣,要求赔偿损失,倒也没掀起什么大风浪。英领事义律也给发来照会,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并没什么厉害冲突。
  邵如林心下甚慰,只要林大人在南方能稳定局势,英人的怨气会慢慢消退,因销烟带来的不稳定因素也会很快平息。
  邵如林自己的卦象也看不出不吉之兆。至少是这个月内不会有任何不测。
  想到天门那句谶语,邵如林实在烦恼,又不免怀疑自己的判断了。那到底是小孩子的一句无心之语,还是自己看得不如天门更远呢?若仅是一句谶语也还罢了,天门画的那个对自己极凶险的“遁”卦又作何解释呢?
  不管了,一切让时间来验证吧。
  懂易之人,多乐天知命,邵如林并不计较个人的生死荣辱。一切都有命数,多虑无益。
  邵如林心情渐渐晴朗起来,信步走向后花园。
  转眼三个月过去。
  这一日晚间,邵如林正在书房读书,仆人过来禀报,说是文华殿大学士穆彰阿大人差人来请,叫他去穆府品茶赏月。
  穆彰阿权倾朝野,炙手可热,可邵如林却与他从无交集,他突然要见自己,到底所为何事?
  邵如林不敢怠慢,马上更衣,乘了轿去见穆大人。
  进了穆府,七转八转,绕过三个月亮门,邵如林就看到穆彰阿亲自站在书房门口等候。
  邵如林受宠若惊,忙上前请安。穆大人一把拉过他,亲热地说:“雨山兄不必客气,快快里面请。”
  宾主落座,寒暄过后,穆彰阿道:“再有四个月便是皇太后的寿辰,因为禁烟之事,太后颇多微词。虽说太后的烟供并没有少,但关于禁烟的风言风语让她很不高兴。圣上的意思是借祝寿让太后乐呵乐呵。雨山兄恐怕要忙活一通了。”
  邵如林道:“这是为臣子应尽的职责。”
  穆彰阿话锋一转道:“雨山兄对禁烟之事如何看?”
  “禁烟是圣上亲自裁决的大事,下官不敢枉议。”
  穆彰阿低声道:“今日接到南方密奏,英人正在悄然调兵,恐怕一场战事不可避免,这件事令圣上颇难决断,依兄之见,如果开战,胜算几成?”
  邵如林终于明白了穆彰阿见他的真正用意,心里有些慌乱。小心翼翼地问道:“穆大人可是要下官请示天意吗?”
  “我正有此意,雨山兄不妨卜上一卦,”穆彰阿提醒道:“圣上所虑的是太后寿辰将至,一旦开战,怕要让她老人家担惊受怕。圣上可是大孝子啊!”
  作者:烟波岛主 时间:2015-11-09 13:56:00  
  楼主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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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继续
  这句话再明白不过,语气里透着惧战之意,邵如林不知道究竟是圣上的意思还是穆彰阿的意思,一时踌躇起来。
  邵如林静下心神,专心请教天意。一卦出来,吉占六成,凶占四成。按卦象暗示,如果开战,当然是有胜算的。
  假如对面坐的是林则徐,邵如林可以如实解卦给他听。禁烟初见成效,依林大人的禀性,不管天意如何,一定会迎战挑衅,维护天威。现在面对的是穆彰阿,他就不敢直言相告了。因为果如卦语,一战而胜自然皆大欢喜,一旦战败,凭穆彰阿反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为人,他区区从五品小官吏不足为惧,林大人定会为穆彰阿所不容。
  邵如林不知如何开口。
  穆彰阿见他发呆,道:“雨山兄,怎么不说话?”
  邵如林拭了下额头的汗珠,说道:“穆大人,不知道怎么了,不才今儿心神不宁,所求之卦也混浊不清。开战之事,关乎国本,下官不敢信口雌黄。请穆大人宽允,容下官明晨再卜一卦。可否?”
  穆彰阿知道他是为难,也不点破,笑道:“好,就依雨山兄的意思。”
  邵如林出了穆府,仰头看天,在心里默念道:“难道我的劫在这里?!”
  等了三个月,不见俏三娘露面,邵知理生怕父亲责怪,很是焦急。
  事实上俏三娘不仅是京城有名的媒婆,还是京城最大的人贩子。她在各省都布有下线,想找什么样的姑娘,不出十天半月立马送到。
  只所以让邵知理等这么长时间,这是俏三娘的手段。上赶着不是买卖,拖得时间越久,越表明这个差事的艰难,好以此来讨价还价。
  正当邵知理将要失去耐心时,俏三娘出现了。
  这一回,俏三娘描了淡妆,并且有意弄些锅灰,浅浅地抹在眼窝里,整个人看上去又憔悴又疲惫。
  俏三娘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一个女孩儿。
  邵知理见了三娘,正要抱怨几句,见她精神大不如从前,又不忍心了。于是礼节性地问道:“三娘这是怎么了,敢是病了么?”
  三娘察言观色,瞧出邵大爷的不爽,心里暗乐,脸上却是邀功请赏的神情:“邵大爷,三娘是病了,是累病的。为您这份差事,三娘也是拼了老命了,这三个月,山西山东遛个遍,河南河北跑断腿,就差掘地三尺了。谢天谢地,终于没白遭一回罪,您上眼瞧瞧,这孩子还满意吗?”
  邵知理听三娘这样说,又见她一脸倦容,满心的不快顿时烟消云散,道:“三娘受累了,待会儿重重有赏。”
  三娘连声应着:“应该的,应该的。”说着把身后的女孩推到邵知理跟前。
  邵知理定晴细瞧,眼前的女孩皮肤略黑,面黄肌瘦,看不出有多大年纪,倒是能看出是穷苦人家的孩子。
  邵知理问她:“姑娘叫什么名,哪里人?今年多大了?”
  女孩儿瞧了一眼三娘,抿着嘴不说话。
  三娘道:“不用瞧我,如实地跟邵大爷回话。”
  女孩儿收回目光,低头看着地下,说:“民女叫杏儿,家住豫北黄河边上,今年十七岁。”
  邵知理唬她道:“我看你不像十七。”
  杏儿小声分辩道:“是十七岁。”
  三娘在旁笑道:“邵大爷,您老放心,三娘做事一向钉是钉铆是铆,可不敢自坏名声。”
  邵知理点点头,又问杏儿:“家里还有什么人?这么大了为何还没有出阁?”
  杏儿又去看三娘。
  三娘喝道:“邵大爷问你话,老是看我干什么,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不用藏着掖着。”
  杏儿说:“我娘早死了,爹前年黄河发大水冲走了,我住在一个远房姑姑家,没人管我的婚事,因此就耽搁了。”
  这孩子的身世还挺苦。邵知理不由动了恻隐之心,说:“如今你到了这儿,你的苦日子就到头了。”
  俏三娘见邵知理认可了杏儿,一颗心放下来,说:“邵大爷,要不要请少爷出来见见她媳妇?”
  她就是这么随口一说,一个五岁的小孩,知道什么是媳妇是丫头。
  邵知理说:“不用了,让杏儿先下去换身衣裳吧。”
  俏三娘心里美得不行,开始盘算能在邵家榨出多少银子。
  杏儿一随丫环出去。俏三娘立马开始诉说辛苦,说着说着眼圈都红了。
  作者:久巽 时间:2015-11-10 14:4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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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黑暗中的茄子 时间:2015-11-10 15:5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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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非来之来 时间:2015-11-10 17:09:00   

  支持楼主继续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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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继续……
  “邵大爷,这也就是看在您对老爷子的一片孝心上,我也是敬重您家邵大人德高望重。换作别家,给多少银子我都不侍候。不瞒大爷说,这仨月我瘦了二十斤。”
  邵知理含笑看着她说:“三娘说个数吧。”
  三娘掰着手指头道:“我这有账,保证不讹大爷您的银子。我跑了四省二十八县,多少村子也数不清了,光车马费就花了五十两银子,吃住是能省则省,花了十两,杏儿的姑姑要的倒不多,我连哄带诈只给了她五十两。拢共您给一百两银子吧,那十两算三娘给杏儿的梳头钱。”
  邵知理心道,你可真敢狮子大口开,一百两银子得买多少丫头呢。可是这事又不好讨价还价,好在他平日里帮别人安坟立宅也攒了些钱,一百两银子对他来说并不为难。
  邵知理起身去内室取了一百两银票出来。
  这时,杏儿换了一身新衣裳,回来拜谢三娘。三娘拉着杏儿的手,亲娘骨肉般一番嘱咐叮咛。
  娘俩正说着话,一个丫环追着天门跑了进来。天门一进屋,猴儿似地,“哧溜”一下钻进了八仙桌底下,拱出头来朝丫环做鬼脸说:“你追不上,你追不上。”
  丫环见邵知理在屋里,马上停住脚步,垂手而立不敢言语。
  邵知理从桌子底下拉出天门,朝三娘歉意地说:“见笑了,都是老爷子宠的,这孩子淘气惯了。”
  杏儿一见天门如此可爱,竟然褪却羞怯,一脸的温柔,伸手把天门抱了起来。
  众人正惊愕间,只见天门看了杏儿一眼,拿手在她额头上摸了摸说:“放下我,抱你自个的小孩去。”
  作者:绿_腰_儿 时间:2015-11-10 18:24:00

  文笔不错,楼主继续。坐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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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谢鼓励
  俏三娘不知天门的底细,以为是小孩子的玩笑话。笑道:“敢情这位就是少爷吧,你看多招人疼爱。大爷,您还别说,这俩人真投缘。”
  邵知理知道儿子的灵透,马上警觉起来,眼珠子一动不动盯着杏儿看。杏儿已经被天门说得红了脸,站在那儿局促不安,竟忘了放下天门。
  天门挣脱下来,一转身跑没了影。
  邵知理瞪着杏儿问道:“你老实说,你可是生养过孩子?”
  三娘听他这样说,顿时急哧白脸起来:“邵大爷,您这是怎么话说,杏儿还是黄花大姑娘呢,连嫁人都没有,怎么就生养过了。”
  自己翻页——大国隐士
  邵知理不理会她,冲杏儿怒喝道:“还不讲实话吗?”
  杏儿吓得肩头一震,不由自主地跪到地下,双目流泪说:“大老爷息怒,民女知错了。民女不是十七岁,是十八岁,前年出嫁,成婚才三个月,丈夫到黄河里打鱼,发大水冲走了,去年生的小孩,刚满月就出天花死了。”
  邵知理怒不可遏,猛地一掌把银票拍在桌子上,冲三娘喝道:“俏三娘,你这是成心要害我们邵家吗?!”
  俏三娘已经懵了,瞅一眼桌上的银票,又瞅一眼杏儿,瞠目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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