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中年魔术师也不做什么推辞,直接让钱揣在怀里,对着老头子们道,这钱我本是不该要的,但是我和我师父现在真的很需要这笔钱,我也就厚着脸皮收下了。
一听他这样说话,老头子立刻宽慰他道,都是江湖行走的,相互照应本也是应该的,只是这次身上没带多少现金,这次生意赚到的钱得回家交账,他们也不敢做主动用。只要这魔术师不嫌少就好,如果能对他们现在的生活有所改善,那就更是再好不过的了。
中年魔术师听了老头子的话,也是一副坦然之情,忽然间,他道,既然两位大爷给了赏,那我就演点真家伙给大爷看,两位给掌个眼,演得好那我本分,演得不好也高抬贵手,莫跟小的计较,小人这边行礼了。
说着那魔术师弯腰就跪,然后家里两个老头子却丝毫未动,就这样活生生的受了那魔术师的一记大礼。因为两人知道这是彩门的规矩,刚才那刘魔术师的一大堆话,只是彩门出活儿之前的贯口。显然是这刘魔术师拿了老头子的钱,也有些羞愧,就像玩点真活儿,也算是回报老头子们的恩情。对于江湖上的这种报恩之举,老头子们自然是不好推脱的。
于是,只见行完大礼之后的刘魔术师,挥手之间,就变出一个布团,再一挥手,一张半米见方的大红布就平铺在了几人的地面之上。家里那两个老头子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就看见一张红布铺在里自己脚前的地面上,那红布上还布满了用金丝缝制的古怪图案。老头子正要出言相询,那刘魔术师却一个健步跳到了红布之上,微微将腰身一弯,左手朝下就向着地上的红布摸了过去。然后就在他左手接触到红布的那一瞬间,老头子看见地上的红布出现了一种奇异的波动,怎么说呢,用家里老头子的话来说,就是那红布似乎根本就不是铺在平地之上的 ,而是盖在水面,而且它还在随着水面而起伏,那红布表面的波动就如同是在池塘里丢进了一块石子一般,宛如水波一样荡了起来。可是就在老头子还沉浸在那红布诡异的波动之时,更令他们意想不到的事情却发生了,那个刘魔术师的整条左臂都插进了那红布之中,刚才明明看得清楚,红布上没有破洞,这后台的地板上更是没有什么暗格孔洞之类的东西,然而这刘魔术师的的整条左臂却消失在与这红布和地板的接触之中。
家里老头子这时候看得心中一惊,不由得朝前迈了一步,欲再看得仔细一些。可是刘魔术师的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一般,老头子看得快,而他的动作更是迅捷。等家里老头子迈出的那一步踩在地上之时,刘魔术师已经从地上高高跃起,刚才他那消失掉的左臂也重回到了他的身躯之上。
老头子此时都已经呆住了,忙上前摸了两下他的左臂,发觉那确实是实体,而非幻想之后,才问道,刚才你那是怎么了?为什么整条手臂消失不见了?
可是刘魔术师却笑而不答,只是将左手伸过来,把手里的东西放在老头子的手中,说道,把这个交给你们朋友。老头子低头一看,发现是一个纸团。而那刘魔术师说完这话,他就弯腰一抄,把那红布从地上拿起放在桌上,转身又坐回到化妆台前,继续卸起了他的妆来。老头子还想再和他说几句什么,却发现刚才上场的那些舞蹈演员又全都下场,回到了后台。刚刚才安静了短暂几分钟的后台又立即变得吵杂了起来,在这种情景之下,老头子肯定也不好再问那刘魔术师什么,只能行了一个礼,告辞而回。
回到观众席之后,老头子将手里的纸团递给了请他们来的老板。那老板一脸不解的接过纸团之后,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一把奔驰的汽车钥匙。觉得那钥匙有些眼熟的车钥匙的老板立刻摸了摸身上的口袋,这才发现原来那把钥匙就是他自己的车钥匙。那老板问家里的老头子这是怎么一回事,家里老头子只是笑着告诉他,这钥匙是刚才在外面的过道捡到的。那老板听了也是半信半疑,最后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家里那两个老头子此时的心里却如同有人在敲鼓一般,咚咚得响个不停。刚刚那后台距离观众席少说也得有几十年得距离,难道是那刘魔术师消失的左臂跨越了这个物理距离,趁这老板不查之际,将他身上的车钥匙给盗走了?如果是那样,岂不是只要他想,方圆百米之内的任何人身上的任何东西他都可以轻松取走?又或者这一切只是他的障眼法,这个车钥匙是他之前就已经从这老板身上取走的?可是他又是在何时下手的呢?最关键的是,一开始他又不知道家里老头子回去后台找他,他盗走那老板的车钥匙又有什么用处呢?难不成他还是先知,能够预知后事?可是刘魔术师那左臂又是怎么消失的?和那张红布又有什么关系呢?
家里老头子坐回观众席之后,脑子里一直在想着这些问题,后面的节目也都没看,不知道都演了一些什么。直到后来那个老板带他们回到了酒店,他们还一直在想刘魔术师到底是用何种手法,才完成了这一看似神技的戏法。
回到家后,老头子把他们在东莞遭遇到的这一奇事说给了其他人听,结果没有一个人能够想出这事那刘魔术师是如何做到的,不知道这是他自己的异能还彩门的不传之秘。而对于刘魔术师的“老彩”师父,家里老头子们也觉得不能见死不救,于是按照江湖规矩,他们事后又专程派人带着一笔钱返回东莞去寻刘魔术师。结果却发现刘魔术师已经辞掉了他在那个夜场里的工作,老头子又废了一番力气,找到了他的住址,登门之后才发现那里同样已经是人去楼空。从那之后,这刘魔术师的踪迹,家里人真的就再也没讯到过。也不知道他的师傅现在是否健在,而他现在又在哪里的这种夜场里讨着生活。直到现在,家里逢年过节的时候,老头子们还是会偶然谈论起这个东莞的刘魔术师,也是直到现在他们依旧没有想出刘魔术师当时展现的那手神技是如何做到的。
如果有一天,你在某个夜总会之类的场所,看见一个面无精神,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变着那毫无精彩可言的无聊魔术时,不妨将掌声拍得大一些送给他吧,也许那就是我们唯一可以给予这些依照祖训不可显露身手的江湖高人们的礼物了
狱虎
今天故事之前我觉得需要叨念几句,我在决定写这些乱七八糟的故事之前,原本的定位就是写一些所谓的灵异。然而大多数人心中的灵异,无非就是妖魔鬼怪,精魅邪祟这类,而我写的多是术法奇人,始终有些不合主旨。但是我所理解的灵异,却是可以分成两部分:灵者,山精阴魄,邪妖灵物,包括常说的神鬼仙家,这些都算是我理解中的“灵”。而所谓的异,就是异术奇人,修行能士,包括那些如今已经不常见的行当从事者也都可以算在“异”中,取其日常难得一见奇人怪事的“奇异”之意。因而我自己觉得我的故事可能不符合他人的要求,但是每一个都能算是属于自己理解中的“灵异”范畴,所以以后大家也不要纠结于那些无谓的方面,故事而已,过于当真执着就没有什么意思了。可是我自己也晓得讲了太多古人和术的故事,也难免让大家听得有些腻烦了,于是我今天就讲一个传统意义上的“灵异”故事好了。
很多人受了如今风靡网路的此类小说的影响,觉得这个遇个厉鬼什么的可以算是普遍现象,随便刨个野坟下个斗,就能引出一串的阴邪鬼怪,又是捉鬼人又是养蛊的,恨不能天南地北跑一圈,来个祖国山河捉鬼一月游。但是实际上,这种事情是很少发生的,这里当然不是说那种鬼压床这类的闹着玩一样的鬼事,而是真正的恶鬼凶神,能够害人性命的灵体。毕竟这也是小概率发生的事情,约莫着能比中彩票的概率大点有限。家里面大江南北这么多分家,百来个做这行的人,一年加起来也遇不上三两次,也不知道那些能够天天撞鬼,而且还是恶鬼的人都是一些什么体质,你怎么会如此运气,而且还能那么招这些东西呢?正如我从前说过的,比鬼怪更狠毒是人心,只有我们自己的同类才是人最可怕敌人。每年家里所遭遇的也大都是一些同道中人用异术施法害人的买卖,而真正的鬼神之类却少之又少,但是今天的这个故事却是正经八百的阴邪害人,且听我慢慢道来。
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还记得我曾经讲过一个“术士斗月精”的故事,那里面我曾经介绍过一个旧时候的行当,叫做“红门儿”,而红门儿们又分大红门和小红门。今天这个故事就是在月精那次故事里的红门老头引出来的事。
那年这个红门老头和以往一样,先在山外面找了一个宾馆住了下来,然后找到家里在县城里开的店面,托人把自己的名帖送进山里去。之所以把事情搞得这么麻烦,全是家里做这行的规矩,原因我之前也提到过,这里也就不再多做赘述了。因为红门老头在江湖上辈分不低,名望也不错,家里人自然是不敢怠慢,所以在接到他送来的名帖之后,立即就派了老头子出山,按照名帖上的地址找到了红门老头,问他这次前来是所为何故。
红门老头一见家里的老头,就道,我大老远的跑来找你们家,还能干嘛?
家里的老头子一听,心里就明白了七八分,对他道,这次又遇到了什么难事?怎么还用你自己亲自跑一趟?打个电话不就好了?
红门老头听了这话,立即哭丧着一张脸道,我怕打电话你们家不会管我这闲事,所以还是得自己跑一次才放心。
家里得老头子听到后,心中已经隐约猜到了一点什么,就道,我们家的规矩你是知道的,坏规矩的事我们可不会做的。
红门老头道,坏不坏规矩的这是后话,我就是告诉你们一声,这次我原本是和太白山的一个神荼一起揽得活儿,结果那个神荼前两天死了,我也好容易才捡了一条命,不信你们看。
说着那红门老头把自己的衣袖往上一撸,一条爆着青筋的手臂就出现在家里老头子的眼前。老头子一看那手臂上面的青筋,几乎都已经算是破体而出,而且还泛着黑晕,看上去就如同电影里的镜头一般,可是这时却是真实的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老头子也是被惊得一愣,问红门老头道,你这是怎么弄得?那个神荼也是这样?
红门老头一笑,道,那个神荼说起来也是你们同宗,以前也是一个修道的,之前我也和他搭伙做过几次买卖,本事也不俗,只是这次着了道,把命搭进去了。死的时候浑身都和我这条手臂一样,脸上的筋脉都已经冒出黑血了,我也是运气大,他自己知道这次着了道两人搞不好都得丢了性命,于是废了自己的精魄拉了我一把,我这才逃了一命。不然我要是全身也都变成这样,估计你们家再想见我,就得去我坟上烧纸咱们才能见一面了。
家里的老头子听得有些稀里糊涂,忙问这都是怎么一回事,那红门老头这才把事情的始末,讲了出来。
红门老头说,这次他接到的买卖,是在北方,一开始他还说得有些模糊,家里老头子一听就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北方可大了,你来这边寻求我们家出手相助,又不是怕我们家会去断他的生意,怎么会连个地点都不说?结果再一逼问,这才晓得了缘由,原来他这次的买卖是在帝都北京,一听说这事是发生在北京的,家里老头子也就明白为什么那红门老头这次专门跑到家里这边递名帖求助,还怕家里人不肯出山求助的原因。因为江湖上都知道我们家有个不成文的祖训,常看我故事的朋友也应该知道,那就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就是我们家里的人一概不许入蜀地和京城。具体的缘由也曾说过,不再重复了,只是我要说,时代一直是发展的,老祖宗的规矩也都会随之变化的。原本清朝那时候家里的规矩是说京城和四川的地面,家里的人是踩都不能踩一脚的。后来民国了,军阀混战,天下大乱,家里的规矩就变成这两个地方你去是可以去,但是不可在那里谋职讨生活。然后没过几十年,日本入侵,国共内战,家里跟着共产党这边打天下的人,有好几个就作为家将近臣进京任职,或者是追随着家主入川剿匪,而后被留在当地成家立业。所以这个时候家里的规矩已经不能再坚持下去了,于是当时家里主事的老头子就拍板重新定了家规,也算是家里不可再触及的底线,那就是在京城和四川,你可以随时去住也能过日子,但是绝对不允许家里在这两个地方做活儿,也不可以招揽此二地的生意。所以当家里老头一听这事是发上在北京,当时就有了一丝犹豫,红门老头自然也是清楚我们家的规矩,忙道,如果这次你们家的人能够出手,只能算是帮江湖同道一个忙,这买卖又不是你们自己揽的,也不算是坏了你们家的规矩。
家里那老头子听了他的话也暗自思索了一下,觉得这样说也算讲得通,但始终这事还是得回去和家里管事得老头子说清楚,一切都得听从那老头子的决定方可。于是当时那老头子也没做什么表示,只是让红门老头把这事的来龙去脉继续讲清楚。
红门老头见此也自然不会在这上面再多做纠葛,立刻继续讲述起整件事的起因和经过。
这件事的起因就是北京的一处宅子。红门老头一说宅子,家里老头子也就明白了八九成,一般群里人说到住房,不会用“宅子”这个字眼来称述。但要是你听到做这行的形容哪家的房子是宅子,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性,第一就是这个宅子真的算是一座宅子,也就是那种少说也得几千个平米,独门独院,里面小桥流水,雕梁画壁的古风豪宅。第二,那就是指这个房子有些“不干净”。可是既然能出得起红门老头那个价钱的屋主,自然是不会是那种住公寓单元房的普通人,所以十之八九,这次红门老头接手的活儿就是一个不干净的富家豪宅。而红门老头接下来的话也证实了家里那老头子的猜测,那出事的房子还真的就是一座位于门头沟的古宅。说是古宅其实也不然,那套宅子足足有三进,原本是清朝一位官员的别院,想来也是,门头沟在以前虽说也有很多人居住,但毕竟算得上是当时的京郊,有头有脸的人物谁会把自己家的宅子修在郊区?门头沟附近就是北京的西山,景色也算不俗,想来也是那位京官给自己家里人修来休闲避暑的一座闲宅,不是用来常住的。只是这个宅子毕竟时间太久了,又经历了几次战火的洗礼,再加上文革那么一闹腾,整套的宅院已经被拆得七零八落,不少在里面的住家还自己搭建了棚户和围墙,圈出了自家的一方土地来,甚至还有人在里面种菜养鸡。当时里面住着大大小小十几户人家,后来南方的一个富商看上了这块地皮,花大价钱买了下来,然后他也不用这块地圈地盖楼,就只是单纯的想按照现有残存的房屋和院落,再重新在原址上把这个三进的宅子按原样给攒出来,当成自己在京的住宅。
这个富商也有一些关系和门路,他在买地和盖房的过程中也一直很顺利,可是就在这套宅子眼瞅着马上要完工的时候,在这宅子里就出事了。一个守夜的老头,在一天的清晨发现死在了里面。而随后的验尸报告上说,这个老头是死于心脏瘁死。可是那个富商却得知,这个老头的死因很是蹊跷,因为他的死状甚是可怖,一脸的青筋透着黑光全部都凸了出来,两个眼睛瞪得如同牛铃,收尸的人用手按了好久,才将他的双目闭上。这些细节外人肯定是不会知晓的,医院遇到这类事情也不会过于张扬宣传,只是作为屋主,富商是不可能不被告知的。一个新宅子,还没住人,结果就有人死在了里面,这事你说得有多晦气?而作为一个深信风水鬼神之说的富豪,更是对这异常的介怀。于是他就找了一个江湖上做这行的人去到了他那还没住人的宅子里看看这宅子的风水除了问题,还是有什么妖邪在作祟。
于是这个富商便托关系就近在河北找了一个“天师”来上门驱鬼。一说天师大家都知道这是做什么的,最近一个很火的电影也有涉及到这个职业,主角就是一个捉妖道士。只是很多人对此还是不太了解,基本上概念比较模糊,网上虽然也有关于这方面的详解,可却都不过全面。这里我也就多说几句,所谓的捉妖天师,很自然都是道家的修行人。中国自古宗教繁多,但真正能够降妖除魔的无非也就四大类,一佛教,二道教,三藏地佛教,四民间巫者。然而佛教驱阴破邪的方式大多是超度化解,而以消灭妖魔斩杀邪祟为主要破阴手段的,只是后三者。后两者与本文无关,这里不多提及,这里只单说道教。道教在中国分支繁杂,海外也多有相对独立门宗,往少里说,林林总总也有几十个流派。可是在这里面最主要也最大的门宗却只有两个,一是正一,二是全真。这两个门宗多有不同之处,但总结一下各自的专长,可以简单到八个字,那就是:正一驱魔,全真修仙。关于全真教派,看过金庸小说的朋友应该都不会陌生,只是在小说中,全真教被喻为“天下武学正宗”,是当世排得上名号的名门正派。不仅仅全真教的创始人王重阳是抗金英雄,连他的弟子也都是亲宋抗元的江湖义士,然而在历史中,全真教却是依附女真和蒙古的政权而生存的,丘处机还曾亲赴漠北拜见成吉思汗,确定了道教在元朝初期的江湖龙头地位。后来到了元朝后期,金丹道派与全真合二为一,号称南宗,而原本的全真道教就成了北宗,从此全真教也就有了南北之分。可是全真教派虽然号称真宗,但在后世中始终被正一所压制,也曾一度低迷,直到现在全真教派在声势和民众认知的程度上,依旧是远远不及正一派,不尽引人唏嘘。现今北京的白云观就是全真的三大祖庭之一。
说完了全真,我们再来谈正一。正一道如今是以江西龙虎山的天师府为宗主,虽然如此但是龙虎山的宗主地位其实也是后世朝廷册封的,而非正一最早的源流。甚至连“正一”这两个字也都是在元朝的时候,由元成宗赐下来的。而且正一道本身也是由诸多道派整合而成,什么上清灵宝轻微净明东华天心,大大小小有数十个之多,所有的这些教门都是以龙虎山的天师道为教首。同样天师这个称呼虽然很早就流传于民间,一开始也仅仅是龙虎山的每代宗主的称谓,但真正得到官方的认可也是在元明的时候,在那之前在朝堂之上,正一的宗主大多是以“先生”两字相称。直到明末的时候,天师才逐步演变成了对于正一教内驱鬼道人们的统称。而正一道的教规和对信徒的要求也没有全真那般严格,最大的一点不同,就是正一道是允许信徒结婚生子,甚至不必出家,可以在家修行的,而全真教派却是截然相反。前面说过,正一道的宗主是龙虎山的天师道,也就是龙虎宗。龙虎宗成教的时候大概是是在唐代,直到后来两宋,正一逐渐成型,龙虎宗与正一教内其他两家擅于捉鬼除妖的符箓教门,合称“三山符箓”,一时间在江湖上无人可及。除了龙虎山的天师道之外,另外的两山分别为茅山的上清和阁皂山的灵宝。喜欢看早期捉鬼港片的同学肯定知道林正英先生吧,他就是茅山派的。我们常人平时说的所谓捉鬼道士或者捉妖师,一般就是正一教派的“三山符箓”的道士。
所以当时听到红门老头谈到了河北的“天师”,家里的老头子也就一瞬间知道他是说的哪家道观了,因为如今这个社会现状,虽然道观寺庙差不多是遍地开花,可是这些地方除了卖票赚香火钱,不只会偏偏善男信女还有几分能耐的,也真没那么几家。于是家里老头听了忙问道,那个天师怎么了?
红门老头无奈一笑,道,还能怎么样?死了呗。不然也不会找到我门上来。
说着红门老头就开始讲述起那个天师的情况,因为之前这个宅子当时修建的时候选址和宅子格局必然是找过高人看过的,经过这么多年的变迁,宅子多有损坏,但宅基却没什么变化。而那位富商买下这块地皮之后,建房的每一步几乎也都是按照旧法进行的,上梁的时候甚至在如今的北京放了鞭炮,至于其他上瓦立柱压铜钱,架门铺砖洒炉灰之类的也都做得有板有眼,没出过什么差错。所以那个天师还没到那宅子看,就说这事一定和宅子自己的风水没关系,而是宅子本身的邪祟在作怪。只是奇怪之前里面住着十几家的人,这么多年没出过什么大事,为什么宅子翻新之后,快要能住人的时候就出了问题?
天师到了那宅子之后,四周转了一下,也没看出有什么异样,很明显这宅子的古怪是要到了入夜之后方能显现的。而这宅子在出事之后,也一直被封着,没人能够进去,就算你让别人进,这宅子不干净的小道消息也早就在各方都传开了,谁还敢没事自己进去?于是那位天师就说,我在这里面呆一晚上,一会你们从外面把门锁上,明天早晨你们来接我就好。富商听了天师的话,哪里敢不从,毕恭毕敬的打开宅门,将天师锁进了宅子里。结果一夜无话,第二天那富商依照和天师约定好的时间前来,打开宅门后,半天也不见天师现身,这是富商就从心里暗暗觉得这事有些不妙,忙叫手下进到宅子里找一下天师现在身在何处。一开始他的那些手下还有些犹犹豫豫,结果富商发了火,说,大白天的还能闹鬼嘛,不去我现在就开了你们。如此威逼之下,他的手下自然是不敢不从,连忙战战兢兢地的进到宅子里去寻那天师。没多过一会儿,那几个手下就连滚带爬的跑了回来,说那天师死在了后院的一处厢房里,而且死相和之前那守夜老人一样,面露黑筋,暴血而亡。这番如此一搞,这事就有些闹大,虽然警方来人也没查出一个所以然,医院的验尸报告依旧是心脏瘁死,但了解整件事情的人都知道,这事怕真的是有什么阴邪之物从中作祟了。没过几天,河北天师的观中就来了人,办好了手续要领尸回去。那富商找到了这几位来收尸的道长,封了一个大白包给他们,还表达了自己对这事的深深歉意。
然而那几位天师并没有收下他的钱,只是说,这事原本就是买卖,他们拿人钱财自然给药给人消灾,如今事情没有办好,要说对不起的应该是他们,而这钱更是不能收的,不然传到江湖上会被人耻笑。只是如今他们这里已经有一位师兄弟丧命于此了,依照天师的规矩,他们不能像别的江湖门派那样,为同门寻仇。因为这毕竟不是江湖恩怨,鬼神之力,无人可测,如果有天师死在了邪祟之手,那么他的同门就不必为他复仇,只需要收尸回去好好安葬即可,从此出事的那块地方就要远离,谁也不许再越雷池。说起来这也是自我保护的一种,毕竟自古天师一脉,符箓三山,真正得到真传的人并不多,这般的规定可以很好的避免无畏的伤亡,不然万一遇见一个妖王之类的,那得要多少人的性命才能填满?
富商一听这些天师大有此事放手不管之势,立刻就慌了,好几千万都已经花出去了,这宅子怎么可以说不要就不要?就算自己没胆子住,但这事已经在圈子里传开了,谁还敢买你的这宅子?也就只能砸下自己手里了。
可是这时那些天师就对富商道,这事虽然他们已经不能管了,但是可以介绍其他人来帮他解决麻烦,于是就留了一个电话号码给富商,做完这一切他们就起身告辞回河北了。富商拿到手的那个电话号码,自然也就是红门老头的了。
所以当红门老头接到了富商的电话,把大体的事情经过一了解之后,他就知道,这次的事情靠他自己怕是解决不了。于是他就联系了之前与自己有过几次合作的一位“神荼”。
这个神荼我在前文已经提到过,可能有的同学刚才看到了也就没有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我也想偷个懒不想详解这个称谓,但是现在原本决定几千字的故事都讲到小一万了才讲了一半,也不妨再多啰嗦几句好了。这个神荼就是家里人和同行们对民间男性巫者的一个玩笑般的称呼,而非是什么正式的称谓。因为最早先的时候,门神荼与郁垒就分别是左右门神。相传此两人是上古十大魔神之一,而且还是兄弟。这兄弟俩都擅长捉鬼,如有恶鬼出来骚扰百姓,神荼与郁垒俩便去擒伏,并将其捆绑喂老虎。而这两兄弟居住的地方叫做度朔山,山上生有奇桃,肉甜味美,食之可延年益寿。此两人捉鬼之后,便是取度朔山上的仙桃枝条去束缚恶鬼,将其饲虎。所以才有了桃木辟邪说法,同时桃木也就成为辟邪驱鬼的工具。
后来民间用桃木刻成神荼郁垒的模样,或在桃木板上刻上神荼郁垒的名字,而桃木板也事先经过数道工序处理过,而完工后的木板便将其挂在自家门口,用以避邪防害,在行当里这种桃木板便被称做“桃符”。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雕刻这种桃木毕竟流程比较繁琐,人们就直接在门上画神荼郁垒以及老虎的画像,每年除夕一换,谓之年画,这种习俗流传至今,知道现在中国的一些地区还会每年在自家的左右门板上各贴门神年画一张。而左扇门上的就是神荼,右扇门上面的是郁垒。而至于秦琼和尉迟恭被人拿来当做门神的时候,那都是唐代了。之前门神这个岗位其实一直是神荼郁垒两兄弟的专属工作。
而从那个时候代代流传到当今社会的桃符更是难得一遇的辟邪神物,家里的老头子曾说,可能整个中国也凑不出十副。而对于家里人这边,因为传统意义上男左女右的缘故,就将民间专司捉鬼这行的巫者,男子称为神荼,女的叫做郁垒。这个玩笑般的称呼也一直被江湖同行所熟知,和家里关系走得比较近的同行,也学着家里开始这么称呼起民间的巫者起来。好像有点说多了,希望不要有人因为这个戏称就认出来我们家是哪家的人,如果真的被看出来了也请你不要说好吗,请私下和我联系,跪谢。
书归正传,继续我们的故事。当红门的这个老头找到那个神荼的时候,两个人一碰头,一开始也都没把这个宅子的事情看得太重,因为在他们看来,当今的天师们已经是一代不如一代,整天只会去宗教局开会鼓掌,他们自己的那些本事早就被忘得七七八八,更别说是什么创新进步了。然而作为红门中人和一个在民间跑江湖的巫术异士,每次都是要用自己的命来赚刀口钱的,在经验是事情的处理方式上,他们自认比那些没事就不出山的天使们要强上太多了。所以这两个人从接活儿的那一刻起,就有了一丝的轻敌的情绪,也正是这份轻敌,害死了那个神荼,也差点让红门老头丢了性命。
家里的老头问他道,究竟你们那天晚上遇到了什么?
红门老头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只是一开始我们两个人相隔四五米,都在打坐养气。心想漫无目的得去寻,不如养精蓄锐等着那东西找上门,所以两个人都放空了五感,进入了冥想。一般像这两个人的修行,达到了冥想之后,虽然说是在身周方圆几米之内,连蚂蚁爬过都能感知得到,有些夸张,但一点点的风吹草动却真的是逃不过两人的感觉的。然后到了后半夜的时候,两个人依旧是没有感知到一丝一毫的异常。红门老头不由得收回了自己的神智,想找那个神荼商量一下如果那个东西不主动找上门来,那么他们下一步要怎么办?然后就在红门老头睁眼的一瞬间,他就发现事情有些不大对头了。他发现自己的四肢竟然无法移动,整个身体的血脉都像是凝固了一般。红门老头一惊,心想自己这般提防怎么还会着道,而且看来那个东西本事真是不小,他和神荼两个人都已经在外面布了一圈法阵,所以的门窗也都贴好了预警的符咒,怎么还会让那个东西偷袭得手呢?他来不及想着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只是下意识的去望向那个神荼,想看看他那边现在是怎么一个状况。
结果不看还好,一看那红门老头不由得被那神荼现在的神情吓了一跳。只见那神荼一脸黑青之色,满脸都是大汗,一条条的青筋都爬到了他的脖颈和脸颊之上。而他的一双眼睛更是瞪得如同要飞出眼眶了一般,整颗眼球更是布满了血丝。红门老头不知道自己是否现今也是如同那个神荼一般的情景,只是自己四肢根本无法动弹,也无法查看一下自己的手脚是否也有这种黑色的筋脉浮现,只是红门老头很冷静的感觉到,自己的双目一定是正常的,而非像那个神荼一般凸出了脸框,不然他现在的视力必然受到影响,怎么会在这黑灯瞎火的还能把神荼的面色看得这般清晰。想到这里,红门老头就想起了入夜时两人在自己身周点得那些照明的火烛,虽然宅子里已经通了电,而电灯也是一直被打开的,他们点燃那些火烛,一是为了布阵,而就是怕在夜里突然断电,失去了照明,他们也可以借助这些烛火看个亮。可是现在这屋内黑灯瞎火的,只有几柱香烛点燃,电灯是什么时候灭得他都毫无知觉。怎么会这样?电灯熄灭,妖邪缠身,一切竟然都发生在他闭目冥思的期间,还令他对此毫无察觉,这简直就让红门老头自己无法相信。
然而他此时已经没有时间再顾其他,因为刚才看那神荼的神色,已经是快要油尽灯枯但是只恨自己却对此毫无反抗之力。可是就在红门老头苦思对策之时,他却看到已经是满脸黑青,一点血色都不见的那个神荼,竟然双唇微启,整个脖颈连带声带喉结的位置正在不住的颤动。红门老头一见,大惊失色,想他自己也仅仅是能睁开双眼,身体其他的部位连动都动不得分毫,更不要提开口说话了。怎么看这情景,已经是丢了大半条命的那神荼,竟然还有说话的力气?看他那情景,分明就是要开口说话啊。
红门老头眼瞅着那神荼嘴巴越长越大,整个脸部的颜色已经由青灰又恢复了几分血色。红门老头那已经不是神荼的身体情景有所好转,而是他催动自己的体内仅存不多的元神与精魄,化为最后的一丝力气,来冲破这阴邪之物设在自己精神与肉体上的阴毒束缚。这种情景平日里也会有所遭遇,最常见的就是临死之人的回光返照,医学上自然有他自己的科学解释,但是在术圈里的普遍对此的的看法就是将死之人要在临死之前用尽自己残存的灵气与能量。小说里高手比武,一方拼死,超常发挥,结果战胜敌手,自己也元气大伤,也算是此类,终究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承受极限,过于透支自己的能量与精气,在精神与肉体上的恶果自然也是要自食的。可是对于一个将死之人,这种忧虑显然没有意义的,显然那神荼已经将自己仅存不多的生命都消耗在他即将脱口的那句话之中了。红门老头一刹那间,就感觉自己的眼眶有些温热,这么多年相识,也曾数次出生入死,没想到今天就在这不起眼的小宅子里,他却要眼看着多年好友要命丧面前,这让他怎能不伤感?
就在红门老头看着自己好友耗尽生命做垂死之争,而自己却对此又毫无办法的只能潸然泪下的时候,那神荼终于喊出了自己生命中说出的最后一句话,而那句话却只有一个字:破!
当这个“破”字传到了红门老头耳中时,就如同一记春雷炸响在自己的耳边,他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听到了这声响雷之后,就如同破冰而出一般,刚刚还压在自己身上千钧枷锁,竟然一瞬之间就消失得无情影无踪。而且身周得一切也都变得明亮而清晰起来,他抬头一望,发现刚刚还是熄灭的电灯此时却正在发散着光和热。而随后他就看见不远处的那个神荼已经七窍流血,满面黑筋的死在了当场。红门老头知道那是神荼用自己的性命都凝成了那一声“破”,此术源于佛家,不少小说里也都描写过此术,名曰:狮吼。学术之人,能够凭借自己的愤声一吼,破除世间无数业障与阴祟,而化入了那神荼生命精魄的一声狮吼,又会有多大的威力?
红门老头压根来不及和老友道别,也顾不得其他杂事,他不知道那东西又会在什么时候再缠上来,急于逃命的他直接一个弹腿跃起,踹开房门,就冲出了宅院。他心知宅门已经被锁,从那里他怕是走脱不了,于是他直接选了一处地势较矮的院墙,几个健步就蹬上了墙壁,足尖一点,就跃了过去。
刚一落地,红门老头就是几个踉跄,一步没有站稳,就跪在了那宅子外面的长街之上。当时正好差不多是凌晨三点的样子,正好是烧烤摊收摊的时候,那宅子外面的长街上正好是个烧烤摊。所以几个吃宵夜的食客和正在收摊的烧烤摊老板,亲眼看着一个一身黑衣,腰间缠着一圈怪异的红布条的老头子,从墙头飞身而下,几个跟头就双膝着地,在街面上长跪不起。几个人好奇的围了上去,却只见红门老头缓缓的举起右手,用颤抖的声音道,里面死人了,快报警。
话音刚落,红门老头就昏了过去。等到他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之后了。警方的人过来问了几个问题,红门老头自然也如实回答了问题,警察自然是把他当成精神病一样看,也都觉得这老头子是年纪大了有些痴呆了。警察走后,医生也来看了看他的病情有否好转,红门老头问医生他这是怎么了,医生也给了一大堆的他根本就不明白的医学术语来解释。红门老头听了也是一笑,把自己的左臂一抬,指着上面的还没有消祛的黑筋道,我朋友死的时候,浑身就和我这条手臂一样,你告诉我,真的是心脏瘁死,会搞成这个样子?医生听了他的话,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轻声道,老人家,以后多保重身体吧。说完,那医生就起身告辞。红门老头在自己醒过来的当天下午,就不顾医院的阻拦自行出院,找到那位南方的富商之后,说,这次的事他一定要管到底,请他不要再寻他人,自己去外地一趟找个帮手,几天就回来。那个南方的富商一见红门老头再次出现,高兴都还来不及,哪里有半点怨言。这事当时已经在北京河北几个地方都传开了,连续死了几个干这行的,而且不是天师派的,就是长白的巫家,哪个都是行里叫得响的人物,谁还有胆子来接这活儿?原本这个富商还觉得这事搞到现在这一步,这宅子自己是肯定不敢再住了,只怕是这宅子更是要砸在手里,没人会愿意再接手了。没想到红门老头竟然刚刚出院便主动前来,还表示会对这事管到底,而且还要去外面找帮手。所以这富商当时就表示,只要这事能解决,他愿意再多出一倍的价钱。可是红门老头却只是表示,现在这事已经和钱没什么关系了,那个死去的神荼是他多年的好友,自己能逃过一劫也全靠他舍命相救,他不能让那神荼就这样死得不明不白。后来的事情就像我们故事一开始的那样,那个红门老头找到了我们家。
家里的老头子听了这么一大番话,自己也无法做什么决定,只是对红门老头说,他会回家里把事情讲明,至于家里要怎么做,会再行通知。红门老头他也是深知家中规矩,说自己就在这里静候家里的回复,哪里也不去。家里的老头子回到家里之后,把事情一说完。家里的老头子连考虑都没有考虑,就拍板把事情定了下来。让家里的三个老头跟着红门老头亲自往北京那宅子里走一趟。他对家里的规矩这一块,也有自己的说辞,他当时道,京城里面只要不去做活儿就好了,这次只是帮同行的忙,钱不取一分,自然就不算是坏了家里的规矩。
当时家里去的那三个人,有家里的三爷,还有两个是三爷的晚辈,年纪虽然差不了几岁,但辈分足足小了一辈,所以那三个人里是以三爷为首。
三爷三个人跟着红门老头到了北京之后,连宾馆都没有去,就直接去了门头沟的那套宅子。红门老头在几个人到了那宅子外的时候,伸出左手给三爷几个人看,道,你们看看我这只手,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搞成这个样子,这黑筋只是血脉不通造成的,并没有中毒,可是这么几天都没有消去,实在是有些诡异。可是现在咱们也没有时间去搞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了,只是要请几位一会进这宅子之时候,一定要万分小心。
三爷听了一笑,道,小心是必然的,没人想把命丢在这种地方。
红门老头也是微微一点头道,那是自然,我上次逃了一命,也不是全无收获,起码我现在知道那里面那个东西是怎么破了我们的法阵侵入我们身边的了。
三爷一听,忙叫他解释清楚。
红门老头道,当时我身子一能动,又见我那老友死在了那里,你们也许都觉得我是只顾逃命去了,其实我除了逃跑还做了一件事。
三爷眉头一扬,问道,什么事?
红门老头沉声道,我抬手摸了一下屋顶上的电灯泡。
原来当时这个宅子已经接近完工,只是装修之类的才进行到了一半,而宅子里所有的灯具全部都是用的最原始的那个灯泡,只是一个照明的作用。原想着装修完了,最后一步再弄这个天花板,顺便把灯也装好。没想到那守夜老头一死,这事也就搁了下来。所以当时红门老头和那个神荼出事的那个房屋里面,就是开着一盏最常见的电灯泡作为照明工具的。用过这种电灯泡的同学一定知道这个灯泡有一个很大的特点,它不像其他节能灯或者led灯那样,是冷光,热度有限。那种电灯泡再点亮一段时间之后,会产生大量的热能,使得整个灯泡能达到上百度的高温,让人触之有时候都会被烫伤。
三爷这个时候才注意到那红门老头的左手的几个手指有轻微烫伤的痕迹,他随即便明白过来拿红门老头的意思。根据红门老头之前的讲述,他和那个神荼一开始全然是被人下了定身咒一般,屋内一片漆黑,只有施法点燃的蜡烛还亮着,靠着这些烛光他才能分辨出屋里的情景。然而如果真的像他们设想的那样,在神荼的“狮吼”之后,暂时破掉了那邪物的阴术,那个电灯才重新点亮的。要知道这种电灯泡只需要熄灭一两分钟,他外面的玻璃球形就会发散掉大半的热量,根本达不到能将人手指烫伤的程度。而看那红门老头被烫伤的手指,显然不会是一个刚刚还一直出于熄灭状态的灯泡能够达到的,只有这个电灯泡始终是在被点亮着的,才会有这样的热量被灯泡吸收掉,造成红门老头手指这种程度的烫伤。那么也就是说,那个电灯其实是一直点亮着的,它从来没有熄灭过。而之所以红门老头会觉得电灯熄灭屋里一片黑暗,那只是那个邪物的障眼法。这个东西也着实聪明,如果它这个障眼法弄个全黑或者全白,像红门老头他们这种资历的术士,第一时间就会知道自己遭遇到的是什么?而那个东西却在障眼法里弄上了一点光亮,让人会错以为自己就是身处现实之中,这种光太亮了自然不行,一些细节会很容易穿帮,反而是弄成这种摇曳的烛光,只能让人看个模模糊糊的,却恰好是最完美也是最安全的方式。再加上红门老头他们本身就在用着一些火烛,这样的设计之下,自然会让身处其中的人丝毫没有认清现实的可能。就连红门老头这样的老江湖,当时还不是一样着了道?
所以当三爷看到了那红门老头的烫伤,反应过来这一切的时候,他突然有了几番醒悟过来的意思,道,原来这个东西会弄“镜园”啊。
所谓镜园其实就是我们如今很多书上所提到的幻境,只是这个幻境是由邪物所造的。要说这个“镜园”的名称,原本是出自一本古书。本意其实就是幻境,所谓镜中花水中月,缥缈虚幻,人不可及。记得以前说过一个故事,就是能够让自己的魂魄潜入他人的梦中,放魇兽取人性命的故事,那就是一种镜园之术的表现。当今社会,江湖上的人甚至把心理学上的催眠都给归进镜园幻术里面去了,在中国不少的心理学医师也都多多少少的学习了一些这方面的中国古术,而对于彩门中的人,这种幻术更是很多人的拿手把戏。只是一般在日常生活里,这行里的人只要一看,就能分辨出是否被陷入镜园之中,一般的破解方式也各家都有,终归来讲,只要对方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身陷幻境了那就还好,可是一旦对方知道了,那么麻烦的就是施法者了。正如梦魇中的那个方士,在对方的梦中他无比的强大,然而他那失去魂魄的肉身却异常的脆弱,而且在他人的睡梦中,一旦被那些发梦者发觉一切只是发生在自己梦境中,那么反噬之力足可以转瞬之间就让施法者暴血而毙。其实天下万术皆相通,镜园,魇兽,催眠,彩门幻术全都大同小异,术之间没有高低之分,强弱与否只是由施术者而决定的。正如同道法无对错,全赖使用者的内心是正还是邪。
三爷一见这般情景,不由一笑,说道,原来只是几个会摆弄虚幻之法的邪祟,我还以为是什么得道妖主在作祟,你放心,对付着东西咱们四个足够了。
红门老头摇了摇手道,不是咱们四个,是我一个。
三爷一听他这话,立刻有些恼怒起来,他言道,怎么,大老远找我们来搭手,临到门口又撇开我们了?
红门老头对他道,等这事完了,无论事主给我多少钱,我的那一半都全数归你们家,另外一半我要送到那神荼的家里人手上去。
三爷一听,更是怒火冲顶,他道,咱们两家也认识这么多年了,都知根知底的,我是在和你谈钱的事嘛?
其实大家不用明说,三爷心里也清楚,红门老头这只是想用自己做饵,虽说宅子里的那东西的手段,他们都了解得差不多了,但是谁知道那东西是否还有后手?一群人冒失失得闯进去,万一再和之前的天师和神荼那般遭了阴怎么办?很显然,派一个人先进去,几个人在外策应,才是万全之策,可是最先进去的那个人自然就很是危险了,一个不慎,外面的人救援不及,那就又是一条命啊!你让三爷他们怎么肯让红门老头自己先行进宅?可是他要是不进去,又怎么办?让我们家里的三个里的一个进去做饵?你自己的活儿摆不平,你去外面请帮手,结果临到头你让帮手去替你担那个风险,这事要是以后传到江湖上,红门老头自然是没脸再混了,就连红门里面,也得低看他一眼。所以红门老头说要自己先进,无疑是目前最合适的一个办法,只是猛然间他自己这么提出来,让三爷应付得有些措手不及。
随后想明白这其中道理的三爷,也只得同意了红门老头的要求,他和其他两个家里的老头将那宅子的大门打开,身子一侧,让红门老头给让了进去。
红门老头一进宅子,对着几人一笑,道,别逗哭丧着脸,我这又不是去送死,再说我连看家底的东西都带上了这次,一定没啥事。不就是一个会摆弄镜园术的玩意儿嘛,我有这个看它怎么和我斗!
说着,红门老头从怀里掏出几张纸条,三爷一看不由大惊失色,道,你这是要把自己作死?你拿着阎王帖做什么?
记得我以前也曾说过,符箓咒纸,虽然在影视剧里都是黄色的,然而在现实中,却是各种颜色都有的。不同的门宗有自己不同的符箓,而且就算是同一个门宗内,也是存在着不同颜色的符咒,而这些符咒依照自己本身的颜色,分为不同的等级。张良袖,肚儿白,西山马家的苍刺,这些都是江湖里常见的特殊颜色的符咒。但是所有的符咒中,有一种黑色的符纸,算是这圈子的的神器了,那就是产自江西的“七杀”,这名字是取自张献忠在屠川的时候,自立的“七杀碑”。至于这种符纸怎么制作的,除了江西辰家没人知道,而又因为这七杀符纸的威力实在是过于霸道,江湖上的人就给它起了一个别称,叫他“阎王帖”。正像俗语中所提的那样,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这种阎王帖只要你用上了,千年道行的妖物也得束手就毙。然而另一方面,术士写符咒是需要用到自身的精气,真正的术士一天所能书写的也不过十几张符咒而已,再多就要受到自己的这些玄术的反噬之力。所以你可以想象,网上卖的那些销量几百上千张的符咒,能有几多真伪?而且每张不过区区百元,随便打听一下现今的咒纸市场一张能截成八张标准符咒尺寸的黄纸要卖多少钱,用现如今的通俗化语言来说就是,你觉得连个成本价都出不来的东西会是真的吗?难道大师们度化众生,做慈善都做到了网店里?好像我又有点说跑题了,咱们接回来继续说故事。
几张阎王帖所需要施术者的精气和法力,那自然是绝非几张普通黄色符纸可比的,而且但就这几张符咒纸的经济价值来说,三爷也真不觉得这次红门老头拿到的酬金能比这几张纸的价值多。可是他还未来得及相劝,红门老头就已经将那宅门反手一推给关上了。只听他在厚重的宅门后对他们道,将门反锁上,一个时辰内我就回来,要是我到时候依旧没有什么消息,那么后面的事情就麻烦你们了。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后,红门老头步行离去的声音。
当时几个人赶到那宅子的时候,依旧是入夜了,刚才几个人那么一折腾,眼看就是已经快到了子时的时候。红门老头刚刚离开没多久,三爷就有些坐不住了,可是他又不能违了红门老头的意,只能干等。家里其他两个老头子也是一样,两个人一左一右站在那宅子的门前,一言不发,静候着宅子里的消息。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宅子里面有了动静,三爷最早发现了异状,直接一个手势,告诉身边其他两人有所提防,当时已经杀不多凌晨一点了,整个路口应该附近的人都知道有这么一个不干净的宅子,来往的人已经少了很多,在夜里更是没几人会从这边路过,很多人都宁可绕路也不想从这个宅子前面过。所以整整一条街都安静得有些可怕,只有头顶悬着得路灯凉得有一些晃眼,又正值夏夜,飞虫围绕着路灯跌跌撞撞,不肯散去。终于,宅子里的声音就算是一个常人也都听得到了,悉悉索索的,还伴随着声音悠长的叹息。
家里其他那两个两头此时都在望着三爷,想让他给个指示好来采取行动。但是三爷却始终没有发一言,只是听着那声音越来越近,手脚连动都没动一下。
终于一声沉闷的声响从宅门后传来,听上去像是一个重物狠狠的砸在了门板上。三爷这时才动了一起,他一撩衣服下摆,从衣服下面掏出了一串绑着铜钱的红色长绳,左右一档,就缠住了两边的电灯柱子上。然后他从地上抓了一把黄土,一掌就拍在了那宅门的正中处。那黄土刚刚砸在门板,还未等它散开,三爷就原地朝后一条,手里还紧抓着那串绑着铜钱的红绳,对其他两个老头子道,开门。
那两个人闻声,忙掏出钥匙开锁,然后一人一扇门板,就将宅门给拉了开。宅门刚开,三爷就将手掌一松,那红绳因为弹性,直接就朝着宅门飞了过去,结果被那门后的东西一挡,立即就绕着那东西缠了好几圈。
三爷一见自己的红绳捆住了东西,不由一声大叫,道,什么鬼东西,给我现身。话音刚落,就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把粉末就撒了上去。可是那粉末刚出手,三爷就有些后悔了,因为这时他已经借着月光看清了门后的东西,那个“东西”就是红门老头。
红门老头被三爷的绳子给缠了一个严严实实,此时的他身子分毫动弹不得,还被撒了整整一脸的黄色粉末,只听他道,老三,我都剩下半条命了,你还拿着松香粉撒我,你是嫌我活得长了?
三爷一见这红门老头还有心思开玩笑,就知道他此时身体应该没有大碍,不由放下心来。只听他问道,怎么样,事情解决了。
红门老头点了点头,道,现在没事了,诶,你倒是先给我把绳子解开啊。
三爷忙招呼其他两个老头子上前去给红门老头身上的红绳给松解开,红门老头身子一被松绑,他便不由得身子往地上一滑,摊在了宅门口。他带着几分埋怨得道,我左边腿都断了,你们就不能扶着点?刚一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木匣子,对三爷道,我把那些东西都封进这个盒子里了,你把这东西拿回你们家去,看看你们家要怎么处理。我是没那个本事超度了这些东西了,能把他们封进和盒子就已经算是我运气好,福分大了。
三爷一听,问道,你腿怎么断了?
红门老头听了一笑道,一会你们进去看看就知道了,没想到这破宅子还有一个地窖,我没留神踩空了,摔断了腿。
看着红门老头那满脸狡黠的笑容,三爷自然不会去信他的这满口雌黄,只是吩咐一个老头子赶紧叫车,送红门老头去医院。而自己就带着另外一个老头子进到那宅子里,处理其余的杂事了。
三天之后,家里的三个老头子就一起回了家,而红门老头此番没有同行,他还留在北京养伤,据他自己说,等腿伤好了,他得拿着支票送到那神荼的家里人手上,而且这次他也元气大伤,需要修养个三年五载才敢再出来接活儿,而且他那条遭了阴的左臂也不能放着不管,万一以后落下一个病根岂不是一桩大麻烦。正好他在东北也认识一个马仙,可以去他门上求个援手,说不定他就能把自己的这条手臂给医好。
而三个老头回到家,自然也要把整件事的经过和后续处理给说个明白,由于江湖上的规矩,他们不能打听红门老头在宅子里遇到了什么,他又是怎么处理的,只是三爷很明显的感觉到了红门老头他的整个气脉全都乱了,仿佛整个人刚刚死过一次一般。三爷说约莫着是这红门老头逼出了自己的三魂七魄中的几个魂魄,给那东西做饵下了一个套。结果那东西上了当,对着红门老头的残魄下了幻术,然而已经吃过一次亏的红门老头自然不会再轻易让他逃脱,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式,废了一番力气,把那东西就给封进了木匣之中。而那个木匣是红门老头用沉阴木自己亲手打造而成。封上之后又贴了阎王贴和缠了朱砂墨线,也不怕里面的东西能够跑出去。家里人也觉得这个木匣是个麻烦,自然不敢保留,就让家里专门处理这事的人去清尾了。至于红门老头的腿,还真的是掉进地窖里摔的,也正是因为他一条腿断了,拖着残腿走到了宅门,那断腿拖地的声音才引起了三爷他们误会,从而闹了一场笑话在那宅门口。而那个地窖其实也就是一个呗装修了一半的地下酒窖,那富商是个好酒之人,所以装修的时候就让人在宅子里弄了一个酒窖。可是这个酒窖却不是他们后期改建宅子的时候才挖的,而是原本就在那宅子里的,一开始住在那里的那户人家一直把这个地下的几十米大小的地方当成杂物储藏间和菜窖子来用的。看到了这里,也许很多人都猜出来,这次的事情就出在了这个酒窖上。
家里的老头子当时一听,也就听出了一丝端倪,当即便问道,这菜窖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三爷点了点头,道,我们从北京拿回来了一件东西,几位师叔伯一看就明白了。说着他从身后人的手里接过一个布包,交给了家里的那几个老头子。老头子接过来,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是一块铜铸的的牌子,上面刻着一只亮着利齿的虎首。整个铜牌约莫着得有十来斤重,两个成人巴掌的大小。看那上面锈迹斑驳的,一看就是一件老货。
家里的老头子一看,全都明白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你猜那上面刻着老头脑袋的铜牌子是件什么东西?那可正是一件现如今很少见的铜质虎冕,可是它虽然被称为虎冕,可是牌子上所刻的却不是猛兽老虎,而是一只狴犴。而狴犴正是传说中的龙生九子之一,专司诉讼,其造型和画像形似老虎,而被多用于衙门和狱门之中。而虎冕就是古时候的狱门里,死囚牢房天棚上正中央悬着的辟邪之物。古时死囚多为枭首和绞刑,除了那种罪大恶极,惹恼了皇帝要被杀鸡儆猴的,基本甚少有人会被当众处斩。特别是能进死囚牢里的又多数是那种有身份的高官名流,所以当他们被执行死刑时,一般都是由刽子手前来,或在屋梁上悬一条白绫,让他们自缢,再不就是将粗麻绳在他们脖子上一缠,再由一个壮汉站立在那人身后,双手抓住绳子的两端,蛮力一发,勒逼死囚。而如果你的身份再高一些,那就可以用服毒这类方式,比较有尊严的死去了。可是不管你用何处方式死去,同一个阴暗房屋里,那么多人横死其中,这里面的怨气和阴气,又怎么会少呢?而那个虎冕正是悬在死囚牢房的屋顶,镇阴辟邪所用的。
三爷当时就问了一句道,你们猜这个虎冕是我从哪里找来的?
家里老头子自然表示不知,三爷便道,我是在那个富商办公室的桌子上找到的这东西。
原来当时宅子装修,虽说这宅子是清朝的,可是民国抗战的时候已经被几度易手,宅子也被来来回回装修了十几次。之前那个酒窖怕就是那个京官的外宅里当成黑牢用的,以前这些大门大户的,都是有自己的黑牢,自家的丫鬟小厮什么的,偷了东西犯了过错,压根都不往衙门里送,都是直接在自家宅子里就把人给处理了。至于是只打一顿还是给弄残,或者是直接丢了性命的,外面的衙门是压根不会理会。更无须说那些方圆几百里的地主富绅,他们自己的农庄更犹如一个独立的小朝廷一般,里面发生了什么,外面的衙门根本就不会知道,也不会知道。特别是明清两朝,中国虽非不是什么奴隶制,但大户富人家里的卖身下人们的境遇其实也比旧时的奴隶强不了多少,家主要杀要剐,全凭他们的一句话而已。也不知道这个黑牢里,这么多年来死了多少无辜的人。可是之前宅子被买卖,重修的人多少也懂些,并没有取走虎冕,而是直接上了一个顶棚在地窖之中,把虎冕挡了起来而没有取走。这样,有虎冕的镇邪,那地窖自然也不会发成什么怪事,无论被当成菜窖还是酒窖,这么多年来,也一直平安无事。可是这一次,那些装修的工人压根也不知道这个铜牌子还有这个用场,他们拆掉地窖的顶棚之后,发现正好可以改成一个酒窖。而那个铜牌被这群工人当做被挖出来的古物,交给了富商。富商自然也不清楚这个虎冕究竟是什么东西,只是一看这是个老虎头,又很是凶猛,觉得是一个去阴辟邪的好东西,于是他就随便一收拾,将这块虎冕收到了自己办公室里。当三爷他们找到富商,说出这个虎冕的来历时,那富商当场就大呼晦气,什么都没说,就把那虎冕交给了三爷他们,请他们带走,任由他们处理。
所以后来的事情就可以想象了,失去了虎冕,那昔日黑牢里的被镇了数百年的冤魂自然就会冒出来作祟。而红门老头第二次进宅除妖时,一路追击那群邪物,很自然就被引到了它们的来处,也就是那个百年前在地下所挖的黑牢。可是毕竟装修也就才进行到了一半,入门处的地板也不牢靠,结果那红门老头就一头掉了进去。至于在地窖中他又经历了什么,又是怎么讲邪物们封进沉阴木的匣子里,那就不可为外人道了。
事情的最后,三爷只是对我们这些小辈道,以后买这种老物件都得睁大了眼,一定要找懂行的人看。你看看那富商找的施工队,一点风水都不懂,光知道拿着图纸盖房,遇到了事从头至尾都没能搞清楚状况。就算你再有钱又怎么样?还不是把一块在牢狱之中镇阴的不祥之物当成至宝摆在桌前天天供奉?
倒是那块虎冕是个好东西,家里最好也给它找了一个好归宿,而随后没几天,那富商就托人送了一大笔钱到家里,那年春晚正好有个小品叫《不差钱》,家里人这才知道不差钱那三个字到底是什么含义。
今天的故事就这样吧,我看电视去了。。。
妖恋
这个发生在哪一年我是实在记不住了,但是当时家里人讲起这个故事的时候,正是一档子电视相亲节目火起来的那一年。当年记得节目里有一个女嘉宾说过一番“宁愿在白马车里哭,也不想在自行车后面笑”的言论,引起了举国上下的文诛口伐。其实现在想想人家说得也没错,只不过是把大多数人的心里话拿到了明面上说出来了,这就让所有爱惜颜面的人不得不骂两句,以示自己的清白,表明自己不屑与此类拜金之人为伍。加上众多只有自行车而又买不起宝马车的男性观众的自尊被这两句话的摧毁的连渣都不剩,所以他们更是只能用网络暴力来宣示自己的强大和威严。总而言之,那个节目是否炒作,女嘉宾是否是节目组请来的演员,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当年的那个夏天,中国的整个综艺节目市场几乎是被他主宰的,整个中国几乎每家每户都曾看过两眼这个奇葩的相亲节目,当然,这里面也包括了我们家那些与时共进,人老心不老的老头子们。
那年夏天我在老宅子里,陪着一群六十岁上下的老头子看电视里年轻人怎么搞对象,说起来也算是一件相当难得的回忆。只是很多老头子总是喜欢对节目里的女嘉宾品头论足,这个说是面露凶光,娶回家怕是要鸡犬不宁,那个就说是一脸克夫相,男人谁碰了谁就得赔进去少说十年的气运。然而我总是不厌其烦的对他们解释道,诸如“人上了电视在镜头里都会显胖,而且这些女的全都化了浓妆,你们看的那个什么性欲过旺的女人,只是黑色的眼影,不是她的本相。”这之类的话。可是老头子们依旧我行我素,对着电视里的男男女女点评个不亦乐乎。还是老头子打听这个节目怎么报名,让我也上去领一个女的下来,这简直就……
有一次,节目里上来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嘉宾,看模样还挺文静的。但是一上场,心动女生就选了一个四十多的女嘉宾,光看年纪,我都感觉那个女嘉宾能当他妈了。这场相亲这位男嘉宾最后有没有能够成功的和他心动的女嘉宾牵手下场,我就不再多说什么了,毕竟与本故事无关。只是说看完那期节目之后,家里有一个老头子有感而发,也说了一个老妻少夫的故事给我们听。
这个故事不是家里的老头子们撞上的,而是这个老头在某次酒后听他江湖上熟识的一位朋友谈起来的。他的这个朋友是一个修道的方士,驱妖抓鬼的本事多多少少也是有一点的,但是他的主业却是炼丹。关于道家炼丹的事情,我以前有一个叫中黄丹的故事里详细得谈及过,今天也就不再赘述。只是当时那个故事由于故事本身的原因,有一部分没有涉及到,可是却和今天的故事多少算有些关联,今天不妨就把那一部分也稍微解释一下,方便大家了解一下今天故事里的背景。
关于炼丹的材料,大家可能对一些常规的草药,矿石很是了解,对于另外一些人骨,尸油这类的东西也多少有所耳闻。但是也许都不知道还有一种极为特殊的原材料,用这种材料炼化出来的丹药都被称之为“阴丹”,而炼化它们的原料里都会有一种东西,那就是“阴料”。这行做久了的人听到了现在也许也就已经明白了,这种丹药是由阴邪之物所炼制,说白了,用的就是“鬼魅”。所谓“鬼魅”,名字中虽然有了一个鬼字,但是它所囊括的范围却着实很大,特别是在炼丹这一行里,鬼魅所代表的意思远远不是平常人所理解的那些鬼怪,具体来讲,一段封住了魂魄的杂木,几件“脏”了古物,被降妖人打死的灵物的肉尸,又或者是没躲过天火劫,渡劫失败的仙家残躯。这些东西对于炼阴丹的方士们来讲,都是上好的原料。历史上也有过不少炼阴丹的大家,只是炼化这种阴邪东西,往往都不是用到什么好地方的,所以他们也不会大肆宣扬自己在这方面的丰功伟绩,于是外界了解做他们这行的人是少之又少。
可是你要想炼阴丹,有一个问题却是你不得不面对的,那就是原材料的获取。其他的炼丹方士,无非是多往山中走走,采点带灵性的矿石,或是挖几株有了一丝半点仙气的草药,然后再回自家的炼丹房就是了。最差的想搞一些特殊材料的,也就是半夜跑跑乱葬岗,挖几具没主的尸体,从尸体上面取走自己想要的部位。可是一个炼阴丹的想弄来自己所需的材料,那可就不是一两句话那么简单的事情了。于是很多炼阴丹的方士,都自学成才的学会了几手捉鬼降妖的能耐,毕竟他们所需的这类阴邪材料,市面上就算用钱都是买不到的,更不会有人给他们送到跟前来,所以必须只能靠他们自己一刀一枪的给争回来,而这其中的危险,自然是无需多言。所以时间久了,这些阴丹方士,就渐渐转变成了一种职业,那就是“捉妖士”。而现今社会,很多人都把“捉妖士”和我之前那个故事的“捉妖天师”给搞混了,很多圈里人也都把这两者混为一谈,叫他们是“捉妖师”。其实严格来说,对于民众两者之间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两者都是为他们驱阴破邪的江湖中人。只是前者捉妖士大都是民间的跑江湖的,后者的天师是出身“道家三山符箓”的修行人。可是对于他们自己来讲,两者之间的差别就可谓是天壤之别。因为二者的除妖手段是截然不用的,天师降妖就和藏地佛教与民间巫者一样,归纳言之,就是一个“灭”字,而捉妖士才能算是真正的“降”妖,因为他们捉鬼降妖的,甚少痛下杀手,都是力图封印活捉,可是这并不是说明他们有那种悲天怜人的高尚情怀,而只是因为用活物炼化阴丹远优于用死物。但是你说一个是毫不顾虑,可以用雷霆手段将妖邪借天地之势,彻底抹杀赶紧。而另一个却需要处处小心,不肯伤及邪祟性命,只求生擒活捉。这两种方式哪一种会更加危险?自然是后者。所以在江湖上走动的降妖士是很难得一见的,因为不少人在年轻的时候就已经被阴邪坏了身子,甚至害了性命,能顺利活到业有大成年纪的人却是少之又少。然而家里老头子熟识的那位方士就是他们其中的一员,这位方士是一位修道之人,有自家挂单的道观,虽然他也有法号,可是江湖上的朋友还是喜欢用他俗家的名字去称呼他。而他的俗家姓氏是“罗”,所以在这个故事里我们就叫他“罗道长”好了。
要说做罗道长他们这行的,实属不易。之前我也讲过,邪祟之物,可谓是遍地都有,但是能够害人性命的,却少之又少。最多就是如同鬼压床和鬼打墙那般,恶作剧一番,断不会害人性命。可是炼化阴丹这事,却又要求那些游鬼残魄的只能做丹引,说白了就是炉渣,暖炉而已,不堪大用。想要炼出上好的阴丹,还得需凶鬼恶神,别无他物。所以如果你留心这方面,就会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往往某家出了邪物,往往会有一类人,主动登门,说要帮你驱除,你都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探听来的消息。而这类人要价也不会太高,甚至你只需要象征性的出一点银钱,他们就会心满意足,开始为你开坛做法,消除阴邪。明眼人一看其实就知,这些人之所求,绝非仅仅是钱财上的得失,恐怕另有他图。实际上,多数这类驱魔人,往往都是做捉妖士这行的,当然也不乏广积善缘的仙家和修行人。只是后者基本因为自身限制,离不开自己生活的那一方水土,三五个山头,四五条河道的,出了那个圈便修行全毁。故而,但凡你看见大老远自动找上门,求着要帮你降妖除魔的玄术之人,十之八九就是捉妖士没跑了。这些人捉走了你家的阴邪,第一时间就会赶回去把它给扔丹鼎里给炼了,照理来说,反而是应该他们给你钱才对。
可是做这行的人虽然不多,但各地各省的十几二十个人总归是有的,所以每当某地邪祟一出,他们可谓是闻风而动,加上又怕事主一时焦急,主动找了行外的人,那时候人家是拿钱办事,先行将那个阴物给弄得魂飞魄灭了,那就万事皆休。所以他们讲究的就是一个字:快。速战速决,绝不会拖泥带水。有时候因为怕被别家抢了先机,甚至都没有得到事主的允许,他们就自作主张,直接把那阴物给收走了,留下不明就里的事主,连一个感谢都不知道跟谁人去说。这种情况之下,捉妖士之下,又衍生了一个职业,那就是“消息人”。这个消息人,说白了就是一个专门打听哪里有什么阴邪之物或者鬼事的人,在探听到此类消息之后,他们会第一时间通知自己熟识的捉妖士,从而换取一定数量的报酬。而对于罗道长他们这行的人来讲,也自然是得到了其中的方便,自己一双腿脚,一对耳朵,能跑多大的地方,又能打听多少事情呢?有了别人的帮助,当然好过自己天南地北的到处游走了。
这一天,罗道长收到了一个由他的消息人送过来的信息。给了他一个人的联络方式和地址,让他自己去联系。这种事在消息买卖的行当里是常发生的,就是消息人也有他自己的消息人,他把自己买来的消息分门别类,再提价分别卖给需要它的买家,赚得也就算是一个中间人的钱。之前龙泉炉里我说过汪老三他们家的故事,汪家当时就算是这消息买卖行当里的大家。只是有时候你买消息的时候,对方不肯将事情的情况全盘托出,想要跨过中间商,直接卖给他的上家。这个时候双方的角色立刻对调,卖家反而就需要给中间商钱,待中间商找到了买家,他再从买家身上把那个钱给收回来。而对于中间商来说,这样他反而赚得更多,因为他可以两头收钱,所以也对此没有任何异议,反而乐观其成。这种行为在消息买卖的行当里被叫做“憋头儿”。但是这样做虽然不会受到什么反对,看上去貌似三赢,中间人和卖家都多赚了钱,而买家也拿到了自己需要的消息,无非只是钱花得多了一些。可是一样风险却随之而出,那就是如果这个消息不是买家想要的,他会拒绝付款,从而导致卖家花了钱却没做成买卖,把那不值钱的消息给砸在了手里,而原本这个风险是中间人所要承担的。所以江湖上卖消息的,很少有人要做憋头儿,基本是不管钱多钱少,只要自己先拿到钱就行。于是当罗道长一接到这个信息,听说这次有人要做憋头儿,也是吃了一惊,可是他与那个消息人也已经合作过了多次,对他十分信任,认定了那中间人不会是设套阴他,也很是爽快的给了钱,就直接来到了他给的那个地址。而罗道长那次到的地方,正是湖北的一座小县城。
罗道长来到事先约定好的地方,给那个消息卖家打了一个电话,不多一会儿,那个人就来到了他的面前。罗道长一看,发现那人是个六十来岁的汉子,个头不高,一身黝黑,还稍稍有些驼背,看那样子十之八九就是一个在江上跑船的船工。
那人看了罗道长的一眼,也没有多废话,只是伸出手比了一个数,问道,我这个消息要你这个数,你看你给得不?
罗道长看了他给的那个数,也不算多,尚在合理的范围之内,就点点头道,如果你的这个消息对我有用,这个数我可以给你。
那黑汉子听了,很是高兴,道,那你放心,我也是给了钱才能和你搭上线的,自然不会弄个没用的消息来这现眼。说着那黑汉子就开始讲述起自己的遭遇。
原来那黑汉子今年六十不到的年纪,姓周,还真是一个在江上跑船的。常年的风吹雨打,让他显得格外上年纪一些,相熟的都叫他周老大。他那天跑船运货,在湖北和河南交界的一条名叫丹江的上,路遇一个小县城,名字叫做侯湾。当时正好赶上了饭点,周老大嫌自己媳妇准备的饭菜难吃,就想靠岸下船再买几个热菜馒头的回船上吃了再赶路。没想到这一靠岸,却被他发现了一桩秘密。这周老大在买完了自己的吃食,返回码头的时候,正好看见路边有一个水果摊,在卖一些当季的水果。他原本想着自己天天忙着在江上跑船,这水果什么还真的没怎么吃,又见那水果卖的也算便宜,于是一是嘴馋,就想也买个几斤,带到船上去吃。可是等到他选好了一袋水果,准备付账的时候,却看见那水果摊的老板伸过来的一条手臂上,满是疤痕。那老板是个四十岁上下的年轻人,显然也对这类事情见怪不怪了,只听他一笑,对周老大道,没事,这是我以前烧伤的,大叔你别怕。说着他熟练得把那水果给包好,找了零钱交到了周老大的手中。做完这一切,那水果摊的老板就又开始招呼起其他的顾客来。周老大提着自己的那袋水果,捏着找回来的那几张零钱,缓缓后退了两步,满脑子都是刚才那老板手臂的伤疤。周老大这半辈子也见过不少伤残,自然也认得出那伤疤是烧伤无疑,可是他只是觉得这个伤疤好像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因为那个伤疤的形状十分怪异,二十多公分长,还有着几个分叉,看上去就如同一个弯曲的鸡爪。要说这个烧伤烫伤的疤痕,也没有什么稀奇,只是这种形状的疤痕实属少见,所以周老大一眼望去,就觉得是在哪里看见过,绝不会是自己的无端的猜想。
于是周老大当时也没有着急回船,只是托自己同行的几个船工那自己的饭菜和水果都带回船上,稍微等一等,他稍后就来。周老大是那条货船的船把子,船上的事情都是由他来拍板决定,所以他的话自然不会有人敢反对,于是另外几个船工就先行回了船,而周老大就在那个菜摊不远处的一个馄饨摊选了个座位坐了下来,点了一碗馄饨和一碟凉菜吃了起来。周老大边吃还不时地看两眼那个水果摊,想要在自己的脑海中找到一点蛛丝马迹,想想看那个水果老板的伤疤自己到底是在哪里见过的。
正在他快将那碗馄饨吃尽的时候,他突然间看了从路的另一边走过来一个老妇人,那个老太太行动迟缓,在臂弯处挎着一个竹篮。就在周老大看到这老太太的第一眼时,他就隐隐的感觉到这个老太太好似在哪里见过一般,可是侯湾的这个小镇子,虽然离他家也没有多远,但是他却真的是从来没有来到,所以要是说之前他就遇见过这个老太太,那实属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周老大的心里,却总有一个声音在叫喊,告诉他,这个老太太一定是他的旧相识,两人绝非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人的直觉有时候往往是很准的,而周老大又正是这样一个相信直觉的人。一天之内,在一个地方,遇见了两个自己似曾相识的人,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巧合就能解释得通得。
于是,在周老大越发得想不起这两个人到底是自己何时何地得旧相识的时候,一件令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只见那个老太太竟然径直的走进了那个水果摊,将竹篮子一放,取出了几个盛放着菜肴的碗盘,摆在了水果摊老板身边的那张矮桌上。这个时候周老大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两个人是认识的,现在这个时间正是饭点,想来是那个老太太给这个水果摊老板送午饭来的。
但看这两人的年岁,一个七十上下的老妪,一个是四十出头的中年汉子,想来应该就是一对母子。
然而就在周老大这个母子的念头从脑海中刚刚闪现的时候,他却看见那个老妪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方手帕,轻轻的去擦拭那菜摊老板脑门的汗水。而那个老板也趁着生意的空闲,自己拖过来一条长凳,和那老妪并肩坐在一处,端起那老妪刚送来的热饭热菜,开始猛吃起来。边吃的空当,他还不时得抬起头望着老妪无言的微笑。虽然当时周老大喝着两个人相隔有些距离,可是这两个人这些细微的暧昧动作,无疑表明了一切。二人之间那种浓浓的爱意,远远得阵阵袭来,几欲让那周老大惊倒。周老大现在满脑子都只剩下一个念头,这两个人竟然不是母子,怎么反而像是一对情侣?可是二人相差少说都有那三十岁,更何况还是女大男少?
就在周老大惊愕之间,馄饨摊的老板走上前来,对周老大道,怎么样,你可吃好了?周老大闻声,转过头来一看,立刻明白了那馄饨摊老板的意思。因为当时正是午饭的时候,也是各小吃摊最忙活的时间,他自己一个人就点了一碗馄饨和一盘凉菜,占了一张桌,而且他的馄饨早就喝得连汤都不剩了,还占着桌子不走,只顾盯着那水果摊发呆。人家馄饨摊的老板自然不会高兴,毕竟那么多客人还都在等着那位子呢,所以自然人家也就过来想收了桌给他下一个逐客令了。
周老大明白过来这其中的道理,也不生气,吃完了就走原本就是他的本分,占着桌子自然也是他的过错。于是周老大站起身,道,这就走这就走。混沌摊的老板没想到周老大竟然这样好说话,原先想着不免要扯皮几句而预备的话也没用说出口,心里不免也是有些喜悦。一见那周老大临走还不忘回头望几眼那水果摊,立即明白了周老大此时的想法,于是他便插口道,别看了,那两个就是两口子,你没得看错。周老大一听,回过头来,道,看着年纪好像差得有点大。那馄饨摊老板听了一笑,端着周老大刚刚用过的碗转身离去。显然这馄饨摊老板也不是喜欢嚼舌头的人,而且又都是在同一条街上做买卖的,当然也不想招惹这等麻烦。可是这时已经在周老大刚刚起身走开的那张桌子上坐下来的几个食客,自然不会有馄饨摊老板的顾虑,所以很是直接的对周老大道,你莫看了,那个男人可是好凶的。真不知道那个老太婆给他下了什么药,年轻不大,娶了一个妈回家。说着那个食客就和自己身边的几个人笑了起来,另外几个人也不免附和着对那卖水果的老妻少夫编排了几句。
可是这几个人又说了什么,周老大已经全然没有心思去理会了,因为刚才那人的话,好似一把利剑一般,将他从头至尾,劈了一个对开。他竟然猛然间想起了自己究竟是在哪里遇见过这两个人,那个时候他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他家还住在河南。当时正好是国共两党打得最热闹的时候,河南那个地方自古又是兵家必争之地,所以就连周老大那样一个孩子,也都可以看一眼就认出来来的兵是哪家的,甚至连那些兵是从山西过来,还是从东北下来的,他都能分得出来。随着大批部队到来的,还有各地逃难而来的的百姓。每天在周老大村上走过,敲门要点吃食的不知道有多少人,沿路的树皮什么的都啃光了也真的是一点都不夸张。就连熬不过饿,倒毙在路边的死人,年岁轻小的周老大也都不知道看见过多少次了。突然一天,村里来了一个三四十岁的汉子,那汉子长得有些白净,说着一口外地的口音。当时那个时候,几乎所有年纪差不多的男人都去当兵了,就算你不想当兵,也自然有拉壮丁的队伍强行把你拉走充当民夫。所以像他这种年纪的男人,在当时是很少见的。后来周老大村里人才知道,原来这个年轻的汉子的右手有残疾,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自然也是连枪都用不了的,所以这么多年他才一直安全,没有被强拉进队伍里。只是这一次的仗打得太凶,他家已经被乱兵给烧抢了一个干净,所以才不得已随着大家一起南下逃难。而村里人问起他家在哪里时,他却只推说是在东北。后来村里的一个老人可怜他是个残人,觉得他再继续南下逃难,恐就是死路一条。而恰好那人说自己识字也会算账,之前在东北老家就是给富户家里做一些盘点清账之类的活计,于是那个老人就做主将这个年轻人给收留了下来。这个老人是村里的族长,说的话自然没人敢违背。当时在中国的农村,压根就没有什么政府的官员,政府的官员只会排到县一级。再往下的乡,村,寨子什么的,全都靠当地的百姓自治。而这个族长就算的上一地的掌事人了,很多时候,这些宗族的老人说的话,往往比上面政府下来的政令还要管用。其实这也并没有什么不好,也算是中国上千年来农耕社会代代相传下来的习俗,而之前农村乡下的自治管理也算有模有样,反而倒是近几年才变得混论了起来,究其原因,应该算是文革的时候,农村固有的这种体系被摧毁殆尽,而之后又没有被扶持恢复的恶果。
当时这个村子里还有一个私塾,可是私塾里的先生以为打仗老早就跑了,所以这个私塾已经大半年没有什么正经的能够识文断字的先生坐堂授课了。结果这一次这个年轻人一来,老族长爱他才华,便一同决定这个私塾的先生也一并由他来做了。从那之后,这个年轻人在这个河南的小山村里,一呆就是三年。这期间也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只是共产党上了台,国民党被赶去了台湾。而村子里也经历了土改什么的,死了几个地主,每家每户也分了几亩田地,虽然不久之后,这些土地又被强行收了回去。而老族长因为脑袋活络,顺应了时事,所以那些政治上的运动,没有伤到他分毫,后来县里面排下来的干部,他也都耐心帮衬着,没出过一点乱子。至于那个年轻人,也算是彻底在这个村子里扎下了根,分地分房的时候,由于他做不了重活,所以他只领到了一个屋子,但是作为一个外乡人,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而他自己本人对此也没有任何怨言,依旧是任劳任怨的教村里的孩子认字读书,农忙的时候就道村里,帮着做一些算账之类的活计。渐渐的村里人都开始喜欢起这个年轻的汉子起来,只是这个汉子有一个习惯,让他们觉得着实有一些搞笑,因为这个汉子竟然怕狗,无论多大的狗,他都不敢靠上前去。然而村里的狗,无论多么温顺,只要遇见了他都会对着他一阵狂吠,好几次还差点咬了他。时间一久,大家也都见怪不怪了,知道他来了,都会提早把自家的狗拴好。
而且另外一件事,也让村里人有些伤脑筋,因为这个男人都三十多了,竟然连个媳妇都没娶到。那个时候的人普遍结婚都早,二十多岁结婚都已经让人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了,像这种三十多了,依旧连个媳妇都没有的简直是不可想象的。虽说农村里额老光棍也不是没有,但那大都是一些懒汉和品德上有所欠缺的人,像这个年轻人这样的按道理说是万不会找不到媳妇的。可是很多人对此也能理解,毕竟他是一个外来人,又没有什么财产,甚至连半个劳力都算不上,那时候家里有劳力下地干活,家里面才会有一口饱饭吃啊,像他这样哪家姑娘嫁过去不得一起跟着挨饿?但是不少又眼界的村民,已经把这点事都看开了,现在这个年月,又不是一定得下地种地才能有饭吃,十里八乡都找不出几个像这个年轻人一样又会写字又能算账的读书人了,这种有文化的人,日后的生活谁敢说会不如那些只会下地做农活的庄稼人?所以也曾有过几个人找来媒婆去跟这个年轻人说亲,可是没想到,他竟然把所有来说亲的人都给回绝了,其中还有不少让村里其他年轻人都眼热的漂亮姑娘。这下子就连老族长都感到有些奇怪了,于是他找来了那个年轻人,问他到底想要找个什么样子的媳妇?谁知道找个年轻人竟然对他说,他压根就不想成亲,这辈子只想自己一个人过。老族长眼见劝说无果,也只能将这个事给放下了,难不成他还能把这个年轻人绑了,逼他成亲不成?然而没过多久,这个年轻人就出事了。他被撞见和一个村里的寡妇纠缠不清,而那个寡妇的婆家在村里也算是一霸,对这事自然不肯就此罢休,全家十几个男人齐出马,当场就把那个年轻人和那个寡妇给绑了,然后将这两人一起送到了老族长的面前,让他给评个理。
结果老族长一问,才发现,原来这个年轻人真的和那个寡妇勾搭上了。可是两个人也仅仅是互相有了好感,并没有做出什么越界之举。而那个寡妇的婆家也算是讲道理,说既然如此,他们也不要求自家的媳妇守那个贞洁,已经都是新时代了,老规矩不要也罢,所以他家的媳妇改嫁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希望那个年轻人可以入赘,做一个上门女婿。这在当时村里的所有人眼里,几乎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虽然法律上没有对此作出任何规定,但那在当时的农村风俗上,是很正常的。你一个外乡人,没有父母没有亲属,入赘有什么大不了的?原本你就是外来人,村里一直养着你,入赘到村里也没什么。而另一方面,那个寡妇的婆家也就那么一个早亡的儿子,自家的媳妇如果改嫁了,那两个老人的百年之后,又要谁来供养?而且那个寡妇也是村里的,只是父母早年在饥年饿死了,这才一直被婆家当成童养媳一般养着。当时那个寡妇年纪也就二十出头,而那个年轻人三十多的样子,两人也算是般配。然而就在所有人觉得这事是理所当然,不应该再有什么节外生枝的时候,问题却出现了。那个年轻人竟然拒绝了入赘,而且还说要带着那个寡妇离开此地,另寻他处居住。这下子不消说是那个寡妇的婆家,就连老族长也动了几分怒火。他只是心想,所有人都在好心好意的帮他,怎么这个年轻的后生却如此的不知轻重呢?UCI一来这个事情就有些闹大了,但是当时刚解放,各地的宗族家长式的管理制度依旧存在,虽然上面也排了干部进乡入村,但民众还是习惯于听从自己宗族的长老的话语。所以没等政府的人说什么,那些村民就自发的按照村规要将那“不守妇道”的年轻小寡妇给沉塘,而那个年轻人按照规矩是要放火烧死的。结果就在上面派下来的干部还没来得及阻止众人的举动时,就出了大事。先是一群人押着那年轻人去祠堂,走在半路上,突然间就飞沙走石,一时间,众人连眼睛都睁不开。待到风停能够视物的时候,他们这才发现,那个年轻人竟然已经不见了身影,地上只留下了几段刚才还绑在他身上的麻绳。众人一见这人竟然趁机跑了,哪有不去追赶的道理,于是他们派了一人去老族长那边报信,另外几个就赶去祠堂,去找那个已经被先行看管起来的小寡妇。因为他们想得也很是明白,那人逃了自然不会自己独自逃命,肯定会救了自家的姘头再逃走,只要看住那个小寡妇还怕他自己会不上门吗?
可是等到这群人赶到祠堂的时候,竟然发现那个小寡妇也已经不见了踪影,一问那些看管她的人这才得知,就在刚刚,他们也遇见了一阵怪风,等到风停了,他们能够睁开眼看见东西的时候,才发现那个小寡妇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事情到了这一步,就算再愚钝的人,也都知道他们这次遇见的事情怕是不会那么简单了,特别是老族长,听到事情的经过之后,立即吩咐下去,不许村里人再过多议论此事,对外只是声称那个外乡的年轻人拐带走了那个小寡妇,至于去向哪里,却无人知晓。没几天,乡里闻讯,派来了几个政府的人追问此事,没想到村里人铁板一块,无论他们怎样旁敲侧击全部都是老族长的说的那个回答,千篇一律,没有一个人说出实情,最后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乡里的干部只得悻悻而回。可是上面的人不再追查这事了,不代表村里的居民会对此事选择彻底遗忘。很多村里人就在事情过去几年之后,还都私下的议论这个事,都说怕那个年轻人不是什么正常人,不是修术之人就是什么仙家。
没过几年,河南大旱,村里饿死了好多人。而这周老大的家里人带着十多岁的周老大一路逃荒,就到了现在的湖北,从此周家就在湖北那边安下了家。
周老大的故事讲到了这里,罗道长自然也就听明白了。他问道,你是说你那天看见的那个卖水果的老板就是那个你村里的年轻人?
周老大点了点头,道,原本我也没认出来,但是他手臂的那道伤疤我后来才记起来,当年他在村里教书,我也跟着上过几年,他那个伤疤我是看见过很多次的,后来我回到家又仔细回想了一下,那人的相貌和那疤痕,真的和我记忆力分毫不差,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但我有八成的把握敢说那个人就是当年我们村里的那个年轻人。
罗道长听到这话,也是一惊,随即他便道,算算时间这也四五十年过去了,你怎么敢如此肯定呢?而且这么多年,一个人的相貌怎么会没有任何改变?
周老大闻言,轻轻一笑,道,我也是刚开始觉得自己也许时间太久,记忆除了差错,但是等我看到给他送饭的那个老太太时,我才敢肯定下来,那人是他没错。
罗道长听了,也有所顿悟,他对周老大道,难道那个老太太就是当年你们村里的那个寡妇?
周老大点了点头,道,这么多年,认得相貌总是会变的,这自然不是不假。可是当年那个寡妇,也就大我十岁,按照辈分,我还得叫她一声姑姑。从小我们也是一个村里玩到大的,彼此之间自然不会陌生,也就是后来她结婚了,大家才联系少了起来,但总是在村里会遇见的。这十多年的交情,我想我是不会认错人的。别说刚见她时我对她的那种熟悉感觉,就是后来我看她的相貌,也和几十年前的她一般无二,年纪大了,但是五官的轮廓总是不会改的。
罗道长听到这里,也不由的轻轻点头,道,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确实这事是有一些古怪。
周老大一听咯道长的话,立即说道,才有点古怪嘛?要我看简直是太他妈怪了!当年他们两个人逃走时候的怪风,就已经很是诡异了,这事也做不得加,我爹当年就是看管那寡妇的一群人中的一个,这事是他亲眼所见,他自然是回家没有必要骗家里人的。而且那个外来的人,竟然这么多年一点都没有变老,他不是妖怪还是什么?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说完,周老大将手一伸,意思就是要钱,显然他已经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已经全盘说出了,就看罗道长这边要不要这个消息了。罗道长这边稍作思考,便将钱给了他,因为按照罗道长的想法,就算这个卖水果的中年汉子不是什么妖邪,那也必然是术中同行,他去找上门联系一番,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坏处。
于是罗道长就拿着周老大给的地址找上了门去,周老大说这事的时候也留了一个心眼,只和罗道长说什么侯湾,但侯湾下面的哪个地方却没有告诉罗道长知晓。罗道长拿到的那张纸条里,就是简简单单写了个侯湾下面的一个村镇的名字。
等到罗道长找到那个卖水果的的老板时,已经是当天的下午三点左右了,隔着人群他望了几眼那个中年汉子,果然嗅到了有一股子与常人有异的气息。可是罗道长也一直没有上前去,只是远远的站在一旁观望。终于等到了晚上那汉子收摊了,罗道长才不远不近的跟在他后面,尾随着他回家。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走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的时间,罗道长猛然间才发觉,他们已经到了一处偏远的地方,这个时候罗道长也反映了过来。之前那周老大说过,午饭是由那老太太亲自给那个汉子送来的,可那老太太年岁已经七十来岁,自然不会住得离那水果摊太远,不然你让一个老人家每天来回走上一两个小时的路?所以现如今他们走到的这个地方,自然也就是那个汉子故意将他引过来的。
想到这里,罗道长顿时就想掉头逃走,没想到他这个念头刚刚闪现脑海,腿还没动,就发现自己全身都动弹不得了,紧接着就是一阵大风,就和周老大说的那样,风大的吹沙走石,一时间让罗道长真的连眼睛都睁不开。
这个时候罗道长还正琢磨的要怎么破这个风阵,就听见耳边有一个声音对他说道,你已经跟了我一下午了,现在就不要白费力气了,我知道你是干嘛的,但是我不是我的对手,不要自找麻烦了。
罗道长的头发这时都被大风吹得散在空气中,一双眼睛更是不能视物,眼泪都被吹得流了出来。可是他却丝毫动弹不得,只能对着大风喊道,你到底是人是妖?
结果那个声音发出几声冷笑,道,原来你连我是人是妖都不知道,就敢来打我的主意,你们这些炼阴丹的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要说我弄死的捉妖人,这么多年也有不少了,可是像你这样没头没脑就闯过来的还是第一个。
罗道长一听这话,也自然明白过来,这次遇见的怕还真是一个什么妖物,听他那话的意思,还是一个害了不少人性命的妖物。
这个时候,那个声音也没等罗道长再回话,继续说道,要是按照我以前的脾气,今天你就得死在这里,可是我已经答应过了我家的老婆子,再也不会害人伤人了,今天就算你走运了。以后不要再让我看见你。
罗道长这个时候也从之前的惊慌中,渐渐的冷静了下来,他对着风中大喊道,人妖不两立,你和她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没想到,那个声音却对他道,你怎么知道没有好结果呢?没有遇见你们这些人,我们的生活一直都很好,这回因为你,我们又得搬家了。这么多年了,你们人之间互相屠杀,夫妻反目的事情,我也见了不少了。人和妖又有什么关系?只要我们互相喜欢就好了,用得着你们来管三阻四?我们就要做那个白蛇和许仙,也轮不到你们来当法海。
罗道长闻言,忙道,你修行这么多年,自然是没什么,可是她却是一个凡人,你们在一起已经几十年了,她正逐渐老迈,你却丝毫不变,你没有想一想她百年之后应该怎么办嘛?
结果那个声音却道,你以为我像你们人类那般无耻,喜新厌旧,见异思迁?我这辈子遇见了那么多女人,却唯独喜欢她一个,也只喜欢她一个。当年我要带她离去,也是因为我这相貌数年未变,怕引起别人的怀疑。我知道前几天我被一个故人撞见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能记起我,还把你招来了。这回我要到一个很远的地方去,再也不想和你们这些人纠缠了,也希望你不要再来找我的晦气,她时日已经不多了,等她离世,我在这里也就没有什么舍不得的了,我到时候也就要回山里去了。
说着,那阵风渐渐变小了起来,那声音又说了一句道,也难为你为我跑了这么远,留点东西,就当是我对你的谢礼吧,以后别再来了,反正我马上也要离开这里了。
话音刚落,罗道长就发现自己的手脚已经能动了,而四周的风沙也都停了下来。罗道长突然之间,心中的大石落地,顿时就跪在了地上,再抬头朝着那声音消失的方向望去,空旷的荒野间,不见半个人影,而只有几个苹果和橘子摆在地上。想来这就是那个汉子摆的水果摊所贩卖的水果,也就是他口中的那份谢礼吧。
随后的几天,罗道长并没有安心离去,他私下里暗地又去到了那个市场几次,发现那个汉子的水果摊真的没有再出过摊,他又四处打听,壮着胆子寻到了那个汉子的家中,发现也是人去楼空,那个汉子和那老太也是早就搬走了。从那之后,罗道长就真的没有在遇见过那汉子一面,那个卖水果的汉子和他家的老太真的就从此消失,不见了踪迹。
罗道长事后也曾想过,这个汉子到底是一个什么妖物,可是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来。只是听那个周老大说过,他们村的狗都对这个汉子很是仇视,想来也应该是个狐仙之类的仙家。也许他的家真的就在东北,但是随着战争,他在老家也待不下去了,就随着乱民一起南下,像想另寻一块安静的地方继续修行。没想到就在河南那不知名的小村子里,遇见了那个寡妇。用现在很流行的一个电视剧的台词来说,那个寡妇恐怕就是他的生死劫。
故事说到了这里,差不多就可以完结了。只是后来家里的老头子还问我,为什么男的比女的大几十岁,我们都可以接受,翻过来却不行呢?难道我们人类对爱情的看法还比不上一只妖嚒?我当时想了想,回答道,不是这样的,那只妖修炼的少说也有几百年了,这样看上去,妖应该比那个寡妇还要大才对。老头子当时听了我的回答,只是一笑,没有再说什么。当时我还未自己的聪明才智沾沾自喜,还十分的佩服自己,觉得我简直是太机智了。现在想来,估计当时那个老头子打死我的心都有了。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当年的那个老太太是否健在,而那个化成人形的老妖又身在何处。虽说家里人常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可是我还是挺希望这两个人能够幸幸福福快快乐乐美美满满的在一起的。最后说一句,其实爱情嘛,不要那么险隘,人种性别年龄都不应该是她的隔阂,而物种应不应该变成一种隔阂,还是留给后人断定吧,我们能做到的只是不要人为阻止就好了。顺便一提,我觉得我叠词用得真的是很厉害啊
生桩儿
前几天在群里无意中讨论起鲁班书,多多少少讨论了两句这种古人工匠群体中的民间巫术团体。突然想起了这个一个和鲁班书沾边的故事,今天就写出来给大家看看。
那次,有一个富商托人找到家里面,想要请人去他家里看看他的儿子,说是他儿子被什么东西给缠上了,找了好几波人都治不了,想看看家里人能不能帮个忙。家里老头子一听来人介绍的情况,一开始也真以为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恶灵缠身之类的事情,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在家里人平时接的活儿里,这类事情算是仅次于看风水和超度亡人之后,第三种轻松钱又多的买卖。所以当老头子一听,这样的好事找上门来了,自然没有再过多的考虑,直接就将这事给应了下来。当天就让两个老头子去那家人那边去看一看。其实老头子只想让一个人跟着来人去走一趟就好了,估计也就是三四天的功夫就能回来。可是老头子突然想到了来人说的,这事主家之前请过好几拨人都没有解决这事,虽然那几波人里没有圈里熟悉的人名大家,可是想来也应该是当地出名的仙家和术士。然而这些人都对这次的事情如此束手无策的话,估计事情应该不会那么简单,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大老远的找到家里面来。所以为了保险起见,老头子就从家里叫出去了两个人,跟随来人一同前往了这次那位事主家的那个城市。
事主的那个城市说起来离家里不远也不近,一行车开车开了一个白天,中途在河南的高速服务区睡了一夜,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就到了目的地。那是江西的一座小县城,位于长江的临岸,事主家算是当地的数得着的大家门,是一个开厂做实业的,他家产品的广告都上了中央一台。所以家里的那两个老头子也事先做好了心理准备,觉得就这家人的经济水准和社会地位,住个豪宅应该是正常的,而且平时出门做活儿多了,也见识过不少有钱人,看见过不少就算在电影里都算是难得一见的豪宅。所以他们两个人当时也心中设想过,这家人的房子无非就是地大一些,房间多一些,再怎样奢侈豪华得,还能比得过东北那边的几位大佬嘛?可是没成想,等到他们来到那家人的宅子院门外时,还是不由得吃了一惊。听到来人给他们的介绍,说是这家的主人把沿江的两岸这几公里的山头和江滩全都已经买了下来。所以说虽然他们现在才刚刚看见了这家人的院门,实际上他们已经在他家的院子里开车走了十几分钟了。而且这家人算是充分发扬了中国暴发户和土大款的精神,一切东西都只选贵的而非适宜的,你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在一个西式门楼的前面,赫然摆着两个用整石雕刻而成的石狮。而当车开过门楼的时候,却又发现这个西式门楼里的大门,竟然用的是故宫的那种朱漆鎏金兽首的杉木扇门。
这种不伦不类的搭配,让家里两个老头子相互对视了好几眼,但最终他们还是忍住了什么都没有说。等到车进到院子之后,遇见了几波保安,先是穿着保安制服的安保人员,随着车越发的靠近院子核心位置的住宅时,四周负责安保的人员已经都是电影中那种黑衣服白衬衣耳朵里塞着蓝牙对讲机的墨镜男了。家里的两个老头子都心想,虽然这位事主绝对算不上家里外出生意遇见过最有钱的主,可光看这住的地方和家里安置,那绝对是最有排场的一位。
没过多久,他们的车子就停在了院前的一处草坪之上,两个老头子钻出汽车之后,向四周望了一圈,没见到有什么人。最近的几个身穿黑衣服的保安都在百多米远的地方。那次家里派去的两个老头子一个是本家,是家里的七叔。另外一个是外姓的,姓徐,家里叫他徐三爷。当时七叔一看车竟然停在这么一个不远不近的地方,就顿感奇怪,问来人道,怎么在这我们就下车了,你家先生和他儿子呢?来人一听,忙一躬身,回道,大师莫怪,现在咱们在的地方是前山,平时都是客人和家里的工作人员住的地方,算是外宅,我们家先生是住在后山,可是后山平时道路不通,车是开不进去的,我们只能到坐船进去。
七叔听了这话,也是一笑,环视了一下身周,道,这里到处都是平地草坪的,我可没看见什么船啊。
那来人又是弯腰行了个礼,道,坐船太慢了,而费半个多小时,我家先生让我早一些带你们进后山,所以我们这次就不坐船进后山了。
这时徐三爷凑上前来道,又不坐车又不坐船的,怎么你带我们飞进后山里去嘛?
可是没等三爷的话音落地,那来人更是满脸堆笑没做任何回答,众人就听见头顶之上传来一阵轰鸣。两人抬头一望,只见一架直升飞机从他们头顶掠过,然后缓缓得降落在他们二十多米远得一块平地之上。
这个时候带着他们一路前来的那人,对他们一点头,道,按规定我只能带两位到这里了,下面我就不方便再跟着两位了,咱们就此别过,过几天两位大师离开此地的时候,我们还会再见的。
说完这话,那人就转进汽车,开车离去。而直升机上跳下来两个人,将家里的两位老头子引上了飞机,随后飞机离地,空中一个扭身就沿着山脚江畔,朝着后山的方向飞去。
坐在直升飞机上,两个老头子的耳朵被吵得嗡嗡作响,几乎都没有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只是心里已经被这次事主的这种高调的作风给有些惊到了。现在家里的老头子还没事就说起过,这么些年,天南地北的权钱富豪什么的见过不知道有多少了,但比起这排场和威风来,还真是没有谁能与这次故事里的这位事主相比肩的。可惜凡事盛极必衰,如今这位的家族事业已经远远不比从前,几乎已经甚少在电视上看见他家产品的广告了,只是在报纸上还会偶尔瞥到一眼。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但是在当时,这家的名头在当地还是挺响亮的。这家人我们就暂且称呼他们为童家好了,那次出事的就是童家的三公子,由于这位三公子前面都是两个姐姐,所以他算是童家的独苗,而作为童家唯一的男丁,这位童家三少爷自然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于是等到家里两个老头子一进后山童家的那座宅子里时,就明显感觉到了一种别样的氛围。宅子里面上上下下的二三十口子人,竟然没有一个面带笑容的,从主子到下人,全都是一脸的愁容。一见到家里的两个老头子进屋,立刻有几个上了年纪的妇人围了上来,说着老头子们听不懂的当地方言,你一句我一句的,几乎比刚才坐在直升飞机里面还要吵。好容易一个带他们进来的下人,等到几位妇人都说够了停住了嘴,才向两个老头子介绍起来,闹了半天,这几个妇人都是童家三少爷的婶婶姑姑之类亲戚,她们吵吵闹闹的话也基本就是叙说一下何为三少爷平时有多么乖巧那么孝敬长辈之类的,请他们一定要救救自己的这个好外甥侄子……家里两个老头子也算是见过不少这种场面了,都说是富在山中有远亲,贫在街头无人问,这种世俗嘴脸也算见得多了,要不是因为童家今天的这种经济地位,想来此时也自然会有另外一种景象。
故而老头子们只是礼貌客气的说了几句,就直奔后院,在童家下人的带领下,来到了事主面前。
童家的那位事主当年的年纪也就是刚刚要到五十的样子,虽然一身价值不菲的休闲西装,可是仍然看得出他白手起家的那种沧桑,童先生整个人看上去就和平日里街头看见的那种城乡结合部的新时代农民没什么差别,只是明显他的眼神和气场上有一丝他人不及的神采。
家里老头子们原本想,按照刚才看见的一切,想来这位事物应该是那种暴富得小人得志一般而忘乎所以的人,所以二人心中也做好了准备。没想到童先生却说话极为客气,虽然带着口音,可是礼数和话语上却丝毫不见一丁点怠慢之意。顿时家里那两个老头子对这位童先生也很是有了几分好感,两边人几句寒暄之后,老头子就被童先生带去了后宅,也就是他家童三少爷现在正躺着的地方。
进到屋了,除了四周站着的几位佣人打扮模样的人,只看见了四个妇人,家里老头子还想,这童家怎么这么多女人,刚才外面院子里一大群,这屋里又是一堆。童先生看老头子看了那几个围在床前的女人好几眼,就对他们解释了起来,原来这几个女的,两个年轻一些的,是童先生的女儿,也就是童三少爷的大姐二姐,另外两个,一个中年的是童先生的老婆,一个是他母亲。这个时候那几个女的显然也看打了老头子进屋,想必也是知道老头子是来干嘛的。于是她们什么都没说,只有童先生的老娘用当地土话招呼了几句,家里老头子也没怎么听懂。
徐三爷这个时候对着七叔将头一点,就退了几步开始屋子四周看似毫无目的的转悠了起来。童先生一见三爷的举动,有些不明就里,对七叔问道,这位大师是在做什么?七叔回道,没什么,就是看看这屋子的风水地势,是不是有什么阴物藏着。童先生听了,不由得苦笑了几声,说道,大师你们有所不知,我家这个孩子平日里不是睡在这里的,是从他出事之后,我才把他带回来的,这个宅子我弄得时候也费了不少心思,这砖缝地角的,我都塞了老钱,屋梁上面在这天花板后面,我还架了一层细细的铜网,虽然我也不知道这是在干啥,但是当年起房子的时候,我从香港找来的以为风水师傅让我这么弄得,估计也是应该是用来镇邪辟阴的。
七叔听了,点点了头,这架铜网垫铜钱的法子是以前工匠的镇阴法子,但只有大富大贵之家方能用得起。特别是铜网一法,原本只是做成铜片,坠在屋瓦背后。后来才为了防盗,将两者结合,将铜线合股做成网子,架在屋顶,而且铜网四周又都连上了铜铃铛,只要有贼人从屋顶掀开瓦片,潜入屋内,则必然会触动铜网,引起铃铛的响声,也算是古时候的报警防盗系统。而另一方面对于阴邪之物,铜制品的厉害之处想来诸位也算是略知一二,我也就不再多言,之前的故事已经重复过多次了。要真是按照这种方法建起来的宅子,还真的是不用怕会有什么外邪进入,但就是这样,眼见那童三少爷现在还躺在屋里的大床上,想来事情应该不会像事先料想的那么简单。
七叔正在想着,徐三爷却走到了他身后,低声言语了几句。原来三爷刚刚在屋子里外前后都转了一圈,发现了不少前面来的人设的风水阵和符咒,全都是有板有眼,没有什么差错。徐三爷心里自问,就算是他自己来做也就最多做到这个程度了,可是显然所有的这一切都对童家的三少爷毫不帮助,也就是换句话来说,恐怕这次我们家也对童家三少爷的这个状况毫无办法了。徐三爷想到这里,不免心里有些发慌,于是忙跑到七叔那边低声说了一下他这里的情况。
七叔听了眉头不由得也是一皱,刚刚童先生那一句话,已经让他心里有了几分其他别样的主意,现在一听徐三爷的话,更是心中肯定了自己方才的猜测。因为附身这类事情,并非阴物会一直寸步不离的跟着苦主,因为常人身上就算是阳气再弱,也总是会有一星半点,阴物与此类阳气原本就是格格不入。所以身强力壮之人很少有被阴邪缠身的强狂发生,反而都是一些老人孩童和女人才会被阴物缠住。但是阴邪之物附上人体就如同人潜水中一样,总是需要探头出水换几口气的,也正是因为如此,被上身的苦主总有一种嗜睡的现象,阴邪之物就是趁着他们沉睡之时“出水换气”。可是像这个屋子,整个一座铜方匣子,什么灵物阴邪的敢在这个屋子里不藏在人体里面还探个头出来?于是当下七叔就认定了,既然没有什么灵物能够跟着童三少爷一路从山外进到这后山的铜匣子里,那么这童家的三少爷久压根不是被什么阴邪附体,而是因为其他的原因了。
七叔这时朝前走了几步,离着那童家三少爷的床榻近了一些,这才看见那童家三少爷的模样。徐三爷紧跟在七叔身后,自然也是瞧见了那三少爷的样貌。只听徐三爷带着几分惊奇的道,原来这人是醒着的啊?
也许旁人听到了不会明白这徐三爷话中的意思,但是七叔自然是明白的。因为但凡被阴邪附身者,除了嗜睡还都会有一个及其显著的特别,那就是“闹”。无论是狐仙柳仙或者是其他的仙家灵物的,上了人身的没有不把这家人闹得鸡飞狗跳的,但是七叔他们从进屋起,四五分钟的时间也是有了的,但是这三少爷竟然一直醒着还如此的安静,一言未发,这无疑是有些反常的。
七叔和徐三爷对视一眼,心中自然是已经有了几分计较。只见七叔又上前近了两步,站在童少爷的跟前,低声唤了他两句,可那少爷依旧毫无反应,只是睁着一双眼睛,盯着天花板,眼珠动都没动,甚至连眼睛都很少眨几下。
童先生这时也凑上前,对七叔道,大师没用的,他从出事那天起,就是这个样子了,只是那几天他还偶尔会说几句,可是看那神色已经有异,一开始我也没当这是一回事,没想到越发的厉害起来了,到前几天竟然连话都不说了。说着童先生又说了几句自责的话,埋怨自己没有照顾好自己的儿子,对他太过不关心,不然早点引起自己的重视,说不定也不会如此了。
七叔和徐三爷当时听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心想,这当爹的心也未免有些太大了,儿子都已经如此反常了,还没把这事当成一回事。可是事后他们才知道,原来这位童三公子是一个典型的富二代做派,白天睡觉晚上夜店的主儿,什么豪车美女的样样他都少不了,自然那个冰毒摇头丸之类的毒品,他也不会一点不沾了。而这个童先生对自己儿子的这些恶习也很是清楚,所以当童公子刚出现这些反常现状之时,他还以为自己的儿子最近又沾上了什么新出的摇头丸呢,所以才浑浑噩噩,沉默寡语的,对于这事他自然是懒得去管,可是等到他感觉出来这事有些不对的时候,童公子已经是现在这般模样了。
七叔见那童公子对自己的话真的是毫无反应,于是便侧身坐在他的床边上,翻了翻童公子的眼白,又给他把了一下脉,全都未见有任何异常的地方。而童公子的呼吸心跳也全都正常,可他就是一动不动,睁着眼睛,如同一具行尸走肉一般。七叔回头对童先生道,我觉得三公子不像是被什么邪物附了体,因为像您家这个天罗地网的房屋建法,和三公子的种种表现,全都不是像是被阴物附体的样子吗,可是三公子到底是怎么了,我现在暂时也想不出,还得进一步给三公子检查一下。
童先生听了七叔的话,点了点头道,那就一切有劳师傅了,其实之前来的那些人也都说不太像一般的阴灵附体,可是没人知道这种情况到底应该怎么称呼,所以才借用附体这一称呼,但是他们都说,老三肯定是中了阴,这点是不会错的。
七叔道,没错,想您也肯定找过医院的医生看过了,他们可有什么初步的诊断?
童先生一听这话,刚刚还平和的一张笑脸,立刻显出了几分怒火,只听他道,别提了,那些医生竟然说我家老三是脑子里面出了问题,让我找个神经科的医师来给他瞧瞧。这不是扯淡嘛?头天还好好的,一晚上的时间我儿子就变成神经病了?我儿子肯定是被什么脏东西给缠上了,所以才会变成找个样子的。
徐三爷这时在两人身后突然插话道,童公子中了阴肯定是错不了的,只是中阴这事各方面囊括太多了,要是搞不清楚三公子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就贸然行动,怕是反而会害了三公子的性命,所以咱们也不要着急,我们先给三公子仔细瞅瞅。
童先生闻言,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就退后几步,给家里的两个老头子让开了一个地方。徐三爷随即走上前,将自己随身带的包裹解开,从里面取出了几样东西递到了七叔手里。
七叔将徐三爷递给他东西放在童三少爷的脑门上,取出火镰,将其点燃。这时屋里的其他人才看见原来七叔刚刚取出来的东西只是一个小托盘,里面放着一小截的白色蜡烛。随后同样的几个蜡烛,被摆在童三少爷的两肩和胸口的位置,而且七叔也一同将它们点燃。
徐三爷递完了蜡烛之后,又在包裹里取出了一个香炉和一根筷子粗细的供香。只见他将香炉放在三少爷的枕头旁,从另外一个包裹里面取出一个布袋,手一斜布袋里的东西就倾泻而出,很快倒满了一个香炉,再看倒出来的那东西,原来是大米,只是这些大米看上去显得极是不洁,灰蒙蒙的一颗一颗。七叔扭头看见了童先生不解的表情,对他解释道,没事,这就是普通的大米,但是陈米,我们从家里取来的,一只受家里香火供奉着,那些脏东西都是陈年的香灰,这米是好东西,救三公子少不了这东西。听了期数的话,那童先生也是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这个时候徐三爷已经将那根供香插在了香炉里的陈米中,用火镰点燃之后,立刻那供香就烧了起来,一股股的青烟盘旋而升,但却毫不散开,只是在三公子床上一米多高的地方聚成一团。徐三爷盯着那团烟,目不转睛,手脚却丝毫没有停下。之间他又从包裹里取出了四个铜盏,伸手交给了七叔。七叔接过之后,用右手的食指中指夹住那个铜盏,右臂一扬,那个铜盏就从床上的那团烟气掠过。随后七叔便将那个铜盏扣在了三公子脑门的那截蜡烛之上,刚做完这一切,七叔又用极快的速度做了同样的事情,把另外三个铜盏分别扣上了其他的三截蜡烛。
徐三爷此时也动了起来,他挥手将依旧聚在床头上方的那团烟气打散,一把将插在香炉中烧得还剩半根的供香拔了出来,将点燃的那头狠狠的往童三少爷的胸中捅去,立刻空气里就飘散出一股皮肉烧焦的恶臭之气。这时就听见身后那几个童家的女眷放出了一阵惊呼,显然是心疼着三少受了香烫之苦,可是童先生这时很是冷静,只听他回头低声呵斥了几句之后,那几个妇人也就没再发出什么惊呼。而同时,就在七叔这边,他的那个香已经被按灭在了童家三少爷的皮肉之上,他还对三爷说了一个“开”字,徐三爷也立即把之前七叔扣在蜡烛上的四个铜盏给取了下来。可是在场的所有人竟然都看到,那四个蜡烛此时依旧是处在燃烧的状态之下,这不由得让七叔和三爷都发出了“咦”的一声。
原来那个香刚刚被按灭在了童三少爷的胸口,皮肉自然是被烫伤了,可是伤口上却见不到半点红肿,只是隐隐见到一条黑线隐在皮肤之下。因为两个老头子看了三少爷的神情,虽然都知道他这是中了阴,可是却非一般的阴邪附身,反倒是有些像“掉魂”了。只是不知道之前那些人怎么没从这上面考虑一下,反而却都异口同声的说是被附了身。于是老头子们就用了花灯和膻中香,来看看这三少爷体内的魂魄究竟如何。可是那条黑线的出现就是说明这童家三少的魂魄不稳,恐有缺损。然而那四盏铜灯此时依旧亮着,却又是三魂五魄全都健存的证明。这下子七叔和三爷全都有些傻眼了,一边说是这三少爷失了魂,一边又说他魂魄皆存,那么这三少爷此时身上的魂魄究竟是少了没少?也难怪之前的那些人都只是推说中阴附体什么,估计所有人也都是和现在的七叔三爷他们一样,觉得这事有些摸不着头脑吧。
这时三爷突然对七叔道,要不我们试试看给他招下魂?七叔一听,瞬间就明白过来三爷的意思,虽然现如今这个情况,这童家三少爷的魂魄究竟失了没有,尚且不知。可是如果真的失了魂魄,招一下总不会是丝毫反应没有的吧。就算那铜灯表明着童三少爷的三魂五魄俱在,但既然那条黑线出现了,掉魂儿这一说法总不会是空穴来风的。所以当时家里的两个老头子低头互相商讨了几句,就决定现在再对唐家三少爷做一套招魂的法术看看情况。
没成想那一套法术坐下来,三少爷那边是任何变化都没有,只是三爷手里的那根小孩手腕般粗细的香烛上面的那团火焰一个劲得在摇晃着,好似这屋里有风一般。可是因为三少爷现在这身体,童家的老太太少奶奶们,早就把这屋子给弄得密不透风,生怕这三少爷被凉风吹到一下,这种屋子里怎么会有风?
此时童先生也看出来了这里面有问题,他忙对七叔道,这烛火是怎么了?屋子里并没有风啊,难道真的是有什么阴邪缠着我儿子了?
七叔此时心里已经有了几分主意,自然也没有把这个放在心上,他对童先生道,就凭这屋子里的天罗地网和夹壁老钱,没什么阴邪能混进来,你看见的烛火一直在动,也却是不是因为风,而是因为三公子他丢掉的魂魄急于回到自己的肉身内,带动了烛火四周的气流,才会变成这样的。
童先生听了,更是有些急了,他问道,不是被东西附体了吗?怎么现在又丢了魂魄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七叔回道,三少爷的体内确实三魂五魄都齐全,但是外面那个想要进入三少爷肉身的魂魄也是真的,这种情况之下,就只有一种可能了,那就是三少爷现在体内有一个魄并非是他自己的。在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被附身的一种,只是看三少爷现在的样子,只是对外界失去了感知,并没有对自身的性命产生任何危险,所以我断定他丢掉的只是一个魄而非是魂,其实这事也没什么,只要把他体内的那个从别处来的魄送走,再把刚才那个想回到他体内的魂魄招回去就好了。
童先生不解的问道,可是之前他明明还是可以说话的,为什么最近几天这情况却有些变得严重了?真的不要紧吗?
七叔听了一笑,道,童先生,我说得太复杂了也许你不懂,我就说通俗一点。现在医学上不都有一个手术是器官移植,整个手术其实并不难,主要就是找配对的器官和术后的人体排斥反应。这人的魂魄也是如此,三魂五魄是人一出生就已经定好的,外人的魂魄自然是不能和你自己的肉身百般匹配,当然也有例外,就如同人体的器官一样,几十万人里,总会遇见一两对的,只是这类事情很少发生,看三少爷也是偶尔撞见的,这种概率应该是碰不上的。所以就算那个游魂进到了三少爷的体内,由于人体自身的排斥,虽然之前的几天他还能言能语,只是神情上有一些异样,可是随着排斥反应的加剧,人体上不适的各种现象也就随之而生。其实说白了就是一个时间问题,之前能说话是因为暂时没什么大碍,现在口不能言,对外界毫无反应也是因为时间久了,三魂五魄相互之间的排斥抵触超了肉体所能承受的界限,于是人体就自然而然停止了一切工作,也算是一种自保行为。
童先生听了,又问,那就是说这其实并不严重?
七叔摇了摇头道,那只是暂时的现象,再过一阵子三少爷的心脏脉搏的跳动会越来越缓慢,体内的各个器官也会渐渐停止工作,最关键的就是三少爷的大脑,身体各个方面都要是开始出了问题,造成了脑死亡的话,那可真的就算不死也要变成一个植物人了,也就是我们这行里说得肉僵,到那个时候再做什么都晚了。
七叔这话一出,他们身后的那几个童家女眷又是一阵的哭天喊地,童先生回头就是几声呵斥,让家里的下人把那几个童家女眷都给强行架了出去。等到童家的那些女人都出了屋子,童先生回身深深地对着家里两个老头子作了一个揖,道,还请两位大师救救我儿子的性命。
三爷眼尖手快,七叔还没说什么,他就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将童先生给扶了起来,嘴里说道,童先生你莫要太客气,我们就是收钱办事的,这是我们的本分。
七叔也在一旁道,您不用太过着急,虽然这事一直放任不管,终会给三少爷的身体造成危害,可是现在时间上还来得及,我刚才听过三少爷的心跳和脉象,没什么问题,只要我们这两天把这事给解决了就好。
童先生这时问道,那我们要怎么解决,我能帮得上什么忙,两位只管开口。
七叔和三爷听了,对视一眼,对童先生道,我们只想知道三少爷是在哪里丢得魂儿,知道了这个,其余的事情都好办。
童先生听了三爷他们的话,先是沉思了一会,方才对家里的老头子们道,其实我也是前两天才知道的,之前也是不知晓,而且这事又不是什么好事,说出来我也觉得丢人,可是既然大师们问了,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我家老三是上周三开始变得古怪起来的。我和他的那些狐朋狗友打听过了,之前的那天夜里,他在江边的河堤上。
七叔一听,也是一愣,三爷听了更是直接问道,大半夜的他在江边上干嘛?
原来那天夜里,童家的三少爷和往常一样,先是去饭店里吃喝了一番,然后就去了夜店里。这一闹腾就到了后半夜,然后这三少爷就理所当然的和一个在夜店里刚认识的姑娘一起出了夜店。至于两个人要做什么,童先生也没说,但家里老头子也没问,可是大家都心照不宣,也难怪童先生之前一直嫌丢人不肯讲了。可是童家三少爷和那个夜店里的姑娘却没有回家,更没去哪个宾馆,这童三少爷竟然直接开着车带着那姑娘去了没有人迹的江堤上……
听到了这里七叔脸上都没有表情,只是觉得脑仁有点疼。徐三爷却在一旁有些感慨得道,现在的年轻人玩得挺开啊……三爷这话说得让那童先生顿时也是一脑门的冷汗,三人都没有再就这个问题进行下去,只是童先生最后对老头子们说,听童少爷身边的人说,第二天这童三少爷就有点反常了,所以肯定是当天夜里发生了什么,但是这事出了之后,那天夜里夜店的那个女孩就再也寻不到身影了,也不知晓这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七叔听了童先生的转述,心里有些不悦,便道,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们呢?
童先生支支吾吾了一阵,才说,这地方民风比较淳朴,这种事不太好大肆宣扬,有损家里的颜面,特别是他现在又做了什么政协委员,这种事更是不能对外公开的。
七叔听了也是心里一阵苦笑,倒是三爷性子真爽,也不顾虑什么,直接对童先生道,到底是你的脸面重要还是你儿子的命重要?你是想害死你儿子吧?
那童先生也自知理亏,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询问现在应该怎么办?
七叔对他道,没有别的办法,想尽一切办法,找到那天夜里的那个女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再怎样做也是枉然,但是现在既然知道童家三少爷丢魂的地方,也不防着手准备一下,给他招魂的事宜,只是这沿岸的江堤数十公里,能够将车开下去的也有好几十处,在不知道确切的地点之前,还是一切静观其变比较好。
而这时那徐三爷又悄悄地指点了一下童先生,说是这夜店里的姑娘,如此随便就和刚认识的男性出去过夜,估计也不会是个什么好东西,不妨动用一下自己的关系,在那些特从事殊行业里的姑娘群体里找一找,甚至可以拿出一点钱来做个悬赏,做这行的无非都是为了一个钱字,有了金钱的诱使,说不定很快就有人会把夜店的那个姑娘给卖了出来。而且特别要联系一下童家少爷昔日的那些狐朋狗友,这些人都是在欢场夜店里泡惯了的,外人在这个圈子里找人也许千般万般得都寻不到,但这些人一出马,几个电话说不定就能把正主给扒拉出来。
童先生听了三爷的建议,显得有些恍然大悟,忙叫下人招呼一下家里的老头子去吃午饭,而自己掏出电话就开始联络起三爷说的那个圈子里的熟人,寻求相助。
结果七叔三爷的饭还没有吃完,童先生就面露喜悦的跑到老头子面前,对他们道,人找到了,那个女的找到了。
七叔一问,才知道,原来那个夜店里的姑娘现在已经离开了这个地方,去了外省的一个城市。联系到她也是因为她们那个圈子里的好姐妹,这个姑娘的职业也就不用多说了,虽然不是三陪女之类的那些下作,但也好不到哪里去,当年老头子们也不知道做她那行的应该叫做什么,倒是最近几年出了一个名词,可以很贴切的形容一下那个姑娘的职业,那就是“外围”。只是说这个姑娘慧眼识珠,在夜店里一眼就看出来童家这少爷是有钱人家出来的公子哥,自然是特意对他花了一些心思和手段,而童家少爷也不负众望,成功上钩。接下来的一切似乎都顺理成章,童少爷几句话,那个姑娘也就顺水推舟跟着他出了夜店。可是接下来的时候就有些出人意料了,那童少爷开着车竟然没朝着市中心的方向跑,反而是往江堤没人的地方跑。那个姑娘刚开始也是有点吃惊,颗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立刻就明白过来这童少爷是要干嘛了。她还跟自己的好姐妹打趣道,说着有钱人家的少爷就是和一般人不一样,这大晚上的江边又冷又有蚊子的,怎么还能有那个心思搞那些?不怕脱了裤子被蚊子叮一屁股包?
可是说虽是这样说,那姑娘好不容易傍上了这么一位金主,肯定不会轻易撒手,自然是这童少爷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于是当两个人来到江堤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多钟的样子,两个人先是在车上玩了一阵之后,童少爷觉得很是不尽兴,于是开车寻了一个下坡,就把车开到了江堤下面的河滩之上。好在那天这唐少爷开的是一辆几百万的进口越野车,所以也不怕那车陷在泥里出不来。只说这两个人将车开下了江堤之后,那唐少爷拉着夜店那姑娘竟然下了车,说要溜达溜达找一处好地方继续玩,七叔三爷听到了这里,都觉得有一些匪夷所思,这大晚上的在没人的江堤上,这一男一女的胆子事业够大的了。后来一想才明白,两个人都在夜店里吸食了冰毒之类的东西,现在正处在那种最佳的状态之中,自然是不会知道什么是害怕了。
七叔听到这里,觉得似乎整件事的最关键之处就要出现了,于是他忙问道,他们下车之后撞见了什么?
童先生看了看三爷和七叔,缓缓得道,他们看见警察在处决犯人。
三爷听了,眼睛都瞪得睁圆,不敢相信的又问了一句,道,你说他们遇见了什么?
童先生又将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这时候连七叔都觉得这事有些诡异了,在他再三的确认之下,确定了这事确实是真实发生的,而非是哪个姑娘的幻觉之后,才觉得这事已经有些超出了自己的能力范畴,必须要到现场去瞧上一瞧了。
而家里的其他老头子在七叔回家陈述此事之后,也都问过七叔,为什么他当时确定那位姑娘和童少爷看见的事情就是事实,而非两人的错觉呢?七叔这才对他们解释了起来,原来当时两个人撞见这一行人的时候,都以为是见了鬼,恰好两个人冲到了这一群人面前时,两个持枪的武警战士扣动了扳机,这一群人也显然没有料到大半夜的竟然还会在这里遇见人,也同样被童少爷两个人给吓了一跳。两边人经过短暂的接触之后,那些警察就很自然的将童少爷两个人带离了现场,还说他们是在执行机密的任务,不能被民众知晓,所以希望他们两个人一定要守口如瓶,不然如果这个事情呗外界知道了,自然会有相关人员去找他们“谈话”。那个姑娘哪里见过这个场面,自然是满口承诺,绝对不会对外人说。可是童少爷那个时候就显得有些不太对劲了,嘴里絮絮叨叨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对外界也没啥太大的反应。当时几个持枪的警察都说这男人被吓到了,让那姑娘赶紧带童少爷回家,那个姑娘也心中很是恼火,心想怎么这么一个大男人连自己这么一个女人都不如,竟然能被吓成这个样子。
童先生说到这里,老头子心中已经了然,想来童少爷平日里养尊处优的,也没见过什么大场面,冷不丁得撞见了枪决的场面,又赶上是大半夜的,顿时被吓了一个半死,倒也不是说胆子给吓破了,但那个成语“魂飞魄散”却恰好给应了,于是乎童少爷这边魂魄吓得有些散了,而那边刚刚肉体给破坏掉了,一时半会没主的那个犯人的魂魄也就趁虚而入,这一切也只能说是凑了巧,犹如评书说书人讲述的那般,万事就是那样一个寸劲儿,偏偏叫童少爷赶上了,你能找谁说理去?警察后来也看出这童少爷实在是被吓得够呛,然后就派人开车把童少爷送回了住处,同样那夜店里的姑娘也被送回了自己的家。童少爷从此就一惊不起,从第二天起,被他人魂魄强行占了身子的童少爷就越发变得开始痴傻起来。而那个姑娘也觉得头天晚上那事实在是有些蹊跷,生怕自己因此而惹上什么麻烦,于是也很快退了自己的房子,收拾了一下东西便远走他方。
当天下午家里的老头子就带着家伙事儿,开车拉着童家那少爷,赶去了他那天晚上丢魂儿的地方,一番折腾之后,童少爷突然间就从地上坐起身子,猛吐了几口污血之后,就大呼胸口闷得慌。一旁的童先生一见自己儿子此时已经没有什么大佯,也是激动的冲上前去,将那三少爷抱在了怀里。之后的事情也就没有再好说的了,无非是那童先生再三感谢,家里的老头子拿钱走人。你别说,老头子走的时候还又坐了一次直升飞机从后山飞了出去,来接他们的人还真是之前那个一路送他们过来的汉子。那汉子又是一路开车将老头子们给送回到了家里,临走的时候,还从车上搬下来了一堆江西那边本地的特产,都算是童先生的谢礼。
这次的故事似乎就这样结束了,可是当然不能就这样完啊,那群半夜跑到江堤上枪决犯人的警察是在干嘛?
很快,家里的其他老头子也提出了同样的问题。七叔和三爷都没有回话,倒是家里管事的老头子开口问了他们一个问题,只听那老头子问道,是不是童家那不成器的少爷遇见事的地方有什么事情?七叔一笑,回道,还是瞒不过您老,你们知道,那个县城不大,但境内有两条大江穿过,而且又临着长江,符合童少爷撞见死人的那地方,少说沿路十几公里都是有的,但是凭借着那个夜店姑娘在电话里几句话,我们竟然没出半个小时就找到了正地儿,这你可知是为什么?家里那老头子也是微微一笑,说道,因为那个地方是处工地吧,看这事发生在江堤上,八成是要修桥对不对?七叔不由得伸出拇指,对老头子赞道,还真是没有您老猜不出来的,那地方救赎一处修桥的工地,我们赶到的时候,那边正起桥墩的桩子呢。
听着七叔和老头子说到了这里,家里其余的人也都猜出了那群警察是在干吗了。他们那是在“打生桩”呢。
之前我在其他故事里说过,古时候铸剑师在炼剑的时候会用活人祭祀,将活人直接丢进化钢水铜汁的熔炉里。而先古时候甚至子春秋战国时期,诸侯帝王们在熔炼一些青铜器的时候,也会用活人引火,算是献给上天的祭祀品。
而所谓的打生桩,就是古时候民间在建筑前的一种习俗,在日本这种做法被称之为“人柱”。打生桩原本的意思就是指在建筑工程动工前,将一两名儿童活埋生葬在工地内,以祈祷保证日后的工程一切顺利。相传此法最早是由鲁班提出的,他的本意就是说当人们在一处地方动土时,便会破坏该处风水,且会触怒该处的冤魂,以致在建造期间时常发生意外,因此便出现了“打生桩”,把小孩生葬在工地上用作祭祀供品镇邪,以减少出现的意外。
而古时候建桥的工匠们在建桥前,也是先要活捉一对童男童女,把男童活埋在桥头的桥墩内,而女童则生葬在桥尾的桥墩中,保证桥梁在修建过程中一切顺利。待当桥建成后,他们也自然就会变成为了该桥的护灵,以保日后此桥不被邪祟所侵。
可是随着时代的进步,信奉鲁班书的工匠们也不能再这样肆意谋害他人性命,于是建楼修桥动工的时候也开始改用以活鸡血洒在建筑地盘四角,而取代之前打生桩的那种祭祀手法。然而这种行为毕竟是已经流传了千百年,不少乡间的工匠依旧还是会遵循先师们的脚步,在修桥的过程中,依然私下使用这种大损阴德的手段。广州海珠桥当年动工时,就遇见了不少的麻烦,于是乎就有当地的工匠私下里做了“打生桩”的勾当,然后奇怪的是自从生桩到了之后,工程真的就变得顺利了起来。可是这事最终后来还是被人知道了,从而警方介入,最后不了了之。
而大概是二零零五前后的时候,香港何文田公主道一个水管工程地盘中,施工人员也发现过大量儿童骸骨,其实那就是昔日的“生桩”。至于在大陆,这种事情更是多不胜举,很多跨江跨海的大桥,建到一半的时候,都会遇到这样那样的问题,可是往往一夜之后所有的麻烦全都迎刃而解,这让众人都深感疑惑。其实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如同这次这个故事里发生的那样,政府趁着夜色在工地的附近枪决个把犯人,再用犯人死后的鲜血淋在工地之上,此举就算是打了“生桩”。当年南京的某座大桥在打生桩的时候就无意间被人撞见过,当时还闹了好一阵子,最后政府出面说是谣言,抓了几个人之后,这事也就平息了下来。儿家里的老头子事后也打听过,江西那地方的那座桥确实是在之前打桥墩的时候遇见了一些麻烦,不过后来确实是已经一切正常了,而那时间前后恰好就是童家少爷出事的那一段时间。可是事实究竟是怎样,自然也就没人敢再多说什么了。
其实类似的鲁班书中的邪术还有“塞豆窿”。此术也是一种非常残忍的工匠圈里的巫术,比那打生桩还过之而不及。古时在洪水为患的地方,防洪的堤坝经常泛滥,这个时候工匠们就会趁着夜色将一些小孩放进堤坝内的排水口,就是古时人们所称的“豆窿”内,鲁班书的信奉者们相信以这个方法便能退洪。他们用孩童作为祭祀供品,便可保河神平静,不再兴起水患危害一方。所以发水时,家里都不会让孩子去河堤江坝上看热闹,就是怕那些信仰邪法的工匠伺机将小孩子推入水中,以奉水神。
今天的故事就到这里吧,这次又是一个晚上赶出来,胡乱瞎写的,大家看个热闹就好了,切莫当真,么么哒。
皮影戏
那年警方的人给家里打电话,说是遇见了一桩怪案,需要借助家里这方面的专业知识。因为这些年来,由于种种原因,家里其实已经和警方的接触有所减少了,所以偶尔一次被主动找上门来要求协助,家里的老头子其实还是蛮重视的,所以当天家里的两个老头子就买了机票,去了案发地陕西。那是陕西的一座小县城,就在西安的边上,也是几千年的历史了。老头子刚一下飞机,就有警方的人在机场等着了,直接连安检都没过,就从特殊通道到了外面,坐上车直奔目的地。
到了当地的警局之后,有一位负责人便出来见了家里的老头子,几句简单的寒暄之后,大家就直奔了主题。家里那次去的老头子是一老一少,老的那个在西北地面的圈子里算是辈分最老的一批人,因为一直是做票贩子生意的,年轻的时候倒腾火车票,现在老了连明星演唱会的票也都算是在他的业务范围之内。几十年下来,他在当地的黄牛圈里也算是有几分名号,于是相熟的朋友也就都戏称他一句“黄先生”或者叫他“牛爷”。时间久了,他的真名实姓倒真的是没几个人知晓了,不少和他仅仅见过几次面的人也都以为他本家是姓黄了。所以家里的老头子们相互之间开玩笑,也就都开始叫他“黄先生”了。而另外一个年轻一些的老头子,那年也是三十岁上下的样子,算是黄先生的徒弟,平时帮着他一起倒腾火车票或者医院里的专家号,有了事情出门办事就算是他的半个助理。可是熟悉他们两个人的其实都知道,黄先生这辈子都没有娶妻生子,而这个他的徒弟也是他多年前在河南游历时捡回来的,因此其实两人之间名为师徒,实际上却情同父子。也只是因为这点,很多人都把黄先生的这个徒弟叫小黄。
当时黄先生和小黄进了警局里的会议室之后,那位警局里的负责人就把一叠的资料放在了两人的面前。黄先生接过来之后,打开随便看了几页,就已经大体知道这次他们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其实这次的案子说起来也算简单,就是差不多算是一个连环杀人案,只是这些案件发生的地方却是各处都有,有县城里的,也有周边的乡下地方。而受害人群也是各行各业,有男有女,有农民,有学生,也有公司里的小职员。一般来说,像这种连环凶杀案的罪犯,都或多或少有一些心理疾病。往往他们的目标人群是很固定的,比如说年轻的女性,或者又比如说是男童。就算是出于凶杀报复,也都会有一个比较单一的人群,那年内蒙的那起连环凶案,如今在网上炒得沸沸扬扬的,就是一起专门针对警方从业人员及其家属的报复性杀戮行为。可是这次的这案子,所有的受害人的社会背景全都各不相同,相互之间也没有什么关联,男女老少十几口子人,这案件的犯罪人究竟是怎么选择实施犯罪的对象呢?像这种随机性的选择杀人对象的案件,一向是最难侦破的,因为最基本的一点,犯罪的动机永远是不明的,不知道动机往往就没有侦破方向,就连对案件的嫌疑人的划分你都找不到一个大致的范围。除了大规模拉网式的排查,基本上就别无他法。而对于这种大范围的排查,罪犯漏网的情况那可是屡见不鲜的,所以基本上警方如果动用了这一方法,那可就算是对这个案件无计可施了,行里管这种事叫做“撞大运”,意思就是能碰上就碰上,碰不到就拉倒。
黄先生拿着警方给的资料看了一会就递给了小黄,小黄接过来看了几张纸之后,不由得抬起头来,看了黄先生几眼。黄先生知道这小黄一定是和他一样,感觉出来的这里面的古怪,只是没有说出口。因为那一叠资料,全都是受害人的社会背景,和被发现现场的文字描述和对相关目击证人的部分口供,可是相当重要的照片等图像资料证物,却没有看见一星半点。要是按理来说,警方都到了要找家里这类人来寻求相助的份上,肯定也不会对案件还做什么隐瞒了,可是竟然连一张现场的照片都不给,这无疑是很有些奇怪的。而且来的时候,警方的人已经告诉了他们,这次是一个连环凶杀案,但是就凭借他们手上现有的这些资料,他们压根也看不出来这些案件之间彼此存在着什么联系。只能最多说是在这个小县城的范围之内,短期之内,发生了多起凶案案件而已,虽说这事确实是已经有些不寻常了,但要非说是这些是一系列的连环案件,那还真的是有些牵强了。
果不其然,警方的那位负责人看到了黄先生他们脸上的表情,也知道他们发现了这里面的古怪,于是很快,他又拿出了另外一个文件夹,递给了黄先生他们。黄先生接过来之后,这次打开来一看,发现里面全都是现场的照片和法医验尸时候的照片以及一些尸检的报告。黄先生翻着看了几张,就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然后转身将那个文件夹交给了小黄。小黄接过来随便翻了几页,也发出了一声惊诧,随即他便望向黄先生,问道,这是一个什么鬼东西?黄先生抿着嘴摇了摇头,也没有回他话,只是转头望着那警方的负责人道,所有的人都是这样的死法吗?警方的负责人点了点头,道,三个月,十一个人,全都是这般死法,黄师傅,你看看,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问题?黄先生叹了一口气道,这怎么会没有问题呢,杀人的别说是我,你们这行的也见得多了吧,可像这么残忍的估计都没见过几次吧。警方的负责人听言,点了点头道,是啊,这种活剥人皮的案子,当年在警校我也一直也只是听闻,从来没见过真事,没想到这次被我碰上了。
原来,在那位负责人第二次给的文件夹中,所有受害人的照片都清楚的表明了他们身体上的绝大多数的皮肤被人给剥了下来,十多个人,不分男女老幼,全都是只保留了头部和手脚部位的皮肤,身体的其他部位的皮肤竟然全都都不翼而飞。而且经过法医的验尸报告上显示,所有的受害人在死前都吸入了大量的迷幻剂,基本死因都是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得。也就是说,所有的受害人是在吸入了迷幻剂之后,全身无法动弹,被人活生生的剥皮后死亡的。而且法医还检测出这种迷幻剂不同于现在社会上的任何一类药品,应该是由此方面专业人士自己调配出来的,这种药物被人吸食后,生理机能反应基本停滞,但意识却依旧清晰,对外界的虽然做不出任何应激反应,可是却能清楚的知道自己身周发生的一切。
小黄看完那验尸报告之后,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的问那负责人道,是不是当凶手在给他们剥皮的时候,这些死者全都有着清醒的意识,他们身体上一动都不能动,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人剥皮?
警方的负责人低声的回道,按照法医的话和报告里显示的,恐怕是这个样子。
听了警方负责人肯定的答复之后,小黄顿时感觉到自己的胃中一阵翻腾,脸色失了血色显得有些难看。而一直站在一旁的黄先生却盯着那些照片,半天都没有言语,好久才说了一句道,这人要这么些人皮是要做什么啊。
这时警方的负责人在一旁道,案子基本就是这样的,这些死者都是死后被装进麻袋里被抛尸的。虽然这些受害人的社会背景和身份职业各有不同,彼此也不存在什么直接联系,但由于这些案子的相关性,所以上面还是把这些凶杀案合并在一起,按照连环案件来处理。所以我现在想问一些你们二位对此案的看法。
其实不用这位负责人多解释,黄先生也明白,就算这些案子相互之间再不搭边,只凭剥皮这一点,就几乎可以断定这案子是同一人所谓,或者说是同一伙人所为。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凶手要这些人的皮做什么?
看着黄先生他们两人沉默不语,那负责人便自顾自的说道了起来,他说,因为剥皮这种事情需要很强的专业性,再加上配置那种迷幻剂需要相当强的药理知识,因此警方内部一直偏向于认为这个凶手应该是一个有医学背景的人,或者那人干脆就是一个医生。而且抛尸需要交通工具,很大的可能凶手是一个拥有自己车辆的人,这就需要凶手具备一定良好的经济实力,也符合是一个医务工作者的条件。加上这么久那个凶手都一点蛛丝马迹没有暴露,从侧面表明所以现在警方大多数人都很认同凶手是医务工作者这一观点。
黄先生听负责人说完,沉思了一会,摇头道,虽然你们的这个看法能够从侧面印证这个案子里的很多细节,但是有一点你们却无法证实,那就是这个案子里的杀人动机。一个医生就算他是变态,他要那些人皮做什么?如果只是为了折磨受害人,就算他将尸体和人皮分别抛弃,这么久了,十多个人的人皮,你们总会找到一两件吧。可是既然你们直到现在都没有找到任何这方面的证据,那只能说明这些人皮是凶手需要的,他将这个人皮保留了下来有所用处,并没有丢弃。那么如果他是一个医生,他要那些人皮干什么,难道和电影里那样,他要用这些皮做一件衣服给自家穿吗?
警方的负责人听了之后如有所思,也没有回话。黄先生却随手拿起笔和纸,在上面写了几个草药的名称,交给警方的负责人道,我对现在这化验什么的都不懂,我只想请你们的人化验一下这几样草药,再从那些死者身上看看能不能找到和这些草药相同的成分。这很重要,越快越好。
那负责人拿过黄先生递过来的纸之后,挥手让一个警员带着黄先生他们去食堂里用餐,自己带着那张纸转身匆匆离去。结果没等黄先生和小黄吃完饭,他就兴冲冲的来到食堂,在两人身边坐了下来。
黄先生一看他那神色,就知道肯定是他已经得了消息,于是便问道,怎么,结果出来了?警方的那位负责人点头道,出来了,这些死者死前吸食的迷幻剂里,的确有很多和你给我的那几样草药有相同的成分,我们的医师说,很有可能那些迷幻剂就是用那几样草药在内的一些药品提炼而成的。黄师傅,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黄先生放下手中的碗筷,抬起头道,其实我也是猜的。因为这个案子始终有一点我搞不清楚,那就是这个案子究竟是我们这行里人做的还是社会上那些有心理疾病的人所为。这要是搁在以前,现在那些街面上的疯子神经病,可以算是都归我们管,无非就是掉了几个魂儿,可是现如今却分得太清楚了。你说要万一真是一个变态神经病做得案子,我们再这边忙活大半天,不就是瞎忙活了嘛。所以我就想了法子,就是那些草药。因为这些草药其实就是以前江湖上常用的迷药,都是偷鸡摸狗采花贼用得。现在医学发达了,化学药品又越来越多,但就像你之前说的,一般人根本配不出来类似的药品,所以我就想,如果是我们这行里的人做的,也多半是用以前的迷药方子,换汤不换药的,因为这行里赤脚医生虽然不少,可真的没几个正经八百学医的。
警方的负责人听后,问道,那么现在这个案子你们可是有了几分眉目了?
黄先生点了点头,说道,我刚才吃饭的时候还在想,为什么这次的受害人之间竟然会连一点联系都没有,这本书其实就是有一丝反常的。
警方负责人这个时候有几分不解的问道,黄师傅,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有些不明白。
黄先生一笑,也不说话,眼神示意让小黄解释给负责人听。小黄这时从自己包里取出一个本子,掏出笔在上面开始写了起来。警方的那位负责人挪了一些座位和小黄凑近了一些,低头便看他在纸上写了一些什么。
只见小黄在纸上从一到十一写了是一个阿拉伯数字,警方的负责人心中明白他这些数字代表的就是那十一个被剥皮的受害者。而小黄咋写完这些数字之后,就继续在这每一个数字后面标注上了男女年龄等字样。那负责人留心一看,发现这些字样小黄也是按照受害人的前后顺序写下来的,而且都是各个受害人的真实情况。不多一会,小黄就写完了所有人的相关情况,将纸交给了负责人,还问道,你看看我有没有写错什么?
那位负责人接过纸条看了几遍,点了点头道,没有错误,只是我不明白,你们写下这个有什么含义。
小黄听了,一笑道,你看这些死者一共是六男五女,男的这里有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一个三十出头岁的青年,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年人,最后一个是一个快八十岁的老人,对不对?
负责人听了又拿过那张纸条看了几眼,点头道,对,是这样的。
小黄又指着他手里的那张纸继续道,我们现在在看女人这边,一个十岁的小姑娘,然后一个三十岁,一个四十,一个八十,对吧?
负责人盯着手里的纸看了一会儿,缓缓得抬起头,对黄先生道,我现在好像感觉出来哪里不太对劲了,但我又有些说不出来。
黄先生听了他的话,轻声道,你就想一想,如果这个凶手他要继续杀人的话,下一个死者会是什么样子的?
负责人此时已经被黄先生的话彻底点醒了,他对黄先生言道,我如果没猜错,很有可能是一个二十多岁男性,或者是同样年龄的女性,又或者是六十岁的女性。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黄先生这个时候也没说话,只是从他手里拿过小黄刚才写的那张纸,看了几眼之后,方才点头道,对,你没说错,果然是当官的,脑子活,我要不是看着这纸上写的,我现在都记不清这么多死的人,还缺哪个呢。
小黄在一旁插话道,这只是我们初步的猜想,我们也不知道这个凶手是否还会在其他年轻段里挑选受害人目标,只是按照现在的情景,这人他肯定是还要继续杀下去的。
原来这个案子里,所有受害人的不同身份背景,看似是漫步目的的随即选择犯罪目标,实际上恰恰是这种情景才更加得引起了黄先生两人的注意。如果真的是随机性作案,十多个人总会有那么一两个受害人的年轻身份上会有所接近,可是这次的案子里,好像那凶手的刀子是张了眼睛的,各色年龄的人必杀一人,而且在杀了一人之后,绝不会再在同样性别里的这个年龄段再犯命案。乍一眼看上去这凶手作起案来似乎是没有什么固定人群,可是如果你换一个角度来看,却恰好可以看见实际上他的固定人群是分多个的,每一个性别的每一个不同年龄段的人都是他的目标人群。也难怪警方一直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谁会想到一个在乡下寡居的八十岁老人和一个在县城里上小学的女童之间能有什么关联呢?可他们之间的关联却恰恰正是他们不同的性别与年龄。
警方的那位负责人这个时候已经显得有些乱了方寸,因为警方破案不同于家里做这行的,社会舆论和上级的施压,对于他们都是很难摆脱的。家里人如果处理不了这事,无非是拍拍屁股走人就是,最多在圈里丢点面子。可是警方却不同,如果凶手不再作案,就算这案子你破不了那也还好说,可你要是明知道这个凶手会再继续作案这个案子你却毫无头绪,只能干等着凶杀案发生,那就无疑是一种无能的体现了。别说新闻媒体和民众的口水,光是上级的质疑就足够下面办案的人吃一壶的了。于是当那个负责人听到黄先生他们对这个案子的的初步推论之后,得知这案子不仅是一个普通的刑事案件,恐怕还是一个邪案。而且听到黄先生他们话里的意思,这凶手还会继续作案,而他们也对这个案子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上的线索和方向,所以他顿时就感到了一丝慌乱。
这位警方负责人的反应,自然也被黄先生他们看在了眼里。黄先生此时宽慰他道,你先莫要急,刚才我既然说了这事我有了眉目,自然就不会是诳你的。我们现在先来想一想,这个凶手杀不同年龄的人,为的只是他们身上的那层人皮,可是人皮剥下来男女老少不都一样嘛?你会在乎自己脚上的这双皮鞋的牛皮是来自公牛还是母牛嘛?可是这个凶手不仅仅是性别,就连不同的年龄都考虑在内了,你觉得这是要干嘛?
警方的负责人想了想,依旧是摇了摇头,道,这个我实在是想不出来。
黄先生这时吃完了自己盘中的所有食物,把手里的筷子一放,端起一杯水喝了起来。小黄这边自然而然的接过话来道,领导,你喜欢看电视嘛?
那位负责人听了小黄的话一愣,显然没有想明白看电视能和这个案子产生什么联系。
小黄看那负责人依旧是没有想通这里面的关键之处,便继续解释道,电视里基本上都是你多大的年纪演什么年龄的角色,虽然也有一些上了年纪的演员去演一些年轻人,就算化妆再好,演技再妙,但终究是让人看得有些别扭,容颜也许你能符合角色的定位,但气质和神色上,还是改不了的。所以多大的年纪去饰演多大年纪的角色,这才是最好的搭配。
警方的负责人似懂非懂的道,你说的这个我能明白,可是这个人皮和演戏能有什么联系呢?
小黄道,有一样东西,需要用皮来饰演所有的角色,我想您不会不知道吧,我听说,就咱陕西这边,这样东西差不多能算咱的地方特色呢。
警方的负责人听后,低头稍一沉思,恍然大悟道,你们是在说皮影戏嘛?
黄先生这时一拍巴掌,将声音提了几度,道,对,就是皮影。
要说这个皮影戏,我想大家都知道,就算没有亲眼看见过,也一定在电视或者电影里见过。皮影其实就是用灯光照射到刮薄的牛羊皮上,通过人物剪影的活动来表演故事情节的一种民间戏剧,所以很多地方又叫它灯影戏。而且皮影还结合了民间的戏曲,一方面他皮料的裁切组成人物,算是戏剧的影像部分,另一部分就是艺人在耍皮影的时候,嘴里唱念的剧词,这可以算是皮影戏的声音部分了。而皮影戏就是这两个部分组成的,两者缺一不可。
皮影起源与汉朝,在皮影艺人中曾流传一句话,那就是“始于汉,兴于唐,盛于宋”。而皮影至宋朝时已有相当大的规模与水平,而且十分盛行。在南宋时,杭州还曾有名为“绘革社”的影戏组织出现。宋亡之后,元朝四处征战,而皮影班子又作为一种慰军的需要,随军远征。此举更是将皮影传到中亚和西亚的一些国家,后来又由西亚再传到欧洲各国。直到现在,世界许多国家还都存在着这一种戏剧形式,最出名的当属土耳其的Karag?z,那就是随元朝人的战争入侵,传到当地的中国皮影戏,后来又融入了当地的一些艺术形式和被当地艺人稍加改良而形成的。
当明末清初的时候,皮影就开始与道教结合,形成了一种独特的皮影形式皮。特别是在清朝,皮影已经到了鼎盛时期。当时很多大户人家,都以请名师刻制影人,安置精工影箱和私养影班为荣。
只是清光绪以前,皮影戏的影人是用牛皮镂空制作的,花纹粗糙,也无色彩。光绪死后,艺人们才开始在这上面花费心思,经过他们的不懈努力,皮影后来已经改用七层皮纸做的衬壳来制作,并雕刻出各种花纹,还着上色彩。同时根据故事中的影人形象,还配有人物脸谱。影人一般七寸左右。而在民间,亦有很多大大小小的皮影戏班。
只是在清朝后期,有些地方官府害怕皮影戏场聚众起事,曾出现禁演影戏和拘捕皮影人之事。后来日本入侵,中国各地民不聊生,皮影自然更是一蹶不振。直到解放后,残存皮影戏班和艺人,才在当时政府的扶持下,得以复苏。可惜到了文革,皮影又因破四旧而再遭重创,从此算是一蹶不振,就算改革开放之后,政府有意重塑这一民间艺术的辉煌,可由于种种原因,依旧是收效甚微。
要说现在国内,皮影只能应该算是盛行于关中一带,虽然别处也有,但在民间的认可程度,终究不及关中。而且关中的皮影光传统剧目就有计数百本,而唱腔更是多达几十种,这也是其他地方的皮影所不及的。
警方的那位负责人一见自己说对了,忙继续对黄先生道,可是皮影戏我知道,都是用牛羊皮制作的那些人物皮影,我还在电视上见过这皮影的制作过程,你们的意思难道是说,有人会用人皮来制造皮影嘛?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黄先生这时笑了一下,缓缓得道,耍皮影的都知道这么一句话,说是“始于汉,兴于唐,盛于宋”,可你知道这始于汉,却是谁发明了这东西?一开始这个东西又是来做什么的?
警方的负责人茫然的摇了摇头,道,这句话我倒是也听说过,只是这里面究竟是怎么样,我还真的是不太清楚。难道和什么民间邪术有关?
黄先生摇了摇头,这才继续对他解释了起来。皮影的历史固然悠久,只是它的初次现世却有些不那么荣光。汉武帝时,刘彻有一个十分喜爱的嫔妃,唤作李夫人,突然去世。刘彻悲痛欲绝,彻夜难眠。这时有一个民间方士,名叫李少翁,他对汉武帝刘彻进言说他有招魂之术,可以让刘彻与李夫人再次相会,只是人鬼殊途,此术不可多用。刘彻闻言自然大喜,于是便按照李少翁的吩咐,设帐弄影,招嫔妃李夫人之亡灵。虽然刘彻与李夫人后来到底见到没有,没有任何古籍提及,但这招魂之术,是需要引子的。你不可能随便弄一个木板或者石头,就把亡人的魂魄召回来,并将其注入木板石头之中。做这行的人都知道,人引无非就是亡人身上的物件,残肢骨头皆可,如果这李少翁真的像古籍里说的那样“设帐弄影”,那十有八九就是用的那李夫人的人皮做了皮影。此术亦正亦邪,后人多有使用者。直到唐代,民间还依旧有一些俗讲僧在佛寺,用灯影说理和超渡亡灵,他们所用得皮影也正是用人皮所制。而在皮影这上千年的历史里,它与宗教密始终存在着这样或者那样的密切联系,从来未曾割舍过。
警方的负责人听了黄先生的解释,又有些不解得道,可是听你刚才说的,这个皮影弄人皮来制,历史上虽然屡见不鲜,可是凶手是为了什么呢?如果是为了给亡者招魂,可这些人都算是他杀的,他把魂招来又有什么用处?用人皮招魂又没人会给他什么钱财,他所图又是什么?
黄先生回道,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他弄人皮做皮影不假,但却不是为了招魂,招魂只能用亡人的皮肤来制皮影,可你忘了,这些死者都是被他活生生的剥皮而死的,他用的人皮是活人皮,这样是招不了魂的。这个凶手用活人皮来做皮影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就是为了好看。
警方负责人一愣,问道,好看?这是什么意思?
小黄这时又凑过来插话道,忘记刚才我们所说的话了嘛?这个凶手杀了这么多人,却每种性别年龄的人都只杀一人,再取走他们身上的皮肤制作皮影。那自然是小孩的皮做小孩的角色,老人的皮做老人的角色了,男的做男的,女的做女的。皮影可不是只能招魂的,它原本一开始就是一个戏剧,它是要表演的。
直到此时,警方的那负责人才彻底明白过来,他惊道,你们是说,那个凶手杀这么多人,只是为了用他们身上的皮做皮影,来做演出的道具?那他为什么不用牛羊的皮,非用那人皮呢?
黄先生接话道,刚才我说过了,因为好看。牛羊皮就和死人的皮一样,都是一些死物,精气散尽的蠢东西罢了。怎么能比得上活物的皮呢?而且就算是同样的活物,皮影戏里都是帝王将相,才子佳人的,你用个牛羊这种牲畜的皮来做皮影,又怎么能赶得上用活人的皮?活人皮才能让那些皮影具备神情,能让那些皮影变得鲜活起来,这可是其他动物身上的皮比不了的。
小黄未等警方的负责人回话,又插话道,对,用我们的话那是,精魄俱在,魂神未灭。用现在流行点的话来讲,那就是让这个皮影更具备生命力,用这些皮影来表演皮影戏自然就好看了。
警方的那位负责人这时的脸色已经有些难看了,他缓缓得出了一口气,道,简直是一个疯子,就为了表演皮影戏,他就杀了这么多人。他一定是疯了。
黄先生听了他的话,对他道,我敢说这个人不算疯,只是着了魔。这个魔可不是什么邪祟阴物,而是他对这皮影的痴迷。从他调配的那些迷药,我可以断定这个人的年岁肯定已经不小了,八九十岁都有可能,现在的年轻一代,很少有知道这种迷药老方子的。而且用人皮制造皮影,也和牛羊皮是不一样,虽然我对圈里做皮影这行的不了解,但你光是在制作皮影的过程里,保住人皮上那些残存的精气魂魄,不让它们散掉了,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种法子连我都没听闻过,只能靠猜测的,更不用说这些年轻人了。至于剥皮什么的更是手艺活,我看这凶手如果不是学医的,那肯定就是一个屠户,或者是个以前干过屠户的。给死物剥皮都要要放血的,像这样给活生生的人剥皮,都没有放过血,还要保证皮肤完整的,真的不是随随便便的一个人就能做得到的。
警方的那位负责人点了点头,道,那我吩咐一下,就按照你们所说的这个方向去排查一下,希望能够有所收获。
黄先生道,你们也要注意一下,这凶手肯定不止一个人,如果真如我猜测的那样,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亲自去抓人剥皮,还要开车抛尸的,对于他的体力可是一个不小的考验,我觉得他肯定至少有一个帮手。
警方的负责人问道,那为什么就不能是一个年轻人自己所为的,如果他也是从家里老人学到了所有的这方面知识,他同样也是可以做到的。
黄先生一笑,道,理论上这个可能性也不是没有,但我坚信这不可能是一个年轻人做下的案子,因为我不相信现在这个社会上还有什么年青一代会对祖宗的东西这么上心。你让他学皮影,唱两句剧词,那很正常,可是会痴迷皮影到要去杀人,只是为让皮影戏更好看一些,我不觉得现在会有这种年轻人的存在。还是那句话,老祖宗的东西,真正坚持得,都是一些老家伙而已,也许在我们眼里这种人都是疯子是变态是杀人魔头,但是他们这点精神我还真的是很感概。
说着,黄先生对警方的负责人道,如果你们抓到了这个凶手,请让我们见上一面,我想向这个前辈表达一下我对他的敬意。
警方的负责人一听黄先生的这话,眉头不由一皱,显然是觉得这黄老头子竟然对一个杀了这么多人的凶手,还有些敬佩之情表示些许不满。但是他并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招呼一下,就转身离开了。他前脚刚走,一个小警员就过来,说是要带黄先生和小黄去警方的宾馆休息一下。黄先生两人自然也客随主便,跟着去了宾馆。当天再无他话,只是晚上的时候,黄先生两个人出了宾馆,寻了一家放皮影戏的小剧场,看了一场皮影戏,看得正是一场皮影戏的传统剧目,名叫《珠宝钗》。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那位警方负责人就又找到了他们,一上来就对黄先生他们道,说是那个凶手已经找到了,只是人已经死了。
一听他的话,黄先生不由得心中一沉,忙问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根据黄先生他们给的提示,当天夜里警方就已经排查到了一个嫌疑人。这个人姓休,是当地玩皮影的圈子里很有名气的一个资深票友,家里有专门的一套放皮影的设备,今年已经八十七岁的高龄了。这个休老头年轻的时候也是皮影圈里的一个角儿,只是玩皮影和京剧什么不同,都是在幕后,众人只看你的玩皮影的手法和你的唱腔,你的模样甚至你的名字,都没多少人知晓。所以很多年过去了,他唱不动了,也就渐渐得被人遗忘了。只是他手里据说有一套祖师传下来的行头,几百年历史的老东西,轻易不示人,偶尔一次才拿出来唱上一会,可是那些老物件都是没上过色也没怎么精致雕磨过的旧物。可是这些老东西每次拿出来,却比其他人五颜六色精雕细琢过的皮影更受观众的欢迎,很多人都说那是因为是历史文物,看客们很是捧场,还诱人说那是因为这休老头的唱腔和手法已经超群,无人可及。可是警方和黄先生都清楚了,估计那套老东西十有八九就是用人皮做的。只是去年有一场大火,烧了这休先生的库房,他的那些宝贝全都在那一场大火里焚毁殆尽,当时这个休老头还为此大病一场,差点送了命。
后来的事情就无需多说了,警方猜测就是因为这些人皮皮影全部被毁了,所以这个休老头才打起来再重新做一套人皮皮影的主意。而且从休老头的经济条件和侧面了解到最近一段时间他的进出时间上来看,都十分符合此案凶手的情况。于是警方在第二天上午,就派了人去休老头的家中,原本只是先行接触一下,没想到休老头一看见警察找上门来,就知道大事不好,直接一闭眼一咬牙就昏死过去了,警方也没料到会这样,连忙将他送去医院抢救,结果也没有就过来,后来法医在休老头的假牙里发现了一个被咬破的胶囊,想来这个休老头也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知道自己犯下的案子早晚将会大白天下,于是便先行安排好了这自尽的手段。
后来警方在他家中的地下室和夹墙里,发现了大量的人皮和人皮制造好的皮影的成品和半成品,而且在他的车库中也发现了制造迷药所需的那些草药和其他原材料。而且休老头家里的那个地下室,虽然表面上很是干净整洁,但大量带有血迹和不明皮肉残屑的器具最后也被翻了出来,加上地下室里那莫名其妙的水池和案板之类的东西,警方相信这就是休老头他活剥人皮的场所,只需要后面来专业的人员检测一下地下室地面和墙壁,应该就是发现死者们的血液的DNA,从而坐实这休老头的罪状。只是这儿老头的老伴已经去世多年,自己也没有什么儿女,所以整个宅子里只有他自己居住。
警方对于自己得到的这个结局自然是不会满意的。你让一个快九十岁的老人自己开车出去,寻一些独行的受害人,用迷药将他们迷倒,再开车回家,把他们拖到地下室里剥皮,随后再装入麻袋抛尸,这说出去谁会相信这是一个九十岁的老人可以做得到的呢?虽然警方也断定,就如黄先生之前说的那样,这个休老头必然有其帮凶助他作案。可是警方却连这个帮凶的影子都没有摸到一个,只是这个休老头曾有两个徒弟,已经消失了很多年了,警方怀疑休老头的这两个弟子就很有可能是他的帮凶,可是这毕竟也是无端的猜测,并没有什么真凭实据,而且最关键的一点是,休老头的这两个弟子现在警方也压根寻不到身影,连想找来问个话都找不到。
后来经过法医的检查,发现在休老头家里发现的人皮只有八具,有一具还不属于现今发现的任何一个死者,也就是说,至少还存在一个死者的尸体没有被发现,而三个死者丢失的人皮却不翼而飞。案件到了这一步,已经没人再想继续追查下去了,比较凶手已经找到了,给上级和社会一个交代就足够了,再继续查下去,说不定这个案子就真的变成一个无头公案,最后变成一个未解之案存在档案里了。如果真的变成那样,自然对于各方都没有什么好处,所以后来这个案子也就自然而然的结了案,没人再过问了。
只是黄先生和小黄事后很久,还回去了那个县城一次,找到了休老头的坟墓,给他烧了一叠纸钱,祭拜了一番。黄先生说,这休老头的所作所为自然是错的,只是他这种坚守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的精神,实在是不知道应该说是对还是错。祖宗的东西几千年来既然能够传下来,而没有泯灭在历史长河中,自然是有他自己的道理的。只是你单纯的说一句,这是历史糟粕,应该被取缔,那就未免有一些过于偏激武断了。当年文革毁了多少东西和老祖宗的技艺,所有的人不也都觉得那是正确的嘛?你怎么能够想到我们的后人会怎么评判我们现如今的这些行为?黄先生其实在那次事件里,真的感觉到一些感怀,虽然他知道休老头这种杀虐的行径是十足的不可取的,可是他却始终不像其他的案子里遇见的那样,对这个凶手案犯恨得起来。即使他做错了,但对于他心里那份信念的执着,他并没有做错什么。
倒是小黄由于年岁和我们这些晚辈差不多,没那么多顾忌,有一次曾经对我们说起过,现如今老艺人是死一个少一个,后来的继承者却少之又少,就算存在也只是学了皮毛,没有愿意去下苦功钻研的,有些更是只凭借了一腔热血冲动,没几年就回到赚钱养家的正经道路之上了。这对于各行各业,各门各宗都是一样的,也许有一天,我们的后人也就只能在博物馆和电视上才能看看先人们捉鬼除妖的英武身影了。可是这怎么说呢?就让这一切随缘吧,该亡的东西自然就会亡,没人可以挽留得住,只是每一个时代总会有那么一批人在坚守着,这样就已经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