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讲故事系列(转载)

  【转帖/编辑】容嬷嬷讲故事系列-荧守

  这周的故事咱们就不讲那些比较沉重的话题了,我给大家说点奇人奇事的故事好了。虽然我在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那个“奇人”已经去世了,但是像家里做这行的一直都不会将死亡作为人生的终点 来看待,家里的老头子也经常教育我们这些晚辈说,死亡不过是人生一段新的旅途的开端,它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可是话虽这么说,但又有谁不想好好活着,远离死亡的威胁呢?只是对于这位奇人当时所身处的境遇来说,也是死亡才是他自身的一个更好的解脱吧。

  那年我还在上学,学校里面放假之后,我例行回到家里的老宅接受老头子们的“再教育”。“再教育”这个词是我们当时的几个小辈私底下讨论时发明的词汇,后来发现这个词是对于形容我们当时的生活是再贴切不过,所以这词就从我们那一批孩子开始被传来下来,之后的好几年家里的孩子听说也是私下里再用这个词来自嘲自己的深山生活,也不知道现如今家里的那些还会年年回老宅生活的小孩是不是还在继续沿用这个词。说起当时在老宅里的生活,其实并不像大家想象中的那样封闭和高压,家里的老头子们其实还是很与时共进的,最起码我们这群孩子平时凑在一起复习数理化外语这些课程,老头子们是不会管的,唯独是语文历史政治这类的课程,我们这些孩子是不允许公开在家里面讨论的。用老头子们的话来说,语文课本上那些文章的作者基本上一个个的早就死了很多年了,他们怎么写文章的时候怎么想的,所写下来的文字字里行间里又有什么含义,如果不是这些作者从坟子里面爬出来炸了尸来亲口告诉你,我们这些后人没有谁会有那种资格去擅自揣测,还分析什么文章主旨,作者思想的,简直是越俎代庖,吃饱了撑的。而对于历史和政治,老头子们的态度就更加有所不屑了,原因大家自然也明白,厚厚一本教科书,老头子们说里面几乎没有几句实话,特别是历史课本上的近代史,老头子们说,那简直就不是什么近代史,而应该被叫做党史。所以这种东西学了应付一些考试还可以,但要是你把这些内容当了真记往心里去了,那估计老头子们真的会动用家法,帮你脱胎换骨,重塑你的人生观。但是老头子们既然不让我们去学习那些他们认为是虚假的,而且毫无意义的东西,他们就自然需要主动拿出一些东西来教给我们,所以虽说四书五经这些东西我们当时不需要去学,但是各朝的史书我们也没少被逼着背过。
  当时家里那个负责督促我们背这些古书的老头姓吕,家里的老头子都叫他老六,我们这些晚辈则都称呼他为六爷爷。后来学家史的时候,我才知道当年主家为了避祸,所以分家于南北,那个时候兵祸连连,时局动荡,家里的本姓又太过招摇,于是当时的族长和几家的主事一商量,就效仿当年司马家避难之时所用的法子,将家里的本姓给一分为二,南边的本家取了第一个字,填了几笔变成了楠,而北边的本家则取了第二个字,去了几笔变为了吕。所以当年那个教我们背古文的吕六爷应该算是北边本家里面学识方面数得着的人物,他当时年年远行而来,屈尊委身做为一员教习,估计专门就是为了我们这些晚辈的学业。只是当时我们这些孩子却对此并不了解,因为虽然当时我们年纪不大,但是这边的本家分家谁家里面姓什么,却是没有哪个孩子是不清楚的。于是乍一看老宅子里面突然多出了这么一个“外姓人”来主事,自然在我们这群孩子的心里对他是不会怎么服气的。可是不服气归不服气,吕六爷手上的那根木棍却不是那么好言语的,所以在我们这些孩子成心闹了几次,而吕六爷的棍子也大发了几次神威之后,家里就再也没有敢和吕六爷高声说一句话的孩子了。我也是在那个时候第一次亲眼看到过一个人的屁股竟然可以鼓那么老高,而且肿起来的屁股上竟然都能看清楚吕六爷棍子上的木纹纹路,对于当时已经深切明白了“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含义的我来说,自然也像家里其他的孩子那样,老老实实地听教受训,不敢再和吕六爷闹一丝脾气。

  但是那一年,我们在老宅子里刚刚住了三天,就发现每日来抽查我们背书情况的吕六爷竟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家里的一个老头子。一问之下,我们才知道,原来昨天夜里这吕六爷接到了一个消息,说是他的一位故人死了,但那人家里没有什么亲眷,因此无人收尸。于是吕六爷便连夜出山,赶往处理故人的身后事去了,只是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家里的老头子们却并不清楚,而吕六爷临行前也同老头子们交代过了,说是他五日之内就会返回,到时候再继续监督我们这些孩子的学业方面事宜,只是在这五天的时间里,需要找一个人暂时顶替一下自己了。五天之后,吕六爷如果如他所言的那般,返回到了家里,只是众人全都能从吕六爷的那张阴沉的脸孔之下,看出他的心情不佳,所以在这个时候,自然也不会有人去触他的这个霉头,而吕六爷自己也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只是找了几篇古文出来,随意的抛给了我们,让我们自己去熟读,他自己却对这些文章连一个通俗上面的译释都没有同我们说。第二天吕六爷的气色好了很多,所以他也就开始正常授课了。按照家里安排的进程,吕六爷应该教我们学习wangmangcuanwei时候的那段历史,只是在学习这段历史之前,却有一个人不能不提,那就是历史上大名鼎鼎,汉朝历史上第一位因为荒淫无度,纵欲而亡的皇帝,那就是汉成帝刘骜。吕六爷当时因为我们这些孩子里面有几个年龄太小,所以也没有太详细的和我们叙说这个汉成帝到底是怎么一个荒淫无度,而对于他与赵合德赵飞燕这姐们两个之间宫闱香艳之事更是提都没提(尽管这可能是我们这些孩子最感兴趣的内容),但是吕六爷当时为了表明汉成帝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昏君,所以还是选了一个他认为不是那么“十八禁”的故事讲给了我们这些孩子听。
  话说那是再汉朝绥和二年仲春,天空当时出现了“荧惑守心”的天象。于是汉朝大内的占星官上奏汉成帝,说天象告变,国运有厄,如果不移祸大臣,恐怕国家将陷于危难。汉成帝看到报告非常惊慌,为了保全自己,决定移祸丞相。于是在第二天一早,汉成帝派人给丞相翟方进送去诏书,斥责他十年为相,不能调理阴阳,给国家带来了灾难,赐给他好酒、黄牛。按汉朝惯例,皇帝如果赐给大臣牛和酒,那就等同于是赐死。当时士族风气正盛,万事都讲一个道义与礼制,正所谓是“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于是乎宰相翟方进虽然深感此事冤枉,但依旧没有多言,饮鸩赴死。翟方进死后,汉成帝还假惺惺地下令厚加抚恤,而他自己还亲自到翟方进家中多次装模作样地哭着进行吊唁。但是不到一年,汉成帝也暴毙了,王莽正是借着在汉成帝时期所受到的错误轻信得到了重用,凭此作为资本,在随后汉平帝时期篡位称帝。而汉成帝以宠幸赵氏姊妹闻名,德行有大漏。因此连写《汉书》的班固都不得不说他一句“湛于酒色”,更说他喜欢微服出宫与娼妓同乐,更嗜食虎狼之药,坏了身子,以至于子嗣断绝。

  原本吕六爷讲这个故事就是为了告诫家里的孩子,这恶有恶报,天道轮回的道理,顺便也想从这故事里表现出汉成帝的残暴无道。可是当时吕六爷的这个故事刚一说完,还没有来得及将话头转回到王莽篡位的主题上来,家里的孩子当时就闹开了锅,一个劲的问吕六爷他刚才故事里所讲的那个“荧惑守心”是什么意思。吕六爷当时一听我们在问这个,足足沉默了好几分钟,我们等了好久,吕六爷才对我们说道,说是今天他不再继续讲王莽了,改给我们讲一个发生在他自己身边的故事好了,这个故事也多多少少和这个荧惑守心有点关联。家里的孩子当时一听有故事听,不用再看那些枯燥乏味的古文史料,顿时全都欢呼了起来,一大群的孩子立即忘了当初被吕六爷混子痛打的事,全都不顾前嫌地凑到了吕六爷身边,听他开始讲述自己的那个故事。当时吕六爷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们知道我这次出山是去干什么嘛?立刻有孩子就回道,我听太爷说是你是去帮一个老朋友料理后事去了。吕六爷闻言,点了点头,道,这么说也对也不对,我和这个人的父亲是生死之交,论辈分他应该是我的子侄,可是他这一辈子也没有叫过我一声叔伯,所以按道理,我和他之间应该也算不上有什么关系。听了吕六爷的话,我们这些孩子全都大为不解,因为家里做这行的对于江湖上的辈分是格外的看重,就算是两人之前有天大的仇,见了面就要拔刀互砍,血溅五步,但是彼此之间的这个辈分称呼却是不能改的,该叫爷爷就要叫爷爷,该称叔伯的就要称叔伯。所以吕六爷口中的他的这位子侄的所为所行,在我们这些孩子眼里那无异于是大逆不道,这种不尊师长的言行在家里那可是大忌。可是面对我们这些孩子的满脸惊诧,吕六爷却叹了一口气,道,这些事情那个人他也不是有意为之的,全都是因为他自己有些力有不逮,我也不能太过于苛责于他。望着当时我们这群孩子脸上的神情,吕六爷便从头原原本本地开始讲述起这个故事。

  吕六爷说他这次下山去帮着料理后事的这家人姓管,说是一家人,其实管家传到了现在的这一代人身上,满打满算全家也只剩下这么一口男丁了,所以说起来这管家应该已经算是绝了后。而吕六爷与管家的交情则是起始于三十多年前,那时候正赶上中国在闹政治运动,吕六爷作为太行一带出了名的风水先生,自然难逃被批斗的命运。而就是在他被关牛棚睡猪圈的那段日子里,他认识了一个山东籍贯的姓管的相士,而这个人正是这次吕六爷下山去料理后事那人的爷爷。为了方便故事的讲述,在这里我就称呼吕六爷当年认识的那个相士为管爷,而他的孙子咱们就叫他为小管好了。两者一人出身太行,一人来自山东,两家相距并不算远,因此二人对彼此在江湖上的名号也都略有耳闻。于是很快两个人因为算是半个同行,年纪又差不多,所以自然而然的成了好友。听吕六爷说,当时他们两个人在农场里白天做活,晚上就凑到一起,捧着伟人语录,讨论一些应该被“破四旧”破掉的封建糟粕。后来因为管爷的年纪比吕六爷大上几岁,于是吕六爷就认了管爷做了兄长,从此两人私下里就以兄弟相称了。时间一长,吕六爷就发现这个管爷不仅仅是精通相学与风水堪舆之术,竟然还是一个观星相的好手,第二天是什么天气,头一天夜里他看看天就能说个八九不离十。一开始吕六爷也并没有对于管爷的这套观星的能耐寻根问底,因为当时做这行的有一句话,叫做“猫行猫道,鼠有鼠路”,各家当时对于自己家里的那套东西还是抱着以前的老思想,抱残守缺,宁可将其荒废掉,也不想与外人分享。所以吕六爷对于管家的这观星之术,自然也不能问得太多,到时候万一弄得双方都尴尬了,坏了兄弟之间的那份情份,反而不美。

  可是在1976年的三月份的一天夜里,管爷在农场的谷仓里,爬在屋顶上望了半个多小时的天,下来之后就对吕六爷道,最近一定要小心一点,看这天怕是要出大事。吕六爷当时听得稀里糊涂,就问管爷,究竟会是什么大事。可是管爷当时对吕六爷摇了摇头回道,做我们这个的看破不能说破,正所谓是天机不可泄露,说多了我们自己也要遭反噬,反正你就听我的,最近万事小心就好。吕六爷看着管爷那郑重其事的模样,顿时就收起了自己的那份戏谑之心,嘴上连声应了管爷的要求,但心里却一直在犯嘀咕,不知道管爷口中的大事会是什么事情。没几日,吕六爷就从农场文化干事那里借来了最近的几张报纸,赫然发现就在上次管爷夜观星象的第二天,在吉林就发生了一场中国历史上罕见的陨石雨。事后吕六爷得知,在当天下午三点左右,一颗陨星在吉林市的金珠乡上空发生爆炸。陨星爆炸后,碎石以辐射状向四面散落,大量碎小的陨石散落在吉林市郊区大屯乡李家村和永吉县江密峰乡一带。而最大的三块陨石沿着原来飞行的方向继续向偏南方向飞行,先后落在吉林市郊区九站乡三台子村、孤店子乡大荒地村和永吉县桦皮厂乡靠山村,最后一块陨石在坠地时,穿破1.7米厚的冻土层,陷入地下6.5米深处,在地面造成一个深3米,直径2米多的大坑。坠地时震起的土浪高达数十米,土块飞溅到百米以外。而且在陨石雨降落的过程中,可观察到大量的火球,并伴随一连串爆裂的巨响。后来当地政府针对这场陨石雨展开了收集陨石的活动,时候共计收集到了陨石一百多块,总重量为2600公斤。其中大部分陨石的重量都在0.5公斤以下,但是却有三块陨石的重量远远超过100公斤,已经算得上是巨型陨石了。其中最大的一块陨石重量为1770公斤,大大超过了当时由美国所收藏的世界上最大的那块陨石重量。

  当时吕六爷虽然心知这场天降陨石多多少少和管爷不久之前所说的事情有点关系,但是他却不知道这其中的具体关联是怎样的一个情况,于是在一天的夜里,吕六爷趁着旁人不备,私下里偷偷的找到了管爷,询问他之前所言之事是否就是指这场有些蹊跷的陨石雨。但是管爷面对吕六爷的问话,依旧是避而不谈,他只是含蓄地对吕六爷言道,说是自古以来,天有异象,则世有灾祸,非不灵验,只是时机未到。吕六爷当时追问管爷道,这是古人所言的“天人感应”,这道理他是明白的。所谓的天人感应,就是说在世间人事发生了或是即将要发生巨大变化之时,往往会通过天象表现和预示出来,也就是古书中常提到的“天象示警”。我们经常会提到的地震云,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其实就算是属于这一范畴。只是吕六爷无论怎么想,也想不通这场陨石雨所预示的是怎样的一场灾祸。面对吕六爷的满面疑虑,管爷沉默了半天,终于长叹一口气道,将来的事情我不能和你说太多,但是已经发生的事,我可以和你说道个一二,难道你忘记最近发生的一件大事了吗?这事才过去不足两个月,我想你不应该会忘记吧。吕六爷闻言,皱着眉头想了半天,突然间他双目一睁,面露惊诧之色,显然是已经想到了什么。而管爷则对着他点了点头,言道,看来你是已经想道了,我别的也不敢多说,但是你要知道,那只是开始,并非是结束。只要你明白了这点,做到心中有数便好,至于别的事情,就非你我这等凡人可以掌控的了。说完这一番话,管爷便背手转身离去。而独自被留下的吕六爷,却一直按耐不住自己心中的那阵翻涌,丝毫都平静不下自己的心来,因为他刚刚已经猜到了管爷所说的那件已经发生的大事,在那年的1月8号,中国国务院的总理周恩来因病去世,当时知道了这个消息的事情,吕六爷他们的农场还为他举行了悼念仪式。然而这才两个月的时间,就发生了这场世所罕见的陨石雨,而且按照管爷之言,显然即将离世的还有他人,绝非仅仅是周恩来一人。不久之后,吕六爷在报纸上得知了那场陨石雨,留下了那三块巨型陨石的事情,他顿时就联想到管爷的话,心中猜测,十之八九今年在中国要离世的大人物估计得有三人之多。果不其然,当年的7月6日,开国元帅朱德在京去世,而在当月的28日,当天半夜身处于河南的吕六爷在睡梦中因为一阵强烈的晃动而惊醒,第二天河北唐山发生了大地震的事情就传遍了农场,据说死伤相当的惨重,整座唐山市几乎都被夷为平地。在得知了这一连串的消息之后,吕六爷终于再也按耐不住自己心中的复杂心情,又一次的找到了管爷,询问他那天夜观星象与最近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之间竟然是有怎样的一种联系,谁知管爷却只是对着他笑了笑,道,陨石雨与那三块巨石的事情你都知道了,但是这两件事情虽说算是本源相同,但对于我们星象之术却并非可以混为一谈,这些事情我说多了你也不懂,你只需要静观其变便好。说着管爷指了指自己的头顶,言道,这天怕是马上就要换了。说完这话,也不顾吕六爷对他的话的有啥反应,管爷便自顾自的笑了走开了。而吕六爷却对管爷方才的那段话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此时在无需他人多言,吕六爷自然也能明白管爷刚刚的言中之意,已经死了两个大人物,而巨石却有三块,而地震之事又与巨石无关,只是属于被那场陨石雨预警之事,如此这不就是说明今年之内还会有一个大人物依预离世不成?而管爷刚刚又说什么“变天”之语,那么那位即将离世之人究竟是谁,答案岂不是呼之欲出?此时吕六爷再也不敢胡思乱想下去,他知道自己的这个想法在当时的那个政治环境之下,会毫无疑问地为自己招来一场杀身之祸,就算是这事他有十足十的把握,他也不能将这事轻言出口,更何况此事还仅仅是由一场夜观天象而来的虚妄之说。
  从那天起,吕六爷便变得更加沉默,除了管爷,他几乎不会与任何一人有过多的言谈来往,而管爷也同他一样,只是除了少言寡语,管爷的脸上总是会不经意间流露出一股笑意,也许旁人不知道管爷的这股淡淡的笑意是因何而来,但是吕六爷对此却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因为他知道当今的国家的这副局面是因何而来,而且在长达十年的动荡之中,百姓们早已经对这场政治运动有所不满,但是现如今的这一切能够继续进行下去的唯一原因,就是因为那个对于众多国人而言,如神一般存在的人物依然健在。可以想象得到,一旦这个人物去世了,会从民间到国家上层,将引起怎样的一场风波与巨变。而且可想而知,到时候无论是哪一方得了势,都不会再坐容这场混乱继续下去,一旦这场闹剧到了落幕之时,像管爷和吕六爷这样跑江湖的到时候自然也不会再受到过多的刁难,而面对着即将到来的自由,又怎么会不让管爷欣喜若狂?至于后面的事情不用我多言,大家应该也都知道了,一个多月之后,也就是当年的9月9日,国家主席毛泽东逝世。10月,在华国锋,叶剑英等人的领导指挥下,中央政治局发动了突然行动,逮捕了“四人帮”集团,随后正式宣布了“第一次”文化大革命的“胜利”结束。

  在隔年的二月,吕六爷他们所在的那个农场也开始展开了平反活动,像管爷与吕六爷这些江湖人士被大批恢复自由,遣送回了原籍。而就是吕六爷与管爷分别的前一天夜里,两人又再次相约去了农场的谷仓,两个人就躺在谷仓的草料堆顶,仰卧着望着满天的星斗,伴随着冬夜里的那凛冽寒风,放声大笑。面对着吕六爷的再次相询,管爷终于不再遮掩,大大方方地对他坦言了自己这观星之术的来历。原来管爷的家祖是历史上一位鼎鼎有名的人物,他就是三国时曹魏术士,管辂管公明。相传管辂此人容貌丑陋,不讲礼仪,性好嗜酒,言谈无常。他从小就喜欢夜里仰视星辰,观察天象,深更半夜都不肯睡觉。成人之后,精通《周易》,善于占卜、看相,习鸟语,远近有名。史书有载,管辂每言辄中,有通神之能。而且管辂本人体性宽大,常以德报怨。正元初年,管辂被封为少府丞。正元三年,管辂去世,享年四十八岁。管辂一生著述颇丰,有《周易通灵诀》两卷,《周易通灵要诀》,《破躁经》,《占箕》各一卷。当时《汉书·艺文志》总共著录术数类的图书仅不足两百家,两千余卷卷,由此可见,管辂此人的术数类藏书几乎可以和皇家书馆的藏书相比。而且管辂平日里最喜研习的便是《仰观星书》一书,以至于世人认为管辂此人的占卜之所以无不灵验,全都是有赖于他的星象之书。因此在管辂死后,管府的藏书均被其好奇者所盗,几无所剩。

  而对于管辂此人在历史上的事迹,吕六爷自然也是多有所闻,其中最为著名的莫过于管辂断言毋丘俭家中祖坟之事。相传一次管辂随军西征,经过一个名叫毋丘俭的人的父亲墓旁边,管辂当时发现此墓地凶象环生,恐将遗祸后人。于是管辂连声哀叹,引得旁人纷纷驻步观望。有人问管辂为何叹气,他当时回答道,此人后代要遭殃了,你看此墓地情景,林木虽茂,无形可久,碑涞虽美,无后可守,玄武藏头,苍龙无足,白虎衔尸,朱雀悲哭,四危以备,法当灭族,不过二载,其应至矣。后来果然这名叫毋丘俭的人被告谋反,被朝廷诛灭了九族。所以对于管辂,像吕六爷他们这样在这行里讨饭吃的人都不会感到陌生,只是乍一听自己身边的朋友竟然会是历史上的名门之后,刹那间内心中的那份震动,自然也是不言而明的。望着吕六爷脸上的诧异神情,管爷当时就笑得更加大声了,他拍了拍吕六爷的肩膀说道,那些都是家中先人的威风,对于我们这些后人来说,只有给祖宗丢人的份,哪里还敢对外人说这些,无非是给别人增添几分笑料罢了。我是看你我二人投缘,才将家中的事如实相告,只是这些事情出得我口入得你耳,莫要外传了便是,你也知道这么多年了,像你我这样家里世世代代在江湖上闯荡的人家,哪里会没有几个仇家,一切小心为上。吕六爷闻言点了点头,当下就右手的拇指中指微微相扣,无名指稍稍一曲,左手出掌拍在了右手的手背上。这个手势在旧时候的江湖上代表着严守承诺秘密,绝不外泄之意,算是一个清朝的老礼,现如今的江湖上几乎没人会用了,当年那个时候会用这类手势说事的人也少之又少,所以管爷当时乍一看吕六爷用了这套老礼做出了自己的庄严一誓,顿时也收起了原先的那副不以为然的神情,对着吕六爷两指做足,轻轻扣在了吕六爷的左手手背之上,算是应下来了吕六爷的承诺。
  而在第二日两人的离别之时,管爷又将吕六爷拉到了一旁,对他道出了一件相求之事,说是自己昨日想了一夜,发现自己身边实在是无人可信,那些人多半是对他们管家有着这样那样的不可告人之目的,所以他思来想去只能将此事托付给相交于患难之中的吕六爷。而吕六爷闻言一笑,对管爷笑道,昨天我刚对你做了江湖上的生死之诺,今日你就找我托付要事,认识这么久了,我还真不知道管大哥你还是一个做买卖的上佳之材啊。管爷心知那是吕六爷在同他开玩笑,自然心中对此也没有什么顾忌,于是便将自己的事情告知给了吕六爷知晓。原来管府一脉传到管爷这一代,已经是人丁凋零,香火难继了。管爷兄弟四人,现如今只有他一人独存于世,其余三人皆已经死于非命,更没有什么子嗣留下。至于管爷自己一共生育了三人,两男一女,却也只活了一个儿子。而管爷的那个儿子也在不久之前在内蒙古遭遇了雪灾,不幸离世,只给管爷留下来了一个不满两岁的小孙子。听着管爷讲述的自家这些年来的遭遇,吕六爷真是越听到后面越惊讶,终于他忍不住问道,你们家是不是,那个,有什么“三灾”?吕六爷所说的三灾其实就是道家修行,在即将超凡入圣之际,上天会将下一些灾祸对其进行最后的考验,只是这里吕六爷借用了三灾这个字眼,并非是用其本意,而是借此暗指管爷他们家是否因为某些原因,遭了“天谴”,以至于为祸后人,将好端端的一个家闹成了现在的这般模样。面对吕六爷的那小心翼翼的询问,管爷反倒笑了起来,他对吕六爷道,我们兄弟之间说话不必如此刻意,咱们都是做这行的,我家里的这些事就算我不细说,难道你还会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嘛。实话告诉你吧,就是因为我家祖上仗着这星相之术,窥视了太多的天机,结果又没有管住自己的嘴巴,泄露颇多,所以才引来了这如今的反噬,要称这为天谴,也不算为过了。只可惜我堂堂管家昔日是何等兴旺,如今却只剩下老头子我和我那小孙子两人相依为命了。听着管爷的话,吕六爷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从何处劝起,而管爷也自知吕六爷此时的心中为难,他伸手拦住了吕六爷的话头,自顾自的道,你也不必劝我了,这些事情我早就已经想开了,天道轮回,非你我凡人之力可抗,只是此番相别,只怕此生你我再无相见之日,我只是想将我的那个小孙子的后事,托付给你,不知你可否答应。

  吕六爷对我们这群孩子言道,说是当时他听到了管爷的这番话,顿时额头就冒出来冷汗,因为管爷话中的意思十分清楚,他并不是将照料自己孙子的事交给了吕六爷,而是将处理自己孙子的“后事”的这件事情托付给了吕六爷。之前管爷自己也说过了,他的那个小孙子今年才年仅不到两岁,也就是说管爷他这个做爷爷的,早已洞悉了自己孙子的寿尽之刻,而且他将这件事交给了吕六爷,摆明了是说自己要先于孙子早走一步,所以才只能将这身后之事交给一个信得过的人。因为做这行的讲究一个“医者不自医,相者不自相”的说法,为自己的运程卜卦问神,在这个圈子是可是大忌。但是显然管爷为了料理好自己的孙子的未来,不仅给他的孙子卜了卦,也顺便为自己算了一卦。管爷当时对吕六爷道,此番分别之后,我就要带着我的孙子去南方了,从此隐姓埋名,不再过问江湖之事。你也知道,做咱们这行的多数时候都是身不由己,就算你要金盆洗手,有的人还是会找到你逼你出山,所以想要离开这个圈子,只能彻底在人世消失,到时候你也不必再来寻我,你我算是患难之交,贵在交心,不必拘于那些世间俗礼,反正你家在哪里我也知道,到了需要你帮忙的时候,我会安排人去给你送个口信的。而我的阳寿满打满算也不过还剩下十几年的光景了,可我的孙子路还算长,所以我得趁着这几年去给他结一点善缘,等我走了也好有人在他身边照料着一下他。听着管爷的话,吕六爷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相信以管爷观星相面之能,自然不会将自己与孙子的气运余寿算错什么,但是以吕六爷自己的年纪来看,听管爷那话中的意思,他那个今年还不足两岁的小孙子竟然还会走在吕六爷的前面,由此可见管爷的这个小孙子也不会是一个有大寿之人。管爷当时望着吕六爷的神情,自然明白他心中之想,于是管爷只是对着吕六爷惨惨一笑,无奈的道,我的那个孙子,诶,也怪我年轻的时候觉得自己有这番能耐,有恃无恐,多有妄测天机之举,所以到老才有了这么一番报应,不仅唯一活下来的儿子早亡,连我这小孙子的阳寿也因为我们管家多年以来有违天道以至颇多耗损,而且……管爷话说到此,突然间便静了下来,吕六爷奇怪这管爷为何话要说到一半,于是闻言望去,却只见管爷那一张本已经没有太多神采的脸上,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管爷就这样沉默了好一会,终于又抬头对吕六爷继续道,而且我那个孙子出生之时,他娘分娩产程过长,引起了了胎儿缺氧窒息,虽然我的小孙子的命后来算是被抢救回来了,可是他还是因为窒息时间过长,造成了一定程度的缺氧性脑损伤……吕六爷乍一听从管爷嘴里冒出来这么多医学用词,也楞了一下,好半天才问管爷道,你这话的意思是啥?管爷闻言叹了一口气,道,这是当时医生说的话,其实用咱们的话来说,我那个孙子天智未开,魂魄不全,他,他是一个傻子。吕六爷听了管爷的话短时就呆在了那里,过了好久才低声言道,怎么会这样?管爷抽动了两下嘴角,回道,修道者五弊三缺,既然咱都已经入了这行,那还能说什么呢?这都是报应啊。说着管爷抓住了吕六爷的手,狠狠地摇了几下,道,这事我就托付给你了,你我乃君子之交,这也算是君子之诺,有你应了此事我就放心了。说完这句话管爷便对着吕六爷拱手行了一礼,礼毕之后,便转身离开。当天下午管爷就坐上了返乡的长途车,从此一去便再无音讯。后来吕六爷他也被平了反,回了老家,回家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自己在农场遇见管爷的事告诉给了家中的老人知晓,当然他遵守承诺隐去了管爷的家世来历,只是说自己认识了这一个有大才的奇人,而且此人已经决意归隐,只是将来有朝一日可能会有事求助,也许会送信来到家里,所以希望家里这边得了信可以在第一时间就通知给他知晓。北边的本家那里一听吕六爷的话,也多多少少明白了这管爷的来历,而且在江湖上向来“信”字第一,只要是你亲口答应了别人的事,除非是你自己死了,不然就算是你只留着一口气在,也要兑现自己的承诺,将答应人家的事情给完成了,否则以后就别想再在江湖上抬着头走路。于是北面本家里对吕六爷所应管爷的事情也并没有什么异议,并且将这件事记在了本家里的要录之上,以防日子久了这事被人给淡忘了。
  后来的事情我想不需要再多赘言,大家应该也都清楚了。不久之前吕六爷收到了家里传来的口信,那个口信自然就是管爷临终之前交给旁人,让他们待自己的孙子小管离世之时,找到本家去交给吕六爷的遗言。而随着这个口信一同而来的还有一个牛皮信封,里面是管爷写给吕六爷的几张已经泛了黄的书信,里面除了几句寒暄客道话,就是管爷的一些私人财物的处理情况。吕六爷当时接到了书信之后,稍略一算,发现管爷已经离世小二十年了。虽然管爷当年临死之前,已经处理了自己的很大一部分的私人财物,但是他为了让自己的孙子在随后的这段日子里可以衣食不愁,所以还是留下了不少财产以供他的孙子小管日常所需之用。这方面过于详细的事情,当时吕六爷也没有和我们这群孩子细说,不过想来也许就是管爷置办了几个店面,找人照看着按照行情按月收租之类的,因为当时听家里的老头子们说吕六爷似乎帮着管爷处理了好几处的房产,所得的钱财也都按照管爷事先的安排给散掉了。而对于老友的孙子小管,说实话吕六爷对他也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感情,毕竟他第一次见到小管就是在医院的太平间内,除了几十年前听到过管爷提到过自己的这孙子几句,知道管爷的孙子小管天智未开,阳寿又有所损之外,这几十年来吕六爷几乎没有听闻过这个孩子的只言片语的消息,他当时完全就是为了完成故友之托而已,所以也丝毫谈不上有什么个人的情感在里面。也正是因此,吕六爷才会有之前“自己的这个子侄辈的晚辈从来没有叫过他一声叔伯”这样的话,你想这两人在小管生前见都没有见过一面,这小管的一声“叔伯”又怎么会叫过呢?而且在管爷的书信之中,他也对自己孙子小管的寿尽之日做了详尽的说明,而那一刻正是我们前文所提到过的“荧惑守心”。原本故事说到这里,也算是可以完结,但既然话都说到了此,反正都闲着,我便不妨再多扯几句外传,和大家详细的解释一下这个荧惑守心。

  所谓的“荧惑”其实是中国古代对火星的叫法,因为在夜晚当我们仰望星空时,往往会看见火星荧荧似火,而且它的运行轨迹变化很大,难以捉摸,所以在古代一般都称火星为“荧惑”。而荧惑又名赤星,罚星,执法。又视火星在东方叫悬息,在西方为天理,在南方为火星。火之精,赤帝之子。方伯之象,主岁成败,司宗妖孽,主天子之礼,主大鸿胪、主死丧、主忧患。在中国古代的天象学中,火星代表着旱灾、兵乱、死丧等等,而在西方的星相上,火星则也代表着战争、死亡。总的来说,在古人的眼里,火星是近于妖星,司天下人臣之过,主旱灾、饥疾、兵乱、死丧、妖孽等等。火星在五常为礼,于五事为辨。而在天文学上,地球在轨道上远离火星时,火星都在是顺行,只有当地球逐渐接近火星时,才能见到火星逆行。当火星在顺行时,他的速度比较快,一般三天的时间会走上两度左右,但是当火星由顺行转向逆行,或逆行转为顺行时,它的运动就会很慢,有时会在两度左右徘徊近一个月的时间。在中国古代天文观星术上,就将这样缓慢的运动称之为“留”,而留在哪个星宿区域,就叫做“守”某星。至于“荧惑守心”的这个心,所指的就是二十八星宿中的心宿。中国古人曾将天空划分为了二十八个天区,分属于二十八个星宿的范围,心宿就是东方苍龙的七宿之一,也就是现代天文学中的“天蝎座”。而心宿有三颗星,分别代表了皇帝和皇子,皇室中最重要的成员。其中中间的主星称之为“心宿二”,而由于其色红似火,在我国商、周时代曾被称为“大火星”,因为它总是在炎炎的夏日出现在南方地平线之上。而这个心宿二在古代星相学中代表着帝王、君主。所以当火星与心宿二这两颗红色的星星相遇且短暂逗留之时,便有了两星斗艳,红光满天一说,而这种天象自古以来就引起人们的极大注意,古人便将这种星相称之为“荧惑守心”。所以古人所谓的荧惑守心,其实就是指火星在心宿范围内留守。而这种星相在古代天象学上是大凶之象,往往象征着帝王驾崩,皇族动荡,宰相下台。《史记》天官书上曾说过,荧惑犯守心,房宿,都乃王者天难,君王惴惴不安。而在马王堆汉墓出土的帛书《五星占》中也曾提到过,火与心星遇,则缟素麻衣,在其南在其北,皆为死亡。由此可见,荧惑守心的大不吉之说,由来已久,绝非后人的诬妄之言。
  按照现代天文学推算,在中国历史上实际发生过的“荧惑守心”的天象共计有三十八次。而中国史籍中全部 荧惑守心的记录共有二十三次,其中据后人考证有十七次是伪造的。因为依据古人的星象结论,火星只有留点入心宿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荧惑守心,考虑到古代观星条件简陋,允许有正负三度左右的误差,所以近似的荧惑守心也有将近二十九次。也就是说, 确切无误的荧惑守心平均八十年左右就会发生一次,而近似的荧惑守心却每隔四十年就会有一次。而历史上最著名的一次荧惑守心,就是秦始皇驾崩的那一年的天象。只是荧惑守心是很罕见的天象,近百年才会发生一次。所以历代君王对荧惑守心,都非常恐惧,甚至历史上多有假报“荧惑守心”的天象,借此以达己方恐吓君王实现阴谋之目的。让我们回顾历史,像秦始皇这般死于荧惑守心之年的帝王简直多不胜数,汉成帝、梁武帝、后梁、后唐庄宗、元顺帝等等,诸多古时的所谓天子,全都是死于荧守之年,似乎全都应验了荧惑守心的天难之说而驾崩。
  只是当时管爷在信中所说的,他通过术算之法得出的自己的孙子小管的离世之日实属“荧惑游心”,并不是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守心”之期,毕竟推算来看,几十年之内,真正的荧守之年只有一个丙申年,而小管离世的那年却是辛巳年,但是管爷信中所言,说是推算小管的去世之期应当是在戊寅年,这与小管真实的离世之日相差了两年有余。可是无论是管爷信中的戊寅年,还是小管真实去世的那个辛巳年,这两个年月全都并非是传说中的那个“荧惑守心,天责帝君”之年。但是此事其中的关联,管爷却并没有详说,估计那应该是他们管家的星象不传之密,就算是当年管爷知道自己即将不久于人世,家中此学恐将失传于世,但是依照他们家的祖训,管爷依旧是不敢将此星象之术的隐秘告之与外人知晓。而吕六爷也心知当年随着管爷之死,管家这上千年传下来的观天相星之法怕是自此绝了迹,虽说吕六爷心中多多少少对此有些惋惜,但是毕竟现如今是末法时代,这几十年来,多少家的绝学神技全都已经失了传,就算是他心中不忍,那也是顾不过来的事,也许再过几十年,就连家里的这个门号都要在江湖上摘匾封山了,你哪里还有那份闲心去顾别人家的事?

  在这周故事的最后,我再多说一个吕六爷去湘西给小管料理后事时,听到的小管邻居所说的一件小管生前的趣事吧。差不多在三十年前,管爷带着母亲已经改嫁的小管跑到湘西的那个山沟里定居下来的时候,还真的是遇到了不少麻烦。不过好在管爷有些手段,加上山里面缺医少药,而管爷除了相面观星的那套能耐,对于歧黄之术也颇有所得,于是没多久管爷靠着自己的一身医术,作为一个山外之人,便算是在这山沟子里面站稳了脚跟。后来没有几年,山民们便发现这个面慈心善的外乡老者的那个小孙子,竟然是一个傻子,当时都已经五六岁的年纪了,还连一句囫囵的话都说不出来。而管爷对于自己孙子的这番模样,显然也是丝毫没有放在心上,竟然在晚上拉着他的这个孙子跑到山坡上看着天去说一些谁都听不懂的话,而且都是管爷说一句,他的孙子小管跟着学一句,时间久了,山里人也就对这对祖孙的奇怪之举见怪不怪了。后来管爷死了,在山里留了一个宅子给小管,而山里的乡邻们承了管爷多年来的人情,对小管也颇有照顾。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却发现这个平日里少言寡语的小管,竟然是玩牌打麻将的一把好手,只是这个小管之前从来没有玩过麻将与字牌,天知道这麻将与字牌的规矩是谁教给他的。而且更令人惊讶的是小管由于天生的残障,所以他从小是连一天的学校都没有上过啊,读书写字的那一套东西,小管更是连学都没有学过,可是对于麻将和当地人所玩的一种字牌上面的文字图案,他却全都认得了一个清楚,而我们最常见的那种扑克上的阿拉伯数字与英文字母,小管反而是一丝半毫得也不认识。而且小管在牌桌上真可谓是常胜将军,胜多输少,经常整整一个下午一局都不曾输过。当地人玩牌都喜欢带个彩头,钱并不多,都是一局几毛钱的赌注,只为一乐消磨时间而已。可是尽管如此,小管有时候一个下午的时间还都会有十几块钱的进账,而同他打牌的人对此也很少在意,一来这点钱也不多,二来众人全都可怜小管他是个傻子,这点钱供他一点吃喝,也全当是还了管爷当年的人情。而且小管人虽傻,但是牌品却很好,从来没有因为麻将玩牌这些事情与旁人翻脸,就算是输牌的人赖账不给钱,或者少给了钱,他也从来都是笑盈盈的,不会有半分不悦之色。山民都说这小管估计都不知道钱这个东西是干吗用的,他打牌玩麻将,那才真真的是为了图一个乐子。
  但是有一次,小管却让同他打牌的人大吃一惊,那一次同牌桌的一人,打牌之时明显有些心不在焉,一天之内竟然输了三十多块,这其中半数估计都是进了小管的囊中。终于那人起身要走,却不想给小管一把给拉回到了牌桌,向来性子不温不火的小管的这一惊人之举,自然引来了众人的一片惊讶。而被拉的那人更是一脸的惊讶,质问小管他要干嘛。没想到小管什么也不说,只是指着桌上的麻将道,来打牌,不要走。那人挣扎了几下,没想到小管的一双大手婉如铁钳,他实在是挣脱不开。被逼无奈,那人只好乖乖的坐下,继续同小管他们打起麻将来,没多一会他就把兜里剩下的那几十块钱也全都输光了。这个时候小管才面露笑容,对那人道,你可以走了。小管此言立即引起了众人的大笑,众人都说真是这个世道变了,没想到连小管这样一个不知道钱是何物的傻子,也都开始明白这个钱的用处了。而输钱的那人却顾不得众人的嬉笑,脸色惨白的起身离去。谁也没想到,第二天一早那个人就跑到了小管家狂敲小管的屋门,小管刚将门推开,那人就扑通一声给小管跪了下来。事后乡邻们才知道,原来昨天那人同家里人拌了几句嘴,一时想不开就盘算着打完了牌,就买上一瓶农药回家喝了寻短见的,可是未曾想在牌桌上他被小管逼着输光了自己兜里的全部钱财,无奈之下他只得回家再取钱去买农药。然而他一进家刚刚翻出来的十几块零钱准备离家之时,就看见了自己的那一双儿女结伴放学归来。一见到自己孩子的笑脸,那人顿时就打消了寻死的念头,当天夜里他想了整整一夜,才意识到自己的这条命是被小管在牌桌上给救回来的。第二天醒过来,那人的第一件事就是想要去找小管感谢他的救命之恩,于是这才有了那天清早的一幕。众人听闻此事之后,全都有些惊得不知该说些什么好,而小管只是对着那人笑了好一阵,一言未发地伸手将昨天赢他的那二十几块钱又塞回到了那人的手里。

  吕六爷当时将故事说到了这里之后,我们这群孩子才明白过来,为什么管爷当初在信中断言自己的孙子小管的离世之日是戊寅之年,但小管却偏偏是在两年之后的辛巳年去世的原因。古人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看来正是因为小管当年无意之间的救人之举,才给自己增了两年多阳寿。只是这些事情全都发生在管爷离世之后,想必就算是以管爷家学的星相之能,也不能将自己的身后之事都给逐一推算个清楚,也正是因此才有了管爷书信之上所言小管的离世之期与实际之间的那两年的时间之差。

  故事的最后,也许对“干支纪法”熟悉的同学早已经猜出来了我之前所说的,近百年来那真正的荧守之年的乙未年是哪一年了。没错,距离我们最近的这一次“荧惑守心”就是发生在今年,也就是公历的2016年4月,我国农历丙申年的壬辰月【创建和谐社会,不封建不迷信,删掉内容若干】……今天的这闲话说得又有点太多,咱们就此打住,本周故事完结。
  【转帖/编辑】容嬷嬷讲故事 - 鬼媒

  这周的故事也是在不久之前,从一个到家里来喝酒的老朋友那里听来的。经常听我故事的同学应该都知道,本家那里是经常会有老朋友去喝酒,而这些人有大半都是有一些政府背景或者曾经做过公职的。这些人当初在官场上多多少少都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现如今退休了,无事一身轻的他们便天南地北的到处闲逛游玩。照理来说,像这些地方接待导游之类的事情,在以前是轮不上我们家这种江湖人士插手的,因为这些昔日的官老爷,多年的工作积累下来,总是会有自己的一些关系网与下属,想这类吃喝接待的事宜,自然会有人帮他们处理,最多家里人做东请这些老朋友来吃几顿酒便是了。这倒不是说这些老朋友与家里的老头子们关系有亲疏,主要是家里人接待是要花自家的钱,而公家的人接待花的是公款,这其中的道理我想不必我再多说,大家自然也都是明白的。但是最近几年政府这方面抓得很严,渐渐地这个圈子里的风气也大有变化,在公家讨生活的人平日里连自己的车都不敢停去饭店的门口了,更不要说是这公然用公款请客吃饭了,所以这类地陪接待的活儿就全都落在了像家里这样跑江湖的人头上。而且更现实一点的问题就是官场上向来是人走茶凉,除了一些原本就关系十分要好的,基本上只要你从位子上退下来了,旁人也就会不由自主地对你有所冷遇,反观倒是江湖上的人比较重义气,你在不在位的与他们几乎毫无关系,反正来了就是客,吃喝住行,样样都有人照应,绝不会让你受了冷落。于是这些年来,政府退下来的那些江湖朋友,也就逐渐的与做家里这行的人之间越走越近。

  那一次来到家里的那位老朋友,是从北京过来的。当时他刚刚退休不到半年,精神头还算健朗,家里的老头子都依照以前官场上的规矩叫他李主任,虽然当时老头子们并没有对我们这些小辈细说这个李主任的来历,但是事后我才从家里长辈那里无意中听到,原来这个李主任是从公安部退下来的。而且李主任退休之前所供职的部门也十分具有神秘色彩,之前在网上曾经出现过一个帖子,在那个帖子里作者以第一人称办案刑警的角度,用破案实录的方式,为读者讲述了一系列的公安部刑侦局某隐秘部门所侦破的凶杀大案及其破案的过程,而这个隐秘部门就是李主任之前的所在的积案调查处,简称积调处。只不过李主任他们部门真实的工作并不像那个帖子中所描写的那般风光与令人瞩目,反而积调处的日常工作大多数都是极其枯燥与乏味的案卷整理与分析工作。至于帖子里所说的那些化验与弹道分析之类的活儿,压根就不是积调处的工作范畴。虽说李主任这大半辈子都是在与陈年旧案的文件与各种相关报告打交道,但大案难案他也是遇见过不少的,真枪实弹的一线抓捕现场他也参与过几次,至于那些针对犯罪嫌疑人的审讯工作他更是不知道亲临过现场多少回了。而家里的老头子与李主任的相识,也正是因为之前的一次配合调查工作,当时那次的案子是一建轰动一时的要案,事发在西安,现在网上还可以找到零星关于那场案件的一些资料与传言。虽然直到现在关于这个案子也没有什么结论,但是大家也都明白,像家里老头子做这行的都已经掺和进去了,当年的那个案子自然不会是什么普通的刑事案件,而对于李主任他们当时对这个案子的称呼就是“邪案”。当年的那件邪案与本文无关,所以在这里我也不做太多的赘述,只是自从那次的协助调查之后,李主任就和家里的几个老头子算是有了私交,时不时的李主任会针对一些与民间宗教与江湖恩怨有关的案件打电话来咨询老头子们的看法,而老头子这边自然也没有少麻烦李主任这位颇有实权的京官帮忙,时间一久,两边自然而然的就攀上了交情,之间的关系也就越发的熟络和密切了起来。
  当时这位李主任在家里的酒桌上,酒喝到了一半,也不知道怎么了就开始回忆起自己的昔日的风采来,虽然因为一些组织上的纪律,很多事情他不能摆明了说,但是从他口里我依旧还是听到了不少的新奇的事情。后来李主任他就说起了自己前几年所参与审讯的一场大案,而这个案子我当时之前也有所听闻,还专门搜寻过这个案子的一些资料,只是当时这个案子由于涉案人员过多,死亡的受害人也多达数百人,各级部门与政府担心会给社会带来太大的不良影响,因此都对这个案子的报道有所控制与保留,就连当地的媒体也都对这个案子之中的一些事由不是很清楚,甚至连案件中具体的相关死亡人数都没有弄清楚。所以当时我突然之间听到了这件大案竟然身边有人亲身参与了侦办审讯的工作,我自然顿时就来了精神,也顾不上桌上的那些菜肴,放下手中的筷子之后便竖起了耳朵,生怕漏听了李主任所说的一个字。

  在这里我不妨简单的给大家介绍一下,李主任他当时所参与审讯的这个案子吧,也许很多同学也在报纸和网络上看到过对这个大案简单介绍,就是一个有数百人参与犯罪,并且跨越了几个省市的人口买卖案。而这个人口买卖大案之中,并不像我们平日里所听闻的那样,只是一些妇女儿童的拐卖案件,相反有很大一部分的妇女儿童都是由他们的亲人卖给那些人口贩子,而这些妇女儿童甚至一些青壮年男子,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具有某些肢体与智力缺陷的残障人士,换句话来说,这些被自己亲人卖掉的可怜人大多数都是残疾人。

  当时根据李主任所言,在这个时间跨度长达十多年的案子里,死亡的受害人绝对不止官方报道的那样只不过区区数十人而已,借用李主任自己的话来讲,那就是在这个案子里真实的死亡人数就算说是两三百人,那也都已经算是往少里说了,只是一来此案时间已经太久了,很多人就算明知他已经死了,但是尸体的下落却怎么样也都寻不到,二来这些被买卖的残疾人有很多人又经历了二次贩卖,甚至被转手多次,所有要追寻这些人的下落几乎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任务,而对于这些人的生死,警方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定论。所以针对此案中具体死亡人数,李主任当时只是对着家里的老头子伸出了五个手指,并沉声道,少说也得这个数。李主任对家里的老头子介绍说,当时他接到当地警方的请求借助调查的报告之后,立即就带着手下的四五个人赶往了河南。等到李主任他们这一行人到了当地的公安机关之后,发现这案子的审讯工作已经完成了大半,之所以当地的警方请求积调处的协助,是因为在前不久的一次例行审讯的过程中,他们无意之中发现了一个新的情况,而就是这一新情况,当地的警方在商讨之后,认为这个已经超出了他们的管辖范围,所以才往上面打了一个报告,请来了李主任他们。

  李主任当时将故事讲到了这里,在酒桌上笑呵呵的望了众人一圈,问道,你们猜当地的警方在审讯中发现了什么?家里的老头子闻言,顿时哄笑,纷纷对李主任道,说李主任这样的谜题,没头没尾的,成心就没想让家里的老头子去猜。李主任听了老头子们的抱怨之后,笑着点了点头,又道,那这样吧,我提示你们一下,既然我把这事拿出来讲了,那自然这事不会和你们家做的这行全无关联,而且我还可以再多给你们提示一下,当时审讯过程中发现的是有那么一群人专门做的是倒卖尸体的买卖,这话我都说到这份上了,你们总不会还猜不出来这时什么事了吧。听到了李主任的话,家里的老头们都是一惊,有人当即就问道,难不成那伙人做的是“鬼媒”的生意?李主任闻言一拍桌子,道,没错,就是鬼媒,而且做的还是“生媒”!
  所谓的鬼媒,顾名思义,就是给鬼说媒的人,也就是所谓的“说阴亲”。也许看到了这里,很多同学已经明白了李主任所说的究竟是什么事,没错,那就是我们常说的“冥婚”。冥婚也叫阴婚,在我国的历史可谓是由来已久,早在汉朝之前冥婚便已经存在了,由于历来阴婚耗费了颇多社会上的人力、物力,而且毫无意义,曾一度被官府禁止。只是虽然遭到官府屡屡禁止,但是冥婚这一风气,却始终没有杜绝,有的时候甚至就直接体现在了统治者身上。三国的时候,曹操最喜爱的幼子曹冲十三岁就死了,曹操当时便下聘已死的甄家小姐做为曹冲的妻子,把他们合葬在一起。而在民国之时,蒋介石的弟弟蒋瑞青死后,蒋家也曾为其举办过冥婚。冥婚在我国各地风气颇盛,只不过各地的称谓有所不同,河北称之为 “结阴亲”, “娶干骨”,而浙江省某些地方称之为“阴配”,广东将其称为“讨鬼妻”,广西则叫之做 “鬼婚”。而在民初之时的北京,冥婚被称之为“搭骨尸”,男女两家的亲家,谓之“骨尸亲”。至于其他的地区,如山西、安徽、江苏等地皆有冥婚这一习俗,而且都曾盛行一时,只是在解放之后才有所收敛。最近的一次大范围冥婚,是在唐山地震之后,当时地震重建的工作才刚刚开始进行,一些家中死了孩子的父母就四处张罗着要给自家孩子结阴亲,只是当时文革还没结束,所有的事情都是私下里偷偷进行的,听家里老人说当时河北一带的做“鬼媒”的,有时候一个月能做成十多门生意,直到地震过后的十多年,唐山当地还有找鬼媒为自家孩子结阴亲的父母。

  说起来冥婚的本意只是为了给死去的人找一个阴间的配偶。《周礼》有云,禁迁葬与嫁殇者。这里的“嫁殇者”说的就是冥婚。而这里的“迁葬”,却并非是通常意义的迁坟。郑玄曾对此做过注释道,谓生时非夫妇,死者葬同穴,迁之使相从也。而孔颖达则进一步解释为,迁葬,谓成人鳏寡,生时非夫妇,死乃嫁之。意思就是说,人成年后还没有结婚就死亡的,往往施行迁葬,即冥婚仪式。在古代,中国是十分注重成年礼的,男子二十岁而冠,女子十五岁而笈,都算是成年了,但如果无婚,死后是不能享受祭祀。再者,死者没有婚配就死亡的,在生人看来,死后无伴,当是很可怜的,这大概是冥婚流行的主要原因吧。当然了,冥婚也有现实的利益,鬼婚双方的亲家虽然俗称鬼亲家,但并不是等他们做鬼后才做亲家的,而是跟真正的亲家一样互相来往着,所以,死者家如果是富室之家的话,鬼媒上门的自然也多一些。另外当时生者早婚现象比较严重,鬼婚同样如此,发展到农村,干脆不分年龄,为所有的早亡者结鬼亲了。而且在当时的民间,有很多青年男女在定婚后,未等迎娶过门就因故双亡。那个时候的人们普遍认为,如果不替这些男女完婚,他们的鬼魂就会作怪,使得家宅不安。因此,一定要为他们举行一个阴婚仪式,最后将他们埋在一起,成为夫妻,并骨合葬。也免得男女两家的茔地里出现孤坟。而如果只有一方早亡,若是早亡一方是女子,那还好说,但如若早亡的是男方,按俗例,女子照样也是要出嫁成亲。拜堂之时一般都是由亡夫的姐妹怀抱“神主牌”与新娘举行婚礼。而新娘如果从此终身苦守空房,称之为上门守节、未婚守孝。历来官府是要对此行为进行嘉奖的。倘若有的女子不愿上门守寡,另嫁男人,也会被认为是女子的二次婚姻,民间称这样的女人为“断线女子”,这些女人婚后即使另嫁他人,逢年过节也是需要要为她的“前夫”祭祀亡灵的。 当然也有一些青年男女还没待定婚便已夭折了的,家中父母老人往往出于疼爱思念儿女的心情,认为生前没能为他们择偶,死后也要为他们完婚,尽到做父母的责任。因为便催生“鬼媒”这一职业,说白了,鬼媒其实就是帮那些早亡而且又没有婚约在身的去世男女,介绍阴亲的人。其实将一对原本便毫无关系的男女合葬在一处,是否能达到阴间相伴的目的,这并无人知晓,只是你要明白,绝大多数的冥婚都是出于人的感情寄托所至。而且旧时人普遍相信所谓坟地“风水”,以为祖坟之地如若出现了一座孤坟,那它必然会影响家宅后代的昌盛。而在说鬼媒这一行里,除了在死人之间牵线做媒的人之外,还有一类人是给活人与死人之间牵线说媒的,这一类人就是我们前文所说的“生媒”。
  家里的老头子听到李主任说到了生媒,自然心里明白这些人不会是像旧时候那样,去寻一些心甘情愿为亡者守节,待自己死后再与亡夫合葬一处的那些良家女子。估计就是和那些器官买卖者的一样,弄一大群不同年龄与性别的人圈养起来,根据买家的需要而找出合适的冥婚人选,然后杀掉当成新鲜尸体卖给买家当做冥婚所用,或者干脆就将其活活钉入棺木之中,与买家的那位娶亲的“配偶”一同埋入地下。虽说这件事情乍一听来有些匪夷所思,过于残忍,但是在江湖上闯荡久了,家里的老头子都明白,只要是为了钱财,世人是没有什么做不出来的。果不其然,李主任在随后的话语里,证实了家里老头子们的猜想,这些所谓做“生媒”买卖的人,还真是一群做那“杀人卖身”勾当的丧心病狂之徒。李主任当时对老头子道,当地的警方之所以要申请上级的协助,主要是因为这伙做生媒的人横跨了几个省,从华北到西北都是这群人的下线与“圈养所”,而且他们的客户又大多是各地的权贵,毕竟一具新鲜尸体二三十万的价钱,也不是一般的家庭负担得起的,所以对于当地的警方而言,调查这么一伙人与他们的犯罪事实,自己实在是有些力所不逮,于是就这样,李主任他们便接手了这一案件。

  李主任他们接手之后,所有的审讯工作都进行的很顺利,没用几天整个案子就差不多审明白了,交易渠道,金额,和上下家的联络方式什么的基本都问清楚了,所欠缺的信息只是一些案件相关的细节与买尸人的具体情况。就在这个时候,李主任他们在审讯过程中,发现了一件蹊跷的事情,那就是这群做鬼媒的人之中,之前有一个专司做“技术工作”的鬼媒人,可是在不久之前突然间就说洗手不做了,所以这群鬼媒最近一直也没有开张,一直在找一个合适的替代人选,可是这人还没找到,卖给他们这些残疾人的上家就案发被抓了,结果连累着他们这群人也一同被抓。李主任当时说出这么一番话,也许被外行人听了还会搞不明白他这些话的具体含义,可是家里的老头子们听到了李主任的这些话却全都立即反应过来他所说的是在暗指什么。因为鬼媒这一行当,与冥婚这件事物一样,早在汉朝之前便已经存在了,说起来也是一门世代流传了几千年的特殊职业,所以这个行当里自然就有着它自己的那一套不能轻易示人的规矩与隐秘。你想想也就知道,中国古时候就连泥瓦匠木匠之类的都有着他自己的一些独特法门与行规忌讳,那就更不用说这种为鬼说媒的行业了。可是李主任他们所审讯的这群鬼媒,虽然他们对外全都声称自己是做这行的,可是他们之中大多数人只是一些负责圈养,运输,处理尸体的,真正能去墓地圆坟,焚香烧纸,做媒牵线的却只有一个人,这个人正是前几日宣布金盆洗手退出这个团伙的那人,而这个人这群做鬼媒的都叫他“贺老五”。据这群鬼媒所说,这个贺老五的本名他们都不清楚,只是听说他们家祖辈就是帮着人说阴亲的,本身也懂一点道法,所以这冥婚之类的事情也算是他的家学。对于贺老五,在这个卖尸做阴媒的团伙里,没有一个人是不服他的,一来贺老五毕竟是这个团伙里唯一做“技术”的,那些圆坟的活儿,换了别人还真的撑不起来,别说冥婚的流程,光是做法事的时候胆子小的吓都要被吓死啦。因为这种“鬼婚”基本都是在夜里举行的,旧时候,如果当后半夜你在安睡之际,忽然被街巷里的鼓乐吵醒,那你可千万不能出门去看热闹。因为那十之八九就是娶阴亲的队伍,一般这种迎亲队伍,都是由两方的亲属组成,外人很少,人数也不会太多,众人都是抬着一顶纸轿穿街过巷,由单鼓、单号、单唢呐吹奏前引,若是被外人撞见了,吉不吉利的暂且不说,光是这晦气就得去庙里多烧几柱香才能散干净,不然指不定就会沾染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而且等阴亲的队伍到了坟场,当他们将棺木放下,埋好了土之后,鬼媒这里在做法事之时,生人一律是不能靠近圆坟现场的,全都要在百米之外静候这边鬼媒的指令。而在鬼媒做法事的时候,会点上两支白色的蜡烛,与三长两短无根香,只有他们这边在看见了鬼媒那里的两根蜡烛熄灭了,一群人才可以转身离去,中途谁都不能停下,更不可以回头张望。也就是说,在整个冥婚圆坟的过程里,基本上都是鬼媒一人在坟子的跟前忙活,旁的人最近也都是在百米之外,这深更半夜的,孤身一人,在坟地里对着两个死人念念有词的,你说要不是有几分胆量,谁能做这种活儿?第二就是贺老五这人虽然同旁的人没有太多的交流,也不怎么喜欢说话,但是他身上却好像真的有几分真本事,并非是那种江湖骗子,因为好几次这个团伙里或者圈养的残疾人生了病,全都是贺老五随手画了几张符,烧掉了混在水里,让他们喝掉。这些人在喝了贺老五的符水之后,隔天病就痊愈了,从来不用再去医院什么的。有人就私下议论过,说是凭借着贺老五的这份能耐,完全可以自己在家设个香堂,卖卖符,偏偏信徒的钱,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跟着他们这群人做这种缺德买卖。可是私下里说归说,但是却没有人敢当着面问贺老五这些话,想来估计是贺老五这人神神秘秘的,又顶着一个大仙的名头,众人也都不知道他的深浅,所以自然没人敢跟他太过随便。
  李主任他们在接到了这一消息之后,立刻就断定这个贺老五应该就是这群杀人卖尸团伙的头目之一,虽然基本上买卖联络什么贺老五一律不管,但是这个现场圆坟做法什么的,他却是从来没有缺席过,怎么说贺老五也是这个团伙之中唯一一个懂“技术”的,就算之前他说要“金盆洗手”,但法律又不是江湖,怎么可以容他说走就走?而且为什么他会毫无征兆的退出这个团伙,难不成是警方这边有人走漏了风声?可是李主任他这边一算时间,却发现这事没有这么简单,因为在这个贺老五退出的时候,这案子还没有被警方发现,这群鬼媒的上线也全都正处于被审讯的状态中,压根就没有人将他们给供出来。所以这样看来,就连李主任都要怀疑这个贺老五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异能,竟然能够做到未卜先知了。这个时候,其他的审讯组也传过来一个刚刚审问出来的讯息,说是那群做鬼媒的人,每次到现场做活都是两个人一起行动的,贺老五最后那次陪同他去圆坟的鬼媒恰好就是他们所审讯的那个人。根据那个人交代,当一次他们做的活儿是在河南许昌的一个乡下,事主家是一个在当地开窑厂的,给的钱很多,娶亲的那个正是这家的小儿子,是出车祸死掉的,死的时候才十七岁。当时他们为这家人选的“新娘”是一个刚刚二十岁的姑娘,长得也很漂亮,就是智力上有一点缺陷。在其他人的说合之下,很快这家人就接受了这门亲事,还预先付了订金,于是没几天这群鬼媒就将这姑娘的尸体送到了许昌,而贺老五他们二人也随后赶到了许昌。具体的冥婚流程这里我就不细说了,总之是先出双方的过门户帖,然后再去到命馆合婚,取得龙凤帖,随后就是放定,最后就是半真半假的嫁妆与“鹅笼”,“酒海”,以及各色的纸制冥器。那次陪同贺老五前去做活的那个人,对审讯他的警察说,一开始所有的事情都很顺利,纸轿什么的也都完完整整的送去了墓地,一群人在将双方的棺材埋入土中之后便转身离去,只留下了贺老五一个人。没过多久依照往常的经验,那个人约莫着贺老五应该吹灭蜡烛,赶到他们这边了。可是他左等右等,却都不见贺老五弄灭那蜡烛,反而借着月光那人还发现贺老五似乎在坟前上蹿下跳的,似乎是有什么状况发生了。见到此情,那人心中就隐约感觉到一丝不妙,心想可能贺老五那边是遇见了什么麻烦了,可是他却不知道自己是应该上前帮忙好呢,还是应该按照以前的规矩,站在这里陪同着事主一起继续等待。可是就在这个人思前想后,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之时,贺老五那边的蜡烛却突然间地熄灭了,事主这边的一群人一见蜡烛灭了,就依照贺老五之前的吩咐,立即背过身去,头也不回地沿着山路就往回走。而那个人也不得不转过身去,跟着众人走下了山,只是他在下山的路程中,故意放慢了脚步,渐渐地就走在了众人的身后。这人一边低头看着脚下的山路,小心翼翼的挪动着脚步,一边竖着耳朵听身后是否有贺老五赶过来的声音。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他才终于听到了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当时大喜之下他立即出声问道,贺老五,是你吗?只听身后那人传来沉闷的一声“嗯”,听到了这声嗯之后,那人立即便想回身去看那贺老五究竟是发生了何事,结果身子才刚刚动了一下,他就感觉自己的后脑勺被人狠狠的按住了,立即他的身子就动不了分毫。那人一惊之下,还没来得及出言再问,就听到贺老五在他身后沉声道,不要回头,继续走。说着贺老五越过他的肩膀给他递过来一柱已经烧了一半的燃香,又道,捧着这个,放在脑门前面,千万不要回头,快走,我在你后面断后,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要回头,下了山我们就安全了。那人听到了贺老五的这一番话,顿时就吓得脸色煞白,哪里还敢再多言,当即就遵照着贺老五所言,顶着那柱残香沿着山路狂奔不止,而听着身后的脚步声,显然那贺老五也紧随他后,没有耽搁片刻,也跟着狂奔下了山。两人就这样跑了一分多钟的时间,终于跑到了山脚下,看到了事主家的那十几个人,正伸长着脖子打着手电举着火把沿着山路往上看呢。估计事主家那群人此时也搞不明白怎么好端端迎亲队伍里的就少了一个人,所以当他们看到刚刚迎亲队伍里寻不到的那人和贺老五在一起时,明显也都松了一口气。而那人在疾行了几步,一头冲进了人群中之后,也不由得将自己那颗一直悬着的心的放了下来。等他蹲在地上大口喘了几下气,回过神来之后,回头一看,只见贺老五的脸上几乎同他一样煞白,只是不知何故多了几丝血迹。当时初冬的夜里气温多低啊,可是那贺老五却整整一个脑门都是汗,事主家看到了这番场景,再迟钝也都知道出事了,结果一问之下,贺老五只是摇了摇头回道,说是现在已经没事了,都弄好了。那家人一看问不出来个什么,又没出什么大事,自然也就不再追问什么。只是事后同贺老五一起做活儿的那人在四下无人的时候,问过贺老五究竟是怎么了。可是贺老五只是摇着头,什么都不肯对他说。出这事的第二天,贺老五二人就从许昌匆匆赶了回去,随后贺老五就突然宣布要退出这个团伙,不再接活了。而其他做鬼媒的在好一番苦劝之下,贺老五依旧是不为所动,没几天贺老五就消失不见,连最后那次应该分给他的钱都没有拿。鬼媒的其他人见此情况,当然明白贺老五如此反常应该是他们这次做活遇到了麻烦,结果等他们找到同贺老五一起做活的这人稍一打听,鬼媒的其他几个带头的人便吩咐这人不要将这次他们许昌之行的事再同别人说起,如果其他人再问,就说许昌一切正常,贺老五只是累了不想再做这生意了。事到如今,那人自己心中也明白过来,十之八九贺老五当时是撞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所以才会出现那么有惊无险的一幕,只是究竟发生了什么,看样子也只有贺老五他自己才知晓了。而鬼媒的那些带头人不让他将这事对旁人再提,约莫着也是怕贺老五的事情动摇了军心,因为毕竟他们做的这些事都是丧良心的不义之举,而且明面上又都是再和鬼神打交道,就算你的心再大,再不信这神神鬼鬼的一套,估计也会私底下在心里思量过几番,如果贺老五的这个事情被说出去,难免不会弄得人心惶惶,到时候怕是真的没人敢再去做这圆坟作法的活儿了。

  李主任他们在接到这个消息之后,也全都觉得这事确实有些古怪,可是他们也全都明白,现在最关键的问题并不是搞清楚当时这个贺老五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而是应该尽快得将贺老五这个人给缉拿归案,作为这个团伙里唯一的“技术工”,贺老五能否被抓到,在此案的侦办过程中无疑是一件具有标志性意义的大事,也可以说如果少了这个贺老五,那么这个杀人卖尸的案子就不能宣布结案。于是在一番商讨之后,李主任他们就向检察院针对这个贺老五申请了批准逮捕,第二天决定逮捕通知书就被下发到了李主任他们手中。然后没出一个礼拜,贺老五就被河北的公安机关给抓获了,然后就被马不停蹄的送到了贺老五他们这里。而对于贺老五的审讯也异常顺利,因为贺老五这样常年混迹江湖的,大多都是聪明人,他当时一看自己被抓了就知道大势已去,所以贺老五在整个审讯过程中没有做任何的抵抗,几乎是李主任他们问什么,他就老老实实的回答什么,没出三天,贺老五所有的罪证就已经被审问得清清楚楚了,李主任他们当时还都私下里说过,做了几十年的审讯工作,还真的是没有遇见过像贺老五这样配合的嫌疑人。

  结果这一天,李主任在提审贺老五的过程中,问着问着就问到了贺老五和之前那个嫌疑人所做的最后一单生意,一开始贺老五只是毫不隐瞒的供出了那次生意的事主和上家的信息,还详细的说清楚了那个合葬的坟子在许昌的准备位置,以及当时主家一共都有多少个人参与进了这件案子之中。可是当李主任询问贺老五当时他作法圆坟的时候,是否遇见过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时,贺老五的脸色明显就变了,可是贺老五在低头想了一会之后,却抬头对李主任他们道当时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李主任他们看见了贺老五的反常表现之后,自然全都知道事实绝对不会像是如同贺老五说的那样,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贺老五连参与杀人卖尸的事情都招了,却对这事死不承认。而李主任随后也没有抓着这件事继续逼着追问贺老五,反而话头一转,又开始问贺老五为什么后来要退出这个团伙。这一会贺老五几乎不假思索的就回答说,说是因为自己上了年纪已经累了,所以不想再掺和进这种事情了。听了贺老五的回答之后,李主任冷冷一笑,一句话都没有多说,只是拿着之前同贺老五一同做活的那人口供,翻着给贺老五看了几页,随后李主任对贺老五道,人家这里什么都说了,你还想死撑到什么时候?贺老五看了几页那人的供词之后,眼角一抬,对李主任道,这件事情你那么在意做什么,这和案子本身又没有什么关系,你就一定要知道嘛?李主任听了贺老五的这话,心知这就是贺老五的口已经准备松了,于是他忙趁热打铁道,我就是好奇,你们这次犯下的案子你自己心里也明白,就算不是死刑起码也得无期,你难道想把这事给带进棺材里嘛?贺老五闻言,又是沉默了半晌,这才长叹了一口气,道,那成,事到如今我也不怕被你们笑话了,你们猜的没错,我之所以金盆洗手不再做这鬼媒结阴的买卖,确实和那次许昌圆坟的事情有关,我可以明着告诉你们,那天晚上我撞到鬼了。
  贺老五此话一出口,没等李主任说话,陪同李主任一起审讯的那个刑警就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来,那个刑警当时对贺老五笑道,就你们这种做杀人谋财买卖的人,还怕撞鬼呢?我以为你们都是无神论者,都是一群不怕遭报应的主呢。贺老五听了那刑警的话,也不生气,只是不急不躁的回道,我们那都是善行,你知道这些残疾人在他们自己家里过得都是什么样的生活呢?我们好吃好喝的供着他们,总比让他们去到工地当妓女,去城里面沿街讨饭要强吧。而且找我们做鬼媒的人家里都是有钱的,去了下面陪着那些有钱人家的小姐少爷有什么不好,每年的香火供品都不会少了他们的,怎么能说我们是谋财害命呢?那个刑警一听贺老五的这套歪理邪论,当即便一拍桌子,大怒道,怎么着,你们杀人还有理了?贺老五摇了摇头,道,我们只是让一些七魂五魄不全之人早些解脱,尽早轮回而已,杀人只是一种方式,并非是我们的目的,对于那些我们给他们找到阴间配偶的早亡人来说,我们所做的事难道不是一件功德嘛?听到了贺老五的诡辩,那个刑警顿时就愣在了那里,连声说了好几句“你,你,你”,却也一时之间没有想到可以用什么话去反驳贺老五。而这个时候李主任却做了一个手势止住了两人之间的争论,对着贺老五道,你有你自己的看法,我们也有我们的,这事是非对错,到时候自然有法律来说了算,所以咱也不用争论这些个,没啥意义,贺先生,你不妨还是讲讲当时你在许昌圆坟的时候究竟遇见了什么事情吧。贺老五闻言,点了点头,当即便不再理会那个刑警的言行,他和李主任要了一根烟,点上吸了几口之后,便开始对李主任他们讲述起自己在许昌的遭遇。

  贺老五说,一般的冥婚仪式是混杂了红、白两事的礼仪,依当事人的主张不同,形式出入很大。但是相同的一点是,冥婚都是要通过媒人介绍,就算是两家相熟,也一定要找一个双方都认可的媒人在中间牵线搭桥,而这个媒人自然就指的是鬼媒。按照老礼,冥婚的男女双方随后要过门户帖,命关,而且婚后还要取得龙凤帖,至于双方的八字什么的,那是早在冥婚之前就要找人算好过的,八字不合,命格相冲的,那是一定不能埋在一起的。而男方放定也是要在同时进行的,基本上放定的彩礼需要一半是真的绫罗金银,一半是纸糊的各种衣饰,前者给女方家里人,后者是要在女方家门口或坟上焚化掉的。而在冥婚中的迎娶过程里也有颇多的讲究,同阳间的婚礼一样,冥婚也需要搭棚宴请,门前亮轿。随后“新娘”的照片或牌位由送亲方的女性亲属捧出交给娶亲方的女性亲属,放入纸扎的喜轿之中。到男方家后再由娶亲方的女性亲属把“新娘”牌位或照片取出放入喜房的供桌于“新郎”的并列,在有做鬼媒的代为给全神上香叩拜,就算拜天地了。而“合杯酒”,“子孙饺子”,“长寿面”也要供于“新婚夫妇”的牌位或照片前。最后再选个宜破土安葬的好日子,女方起灵安指定的时辰葬入男方坟的旁边,并且两个棺柩要挨上槽帮,才算“夫妻”并骨合葬。葬罢祭祀后,男女双方的家属边哭边道“大喜”,此后作为亲家来往。

  可是贺老五自己随后也说了,这些都是老礼,现如今很多规矩都已经改了,特别是他们这群人所接的活儿,基本上都是事主一方已经入土,而另外一方是没有入土的新鲜尸首,所以很多冥婚的老旧礼仪,自然也是能省便省了。加上这些尸身的来源,事主家也多少猜得出来,虽然他们不会点破,但也是担心时间拖得艾太久会夜长梦多,生怕被外人知晓惹来没必要的麻烦。所以基本上迎亲的日子与和合土圆坟的日子他们都会选在一天,当迎亲仪式过场全都走完了,双方的照片牌位在事主家里呆上一会之后,便会“起棺”,将另一方的尸骨葬到事主家的坟子旁边事先挖好的坑中。当时贺老五抱着两个人的牌位走进事主家的一个空房间之后,他身后的人便帮着贺老五将房门给带上了,因为按照老规矩冥婚的“洞房之夜”,除却了证婚人“鬼媒”之外,旁人都是不能在场。在房门关了之后,贺老五捧着二人的牌位走到了一张放着两人黑白照片的空桌之前,他随手将牌位摆在了各自照片的底下,然后就点燃了三炷香,贺老五举着香对着二人的牌位深深鞠了三躬之后,便将香插在了香炉之内。贺老五说,当时他在插了这三炷香之后,就隐约地感觉到屋子里顿时温度降了好几度,一股子阴冷直透他的脊梁骨。贺老五也算是在江湖上闯荡了半辈子的人了,他自然明白自己遇见的这种事情意味着什么,而贺老五在发觉了屋内气温降低了之后,用眼睛的余光一瞥自己的身侧,就隐约发现了似乎在他身旁有几个人影在转悠。贺老五心中一惊,但也不敢做声,只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掏出手机查看当时的时间,结果一看才发现那个时候不过才夜里十点左右。贺老五心知距离子时他们起棺尚有好几个小时的时间,这么久的时间他实在也不知道应该怎么熬,无奈之下,贺老五只好盯着那三炷香的亮光看,眼睁睁着看着那三炷香渐渐的燃尽,直到断了香灰。一见那三炷香烧完了,贺老五便忙从自己随身带来的包袱里取出来了一套黑衣黑裤,然后他连自家身上的这身衣服都没有脱,便将这黑衣黑裤套在了自己的身上。贺老五对李主任他们解释道,说是这套衣服其实就是他自己的寿衣,一会儿圆坟的事情完了之后,他就要将这身衣服脱下来,在这对冥婚的男女坟前给烧掉,就权当是他这个鬼媒证婚人的替身,陪同这对“新人”到那边去。

  贺老五换完衣服之后便从背包里又取出来了两个红色塑料的小碗,从事先备好的一盆米饭里盛了两碗饭压实了之后,便将这两个碗扣在了桌子上的两个牌位之前。紧接着贺老五就取走了塑料碗,又点了六根香,便一边三根的将这些香插在了圆凸凸的饭堆上。然后贺老五也没有再多做任何事情,只是盯着这些香渐渐烧尽,随后便又继续上了三根香,就这样前前后后贺老五一共续了三次香。当最后一次香烧完了之后,贺老五又看了看手机,发现时间已经差不多,当即他便决定应该“起棺”了,可是他刚从地上站起,就感觉到自己的后脖子一阵冰凉。贺老五立即掏出自己的打火机,打着了火之后,一看火苗摇晃,果不其然那火苗都是冲着他身前的方向晃动着的。贺老五当下心中一凉,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身后就是一面白墙,不要说门,就连窗户都没有一个,可是从他身后吹过来的那阵子无名阴风又是因何而起的呢?到了这个时候,贺老五也不敢再继续乱想下去,他连忙打开了房门,对着一直守在门外事主家的人吩咐道,进去抱着牌位,跟着我走。说完贺老五便头也不回的带着一群人走去了院子。一进院子,贺老五就看见了这次事主家迎娶的那个姑娘的棺材正停在院子正中央,贺老五也不多言,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串白纸做的鞭炮,点着了之后直接就扔在了棺材之上。在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之后,贺老五对着众人大喝一声“起”,话音刚落,他就带着这群人走出了院子,顺着白天已经安排好的路线,朝着事主家的坟地就走了过去,这一路上,贺老五他们这一行又是撒纸钱,又是吹唢呐的,这自然是不必多提。
  当时贺老五他们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大概两点左右的时候才到了坟地。一群人里面男多女少,除了事主这个早亡的儿子的母亲与姐姐,其余的十多个人全都是男人,贺老五看着这么一群人将棺材放进了坑里,又望着他们一铲土一铲土地将那个墓穴给填上,他便对众人做了一个请回的手势,一边做着那手势,贺老五还一边朝着那群人深深鞠了一躬,等到贺老五直起身子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事主家的这群人已经开始往回走了,而事主的母亲和姐姐还边走边哭,一步三回头。贺老五当时对李主任他们说,在经历了之前“洞房”的那一堆怪事之后,其实他心里已经知道估计今晚的这场圆坟不会太顺利,可是对此贺老五也毫无办法,江湖上就是这样,那人钱财与人消灾,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份上,他绝没有临阵逃脱的道理。于是贺老五又等了十几分钟,约莫着时间已经差不多,他便拿出了一个随身带来的瓦斯炉与一个水壶,然后他便开始支锅倒水煮起挂面和饺子来。一边煮着,贺老五一边又取出两个小酒杯,斟满了酒水之后,将酒杯摆到了两个坟子的墓碑跟前。贺老五对李主任解释道,他做的这些事,其实就是冥婚里面的“合寿交”,也就是合杯酒,长寿面与子孙饺。具体的寓意贺老五倒是没有和李主任细说,他只是和李主任说这三样东西在冥婚里极其重要,是万万错不得的。

  当时正是初冬,寒夜里冷风刮过坟场,也不知道是什么在沙沙作响,贺老五说别提他那个时候心里面有多毛了。可是他知道事主家那一群人就在不远处一直盯着他这边在看,所以他也不敢有所怠慢,于是按照老规矩,贺老五又拿出了一块白布,用这匹白布将两个墓碑给系到了一起。随后贺老五又拿了几个时令水果出来,勉勉强强凑了一个果盘摆在了两个坟子之间,然后又拿了一只事先去掉了爪子和鸡头的烧鸡放在了女方的墓碑跟前,随手贺老五便又点了两根白色的蜡烛,一左一右分别插在了两个坟墓跟前。做完了这些之后,贺老五又从背包里取出来了两个瓷碗,用来盛放一会要出锅的饺子和挂面,结果贺老五也没有顾得上去尝一尝饺子和挂面有没有被煮熟,他便急急忙忙的将饺子和挂面从锅里捞了出来,就这样放在瓷碗里分别摆在了两个坟子的墓碑之前。最后贺老五从怀里掏出来一份阴词开始对着连个坟子念了起来,念完之后,贺老五便将那份阴词给烧了,随后又将那匹连着两个墓碑的白布也给点燃了。当时听到了这里,李主任不由得插了一句嘴,问那贺老五,说是那个阴词是个什么东西。贺老五闻言一笑,回答道,说是哪儿阴词其实就是阳间的结婚证书一类的东西,格式写法什么的都是有套路的,每次只需要根据冥婚双方的实际情况,稍微做一下改动就可以了。
  贺老五说,按照老礼旧规,等他将阴词烧掉之后,他就应该准备好四根香,三根香县点燃,等到这三炷香快要烧完了,他就应该立即将第四根香给点上。然后他要做的就是在这三根香烧完之前,将自己身上的那套寿衣给脱了下来烧掉。原因前面也说了,因为做鬼媒的其实就是阴间的证婚人,所以这证婚人是应该跟着成亲的两位“新人”一起走的,而这套寿衣则就是证婚人的替身。而在寿衣点燃之后,贺老五就要在这第四根香烧尽之前,赶回到山脚下,跑去和事主家的那群人待在一起。等贺老五做完了这一切,他这鬼媒的活儿才算是彻底做完了。

  可是原先的计划虽然已经事先打算好了,但却架不住事出有变。当贺老五将自己身上的那套寿衣脱下来之后,他却发现自己的打火机无论怎么样都打不着火了,眼瞅着那三根香都要烧完了,贺老五心知自己这回怕是真的河边湿鞋撞到阴了,估计从刚才洞房的那个空房间里起,他就已经被盯上了。想到这里,顿时贺老五便被急得出了一身冷汗,他的整条后背一下子就被汗水给浸湿了,而且当时贺老五整个人的身子都开始不由自主得抖了起来,一丝惧意渐渐得爬上了他的心头。可是贺老五他自己这边越是着急和害怕,他手中的那个打火机便越是打不着,贺老五知道自己这样不是一个办法,再拖下去估计他的这条命就要丢在这里,于是他忙敛住了心神,长吸了几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了下来。贺老五在冷静之后,便清楚了自己此时的处境,他稍作了一番思量,心知自己不能再如此坐以待毙,所以他当时也顾不得什么忌讳,立刻便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吐了一口血水在自己的掌心,随即便将手心里的这滩血水抹在了自己的脑门上,然后贺老五便解开腰带,在两个坟墓之前,用尿画了一个圈。当时贺老五对李主任笑道,说是幸亏他从晚上八点多起就没有再上过厕所,所以他肚子里的尿还算多,不然要是那个时候他的尿不够,谁知道会发生什么。贺老五说,他当时撒完了尿之后,连裤子都没来得及提,就一抱着寿衣一步跳进了这个尿圈里面。结果这一次贺老五的打火机一打就着,他连忙蹲下身子将那套寿衣给点燃了,而且贺老五还生怕这套寿衣烧不干净,他又从怀里和旁的地方又取过来了一堆纸钱,全都堆在了那套寿衣上助燃。紧接着贺老五便拿起地上他那根刚刚点燃的香,吹灭了蜡烛,转身就往山下走。在回去的路上,贺老五知道自己此时千万不可回头,一旦回了头他就怕要落入万劫不复之地了。于是贺老五不停地在心里默念,不要回头,不要回头……可是大家也许都会有这么一种经历,当你在夜深人静独自行走在一处偏僻道路上之时,你总是会感觉到身后有人在跟着你,在这个时候你心里越是告诉自己不要回头,但是你的身体之上就越是想回头去看。当时贺老五的感觉就是如此这般,只是那个时候他的这种感觉被放大了无数倍。贺老五说当时他一直可以听到自己身后隐隐约约的有沙沙的脚步声,似乎是一直有人在跟着他,而且他手里的那根香生出来的烟也一直在往后飘,就似乎贺老五的身后有什么东西在一直在戏这些烟一样。而且贺老五甚至都能隐约感觉到是有什么东西在一直往他后脖子那里吹气,似乎是在引诱着他回头去看。结果贺老五当时心里面一横,压根就不去管自己身后那东西是人是鬼,只是低着头举着他手里的那根香一个劲地往前赶。没走多远,贺老五就看见了前面的路上站着一个人,只见那人也不着急赶路,只是在慢慢悠悠的沿着山路在晃荡。当时贺老五冷不丁的看到这个人,着实是被吓了一跳,可是他还没等自己做出什么反应就已经走近到了那人身后,这个时候贺老五才发现原来那人是这次同他一起来做活的那个鬼媒同伴。当时贺老五瞬间就想明白了,他知道应该八成是这人看出了今天这场圆坟的活儿贺老五做的有点古怪,所以才刻意放慢了脚步在等贺老五赶上来。可是贺老五当时也不敢贸然走上前,生怕自己会连累到这个毫不知情的鬼媒,于是贺老五二话不说,立即将自己手中的燃香给一掰两段,用一头点燃的香将另外那段也给引燃了。随后贺老五几步赶上了前,先是止住了那人想要转过来的脑袋,紧接着就是将自己刚引燃的那半截残香递给了那人,让那人同他一起狂奔下了山。而贺老五两个人下山之后的事情,那个同他一起去许昌做活的人在之前的审讯中也已经全部都交代清楚了,这里我们也不比再重复了。只是说这事发生了后,贺老五就已经心知自己这回完全算是靠运气捡回了一条命,所以这鬼媒的活儿他是再也不敢去做了的,于是在从许昌回来之后没几天,贺老五便说自己要金盆洗手,然后他便不顾旁人的劝说和挽留,毅然离开了这个做冥婚买卖的团伙,回到老家,安心过自己的太平日子去了。可是他的这日子还没过几个月,这群杀人卖尸的鬼媒人的案子就发了,贺老五他自然是太平日子过不成了,结果锒铛入狱做了阶下之囚。

  李主任的故事说到了这里,家里的老头子也全都明白了这个故事李主任怕是已经说完了,因为像贺老五他们那群人做下的事情,依照法律那是万万没有活命的道理,就算不是死刑一个无期也是逃不掉的。而对于贺老五这样一个土埋半截的人来说,一个无期又能和死刑有什么太大区别。只是老头子们不明白,贺老五家里世代是做这种买卖的,而贺老五之前这种圆坟阴婚的活也不知道做过多少回了,可是为什么之前贺老五从来都没有出过事,却偏偏这回闹出了这么一档子的事情来呢?难不成是因为贺老五的这种损阴德的事情做了太多,所以才给自己招来了这么一桩毫无征兆的祸事?也许正应了那句古话,天道彰彰,是非善恶,终须有报。可是却不知贺老五为何却又莫名其妙的又逃过了一劫,也许是因为他们贺家那些世代做冥婚的先人冥冥之中在护佑着贺家的这位不肖子孙吧。可惜这因果报应,屡试不爽,贺老五虽然逃过了一次,但是他自己种下的苦果,终究还是要自己尝了。

  好了,这周的故事就说到了这里吧,我们下周再见。
  【转帖/编辑】容嬷嬷讲故事 - 雪血

  这周我说的故事是我那个家里也做这行,姓邵的那个朋友说给我听的。以前我也说过,之所以我们臭味相投,是因为我们两个人都算是各自家里出了名的不肖子孙,每天偷懒耍滑,家里的那点真本事什么都没学到,反倒是对这个圈子里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故事格外感兴趣,不知道他们邵家对于他这个不听话的后生是怎么处置的,反正我们家很久之前,老头子们在微信上发红包就已经没有我的份了,真是不得不说,这人的年纪越大,心眼就越小。

  那一次是我和我的这个朋友在街边撸串,当时差不多吃到了后半夜,两个人酒足饭饱,看时间应该结账各自回家了。结果我的这位朋友就在要付账的时候,借口说自己肚子不舒服,说要上厕所。我那时候也算是在酒桌上久经考验过的的斗士了,一看他这德行,就知道这王八蛋是又想逃单。于是我当场就把他拦了下来,对他说,说好了这酒钱是一人一半,他要是不掏钱就别想走,就算他是拉稀也得先拉在裤子里。我的这位朋友当时一见我的架势,就知道我没在和他开玩笑,所以他又是作揖又是求饶的,说了一些什么自己的女朋友马上要过生日了,他要给她买个礼物,但是手里的钱又有些周转不开等等的废话。我一看这个抠门的王八蛋竟然如此厚颜无耻地和我打温情牌,自然也就不好再把他逼迫得太紧,不然我还真的能打他一顿还是怎么着?毕竟狗急了还跳墙呢不是!所以我只好独自付了账,但是又实在是有些不甘愿,想了半天我终于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我对他说,今天的酒钱我虽然可以付掉,但是他必须要给我讲一个他家的故事,还一定要和“吃”有关,不然我就把他欠我的钱找他家的老头子讨要去。我这话一出口,我的这个朋友顿时就没了脾气,他当时质问我,我这种行为和趁火打劫有什么区别。结果我也没有搭理他,只是对他说,还钱和讲故事,你选一样。于是他很识时务的选择了后者,只是这王八蛋又点了二十个串和两瓶啤酒,嘴上说着,干巴巴的讲故事没意思,反正这顿都是我请客。然后他就借着那点啤酒和肉串给我讲了一个他们邵家一个分家的老头子的故事。

  在说故事之前,我的这位朋友竟然率先问了我一个问题,他问我,你觉得我怎么样?我当时一听他这话,寒毛都竖起来了,心想这王八蛋别是一个弯的吧。结果我那时候的异常反应一下子就被他察觉到了,他忙对我道,你别多想,我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在我身上发现什么优点?我闻言顿时心中一安,低头想了一阵子,却很遗憾的发现我还真的没有在我的这位朋友身上找到什么所谓的优点。他当时看我半晌都没有吱声,立刻也明白过来,当即大骂我一句,在我身上你就怎么会没有发现一个优点呢?我尴尬的对他一笑,依旧没有接话。最后我的这位朋友无奈之下长叹了一口气,道,你就没有发现我吃饭从来不浪费,特别珍惜粮食吗?当时我一听他这句莫名其妙的话,看了看桌子上那些横七竖八的烧烤竹签和满地的空酒瓶,真的是连一个假笑都装不出来了。我对他道,你胃大吃得多这也能算是优点?那我真吃起来要比你多,那我是不是这方面要比还你强一些?结果我的这番话压根我的朋友就没有理会,他只是对我道,我不和你抬杠,可是你想想,咱认识这么久了,我什么时候碗里面盛过饭,糟践过粮食?听了他的话,我低头回想了一阵,发现在我的记忆里,还真的是从来没有他浪费过什么吃食的印象,于是我好奇的问他道,怎么,这里面还有什么说法?他闻言点了点头,苦笑着回道,那都是被我们家里从小用棍子打出来的。

  原来他们邵家其实和我们家差不多,也有那种从小将自己家里天南地北的小辈给凑在一起,统一教育各种礼仪与传授这行入门知识的传统,只是按照我这位朋友的话来说,他们家饭桌上的规矩,比我们家那是大到海里去了。他们邵家饭桌上光明文写出来的就一共有三十六条规矩,没被写明,只靠口头相传的各种“禁行”之事,更是不计其数。我们家里的那“食十二律”拿出来,根本都不够人家的零头。我的朋友对我说,那个时候他们邵家的孩子,最怕一个从江西来的老头,那个老头姓严,他们家里都叫他严老九,所以他们这群孩子都跟着叫这个严老头做“九爷爷”。只是他们邵家全国各地的分家,姻家都没有姓严的,所以当时他们邵家的孩子都不知道这个严九爷究竟是什么来历。可是这严九爷的来历虽然这群孩子没几个人能够搞清楚,但是严九爷在他们本家里的威名却足足震慑住了邵家的好几代人。原因也没有别的,就是因为邵家本家教育孩子的那个饭堂,是归严九爷管的。前面我也说过了,邵家在饭桌上的规矩又多又大,所以你也可以想象得到,要想找到一个邵家在饭桌上没有挨过打的孩子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而这个严九爷的一条一尺多长的竹鞭,更是不知道抽肿了多少邵家孩子的屁股,吓破了多少孩子的胆。可是时间一久,邵家的孩子就发现了一个现象,严九爷对于饭堂里的一般犯律的行为,基本都是大声怒骂,偶尔才会用竹鞭抽打几下。可是有一样坏规矩的举动,严九爷却从来不会容忍姑息,基本都是二话不说,直接一顿竹片炒肉伺候,然后还会罚被打的那个孩子最少罚站一个时辰,边罚站那个孩子还得在严九爷交给他的一个本子上,一遍又一遍的默写一首唐诗,而这个唐诗正是我们十分熟悉的唐朝诗人李绅所写的《怜农》: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看到这里,也许大家也都明白了,邵家的这位严九爷,在饭堂之中最痛恨的估计就是浪费粮食的行为了。当时我听了朋友的这番话,并没有将这太当成一回事,甚至有些觉得这是朋友的话里有太多的演义成分,故意说得有些危言耸听。因为在我们家其实饭桌上也有不能浪费粮食这类的说法,我相信很多人家里都有这种类似的规矩,可是虽说这“粒粒皆辛苦”说起来容易,但是做起来实在就是有些困难了,毕竟你不可能保证自己不会丢掉一粒米不是?偶尔有几颗饭粒掉在了地上,难道你还能将它们捡起来吃掉不成?所以在我们家基本上这浪费粮食之类的事,只要你不是有意为之,那么老头子们就不会过于责难你。可是我的这个朋友后来说的话,却推翻了我之前的看法,原来在他们家,在严九爷的饭堂里,真的是一颗米都不许浪费的。朋友告诉我,他就曾亲眼看见过一个从广西来的孩子,因为第一次在他们邵家老宅里吃到闽菜,喜欢上了那酸甜口糖醋,一没留神自己盛饭的时候就多盛了半碗饭,于是这个倒霉的孩子在吃了半碗米饭之后就再也吃不进去了,结果严九爷愣是盯着这个孩子逼着他将碗里剩下的那半碗白米饭全都咽进了肚子,连那些被他掉在饭桌上的饭粒也都被严九爷一颗不落地抿起来,全都塞进了那孩子的嘴巴里。从那之后,别说这个孩子自己吃的时候再也没有多盛过了,就连别的孩子也都宁可少盛一些,也不愿在自己的碗里多放半勺。朋友告诉我,当年的那个被严九爷逼着塞了半碗饭的孩子,直到现在一提起严九爷还会下意识的胃疼,也算是严九爷吓得落下了病根,只不过那种浪费吃食的事情,这个孩子是再也不敢做了。而对于我的这个朋友,他自然是也没少因为吃饭的事挨过这个严九爷的揍,也正是因此,虽然他平日里干什么都是大大咧咧的,但是在饭桌上,他还真的是没有浪费过一星半点的食物。
  我那个时候问朋友道,你们家的这个严九爷到底是个什么人啊?怎么看他的这个做派和对粮食的看重,他是不是受到过什么刺激啊?我们家的那些老头子你也知道,那一个个的就已经够凶神恶煞的了,怎么你们家的这位九爷,比我们家的那些老头子还吓人呢?朋友当时听了我的话,知道我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没有把话说得太难听,虽说小孩子浪费粮食这事做的不对,可是严九爷的行为说他是在虐待儿童也不为过吧,真不知道他们邵家怎么会让这样的一个人去调教孩子咋饭桌上的规矩。结果我的这番话并没有引起朋友的认同,他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这事要说起来也不能怪严九爷。我闻言一笑,反问道,怎么这事你们家的严九爷还能有什么苦衷不成?我的朋友当时回道,诶,你是不知道严九爷的来历,当初我其实也不知道,后来才听家里人无意中谈起来的这事,我才明白过来的,你当严九爷为啥会那么看重粮食,那是因为他小时候挨过饿,还差一点被饿死,别的不说,就连严九爷的这条性命,也是当年在他的小时候,被人用一块大饼给换回来的,你说,这事要是发生在你我身上,你还能对那些浪费吃食的事忍得下去?一听朋友这么一说,我刹那间心中就明白过来了,对严九爷的种种奇怪言行也有了几分理解。只是当时我初一听这严九爷幼时差点被饿死,第一反应就是当年那场三分天灾七分人祸的三年灾害,但是这个念头只在我的脑海里闪了一下,我就立即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听朋友话里的那意思,这个严九爷当年至少也应该是六七十岁的年纪,要搁在60年,这严九爷也应该是个二十岁上下的小伙子,绝对不会是朋友口中那个孩童的年轻,难不成朋友说的是1942年中原的那场大饥荒?结果正在我这边思考着朋友所说的事到底是发生在什么时候之时,他突然打断了我的思绪,对我道,你别再想了,就算我给你一晚上,你八成也猜不出来这严九爷的来历,我还是直接告诉你吧,严九爷他家以前是东北长春的,只是后来被我们家当年的一个老头子收养了,这才到了福建。所以你现在也明白了吧,为什么他一个姓严的外姓人能够在我们家呆这么多年了吧,其实说穿了,严九爷差不多就是我们家老头儿的养子,和亲儿子没啥区别。

  听了朋友说的话,我心中当时越发的好奇了,要知道在这行里,收养外姓的孩子这类的事情是特别犯忌讳的事,就算你有十分的理由,一般那收回来的孩子也是需要改成本家的姓,可是像严九爷这样保留着原姓,还能在朋友家里爬上一个并不算低的位子,这事放在外面无论在哪家里面都应该算是很少见的,所以在这严九爷的身上必然藏着不被外人所知的隐秘。朋友当时眼看着吊足了我的胃口,这才不再藏着掖着,终于开始对我讲述起严九爷身上的故事。

  让我们将时间的指针拨回到1948年,那个战火纷飞,人如草芥的时代。当时国共两方之间所爆发的内战正打得如火如荼,而就在这种大环境之下,在东北的长春市却发生的一场举世瞩目围城之战。当时进攻方是中共林彪麾下的萧劲光所指挥的东北野战军,而守城方则为国军的郑洞国部。战役的初始,东野的意图其实只是想围城打援,以部分部队进攻长春,从而吸引沈阳的廖耀湘兵团北上救援,然后在途中将廖耀湘兵团围歼。可是由于攻打长春的解放军与守城的国军兵力相当,双方人马都是十万出头,但共产党方便的武器装备却远远不如国军,因此尽管后来廖耀湘看破了共产党方面的真实意图,并且拒绝北上援救,东野这边却也始终没有下定决心强攻长春。后来东野方面决定先攻下锦州,切断国民党军队的南逃之路,将东北的国军滞留在东北战场,逐个消灭,从而东野的主力南下,而长春战役则彻底地形成了围而不攻的局面。

  其实当时的长春城国共双方厉兵秣马,看似大战一触一发,但是双方军队的指挥层却全都心知肚明,知道这场仗是打不起来的。一方面如果东野要攻长春,国军自恃装备精良,城防坚固,要坚守长春,东野如果强攻,势必伤亡惨重,以林彪能能耐自然不会看不到这一点,所以围而不攻,对于东野来说就成了当时最完美的作战方针。而另一方面,对于长春的守军国民党一方来讲,他们觉得己方自带的干粮十分充足,压根不惧围城,而共产党这边缺粮少枪的,所有人都认为长春城外的共产党围不了几天就会自行撤退。可是谁都没想到,东野将长春城这么一围,一下子就围了差不多半年的时候,而长春的围城战也变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旷日持久的消耗战。

  后来在长春的机场失守后,国民党长春守军的粮食供应一下就只能依靠空投了。按照当时长春城里的驻军情况,理论上一天要出动四十架次飞机空投粮食才能勉强满足城内粮食需要。但是实际上国民党方面一天能有几个架次飞机前往长春空投粮食就已经很不错了,而且又因为国军的空投飞机会受到共军的炮兵和高射机枪的射击,常常来不及空投就掉头逃跑,或者在高空胡乱投放,所以就算飞机空投了,那些粮食也经常不能投入城内,很多甚至都飘到了东野部队的阵地之上。在这种情景下,当年六月底,国军长春城内的最高军事长官郑洞国就组织了一个战时粮食管制委员会,并且颁布了《战时长春粮食管制暂行办法》,规定市民自留口粮数量只许维持3个月,其余按限定价格卖给市政府以保证守军需求,否则一旦查获将没收粮食并严惩。从那之后国民党守军便在长春城内肆无忌惮的开始抢夺民粮了。刚开始的时候国民党的守军还好歹给居民留一点口粮,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与战况的持续,国民党守军最后不仅一点口粮都不给长春的居民留下,而且还将当地居民养的鸡鸭狗牛马驴骡子通通搜刮走,屠宰之后充当军粮。到了夏天的时候,长春市区的居民开始出现粮荒,就算是留有存粮的老百姓也不敢“光明正大”举炊,生怕饭香与炊烟会将抢粮的国民士兵引来,而长春也渐渐的开始有人因缺粮而饥饿死亡。
  可是就在长春的百姓因饥饿而开始大量的出现死亡之时,国民党的高层军官和长春地方各级官员却依靠着囤积军粮和民粮而发起了国难财。当时长春城内的有钱人为了活命,只能从国军守城的军官那里花高价买粮食吃,可是能买多少则全看国军军官的心情。而就算你没有什么钱财,如果你家里有长相不错的女眷的话,也可以用自己的老婆女儿去换粮吃。然而由于长春城内的饥民实在是太多了,有钱或者是有漂亮女儿的毕竟是少数,更多的是买不到粮的饥民,于是城内饿死的人数与日俱增,有的居民更是全户死绝,举家没有留下来一个活口。一开始长春城里面还有政府与军队方面出头组织人员分批地掩埋饿死的饥民,可是后来由于每天饿死人实在是太多了,活着的人也早已饿的没力气了,渐渐的也就索性没人再做这埋人的活了。而对于守城的国军部队来说,虽说他们吃穿不愁,也基本没怎么挨饿,可是他们每日都忙着从百姓那里搜刮口粮守城,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心情去掩埋死人的。不久之后,长春的国民党守军也出于各方面的考虑开始下调口粮供应了,一下子国军的人均分配口粮从五两降低到三两,最后到二两。导致很多非郑洞国部基本无粮可分,有些基层的国军士兵甚至在空地上种起了萝卜之类的充饥作物,而另外的一些士兵就变成了兵匪,一天到晚的去百姓家寻摸粮食,“杀民养军”。而长春老百姓没吃的就扒树皮和草啃,实在饿急了跟守城军队抢粮吃,而这样做的下场就算我不说,你自然也知道。

  这个时候,由于夏天气温炎热,大量被饿死的长春居民的尸体因为无人收尸,开始在阳光的暴晒之下逐渐腐烂,长春城里城外也已经能够闻得到那阵阵的尸臭味了。当时在长春城里每天听到的最多的其实并不是零星的枪炮声,而是街面上饿死的人的尸体,肚子因为腹内内脏腐烂胀气爆炸的声音,噼里啪啦,此起彼伏,如同过年时候的爆竹一般。很快,由于夏季炎热的环境,使得城内散布着各种大灾之后陈尸遍野才会有的疾病,数月之后,快到冬季之时,长春城内的大部分人又都饥寒交迫,进一步造成了相当数量的居民死亡。而在围城期间,城内突发的各类事件给予国军部队所造成的死伤,也几乎要超过了正常的战斗减员。

  长春城里面这数十万的饥民是城内国军一个相当沉重的负担,对于这一点,不仅守城的国军自己心里知道,围城的共产党一方对此也是心知肚明的。但是当时守城的国军虽然仓库里有堆积如山的粮食,但是长官们发给底下士兵的口粮却少得可怜,于是对于国军来讲,他们自己都是勉强饿不死,哪还有什么心情去救济饥民呢?可是万一城内的饥民饿得走投无路,发生了暴动,那可会对守城的国军部队是极为不利的,但你又不想去救济饥民,又担心这些饥民会带来麻烦,这究竟应该怎么办呢?在这个时候,守城的国军想到了一个主意,那就是“开门放人”,于是长春的国军部队开始分批放饥民出城,每次数千到数万人不等。原本国军是想让这城内的几十万张要吃饭的口扔给围城的东野,结果没想到东野却并没有接国军甩过来的这个包袱。当时的东野岂会不知道长春城内的真实情况呢?而东野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守城国军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可是东野当时为了拖垮守城的国军,同时又为了避免国军混在饥民里逃走,于是东野指挥部对前线围城的士兵下达了“严守防线,不得放一人通过”的命令。更何况当时长春城里的很多人,也都是在此之前为了加大守城国军的粮食损耗,被东野这边有计划的赶进长春城里的。如果就这样放饥民离去,岂不是之前所做的一切全都功归一篑?于是东野方面当时利用铁丝网,壕沟等工事阻止饥民从包围圈中逃出,同时为了逼饥民回城,东野的士兵甚至还打骂捆绑逃到己方阵地上的百姓,并且开枪射击,逼迫他们回城。偶尔有一些基层的东野士兵出于同情,对这些饥民网开一面,放任其逃走,置之不理,结果这些士兵随后也被部队上级执行了纪律,当众枪毙,以儆效尤。如此一来,东野方面再也没人敢私放饥民,所有的前线士兵全都不折不扣的执行起上级的命令来。
  可是守城国军部队也不傻,眼看着被共军逼回来的百姓又回到了长春城外,心想这好不容易在甩掉的包袱怎么可能再将它背回来?于是国军指挥部下令紧闭城门,不准城外饥民入城。就这样,大批饥民只能滞留在攻守双方的中间地带,在寒冷与饥饿之下,躺着等死。之后,国军又前前后后十几次放饥民出城,而东野这边也始终不肯放饥民过防线,于是饥民滞留在中间地带等死的惨况几乎每天都在反复上演。可是东野这边围城士兵也是穷苦人出生,看到饥民的惨状,就算头顶上悬着一把军法的大刀,这些士兵又怎么可能对于饥民没有分毫的恻隐之心呢?于是东野当时的基层士兵对于这个“严守防线,不放饥民通过”的命令渐渐的就开始充满了抵触情绪,而东野指挥部很快也注意到了这种不满情绪在基层士兵中的蔓延,同时也怕会因此激出兵变,再加上东野的指挥层也被饥民的惨状所触动,所以东野最后命令前线士兵可以对于饥民有所甄别,然后再放饥民通过防线,并且从后方调粮救济饥民。

  最后守城国军也实在撑不下去了,在郑洞国的率领下投了降。随后东野就如同历史课本上讲的那样,“兵不血刃”地拿下了长春城。可是当东野的部队进城之后,却赫然发现长春城内的惨状更甚城外,东野当时所占领的已经几乎是一座宛如地狱一般的长春城。据说当时东野的部队进城后,发现长春城内充满浓重的尸臭味,旬日不绝,甚至就连长春周边的地区都能够隐约闻到。而城里面更是饿殍遍野,数以十万计的尸体就这样躺在路边街头,随处可见。很多民居里面,一家数口更是早已饿病而死,人尸却成了鼠蚁的食物。整个长春城里,一切木质结构的房屋,全被拆卸掉了用于修筑工事,而所有的沥青路面,也被铲下送去充作了燃料。而满城上下,除了面露饥色的军民,几乎再寻不到什么其他别的活物,别说是什么鸡鸭骡马的,就连草根树皮这些能够果腹的东西,都早已经被这城里的几十万人给吃光了。围城战的起初,长春城内没来得及逃走的百姓,加上共军四面八方故意赶进城的难民,共计差不多有四十万人。可是战争结束之后,经过清点,只发现城内还有二十余万人残存,也就是说在历时半年的长春围城之战中,至少有十余万百姓就这样被活活饿死在了两军对垒之中。现如今长春城内又是人声鼎沸,车水马龙,估计除了老一辈的人,年轻人里面没有几个人知道,就在自家脚下的这片土地上还曾发生过如此惨烈的一幕吧。

  诶,这一不留神,外传我又扯多了,但都已经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也不妨再多说几句。对于长春之战,两方军队的孰是孰非我并不想说太多。国民党说共产党围城大消耗战是惨无人道,让长春的百姓活活饿死,这确实是发生了。可是共产党又说这事的主要责任在国民党,毕竟纵兵抢粮,守城的军方官员屯粮大发国难财这事也是千真万确。而且长春守军投降之后,东野的进城部队在国军的仓库里发现了至少还可以支撑半年的粮食,你说这些粮食对于外面那些饿死的百姓和众多已经饿得半死不活的国军士兵来说,岂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吗?但是话又说回来,双方军队的做法又不可厚非,既然已经围城了,那当然不能随便放走老百姓,这一来是担心对方会便衣突围,二来就正如前面所说的,是故意为对方给养增加负担。而对于被困的一方,军队被围困时征粮也是常见的事,战时自然万事是要以军队为重的。二战的时候,列宁格勒围困战之时,苏德双方的军队也是这样干的。所以这事放到今天来讲,真的没有什么是非公论,最多只能说两句这事“不人道”,再多的你又能说什么呢?毕竟那是再打仗啊,如果这个世上真的有那么多我们理想中的善与美,那么这个世界早便没有战争这个东西的存在了,然而现实呢?而对于另一方面,长春的国民党守军面对人数与自己相差无异的东野,而己方这一水的美式装备又远远强于对方手中的武器,却能够被对方围困在一座孤城之内长达半年,这期间国军部队几乎未做任何抵抗,“不打不合不降不逃”的,这也几乎创造了战争史上的一个奇迹。
  尽管有人会说,突围需要大量炮弹和空中支援,国民党军队方面当时运输机奇缺,路上更是补给断绝,而且当时在长春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共产党都有铁路网,布下了无数的快速机动部队,国民党这边无论是跑哪里,都会有人追,更会有人堵。更何况就算长春的国军突围成功,也离沈阳还远着呢,沈阳的卫立煌对他们也是不敢派兵接应的。所以最终长春的这十万军队就算是突围成功,也只会在去沈阳的半路上,被林彪用他最擅长的运动战给全部吃掉,于是如此看来,郑洞国当时这所谓的“死守长春,静候救援”才是明智之举。但是就连古人也都知道,“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的道理,可是郑洞国部却被共产党军队这“五十米一人”的包围圈足足围困了数月,这也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正所谓“文死谏, 武死战”,作为一个军人连杀身成仁的觉悟都没有,也难怪满是郑洞国之流的国军会在解放战场上接二连三的一败涂地了。而且郑洞国此人在解放之后,四处奔走上访,希望自己的待遇可以按照起义投诚人员来对待,也算是一个笑料了。长春战役结束之后,共产党这边绝口不再提及此事,因为毕竟仗虽然赢了,但并不光彩。而国民党那边那边也很少谈论这次战役,一来饿死百姓和自己军队的抢粮行为有直接的责任,二来连守城的军队最后都投诚了,再大肆宣传这件事自然也就没了什么底气,而且就算你大力得宣传了长春当时所发生的事,大陆这边也不会轻易地让民众知道实情,既然于事无补,何苦再白费力气呢。

  如今当时共产党围城军队那“兵不血刃”的功绩被刻在了纪念碑上,而城内国民党军队那场“无私为民”的起义被记在了历史课本上,但是那些在围城之中无辜饿死的百姓又有几个人记得他们呢?有一句古话说得好,乱离人,不及太平犬。用咱们现在耳熟能详的一句话来说,那就是“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我只想说,在乱世之中,平民百姓的生死真的是与猪狗无异的。可是你看着那饿死在长春城内外的十几万老百姓,没有人记得他们,就如同这个世上他们从来没有来过一样,你来告诉我这场战争究竟哪一方才是正义?

  朋友告诉我说,当年他们家的一个老头子恰好就在东北,原本他是和一个塔山的老道技,那个老道说起来也算是这邵家老头的一个老朋友,那老道身上有一个练炁的法门册子,师门已经传了好几代了。所谓的炁,其实就是气,说白了就是道家打坐养气的法子,用现在通俗易懂的词汇来描述就是维持人体生命活动的一种基本能量,儒家的元气,习武人所谓的内力,说的也就是这种东西。说起来每家道门其实都有各自密不外传的练炁的法子,效果也各有千秋,只不过邵家老头的这个老道朋友所师承的这套元炁之术,却有别家比不了的妙处,虽不能说是修炼了此术可以羽化升仙吧,但是想要延年益寿,多活上个几十年,却是没什么问题的,所以邵家老头一直对这个老道的这个练炁术有所觊觎。然而这么一门传了几代人的修行之法,你说这个老道怎么会忍痛割爱呢?但是这个老道却有一个毛病,那就是他嗜画如命,只要给他见到了古人字画的真迹,就算他不吃不喝,他也得攒够钱将那字画给买回去。结果那一次邵家这个老头从一个满人那里得来了一副明代三才子之一徐渭的花鸟,那满人对邵家老头说这画是家里长辈从宫里得来的,绝对保真,而邵家老头事后一验也发现那画确实是徐渭的真迹不假,想来这画应该是之前被溥仪从北京偷偷带去天津的那七十余箱的古玩字画中的之一。要说这位宣统帝,那可真是败家的一把好手,先不说他在天津暗地里卖掉了多少国宝,光是当年他从故宫带出来的上千件字画珍品,除了被他私下卖掉的,还有很大一部分都在当年的天津大水中由于保管不善,在仓库里被泡成了纸浆。而且溥仪这人十分迷恋奢侈的生活,那些被他卖掉文玩字画换来的钱,绝大多数都是被他自己给挥霍掉了,而对于他身边的人,溥仪也算是一个不错的主子,虽然他身上没有什么钱财来赏赐,那是他可以用东西来充当工钱啊,所以在溥仪当年那长达22年的流亡生涯中,他不知道就这样转手送出去了多少国宝字画。

  于是当邵家老头拿到这幅字画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抱着这个字画跑到了东北来找他的那个老道朋友,而至于这老头目的就算我不说,大家应该也都清楚。可是令邵家老头失望的是,这个老道尽管对于徐渭的这幅画鸟,充满了兴趣,但是他却无论怎么样都不肯答应邵家老头的请求,最后邵家老头都说这幅字画可以送给他,而老道他的那个记载着他们师门练炁的册子邵家老头也不要,只是想这老道能够容他再抄一份就好,但是对于邵家老头所提出的这个稳赚不赔的法子,这个老道却依然没有答应。结果两边就这样僵持了好几天,那个老道终究还是抵不过那幅字画的诱惑,对邵家老头提出了一个建议,那就是在他俩之间赌一局,比一比究竟是谁的脚程快,而赌注自然就是徐渭的那副画鸟与老道的那个练炁术的册子。邵家老头当时一下子就应下来了老道的这个赌约,而老道也算是行事公允,他对邵家的老头说,就以五日为期,两个人要全凭自己的脚力,前往长春城里的那名叫鼎丰真糕点铺,买上一包它家油炸的冰蓼花点心,先到者为赢。结果两人刚一击掌,说了一声一言为定,二人就转头朝着长春的方向疾奔而去。然而两个人谁都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们奔往长春的第二日,他们就遇见了兵祸,一大群从四平方向逃难过来的难民与国民党残兵,硬生生的将他们二人给冲散了。还没等邵家老头反应过来,他就听见了老远传来的枪声与炮声,从身边的人口中得知,那应该是共产党的部队打过来了。于是邵家老头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这嘈杂的人流与乱兵簇拥着,如同没头苍蝇一般,四处奔逃。直到入夜之后,邵家老头才瞅了一个空子,趁着身边的国民党残兵没留神,悄无声息地一头钻进了附近的林子。第二天太阳升起来了,邵家老头简单得辨别了一下方向,然后又继续朝着长春的方向赶过去,虽然他不知道老道现如今怎么样了,可是江湖人向来极重承诺,既然已经立下了赌约,就绝对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于是当时邵家老头就已经决定,无论这次赌局自己是赢是输,战局有多变幻,这个长春城他是一定要到的。结果在第四天的傍晚,邵家老头终于来到了长春城外,只见长春城的那几个城门外,全都是乌怏怏的挤着一片人,也不知道究竟是有多少难民想要进到这个长春城里。邵家老头那个时候也知道,这些难民应该都在长春附近的几个城市,松原,四平等地逃出来的,当时不管共产党那边怎么宣传,还是有很多老百姓相信只是国军才是他们政府的军队,而共产党的军队都是一群土匪,是共产共妻,是杀人都不眨眼的魔头,也正是因此,很多老百姓也随着国民党的残兵一起从自己的家乡逃走,而当时东北有国民党重军把守的长春,自然就成了这些老百姓最理想的去处。
  当天晚上邵家的这个老头就混在难民之中排队进了长春城,虽然他一直隐约着感觉这从四面八方接踵而至的而来难民有些不太对劲,但是在当时的那种环境下,也着实是容不得他再多想了,于是就这样邵家老头心神不宁的便进了长春。邵家老头在进入长春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自然就是和旁人打听着找到了长春城里的那家名叫鼎丰真的糕点铺子。当他和店铺的伙计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之后,鼎丰真的那些小伙计就如同看疯子一般盯着他浑身上下看了好几遍,最终邵家老头还是如愿买到了一份冰蓼花点心。当邵家老头拿着伙计递上来的那袋包好的冰蓼花时,他便向着伙计打听说,这两天有没有一个老道来这边也买了一份冰蓼花的?说着他还向这个伙计细细描述了一番那与他打赌的老道的模样。然而当伙计们听到了邵家老头的话之后,全都有些傻了眼,好半天一个伙计才对邵家老头道,这位老先生,我听你的口音也不是我们长春本地的,你应该是最近这两天从外面进城的吧。那你不该不知道现如今这外面是怎么样的一个情况吧,共产党眼瞅着就要打过来了,我们的老板前几天都带着家眷逃出城了,都这时候谁还有这心思来买点心吃啊?不瞒您说,你是这两天我们店里唯一的一个瞅着面生的客人,其余的都是熟客,所以您说的那位您的朋友我们是真的没见过。邵家老头听到了鼎丰真伙计的这一席话,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他也不顾伙计看他的那种古怪眼神,直接笑出了声,还一个劲的道,成了,成了。此时邵家老头心里自然全都是那练炁册子终于要归了自己的念头,对于伙计所说的城外那似乎已是迫在眉睫的大战却全然没有放在心上。可是没过几天,邵家老头的心中便开始不安起来了,先不说与他有赌约的那个老道一直没有出现,光是城中随处可见的那些越来越多的难民,他就已经知道这事怕是要有些不妙了。因为他自己明白老道的脾气,就算老道有事被耽搁了,明知这场赌局自己是输定了,他也是一定会愿赌服输地想方设法进入到这长春城里,亲手将他师门的那个练炁册子交给邵家老头的。可是那老道却始终没有露面,凭借老道他自己的能耐,邵家老头自然不会相信他会遇到什么麻烦,那么能够逼着老道一直不能进到这长春的原因,想必定于城外的共产党的军队有关。既然在外面的老道现今已经进不来长春了,那么像他这样在长春城里的人,估计也已经出不去了。一瞬间,邵家老头就想到了这最近这源源不断的进入长春的难民,他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这些难民原来并不是自己逃入进这长春城的,相反这少说也有数十万的人,应该是被人有意驱赶进这长春的。然而为什么会有人故意要将这么多人赶入这座城里呢?自小熟读史书的邵家老头自然不会不明白这一做法背后的用意。于是就在大多数人浑浑噩噩,还都等着看国共两党大战好戏的戏码上演时,邵家老头便在最短的时间里将自己手中的那副字画找人给处理掉了,将一笔钱拿在了手中,而这笔卖画得来的钱中的一大部分,便被邵家老头全都换成了高价的粮食咸盐等物。而且邵家老头也心知如果真到了重兵围城的那个份上,一定会有匪兵乱民肆虐,到时候如果还像他这般在外面露宿街头,那一定会遭遇到无妄的飞来横祸。于是邵家老头拿出了那笔钱的剩余一部分,在长春城里找了一处民居,租下了那户人家的一个偏院,而且还趁着天黑无人注意的时候,将自己买来的那些粮食全都悄无声息地搬进了自己的那个刚租下来的住处里。

  后面的事情我想大家已经都清楚了吧,几天之后,东野便开始了围困长春的作战方针,而在一个多月之后,守城的国民党军队就开始实行《战时长春粮食管制条例》了。于是乎,那场历史上几乎被后人所遗忘的大饥荒就渐渐在长春城里初现端倪了。起初,面对于上门来征粮的国民党士兵,邵家老头还装模作样的拿出一点粮食让他们带走,但是到了后来,局势越发的恶化了,邵家老头心里明白这围城的日子怕不是三两个月就会结束,于是他也开始在自己的小院里土埋梁藏的将自己剩余的粮食全都给藏觅了起来,而且还顺利的躲过了国民党士兵的十几次上门征粮的搜查。然而邵家老头的房东一家却没有他这么幸运了,那一家人夫妻两个人,带着三个孩子,最大的一个孩子当时才八岁,最小的一个孩子才一岁上下的样子。就在长春围城的第三个月,那家人最后的一点粮食的也被吃完了,而邵家老头当时手里的余粮也就大概可以助他自己支撑个三四个月的样子,所以他也实在没有余力去帮助这家人。而且在江湖上混久了,他也知道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现如今的长春城里,最值钱的怕就是这些粮食了,万一他帮助了这家人,漏了“外财”,谁能知道这家人不会对自己起什么歹念呢?而且当时邵家老头也不知道这场看上去遥遥无期的围城,还会持续多久,他手里的那些余粮说起来也算是自己的性命了,在当时的那种状况下,你让邵家老头怎么敢将自己的这些粮食拿去与人分享?人都是自私的,对于邵家老头那时候的做法,你又能够指责他什么呢?终于有一天半夜,邵家老头在睡梦中被一股怪异的香气惊醒,他爬起来仔细闻了一下那股气味,发现竟然是一阵肉香,而且貌似还是从房东家那边飘过来的。当时长春已经被围了四个月,城里的猫狗鸡鸭之类的活物早就已经被人都给吃光了,他也不知道房东家究竟是从那里还能弄来了肉吃,难不成是他们一家抓到了几只老鼠给炖掉吃了不成?当时邵家老头也没多想,他在屋里犹豫了半天,决定还是不要在这个时候去凑人家的这个热闹了,于是他将自己的门窗紧闭之后,抱着被子又倒头睡去。第二天,他就在房东一家人的脸上看到了久违的血色,他心里明白这一定是昨夜这家人偷偷吃掉的那锅肉汤的功劳,那个时候长春城里已经开始饿死人了,那些之前被守军赶出城的人被活活饿死冻死在长春城外的事,也渐渐被人开始谈论起来了。对于明知自己留在城里是一个死,出了城也是一个死的长春居民们来讲,他们对这所发生一切也是无可奈何,尽管知道外面共产党不放任何人出城,就算自己出去了也怕只是死路一条,可是还是有很多人想要碰碰运气,依然拼死了都想逃出城去。而对于守城的国民党,他们也不敢一次放太多人出城,所有想要出城的人全都被要求排队拿号,按照顺序才能允许依次出城。在这种大环境之下,房东一家人竟然可以搞来一锅肉渡过难关,这无疑是救了他们全家人的性命。可是没多久邵家老头就发现,他再也没有看见过房东一家的那个刚满一岁的小儿子,一种难安的念头顿时闪现进了他的脑中,可是他却始终不肯相信世间竟然还真的会有古书所载的这种“易子而食”的惨事发生。毕竟虎毒都还不食子呢,人为了活下去难道真的会将自己的亲骨肉如同猪羊一般吃下肚嘛?终于在半个月之后,他再一次在半夜之中闻到了一股肉香,而从第二日起,房东家的老二他也再没见过了。邵家老头这才终于明白了自己之前的那个猜测原来竟然是真的,而当时他一下子就想起来不久之前还亲眼看到过的那两个活泼可爱的孩子,顿时邵家老头就感觉到自己的胃中一阵翻滚,趴在地上干呕了起来。
  没有多久,又是在一个半夜,邵家老头听到了房东家传来了他们那个大儿子的哭闹声,隐约之中,邵家老头似乎明白了在隔壁即将又要发生的事,他反复思量了许久,终于还是没有越过自己良心的那道坎,从自己仅存的三张大饼中,取出了一张。随后他便去了隔壁房东家里,用自己手上的那张饼,将当时已经被自己亲生父母扒光了衣服,用绳子绑做了一团的大儿子给换了回来。当时我听到了朋友口中轻描淡写的说出了当年他们邵家的那个老头房东一家煮食自己亲生孩子的往事来,顿时也如同当年的邵家老头一样,感到胃口一阵的恶心。此时我也已经明白过来,想来当年那个被邵家老头用大饼换回来的孩子,正是这个严九爷,所以也就难怪他为何会如此痛恨浪费食物之举了,如果换成任何一个人,在幼时亲眼看着自己的两个弟弟被父母杀掉煮着吃掉,估计也全都会变成一个病态般的爱惜粮食之人吧,更何况很有可能严九爷当年为了活命,还亲口吃过用自己弟弟的骨肉所熬煮的肉汤。

  朋友后来告诉我,当时长春城里吃人的事情其实已经屡见不鲜了,经常有人趁着半夜将外面饿死之人的尸体给拖回家吃掉,甚至有一些地方还用人的脂肪熬制人油,用来炸制油条等物。所以邵家老头的房东一家,原本是足可以不吃自己的孩子,而靠着吃食那些外面的尸体而活下去的。可是无奈这家人是读过书的人家,他们自认为去吃人这种事就算是在非常时期所做的非常之举,日后被人知晓了,这读书人的脸也算是丢尽了,结果这家人就想出了这么一招躲在家里吃自己孩子的掩耳盗铃的法子。可惜的是,就算如此,这家人也没能活到长春国民党守军投降的那一天,而邵家老头和严九爷两个人却靠着那两张仅存的大饼,撑过了这最后的十几天。朋友说之所以两个人能够靠着两张饼活了这十多天的时候,一来是邵家老头毕竟是一个修道的人,就算他没有那餐风饮露的能耐,但是静心养气的本事他总是会一点的,所以他对着食物的需求还是会远远低于常人的。而严九爷那时候不过是一个八九岁的孩童,一个小孩子他每天又能吃多少东西呢?只是严九爷的父母却没有这份运气,当守军投降,长春解围,共产党调集了大量粮食进城之时,已经被饿得头晕眼花的邵家老头牵着严九爷想要将他归还给他自己的父母,邵家老头却赫然发现房东夫妻两个人不知何时便早已饿死在自己家中了。事后,邵家老头同情严九爷这个孩子的可怜身世,同时他也知道在这乱世之中,像严九爷这样一个年幼无助的孩子恐怕也活不过几天,于是他便只好将严九爷带在自己身边,当成自己的养子带回他们邵家收养了起来。而且为了缅怀严九爷的父母,不想让他们家断了根,所以邵家的这个老头也没有为严九爷改姓,特许他一直用着自己的本性留在了邵家。而对于那个同邵家老头打赌的老道,他也事后又去寻过他,却只看见了一座已经被毁于战火的道馆残骸,看着那满地的残砖碎瓦,邵家老头也不知道自己的那个老道朋友现在究竟是身在何处,或是,他已经带着他们师门的那本修炼炁术的不传之秘的册子,丧命在了乱军之中。

  故事说到这里,差不多已经到了尾声,解放之后没有几年,邵家的这个老头子就因病去世了,这个老头子生前没有娶亲,所以也没有留下一儿半女,于是在他下葬之时,严九爷就作为他的儿子代行了所有的子孙礼。而从那之后,严九爷这么一个外姓人,也在邵家的那个分家里站稳了脚跟。而且按照年岁排下来,他那一辈的人里,他排行老九,于是邵家人便称呼起他做“严老九”来。几十年过去之后,严九爷成了邵家的饭堂礼事,而由于他幼年的那段记忆过于深刻,他也就形成了那种令人有些不解的行事方式,只是对于他的这一切,邵家人却并没有多言什么,毕竟严九爷的所作所为也全都是为了邵家的小辈们好。

  当年我听完了朋友所说的这桩旧事之后,回去就到处查询当年的那场围城之战的资料,结果还真如朋友故事里所说的那样,所有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并没有半分的虚假。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无论是哪一边的人马都不要再给自己找任何理由,什么三民主义,什么马克思主义,最后都不过是为了争取这个国家的统治权的一个借口。所谓的围困长春,其实不过就是两个利益团体为了各自利益的一次争斗。如果真的是为了人民,那么这场内战从最开始就不该出现,而这场战争的本质,也不过是丑陋而肮脏的政治的延续,至于那十几万被人遗忘的百姓,其实就是这场政治争斗的殉葬品而已。还记得古人的那句话吗?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几千年来,在这么多火与血的洗礼之下,这句话还真的是越发得让人看清楚了。

  故事的最后,我就谨以此粗浅的文章,献给无辜死在那场与正义无关的战争中的那些同胞吧。希望着我们脚下的这块土地上能够和平永驻,而当年的那场同室操戈的悲剧不要再次上演。

  PS:在我写完这个故事的时候,恰好发生了台湾导弹误射的事情,我看着相关评论里的那些叫嚣着要武统宝岛的同胞的言论,我真的是不知道应该要说些什么才好。真的,咱们自家人的血已经流得够多了,如果可以,一些事情还是希望它可以用和平的方式来解决吧。和平不易,万望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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