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讲故事系列(转载)

  民间法教在很多地方也被称呼为仙法,以符咒法术为主,追求简单实用,防身保命。它的形成传承集道、佛、仙、法、阴阳,巫蛊等各家,其中以道家为主。什么大小六壬、小六壬、大圣教,还有东南亚那边盛行的闾茅茆的三山教、真心教、青竹教,台湾那边的骊山教、天和法,乃至咱们大陆这些常见的马仙、鲁班、普庵、莲花、华光、三元等,都是可以被归进法教里的教派。民间法教的法脉虽说大多数是起源于道家,但实际上还是与道教有着诸多的不同。同道家所追求的生命的净化与解脱不同,法教并没有完善而系统的教义,并不需要去悟道之类,反而更注重于修法,去追求一些法术上的灵异神通。所以道家的一些修丹养生之类的事情,法教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去做的,大多数的法教将自己对于法的修行,全都侧重于一些符咒、水法,度亡驱煞的法事上面。而另一方面,虽说道教也十分注重师承,但它始终强调自身的修行,而很多民间法教却更多地借助于师父过功等一类的传法形式。现如今很多人热衷于学习和修炼一些所谓的“法术”,自己对外则宣称是在“修道”,其实他们很多人所修的只不过就是某些法教。而修法与修道,却是全然不同的两样事物。“法术”只是一种通过修炼后产生外源性或内源性的“神通”手段,其目的是为了趋吉避凶或解除灾殃,这并非修行的真正目的。而道教所讲究的却是“性命双修”,就是从身体和心性两个方面来进行修炼和调整。使得修行者的身体能够健康长寿,心性上与道法合真。
  也许这时你要问了,这道家与法家究竟孰优孰劣呢?这个问题我很难回答,因为二者的追求从根本上就是全然不同的两样东西,这怎么能够将它们放在一起做对比呢?虽说很多民间的法教就是从正统道教里流传出去的,但是它们绝大多数都是片面之法。正统道教里是没有附体,扶乩这类内容的,并且强烈反对,认为那些东西都是旁门左道的邪法,但这些东西却在法教之中大行其事。但站在公正的角度上来评断,在追求与道法上面,法教自然是远远比不上道教的十之一二的,可是从实用与法术的时效上来说,法教在很多方面已经可以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而梅山法就是湖南当地众多流传很久民间法教中的一个大门派,根据一些地方县志上所载,早在明朝在两湖之地便已经出现梅山法,可见此法流传之久远。其实梅山法是由茅山法演变过来的,也就是由茅山法加上湖南当地的民间巫教而成的一支独特法教。梅山法几乎可以说是中原民间法里面法理系统与传承最完善的一个法脉,而且梅山法在湖湘之地被发展壮大之后,又随着湖南本地的法师迁移而被传播到了其他地区,随后它便又结合了其他地方的法脉,又变出了很多“混梅法”,比如江西茅山与梅山的“茅梅法”,福建闾山与梅山的“闾梅法”,广西瑶山与梅山的“瑶梅法”等等。而这个所谓的猖兵,也就是梅山的养猖之术,则是梅山法中最具特色的一项法术。其实这种法术圈里“兵马”法术很多门宗里都有,什么城隍阴兵、五营兵马,泰山司兵都可以被归入进这类兵马法术之中,而梅山猖兵却是这类法术里最出名,也是最具威力的一个。但正如我们前面所说的,由于梅山法的传播过于广泛,导致了很多其他的教派之中,也习得了梅山的养猖术。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猖兵可以说是梅山特有,但不能算是梅山独有。在各家的法派之中,五猖兵马最为出名的,就要说是梅山翻坛张五郎与元皇教郭三郎所统的猖兵,只是虽然各家都觉得自己这家的猖兵才是那灵力最高,本事最大的,可是实际上这这些教派里的猖兵在职能与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分别,只不过是各属教门不同而已。

  只是为什么这类东西会被叫成“五猖兵马”呢?其实“猖”这个字的本意,就是猖猾,猖肆之意。而这些猖兵猖马也原本全都是山魈木客,将其名曰“猖”也就是为了表示这些猖兵在施法行事之中,猖狂肆意,无所拘束。当然这里的山魈木客也是对这些猖兵来历的美化称呼,说白了这就是一群荒山野岭,或是深山老林之中,稍稍有些修为的石精木怪而已。而一般来讲,猖兵是分为天猖兵和地猖兵的,其中天猖兵传说中是由川主与玄坛元帅所统领,也就是咱们俗话里常说的二郎神杨戬与武财神赵公明,隶属雷部。而地界猖兵便是各家所常用到的五猖兵马,之所以它们要以五相称,是因为地界猖兵是按道教五方五行而划分的,形成五方五路,所以才被称——五路五猖兵马。当然依照各家不同的规矩,也有按猖兵的习性与特长来区分,这方面真要细说起来估计得说上几天,所以我也就不再赘述了。

  所以严格来讲,这五猖兵马本质上就是一种灵体的存在,和道家的养小鬼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只是在你招猖兵之前,需要先根据自己命格招来属于自己的官将,然后再调令这些神将来进行屯坛团练自己招来的五猖兵马,而这些兵马练成之后方可敬遵法师的调遣。正如养鬼术有他自己的众多忌讳与密法一样,梅山的五猖兵马也是有着诸多限制与规矩的,逢年过节的需要烧纸供奉这都是必不可少的,有时一个不慎就有可能造成你本人万万也不想见到的恶果。什么发猖之后收不回来,猖兵不服调遣这类的事情还算小事,有时严重起来,猖兵造反,反噬施法者本人这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的事情。而养猖的法师在饮酒之前,要弄一点酒散在自己脚边的地面之上,示意让猖兵们先喝酒水,这就是养猖之术诸多需要注意的规矩之一。你若没有请自家的猖兵先喝这酒水,你就等着猖兵们不服调令,公然造反好了。所以家里的那个老头子一发现那个郴州来的人是一个养猖的法教法师之后,马上就想到了之前去桂东的必然也有那人师兄弟,只怕也是一个行养猖之术的梅山法师。而对于一个养猖的法师,还会有什么是比被自家的猖兵造反打伤,更令人难以启齿,无脸如实对外人相告的呢?

  于是家里的老头子便对那家人说,让他们这次做活,不要再让他们家里人动用猖兵,因为这里面的道理很简单,这次闹事的虎灵正是以前某处深山里的山君,这种灵物在他自己的那一方土地上就如同帝君一般,所有的飞鸟走兽,生灵精怪,都要对它俯首称臣,而像猖兵这类以前山林中的山魈木客自然也不例外。所以你说,你让这样的猖兵去打自己以前的君王,它们又怎么会甘心听遣你的调令?在你的一再施法逼促之下,它们又怎么会不造反,不去反噬那个施法者?

  听了老头子的话,对面那家人这才恍然大悟,一开始他们并不知道那个邪物是什么东西,他们施法动用了猖兵,这还算是无心之错。可是这一次他们都已经知道了那邪物的来头,却还是又差一点犯了同样的错误,这未免就有点太不小心了。于是两家人当场就在酒桌上商量好了擒住那虎灵的对策。后面的事情我就不必再说了,只说最后两家人在一块养尸的阴地上,挖出了一具已经风干了的被剥了皮的虎尸,而且大家也搞明白了为什么这个虎灵为何会在这么多年之后才开展自己的复仇之举。全都是因为当年埋尸的时候,政府拿走了虎皮和虎骨这些还能派上用场的东西,只将一具血肉模糊的老虎尸体随便埋在了此处,但是当地的猎户出于老礼,用石头在这虎坟上面堆了一座石塔。虽然多年之后,这个石塔已经塌了,但是那堆碎石依旧还在,而正是因为这堆碎石,这么多年来才一直压制着已经在这个养尸的阴地里化出虎灵的这具老虎尸体。可是前不久,村里人修路,将此处的碎石全都运去了别处,使得那虎灵被释放而出,这才引起了后面的这么多故事。只是听家里的老头子讲,当时他们一行人在山里寻那虎灵的时候,郴州的那家梅山法的人,一直抬着一个红布扎成的八角方轿,据他们说那里面是他们请出来的神灵,也就是他们梅山的张五郎,因为这个张五郎在湖南的湘中,湘西和湖北,江西等地都被供奉为猎神,万兽见他都要绕路远遁。老头子不知道这个张五郎的名头是否真的如同郴州这家人口中所描述的那般神奇,但是他们那天在寻找虎灵的过程中,真的是顺利的有些令人惊讶,别说一点危险都没有碰见,就连山里面的野物他们都没见到半只,也许这猎神张五郎真的是冥冥之中,在护佑着他们这一行人吧。

  后来崔家人卖掉了家里的祖宅,搬去了别处,那付救了他们全家一命的弓箭也被他们一同带走,也不知道那弓弦现如今崔家找到会修弓箭的匠人给它续上没有。家里面也从此结识了郴州那家世代研习梅山法的人家,后来两家还接触过好几次,家里面也见识了不少梅山的秘法。不过不得不说,这民间法教真的是藏龙卧虎,能人辈出啊。
  今天的故事就到这里吧,关于这法教的故事,日后有时间再容我细说好了。
  道教必背典籍:道德经,太上感应篇,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
  【紫薇】文昌帝君

  1993年4月王伟和发小张强,李柱去乡下散心,那时候交通工具不是很发达,在松峰山下的小镇上一起开怀畅饮后三个人就一直顺着小路走,沿途欣赏下周围的风景,这个时候是夏天最好的季节,景色十分的迷人,松峰山本身就是道教圣地,从宋朝之前就有道士在此处修道,修道的人最讲究清净无为,所以他们在哪里修道,这里必然是风景不差,而且绝对幽静的地方。三个人趁着酒兴就一直在路边走,不知觉已经到了天黑,不记得自己到底走了多久了,王伟就建议大家要找一个借宿的地方,总不能在荒郊野外睡觉吧。
  三个人找到不远处有一个村,小村不大在村边上有一户人家,他们家显得特别的突出,因为在村边上周围全部都是林子,这户人家是泥胚的房子,有三间房那样,但是非常奇怪这户人家的烟囱是八角形的,而不是圆柱的,见到来人屋外拴着一条狗,狗的叫声让屋里面的人探头往外看。看到门口三个男人,屋里面出来一个小女孩,小女孩大约有八九岁的样子,扎着两个辫子说你们找谁?王伟非常客气的说;我们迷路了,在这边想找一个借宿的地方,方便吗?小女孩倒是那种好像见过世面的,说我得回去问问我姐姐和哥哥。王伟微笑着说;那好吧,你去问问,给钱也可以。小女孩进屋去了,不一会就出来说,好的你们进来吧,这户人家是那种老旧的房子,而且外面全部都是泥巴做的土砖。可是进屋之后,里面十分干净,虽然是土的地,但是里面收拾的很干净,家具看起来也都是那种老式的了。屋子里面倒是显得别有一番味道,小女孩拿出来茶叶,她的哥哥也出来了,是一个十多岁的小男孩,清瘦的面容,不过好像身体不算太好的样子,也不喜欢说话,给他们三个倒茶后,就直接回到屋子里面坐着了,王伟问女孩,你姐姐呢,小女孩说,出去办事去了,一会就回来。
  不一会小女孩的姐姐回来了,她姐姐也不是很大15,6岁的样子,给王伟他们做了晚饭,味道特别好吃。小女孩的姐姐也不太爱说话,但是很友善。王伟总觉得这这一家人很奇怪,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但是王伟是一个热心的人,吃饭后帮忙收拾这里,收拾哪里的。而且王伟还提出给女孩钱作为报酬,女孩说;都是过路,我们乡野人家应该的,不用给钱。而张强是抠门的很,一直给王伟使眼色,不让王伟给什么报酬。张强是一个小气的人,而且虽然平时和王伟关系挺好,但是是一个嫉妒心很强的人,他平时特别喜欢贪小便宜。所以他觉得来这里住,不花钱最好了。李柱这人没有什么心机,也不是太勤快的人,但是什么事情倒是心地不坏。吃饭之后,三个人到院子里面坐了坐,大晚上看星星月亮,闻一闻周边的花香,好像没有到乡下来了,这种感觉太舒服了。女孩家里接了电,但是没有电视机,小女孩在屋外写作业,王伟是之前就从事教育行业,就积极的帮助小女孩写作业,批改。李柱闲着没事,在边上也帮忙指点,张强觉得无聊,就跑去一边上听收音机解闷。
  就这样一直到了晚上休息,女孩为王伟他们准备了东边的炕,他们三个就一起挤着睡觉了。不知觉到了第二天,女孩早晨起来给他们做了饭,三个人一起吃了饭后,女孩告诉他们如何走能够赶上班车在附近的镇子。三个人就准备上路了,而在之前小女孩突然间从屋里面拿出来一个袋子,说是哥哥自己做的糖给他们请他们尝尝,王伟客气的推辞了一下就顺手拿了八个,而李柱不太喜欢吃糖也拿了两个,张强一看袋子里面的糖是那种没有包装的,黑乎乎的也不知道什么材料做的,就说自己不喜欢吃没拿。小女孩最后说了一句,哥哥很少请人吃自己做的糖的。他们也没有明白什么意思,但是王伟从来不嫌贫爱富,他不介意的在路上就开始吃了,张强在一边调侃别吃了闹肚子,王伟了解张强喜欢说风凉话就不在理会他。在走了一段路后,王伟他们很顺利的找到回城里的班车,在路上闲着没事,王伟和李柱就把糖全吃了,这糖真的很好吃,李柱说,入口即化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的,里面好像有蜂蜜一样。
  三个人到了城里互相招呼一下就各自回家,王伟是单身男就租住在一个单身公寓里面,到了公寓进了门,王伟就很困。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瞌睡,他躺在床上就呼呼大睡,一直睡到第二天晚上,班都没有上,办公室主任打来电话都没有接,王伟醒来赶紧解释是因为上山太累了,没有去。好在平时主任了解王伟为人就没有在说什么,告诉第二天准点上班,好好休息。第二天王伟就早早的去上班了,而张强又是一顿数落,说王伟太贪吃了之类的,王伟张强和李柱都在一个单位上班,都是来这里工作的应届大学生,李柱和张强,王伟不是一个部门的,据说昨天上班也迟到了。那糖有问题?王伟想,第二天他上班特别有精神,在这个单位大家都在竞争,毕竟都是应届生。王伟和张强是负责行政管理的,说白了就是杂七杂八的事情都要管,因为王伟文笔比较好,还负责给领导写材料,张强就得天天下车间检查,和负责办公室的一些小事。所以张强内心中是十分的嫉妒王伟的。
  王伟第二天办公室主任交给他一个很重要的任务,就是给一个大领导写述职报告,王伟刷刷半小时就写好了,很快转给大领导,这位大领导很少夸人的,居然跟办公室主任说,这位小伙子很不错,写的真好。办公室主任回来这么一说,王伟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而离奇的事情,当天下午办公室调来一个新的应届生,女的,非常漂亮叫苏言,比王伟小一岁。居然第一天来就和王伟套近乎。没多久,王伟就和苏言好上了,大家都说王伟走了狗屎运。过了一个月王伟就升职了,直接调走转正正科级,专门给那位大领导写材料,等于连升了三级,直接从一个试用文员跳到办公室秘书的职位。好事接着一个又一个,苏言没多久就答应了王伟的求婚,而且苏言一点也不嫌贫爱富,本身苏言就是一个富家女不在乎王伟出身,结婚都是苏言家出的,苏言的父母也都是这样的人,希望女儿找一个王伟这样上进的,可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就连平时让张强看不起的李柱也都是转正了,可张强就惨了,因为下车间去检查和一个女工吵架,影响不好,直接试用期延长了一年。这给张强气的,躺在出租屋好几天都没有出门。他理解不了为什么,不到半年光景,王伟,李柱都遇上这么好的事情,而自己依然是一个屌丝。
  王伟结婚那天,张强一边假装高兴,一边问王伟是什么让你这么快就交上好运了?王伟是一个实在人,他想了想说,可能就是那天郊游遇到那个小女孩给的糖吧,因为那天开始我就开始好运连连,而且非常奇怪我吃了糖,就交了九个好运,最高兴的就是娶到我媳妇。说完他和美丽老婆苏言对视了一下,这下给张强嫉妒的,他在婚宴上喝多了,回去这顿哭。他想了想的确是那天吃糖后,王伟的好运就开始来了,他觉得那个糖一定有神奇,下定决心后他就去了松峰山,然后就一直朝着原来的方向走,在傍晚的时候果真有看到了那个小村的人家,他径直走到了屋子里面,小女孩还在写作业,很热情的接待了他,他也没有客气,不过这次倒是装的很像,吃饭完还故意给小女孩补课,不过他发现好像小女孩使用的课本还是以前的老版本,仿佛记得小女孩怎么学的还是王伟那天的课文一样,他记得上面还是讲什么古诗文之类的,还有一个画像依稀记得是古人的。不管那么多了,他依然假装很细心的帮忙,假装无意间说,上次王伟在你们家吃的糖,你哥哥还有吗?小女孩怔了一下说;那糖我哥哥每年就送一次,真的没有了。之后小女孩好像还有点不高兴,张强自打没趣就没在问了。
  而张强的性格是不相信任何人的,他觉得小女孩在骗自己。晚上大半夜的时候,他偷偷出来上厨房找那糖,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在橱柜下层倒是看到了一个小红罐子里面装的是红色的小药丸一样的,他觉得这也不错,就吃了一大把,可是这好像不是糖,又苦又咸他想女孩家的肯定有用,就一口气全部吃了。之后早晨起来不辞而别,回到了城里。从那天起,张强就更加一蹶不振了,因为吃了这些红药丸子,他脾气大增,而且记忆力减退。不久后就被单位开除了。之后接连倒霉,走路都能摔跤,而且喜欢和别人打架,动不动就让人打的头破血流。回到农村老家后,爹妈都急死了,张强有一个姐姐叫张燕,人很好也信奉这些,就找了祖师给看,祖师一看说是吃了文昌帝君的红心丸子,这种丸子是对付那种见利忘义的人的,吃了容易暴怒,还忘性大。张燕十分虔诚的求救救弟弟,祖师说;这都是因为贪婪而生的,王伟吃的那是文昌帝君的文昌智珠,和好运联系在一起,文昌当然也是开智慧,遇到好运也是人家文昌帝君加持而来的,你弟弟这人贪婪成性,喜欢贪小便宜,尤其是偷窃这种行为实在不好。所以才会有此果报的,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救,你去找王伟一起去原来那个文昌庙求求帝君,然后我给你开一个方子给他吃了,我想能够痊愈的,但是你弟弟恢复到以前也得十年八年了。
  张燕十分虔诚的和王伟去了原来去的地方,那地方不再是那所农房,而是文昌帝君庙,所供奉的文昌帝君塑像,居然和那个小女孩哥哥一模一样,只是看起来成熟许多,而边上的两个仙童和两个女孩也一模一样,张燕给文昌帝君磕头后求了文昌帝君帮帮弟弟,弟弟年龄小贪婪不懂事,以后一定多做功德为弟弟祈福,王伟也在一边上虔诚的祷告,感谢帝君送珠,也希望原谅张强的无知。后来回到家给张强吃了祖师给的方子,张强果然一点点好了起来,只是记忆力不在是以前了。这就是人做福报和贪婪的下场。许多事人在做,天也在看,不是不报时辰不到而已罢了。
  这人话音一落,端着枪对着谢九安与孙静娴的那两个人便将枪口垂了下来,而他们队伍里的其他几个举着刀棒的人,也将手里的武器收了起来。
  谢九安望着对面这群人的举动,自然也不方便再将自己的那对八斩刀这么继续亮着,于是谢九安脸上晒晒地挤出了几分干笑,也将自己的短刀收了起来。
  见到谢九安这边也收起了要拼命的架势,方才那人便笑着走上前,对着谢九安行了一个江湖上的合什揖。谢九安忙抬手回了对方一礼,嘴中还对来人言道:“得罪,得罪。”
  经过一番介绍,谢九安知道来人姓刘,是随州那边一个大户人家炮队的炮头,他们那群人里的其他几人也都是他炮队里的手下。炮队其实就是当时一些乡下地主,为了抵御土匪流寇,自己花钱组建的私人武装,而炮头就是炮队里的管事的头目。这姓刘的炮头说自己在家里排行老三,所以便让谢九安他们称呼他做刘三。
  眼见对方讲明了自己的来历,谢九安也不好再隐迹藏名,于是便将自己的姓名告知给了对方,说完了自己的名字之后,谢九安心想,反正孙姑娘又不是江湖人,没必要同他们讲这个江湖规矩。所以谢九安当即留了一个心眼,一指自己身后的孙静娴,便对那刘三谎称说,孙静娴是自己的妹妹。
  听了谢九安的话,刘三的眼睛在谢九安与孙静娴身上来回扫了几遍,显然是对谢九安那套“妹妹”的说辞丝毫不信。可是刘三最终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对着孙静娴将头一点,便收回目光。而孙静娴也瞬间明白了谢九安的意思,于是随着他的话头,对刘三道了一声好。
  正当谢九安转过身去,神色古怪地对着自己这位刚刚多出来的“妹妹”面露尴尬时,刘三突然话锋一转,问道:“谢老弟,你们兄妹两人怎么跑到这深山老林里来了,这片野林子虽然土匪啥的没听说过,但是豹子野狼这类的野兽也不少,连我们这么一群大男人都要带着枪才敢进山,你们这才两个人,带着几把刀就敢在这山里面瞎晃,你们的胆子也忒大了。”
  谢九安闻言稍作思索,便想出一个由头,对刘三回道:“刘三哥,这个我们也是没办法,进山的时候听当地人说这里有一个高山悬湖叫白龙池,听闻那片湖水位于半山腰上,而且池子里的水位无论涝旱,千年不变,所以我们兄妹两个就想去看看这个奇景。可是没想到走来走去就迷了路,也不知怎么就走到这里来了。”
  刘三听了谢九安所言,笑着指了指远处的一座山峰,“你们要去看的那个白龙池在宝珠峰那边,你们这方向可是完全走反了啊。”
  谢九安回身望了望刘三遥指的那座山峰,与孙静娴对视了几眼,心中便有了主意,转过头来对刘三道:“幸好今天在这里遇见了刘三哥,不然我们兄妹还不知道还要走多少冤枉路呢。”
  刘三右手一摆,对谢九安道:“正巧我们这也是要去宝珠峰那边,你们就跟着我们一起吧,省得再走岔了,这片林子就连本地人偶尔都会在这里面转晕了,别说你们这两个外地人了。”
  谢九安闻言望了孙静娴一眼,仿佛是在询问她的意见。而刘三看到了谢九安的举动,又是暗自一笑,嘴上又对谢九安道:“这天眼瞅着可就要黑了,今天你们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赶到宝珠峰了。这天一黑,山里面的野兽可就多了,就你们两个人自己实在是有些危险,还是同我们一路吧,人多也彼此有个照应。”
  孙静娴听到刘三的话,暗自在心里盘算了一番,发现自己和谢九安现今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好对谢九安点了点头。谢九安这头儿得了孙静娴的准儿,便转身同刘三道:“那就多谢刘三哥了。”
  刘三得了谢九安的谢,连忙摇手,“举手之劳,谢兄弟不必客气。”说着刘三回过头去,对着他们这群人的身后喊道:“林先生,咱们带上谢老弟和他妹妹两个人一起去那宝珠峰不碍事吧。”
  听了刘三的话,谢九安与孙静娴这才注意道在刘三他们这伙人的队尾处还有一个人,只是那人穿着一身黑衣,又斜靠在一处山石的暗影处,两人竟然都没有察觉到此人的存在。而那人听了刘三的话,也缓缓抬起了头。
  谢九安看到那人三十岁上下的年纪,面色蜡黄,一张脸皮上似乎没有半点血色,好像是有什么隐疾在身,一副病痨鬼托生的样子。这人的容貌自然是说不上好看,但若说是丑陋,倒也不至于,只是这林先生的那张脸看着实在是让人有些心中别扭,更别提会有什么亲近之感了。
  此时谢九安才明白过来,原来眼前的这伙炮队管事的似乎并不是那个炮头刘三,而好像是这个痨病缠身的林先生。于是谢九安忙远远对着那林先生做了一个揖,满脸堆笑着道:“林先生,有劳了。”
  话音刚落,谢九安就感觉到那林先生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许久,仿佛是要将自己给盯穿,过了好半天,这令人不适的目光才被那林先生收回。
  刘三看那林先生并没有提出什么异议,忙上前一拍谢九安的肩头,道:“太好了,林先生准了,你和你妹子就跟在我们后面好了。”说着刘三打了一个唿哨,他们的这支队伍便继续向前移动了起来。
  谢九安与孙静娴混在炮队里,满腹疑虑。谢九安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么偏僻的山林里撞见这么一支人马来,这伙乡下给大户人家看门护院的炮队,跑到这山里面来要做什么。
  谢九安心里正在暗自捉摸,突然就瞅见那走在前面的林先生停下了脚步,回身望了两人一眼。谢九安看见林先生对着他和孙静娴眉头一皱,但未发一言,很快便又转回了身子。
  也不知道为何,谢九安忽然间望着前面林先生的背影,心中隐约不安了起来。
  第2章
  刘三一伙带着谢九安他们在山林里不知走了多久,孙静娴好不容易才瞅准了一个机会,拉住谢九安刻意错开了与刘三这队人马的距离。
  孙静娴凑到谢九安耳边低语,“我怎么感觉这个林先生有点奇怪。”
  谢九安闻言心想,这莫名其妙出现在山里的炮队,再加上这样一个古怪的人,这事要还不算奇怪,那这世上恐怕也就没什么怪事了。
  但是谢九安又生怕吓着孙静娴,于是他面不改色的安慰孙静娴道:“没事,你看他那样子,要死不断气的,能干点什么?八成就是乡下地主家里面的账房,估计是和这炮队一起去别处收田租的。”
  孙静娴听到了这番连谢九安自己都不会相信的解释,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盯着那林先生的背影,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而谢九安自己也更是没再多言,手底下却暗暗地将腰间的八斩刀朝着腰侧又移动了几分.
  山林里面异常难行,时不时地会有一些倒地的巨木,或是遇到断崖巨石拦路。一行人就这样走走停停地行了大半个时辰,来到了一处溪水环绕的山岗。
  刘三见状疾行了几步,爬到了一块山岩上,朝周围眺望了一阵,兴奋地跳下山岩,跑到那林先生跟前道:“林先生,你看这个地方怎么样?有山有水的,应该是处好地方吧?”
  林先生闻言斜着眼睛扫了扫四周,好半天才慢腾腾的从怀里掏出一个方匣,对着远方的几处山峦比划了一阵之后,这才叹了一口气,面无表情的将那方匣又收回怀里,对着刘三摇了摇头。
  刘三急道:“林先生,之前那个地方你说是反弓煞水,对后人不利,可是这里左右都有河水环绕,这两条河水绕过这里之后,又都聚在前头那一处,难道这也是反弓煞水?”
  林先生冷吭一声,指着不远处的一条河水道:“右水倒左,水出癸丑,是为冲破向上养位,犯退神,乃大凶。”
  谢九安与孙静娴这是第一次听到这林先生开口讲话,孙静娴发现这位满面病容的林先生的声音有些与自己想象的不同,瞧他那付病怏怏的样子,没想到声音倒是十分清亮有力。只是这林先生那番话说的是什么意思,她却没有听明白。
  而谢九安听见了那林先生方才的一番说辞,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个林先生是一个给人择吉寻穴的风水先生。虽然林先生所言,谢九安也不甚了解,可是在江湖上跑了这么些年,这行的人他也是见过不少的。而林先生刚刚从怀里掏出来的那个方匣想必就是风水先生常用的罗盘了。
  谢九安趁着众人没留意,低声将这林先生的来历讲给了孙静娴听,孙静娴立马便对这个姓林的风水先生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可是谢九安心中却隐隐地觉得这事有些不太对劲,一个炮队带着风水先生在这山里面瞎转悠什么,难不成是要寻一块吉地做墓穴不成?
  这时刘三被林先生方才的那一番话,硬生生地呛得半天没有说话,半晌他才脸上勉强挤着笑,对林先生道:“那林先生您看这大凶的状况能改嘛?”
  林先生闻言一笑,阴阳怪气地道:“若是你有那能令河水逆流,开山起岭的本领,这大凶倒是可以改成吉象。不过这两水从穴旁流汇堂前直出,外无案山寻护,内又无水流聚合的格局,可是主子孙贫寒,你不妨问问你家主人,将他家老太爷葬在这里,他可愿意?”
  看到了这里,谢九安也算是看明白了对面这群人之间的关系,这个林先生应该就是随州那个大户人家请过来给自家老人寻一处风水宝地下葬,而刘三这群人自然便是那户人家自家的炮队,让他们随同林先生一起找坟地,一来是山里野兽多,让他们来保护这一脸病死鬼德行的林先生的周全,而另一方面估计也有着几分监视的意思。
  眼见林先生与刘三之间话不投机,谢九安他们也都不好再多说话。刘三几个手下赶忙上前打了一个圆场,这才让一行人继续移动了起来。
  众人又在山里走了许久,终于在一处背风的山崖处停下。刘三对谢九安解释说时候已经不早了,再过一阵子就要天黑了,山里面赶夜路不安全,所以今天夜里一行人就在这里休息,等到明早再继续赶路。
  谢九安与孙静娴两人对此自然也没有异议,虽然现在他们两人也都发觉了身边的这队人马有些不太对头,可是眼下这天马上就要黑了,他和孙静娴两个人已经错过了出山的时辰,若是此时二人执意离开,在这种野兽横行山林里二人独自度过一夜,反倒危险。
  于是谢九安表面上对刘三一群人连声道谢,也开始收拾起来他和孙静娴两人晚上睡觉的地方,但是暗地里他却不动声色的告知孙静娴,一切小心,以备不测。
  孙静娴也是在江湖上闯荡过的姑娘了,对于谢九安的担忧,她心中自然也十分清楚。但就在一群人都忙活着收拾今晚过夜的营地时,孙静娴却不经意间注意到了一动不动站在不远处望着众人忙碌的林先生。在远处山峦即将落山的太阳余光的照耀下,这林先生的一张脸愈发的变得蜡黄,一双细长的三角眼,那眼皮也不知道睁开了没有。
  这还真是一个怪人啊,孙静娴不由地在心中想到。
  当一群人将过夜的营地一切收拾妥当,有人便喊了那林先生一句。林先生这才渡着步子,慢悠悠地晃了过来。待他刚坐下,一旁便有人将干粮和水递给了他。
  一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边吃边扯着闲谈,而孙静娴此时的注意力却不在众人的闲聊上,她发现那个林先生就如同没有听到身旁众人的谈话一般,只是用手指一点一点地揪着干粮往自己嘴里送,时不时地再喝上几口水,却始终没有同其他人说过一句话。
  而刘三那群人也似乎早习惯了这个林先生的古怪举动,没有一个人去主动同他搭话。有那么一个瞬间,孙静娴几乎都觉得这个林先生是隔绝在另外一个世界中的人。
  在与众人的交谈中,谢九安得知原来刘三这伙人此行的目的确实是为了给他们主人家寻一块风水好的墓地,而刘三他们这一伙人已经在这山里转悠了五天了,只是这次他们是开生坟,所以也并不着急。
  孙静娴不明白这开生坟的意思,悄悄地出言相问。
  谢九安便对她解释说,民间将人还没死,便找地作坟墓称之为开生坟。因为一般在民间,在人死后讲究一个尽快入土为安,而人在入土之后又不宜再破土移坟。所以经常会发生人死了,却来不及找一块合适的坟地来安葬的事情。
  因此乡间的一些富家大户,往往会未雨绸缪,事先请风水先生为自家的老人寻好阴宅的地点。说起来这事也不算是多大的忌讳,很多人家都是这样做的,只是毕竟人还没死,所以也没有人家会大肆宣扬自家的这类事情。
  听了谢九安的话,孙静娴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而刘三此时也在一旁插话道:“谢家妹子,你要知道这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人都有这闭眼入土的那一天,我们家的老太爷今年都八十七了,从今年开春他老人家的身子骨就一日不如一日了。你说人都活到这般岁数了,那一天还不是早晚的事,所以他老人家自己心里也明白,寿衣,合寿木什么的他老早就已经自己准备好了,就差一块称心如意的坟地了。就因为这样,我家主子才着急要为老太爷寻一块风水宝地,以备他老人家百年所用。”
  一群人这里正在说着话,突然间一直默不作声的林先生从篝火里拿起一根带着火星的木棍,往火堆里随便拨弄了几下,转头对刘三吩咐道:“夜里山中风凉,你们去再多弄些柴火吧。”
  林先生这边一出声,刚才还说得兴致勃勃的一群人顿时便全都没有声响。刘三手下的几个人应了一声,便起身到林子里去拾柴火了,唯有刘三还坐在火堆跟前,屁股连挪都没挪。
  谢九安与孙静娴此时正在寻思着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去拾点柴火,林先生那边却又开了口,只听他对那刘三道:“看来刘三爷身上很冷,很想烤火啊。既然身子冷就应该多动动,我说让你们去弄点柴火来,你是听不懂我的话是嘛?”
  林先生此言一出,那刘三的脸色就别提多难看了,孙静娴隔着那么远都似乎看到了刘三的脑门上爆出来的几条青筋。她不知道这位林先生与刘三之前究竟是有过什么矛盾,以至于林先生这般与刘三处处针锋相对。但是她也看得出来,面对林先生的三番两次话语上的寻衅,那刘三始终是敢怒而不敢言,也不知是刘三身上有什么把柄握在了那林先生手上,还是这林先生在刘三这伙人当中的地位有些特殊。
  眼见刘三气鼓鼓的站起身子,转身离去。谢九安忙拉起孙静娴,想要同刘三一起去林子里捡柴火去,他实在是不想和这个行事古怪的林先生独自待在一处。哪知谢九安的屁股才刚离地,林先生便出言相拦道:“谢兄弟你请留步,谢姑娘你也安坐,捡柴火这种粗活让底下人做便是,你们来陪我聊聊天。”
  说着那林先生又用木棍在火堆里搅了搅,激起了一串火星。而他的这句话声音说得颇高,显然是有意说给刘三听。果不其然刚刚走出去没几步的刘三听到了他这番话,冷冷地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得便朝林子里大步走去。
  谢九安与孙静娴无奈地又坐回了火堆前,尴尬的望着那林先生听他讲话。
  林先生问道:“谢兄弟是哪里人?”
  谢九安苦着脸回道:“我是淮安人。”
  林先生闻言点了点头,突然吟道:“月溼江花和露泫,潮摇淮树带风悲。”话音一落,林先生又是一声感叹,“淮安可是好地方啊。”
  谢九安幼时在家中曾读过几年私塾,南宋诗人汪元量这首写自己家乡的诗句《淮安水驿》,他自然是听过的。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林先生好端端的竟然忽然吟起诗来。
  谢九安正要说话,突然感到自己的衣襟被人狠狠拽了一把。他回身望去,发现是孙静娴正抓着自己的衣裳。
  只见孙静娴冲着他使了一个眼色,他这才顺着孙静娴的目光发现,原来坐在两人身旁的那林先生,虽然嘴上有一句没一句的和他们搭着话,手上拿着的那支木棍却一个劲地在他跟前的土地上比划着什么。
  林先生此时也知道他们两人已经注意到自己的小动作,只见他依旧声色不改地对谢九安继续问道:“那敢问谢兄弟家里是做什么的?”说话间,那林先生却冲着两人眨了一下眼。
  事到如今,谢九安就算再迟钝,也明白那林先生的意思了。他与孙静娴对视了一眼,便转过头来对那林先生回道:“我们家在淮安做点小生意,勉强度日而已。”
  林先生闻言,哈哈一笑,道:“谢兄弟太自谦了,看谢兄弟你与令妹的这番气度与言谈,依我看来贵府绝不是什么普通人家。”
  就在谢九安与那林先生两人表面上你一言我一言的闲谈之间,谢九安与孙静娴终于借着篝火那昏暗的光亮,看清楚了那林先生用木棍在地上划拉出来的是些什么东西。那是几个字。
  而就是这几个字,却让谢九安与孙静娴看到之后在心里暗暗地大吃一惊。
  只见林先生用木棍在地上写出来的那几个大字是:危险,小心!
  第3章
  孙静娴看到了那林先生用木棍在地上写出来的这几个字,心里面涌出了无数个念头。
  孙静娴不知道林先生写这几个字是出于什么用意,但无疑那是他对自己和谢九安的一个警告。可是为何林先生要刻意支开刘三一群人,难不成林先生所谓的危险是源于刘三那一群人?但是林先生与刘三他们不是一伙的吗?
  正在孙静娴这边思虑万千之时,谢九安的心里也掀起了极大的波澜。多年在江湖上讨生活的经验已经告诉他,林先生与刘三一伙之间的关系绝对不会像表面上看到的这样简单。
  对于刘三这群人的身份,谢九安是丝毫没有怀疑的。乡下豪绅们的炮队他之前也接触过不少,他在刘三和他手下人的身上没有看出一丝的作伪。无论是他们的言谈举止,还是闲聊中在谈起那些乡间艳闻时的那种眉飞色舞的神情,都与谢九安之前遇到过的乡村炮队一模一样,谢九安相信这些是万万做不得假的。如此一来,既然刘三一众人的身份没有什么好质疑的,那么这问题就只会出在那林先生的身上了。
  谢九安望着林先生被火光映着的脸,发觉他的脸色似乎比白日里更黄了,篝火在夜风中摇曳,那林先生的面孔也随之变得有些扭曲,更是又为他增添了几分道不清的诡异。
  他真的就只是一个风水先生?谢九安心中产生了疑问。
  看着孙静娴与谢九安都没有说话,林先生稍一沉顿,便又开口道:“谢兄弟,如果我白日里没有看错的话,你的那对短刀应该是咏春门的八斩刀吧。”说话间,林先生又用自己手里的木棍轻轻地点了点地上那几个字,望向谢九安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问询的神情。
  谢九安一瞬间就明白了那林先生的意思,只见他略显夸张的点了点头,眼神扫了一扫地上的那几个字,嘴中应道:“林先生你果真是见多识广,我用的确实是咏春的八斩刀。这刀江湖上还有一个花名,叫做蝴蝶刀。”
  林先生见谢九安已经明了己意,病怏怏的脸上之前那种略显紧张的神色顿时一松。只见林先生轻轻一抛,将手中的木棍丢进了火堆,又伸出脚抹去了地上的那几个字,望着谢九安与孙静娴带着几分调皮的意味眨了眨眼,道:“听说这咏春八斩刀的刀法是源于楷书的永字八法,以文化武,整套刀法的精髓就在于一个永字。而且八斩刀的护手上还带有勾刺,比武之时可以锁拿对方的兵器,适合贴身缠斗,所以你们这一门里管同门之间八斩刀的比试又叫做挟刀揉手,也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
  谢九安看着那林先生将地上他自己方才写得几个字抹了去,心知现如今自己同孙静娴,与这个林先生之间已经形成了一个隐秘的同盟。
  虽然他不知道这林先生与刘三那伙人之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刘三那群人为何要对他和孙静娴二人不利,但这林先生的举动看上去并没有想要加害他和孙静娴的意思。
  可是那刘三看上去似乎也不像是一个恶人,万一这一切都是那个林先生设得一个套儿,在诳自己,那又该如何是好?
  此时心中已然乱了方寸的谢九安口里虽然胡乱答着林先生的话,但是一双眼睛却不由自主的投向了孙静娴。孙静娴看到了谢九安求助的目光,突然间心中有了一个主意。只见她从身旁也捡了一支木棍,对着谢九安晃了一圈,便随手一甩,将木棍丢进了篝火堆中。
  谢九安立刻明白了孙静娴的意思,显然她是在让自己学着林先生在地上写字的法子,去问明白这事。可是谢九安刚刚从地上拾起一支木枝,就听到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刘三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谢兄弟,你们在聊什么呢,聊得这么开心?”
  谢九安回身看到刘三抱着一堆树枝朝他们走了过来,他忙将刚刚拿起来的木枝扔进了火堆中,对刘三笑着回道:“我在和林先生聊武行里面的事呢,没想到林先生不仅仅是风水堪舆这行里的行家,对江湖上的其他行当他也十分了解啊。”
  刘三闻言,瞥了那林先生一眼,神情古怪地应道:“是啊,林先生可是不世出的高人,天底下没有他不知道的事。”
  听到了刘三那半真半假的恭维,林先生头也没抬,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了“嗤”的一声,显然是对刘三极为不屑。而刘三在又一次用热脸贴了那林先生的冷屁股之后,竟然也不气恼,只是对着谢九安与孙静娴尴尬一笑,将木柴往旁边一丢,便隔着火堆,盘膝坐在了几人的对面。
  不多一会,其他去拾木柴的人也陆陆续续地回来了,众人围着火堆坐了一圈,又听谢九安东拉西扯了一阵江湖上的轶事,便各自睡去。当夜再无他话。
  第二日一早,天刚放亮,刘三就挨个把他手下的那群人唤醒,一群人烧水做饭,又是一阵忙碌。谢九安在睡梦中被一阵饭香给唤醒,他一睁眼就看到孙静娴将一碗米粥端到了他的跟前。谢九安老脸一红,原本昨晚上临睡前他还跟孙静娴悄悄地说过,让她自己放心大胆的睡,守夜的事放着他来做。可是没成想自己不知怎么就睡过去了,反倒是人家姑娘家比自己率先醒来。还好昨天夜里没事,不然就他这个睡相,恐怕自己都被人家五花大绑了,估计都还没醒呢。
  谢九安一个骨碌从地上爬起,伸了几个懒腰,眼睛就不自觉地开始在人群里寻找林先生。结果发现那个林先生又自己一个人站在不远处,斜靠着一块山石,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在想着什么。
  谢九安自小随着家里人就在江湖上闯荡,他自认这天底下稀奇古怪的人他也遇见不少了,可是像这位林先生这样行事奇怪的主儿,他之前还真的是没有见识过。
  其实在昨晚众人各自入睡之后,谢九安闭着眼睛听着旁人的呼声独自琢磨了半夜。他记得刘三说过他们这队人马这次的目的地是那宝珠峰,而如果林先生昨晚的预警成真,那十之八九刘三这群人就会在到达宝珠峰之后对他们下手。因为昨天谢九安也同刘三说过,他和孙静娴是想去看宝珠峰附近的白龙池,若是等一群人到了宝珠峰分道扬镳,刘三他们恐怕也寻不到机会再对他们动手了。
  谢九安思来想去,始终觉得自己的这个推断十分靠谱。虽然刘三那边人多,可是既然自己这里已经有了防备,他还真没有把这群三脚猫的乡下炮队放在眼里。唯一让谢九安不安的,就是刘三他们手里的那几把枪。
  昨天谢九安已经暗中留心观察过了,刘三这群人不算林先生一共有七人,加上刘三腰里的那支短枪,这七个人只有两长一短三支枪而已。若是放在平日里,这七个人就算加在一起,也未必是他空手时候的对手,何况自己还带着刀。可是坏就坏在这群人手里有枪,只要这枪一响,你就算身上的功夫再好,对于枪弹来说也是白搭。
  再加上一个不通武艺的孙静娴到时候还需要自己保护,和一个直到现在也不知究竟是敌是友的林先生,谢九安心知就凭自己的能耐还真不一定是刘三这群人的对手。于是谢九安也断了主动发难,抢占先机的念头,心里已经盘算好了要以不变应万变,后发制人的主意。
  谢九安心中安慰自己,毕竟那林先生的话也不知是真是假,自己若是真的无端撕破脸,这到了最后对谁都没好处。
  一群人吃完早饭之后,又收拾好了行囊,便继续上路。一路上谢九安与孙静娴明显比前一日要沉默了许多,引得刘三过来找了他们好几次,询问他们是否有什么不适。
  孙静娴望着刘三那满脸的关切之意,心想如果真被那林先生给说中了的话,这么一个看上去如此和善的人,心里面却在一直不断盘算着要如何加害自己,每想至此,孙静娴的心里就觉得阵阵发寒。
  一路上,孙静娴与谢九安对视过几眼,也交换过几次眼神。他们从刘三和手下人的交谈中,也知道一行人离着那宝珠峰是越发得近了。其实不用旁人多说,谢九安自己就已经能够透过层层峦嶂,遥遥地望见宝珠峰逐渐靠到了眼前。
  又不知走了多远,一群人好容易才绕过一条山涧,顿时一片石海出现在众人面前。只见一簇簇的山梁拔地千尺,山峰上危峰兀立,整片山坡怪石磷峋,直插山腰,势如苍龙昂首,气势非凡。谢九安自小也走过不少地方,可以今日眼前的这种景色他却从未见过,这四面八方都是层层叠叠的苍峰翠岳,唯独这里方圆数十里的山梁见不到丁点绿色,全是巨石山岩。
  还没等谢九安发出什么感慨,刘三便一步蹿到了林先生的跟前,“林先生,您看这里可行?”
  其实见到此景,不必那刘三多言,就连谢九安与孙静娴也都能看得出来这里怕是与别处不同,更不必说那林先生了。
  没等那刘三的话说完,只见林先生便几步跃上了一块横卧在山崖边上的巨岩之上,他从怀里掏出罗盘对着几处山脊看了又看,还将左手举至头顶,遮住了头顶的阳光环顾了一周。
  就这样折腾了好半天,林先生猛地从那石头上一跃而下,望着远处的这片山梁子叹道:“好一块火相蜈蚣之地啊。”
  第4章

  刘三一群人听了林先生的话,正欲开口相询林先生口中的这个“火相蜈蚣”究竟什么东西之时。那林先生却对着刘三直接道:“坟地的事成了,眼前这块山梁子就是一块百年不遇的风水福地。”
  刘三闻言满脸惊喜之色,问道:“敢问先生此地有何妙处,也请说出来也让我们长长见识。”刘三话音刚落,他手下的那群人也都纷纷出声应和,一个个吵着要那林先生再多讲几句。
  林先生望着喜出望外的一群人,也不故作优柔,指着远处的山梁,开口说道:“这片石山就是相书里面的缀杖之地,缀者,如线缀衣,缝缀联穴。山势雄急,落脉强健。在这块地上点穴,既不受冲,也不脱脉,虚虚实实,缓急相乘。而且最难得的是中间的那条山脊是百足结珠蜈蚣,你们看——”
  说着林先生又一指另外一边的几座孤零零山峰,“那就是百足蜈蚣所结的金珠,一颗金珠可护一代后人,这可是五颗金珠,若是将亡人埋在此处,五辈人的富贵可就算是拿到手了。而且更可贵的是此处竟然寸草不生,全是石头。这在我们这行里叫火地,此地下面的地质构造必与他处不同,不是火脉便是那旧时暗河,这种火地蜈蚣的地相,我这还真的是头一次见到,实在是难得。”
  听了林先生的一番话,刘三一群人高兴得都已经合不上嘴了。刘三更是直接对着林先生深深行了一礼,说道:“既然此地是百年不遇的福地,那么请先生你尽快将这墓穴点了,我们也好赶紧回去禀告我家老爷,我家老爷对先生定有重赏。”
  孙静娴此时不解地悄声谢九安道:“这地方都找到了,他们怎么还要折腾?”
  谢九安冷眼看着刘三与那林先生对话,头稍一侧,对她回道:“江湖上风水师这行里的分支甚多,一般都管林先生这种帮人找坟地的风水师叫做地相师,而在地相师这,管找吉地这活儿成为寻龙点穴。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自古以来,讲地相的书来来去去不过几十本,只要你肯下苦功,只要个三年五载,再加上点运气使然,任谁都能寻出几处风水绝佳的福地。可是这些地方少时方圆数里,有时动则是一座山,一条谷的,足足能有数十里,像今年咱们遇见的这块蜈蚣地,我看这方周少说也得有三四十里地。可是你一个墓穴能占多大点地方,这又不是皇帝的寝陵,丈八大小的一个土坑就应该足够了吧,但是你知道这么大的一片地方你应该在哪里挖那个墓坑嘛?”
  说着谢九安又望了那林先生一眼,继续对孙静娴低声道:“都说这寻龙容易,点穴难,方才这病痨鬼只不过就是在寻龙找地,这接下来的点穴定墓才是考验他真本事的时候。”
  说话间,谢九安就瞅见林先生竟然不慌不忙地找了块平整点的石头,一屁股坐了下来。
  顿时刘三便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只听他凑到林先生跟前,半蹲着身子陪着笑脸道:“林先生,我也知道这些天您辛苦了,可是您看现在这天也不早了,咱们也在这山里转了六天了,您受累赶紧将这宝穴给点了,咱们也能早点回去复命不是?”
  林先生一笑,有意无意的弹了一下自己衣襟上的浮土,对刘三道:“点穴的事咱先不急,依我的手段,也就半柱香的功夫,你先陪我聊几句。”
  刘三闻言有些温怒,但也不好当场发作,皱着眉头回道:“林先生果真身有大将之风,也不知道您想聊些什么?”
  林先生也不回那刘三的话,只是朝着谢九安与孙静娴招了招手,“谢兄弟还有谢家妹子,你们也到这边来,咱们一起聊聊。”
  谢九安见状知道这是林先生在暗示他们两人,所以他也没有推辞,直接拉着孙静娴绕过刘三便走到了林先生的身旁,并对林先生行了一礼,问道:“敢问先生您有何赐教?”
  林先生一笑,摆了摆手,“赐教谈不上,我就是想问一下谢兄弟,我知道你是江湖上使刀的行家,身上的武艺应该也不差,可是不知道你对做我们这行有多少了解?”
  谢九安听言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只是略知皮毛,了解还真的谈不上。”
  林先生点了点头,看都没看那刘三一眼,仿佛将他当成了空气一般,只是对着谢九安与孙静娴缓缓地道:“当年我艺成出师的时候,我师父就曾经叮嘱过我,他说做风水师的出师第一件事就应该知道罗猴杀师。这罗猴乃天上一星,罗猴星临之时,便会与日月五星逆向而行。在这种时候,风水师万万不可开启罗盘点穴,否则就是蚀神杀师,必遭杀戮。”
  谢九安与孙静娴还是头一次听到做风水师的还有这种讲究,一时间听得入神,没有搭话。而那刘三此时却是一脸铁青,盯着那林先生默默不语。
  林先生也没管旁人是何反应,自是自顾自地继续沉声道:“这罗猴杀师日又称正八坐日,由日定出的时辰又称为杀师时,这杀师日与杀师时历来都是做风水师的所尽力避免的。”说到这里,林先生话锋一转,“可是这杀师日和杀师时,都有一定的规律,是很容易避让的。但真正可怕的是那杀师地。杀师之地,首重形似,风水师但凡遇到杀师地,别无他法,只能凭借自己的经验判断。而且往往这种杀师地形似龙穴,却略有不同,风水师若是稍有不慎,误断龙穴,则必遭杀戮,人神无救。”
  谢九安听到这里,也隐约明白了林先生的意思,他道:“那依先生的意思,此地可是那杀师之地,您是担心自己在此点穴之后,将遭不测?”
  林先生闻言哈哈一笑,摇着头道:“谢兄弟太小瞧林某了,这杀师之地并非没有化解之法,这点小事倒还不至于难住我。而且风水师走山寻穴,难免会有所疏漏,误将杀师之地断为龙穴,白送性命,虽说令人痛心疾首,但终究是本事不济,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只不过你要知道,这杀师之穴,往往都是一些与龙穴极为相似的蜈蚣穴,蛇穴与蛟穴,其中这蛟穴还有它自身的独特之处。我想你和令妹也一定听说过巨蛟化龙的传闻,而这个蛟穴在一定情况下,也同样可以转变成为真的龙穴,而此事的代价便是用前来点穴的风水师的血肉来促其化身为龙。”
  说到这里,林先生冷冷地扫了那刘三一眼,又继续道:“所以这个世上就有那用心险恶之人,找到那些不明此事内情的风水师,故意引其到蛟穴处行事,用数名风水师的性命来将你寻常蛟穴促成龙穴,然后下葬亡人。”
  孙静娴听到此时,不禁发出一声惊呼。而就在林先生刚才言谈之间,刘三的那群手下渐渐围了上来。
  刘三望着林先生一言不发,好半天才突然咧嘴一笑,道:“林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方才明明说此地是火地蜈蚣,怎么现今又说这里是什么蛟穴,说得好像刘某人要在此处加害先生一般。”
  林先生盯着刘三瞧了一眼,又转头对谢九安他们道:“谢兄弟,如今你是否知道了这世间最毒之物是何物?绝非是那什么蛇虫金石,最毒者,不过就是人心两字而已。用无辜者的性命,来促自家的时运,这种丧良心的事情都有人做,还真不怕有天理报应,断子绝孙嘛。”
  眼见林先生已经将话说到了这般地步,那刘三也不再遮掩,只听他冲着林先生冷喝一声,言道:“林先生,你莫要在旁人面前信口雌黄,污人清白了,我就问你一句话,今天这个穴你到底是点还是不点?”
  林先生闻言不怒反笑,“我污你清白?别人不知道,难道我还会不明白这火地蜈蚣就是蛟穴嘛?如果你不知道此处有这么一处杀师地,那我且问你,这几日你为何明里暗里的将我往这里引?蜈蚣吐珠,恶蛟噬人。这五颗金珠恐怕是需要五条人命吧,敢问刘炮头,我林某人的这条性命是要用来填第几颗金珠啊?刚才你还问我今天究竟点不点这个龙穴了,那么我也不妨告诉你了——”
  说话间,林先生一怒而起,只见他双目圆睁,瞪着那刘三一字一顿地说道:“今天这个穴,林某我就是不点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林先生的话显然是让刘三怒极,只见刘三的脸色青得泛白,嘴角抽动了一阵,方才狞笑道:“林先生,我看您是还没弄明白眼下自己身处的局面,我想这个穴可不是你现在说不点就能不点的吧。”
  林先生看了看刘三身后站着几个人,点了点头,道:“不错,你们人多枪多,估计这道理是和你们讲不通了,但是今天的事情和谢家兄妹无关,你让他们先走,咱们再说咱们之间的事。”
  刘三闻言盯着林三身旁的谢九安与孙静娴一眼,“林先生,你真当昨天晚上你故意将我们支开,你们做的那些好事我不知道?你要真不想连累旁人,那昨天我说让谢兄弟他们两个人跟着我们一起走,你就不应该同意,你现在假模假样的充什么善人。”
  林先生摇了摇头,道:“我这次来前也打听过你刘炮头的为人,所以你们是什么行事手段我心里也清楚,我昨日要是不同意谢兄弟他们跟着咱们,只怕前脚他们人走了,你刘炮头后脚就要暗地里让人去杀人灭口了吧。思来想去,我觉得还是让他们跟在身边比较安心,毕竟到了这杀师地,你刘炮头才肯和我撕破脸。”
  谢九安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忍不住在一旁插话道:“刘三哥,咱们只不过是萍水相逢,又无冤仇,你为何要置我兄妹于死地?”
  未待刘三回话,林先生却在一旁替他答道:“谢兄弟你有所不知,三年间,附近几个县市无缘无故没了消息的风水师据我所知已有三人,至于我不知道的还不知道有多少。但凡是被他们带到这里来的点穴师傅,恐怕没有一个是能活着回去的。点对了穴的自然是要被杀掉填金珠的,那些点错穴的师傅只怕刘炮头也容不得他们再多活下去了吧。”
  刘三哈哈一笑,言道:“不错,怪也要怪他们自己学艺不精,误点错穴,真是死不足惜。”
  林先生继续道:“死了这么多人,外面却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足见刘炮头的心思缜密,手段狠辣。谢兄弟你自己想,如此行事小心的刘炮头,怎么会让两个亲眼看见他带着炮队在这山里行走的人活着出山呢?”
  刘三道:“他们要怪也只能怪自己的运气不好,毕竟因为这事死已经死了不少人了,再多杀两个人又有什么打紧的,林先生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说话间,刘三从腰间掏出枪,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了他们三人。
  第5章

  谢九安看到刘三将枪举了起来,立刻也将八斩刀抽出,紧握在了手中,随后身子一横,挡在了林先生与孙静娴的身前。
  刘三见状放声一笑,对谢九安道:“谢兄弟莫不是当真想要用这手里的刀和洋人的枪斗吧?”
  谢九安闻言也未回话,他明白此时自己这边三人的处境,自己在江湖跑了这么久,洋人的火器他确实是见过不少,可是他这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用枪指着。
  正在这时,谢九安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他侧头一望,发现林先生不知何时手里多了一颗泛着铜锈的青绿色铃铛。只见那林先生笑呵呵地看着对面的刘三,右手中指对着那颗铃铛曲指一弹,立马又是一声清脆的响声传到了众人的耳中。
  林先生对着刘三晃动着挂在手上的铃铛,言道:“刘三哥,这洋人火器的厉害我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如果这枪里面的子弹如果没有了,它还能这么威风嘛?”
  谢九安一见林先生的那颗铃铛,当即笑出了声,他对那林先生喜道:“你原来还有这本事,怎么不早说。”
  而刘三却满脸狐疑的看了看手上的枪,随后又往腰间一模,立刻面露惊色,“你竟然是盗门的人,我这子弹你是什么时候偷走的!”
  刘三此言一出,就看见他身后那两个端着长枪的手下也忙查验起自己手中的长枪,没多一会儿,那两人也带着一丝惊恐的语气对刘三道:“三哥,我们枪里的子弹也没了。”
  孙静娴站在众人身后不知道林先生手中的那颗铃铛是什么来历,更不知道为什么谢九安与刘三见到了那颗铃铛会有如此大的反应,但是看情景刘三那边的枪都已经成了摆设,孙静娴提起的心不由得放下了很多。
  事到如今,刘三也知道今日之事难以善了,于是他将手里的枪往身上一揣,也不再同林先生废话,回身对着身后的几个手下大手一挥,下令道:“上!”
  得了刘三的令,他的那群手下迅速就朝着谢九安他们围了上来,连那两个先前端着枪的炮手,也都将枪撇在了一边,从行囊里抽出了两条木棒跟在了其他人的后面。
  谢九安看着围上了的这群人,咧嘴一笑,侧头对林先生嘱咐了一句:“你保护好孙姑娘,这些人由我来对付。”
  林先生闻言在谢九安身后笑道:“我就知道你们不是兄妹,你们一个淮安口音,一个说的却是江宁话,还说是什么兄妹,骗鬼呢。”
  谢九安头也不回,将手中的短刀又握紧了几分,“这事我以后再解释,让我先将眼前的这些人打发了再说。”
  听着谢九安的话里丝毫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的意思,刘三手下的一群人也有些被谢九安惹恼了,站在人前的两人,没等刘三发号施令,便挥动着手里的长刀朝着谢九安扑了过去。
  尽管刘三这群人已经对自己有了杀心,可是谢九安却还是不想伤人性命。在江湖上混久了,他自然明白这“未到生死关头,是力留三分”的道理,因为一旦沾了人命,这两边的恩怨可就解不开了。
  于是尽管刘三的那两个手下,在谢九安看来,浑身都是破绽,然而谢九安还是没有选择正面与对方相斗,反而是一个移步,绕到了他们的身后,然后瞅准了时机,手起刀落,砍在了那两人的小腿上。
  但凡人要有所动作,都要依靠四肢躯干,而双腿就是人立足之本,只要伤了腿脚,人就难以行动,所以江湖上比武打斗时,只要是不想伤人性命的时候,都会选择打伤对方的下盘。而且这样一来也有其他好处,你伤了下盘虽然性命无忧,可是拖着一条残腿,也别想再逃了,到时候是杀是剐,全都是人家一句话的事。而若是你被伤到了琵琶骨,你的双臂便会如同废掉了一般,面对来人,再也没有定点的反抗之力。所以这琵琶骨和双腿,向来都是江湖人在人体上最钟意的进攻部位。
  刘三也没有想到谢九安这一脸江湖大宅门里面纨绔子弟德行的公子哥,手上的功夫竟然会这么扎手,才一个照面就伤了自己这边的两个人,而且显然他还留有余力,并没有全力相搏。
  而谢九安用刀的本事明显也将其他人给吓住了,听着正在地上打滚的两人哭天喊地的咒骂声,刘三一伙人没有一个人敢再正面对谢九安掠其锋芒。
  刘三见状,大骂一声,说了一句咱们这边人多,难道还怕了这小子不成。然后便敦促旁人冲上去与谢九安缠斗。刘三那伙人被他逼得没了办法,于是几个人只要硬着头皮联手上前。
  孙静娴看着满地的鲜血和在地上痛苦哀嚎的那两个人,面色刹那间便变得惨白,一旁的林先生似乎都能看见她的肩头在不住的颤抖,显然这鲜血淋漓的场景一时让孙静娴这个姑娘家有些无法接受。
  林先生突然伸手拍了拍孙静娴的肩膀,“不用担心了,你这位谢大哥的身手比他们强太多了,和他们打,你谢大哥绝对吃不了亏。”说着林先生从怀里掏出来一个油纸包,递到孙静娴的面前,“要不要吃点?”
  孙静娴一愣,下意识的接过那油纸包,打开一看,发现里面竟然是几块长条状的糕点,还散发着阵阵的桂花香气。
  林先生笑着道:“广济的酥糖,你吃过没有?”
  孙静娴看着纸包里的那几块糖,抬头望着林先生的那张蜡黄色的脸,一言不发的摇了摇头,她不知道为何都到了这种时候,这林先生还有心情掏出酥糖来吃。
  那林先生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孙静娴此时的反应,反而笑嘻嘻的从纸包里捡出一块酥糖塞到了孙静娴的手里,嘴中介绍道,“这广济的酥糖是用桂花,芝麻一类的东西熬制而成的。相传是一个姓董的孝子,做给生病的母亲吃的,所以这广济酥糖也叫桂花董糖,还有人叫它孝母酥。”
  说完林先生便拿起一块酥糖扔进了嘴里,边吃还边对孙静娴道:“放心吃,我没下毒。”
  此时正在前面与刘三一伙人缠斗的谢九安听到了这边林先生与孙静娴的谈话,怒不可遏,他大骂道:“姓林的,九爷我在这里拼命,你躲在后面吃糖,等会我收拾完了这几个货,下一个就收拾你。”
  林先生闻他此言,大声说道:“谢兄弟,你还是先顾好眼前,别想其他的事了。原本我还犯愁我自己怎么对付这么多人,幸好遇见了你。我看你这八斩刀用的不错,我这一算命测字的风水先生,手无缚鸡之力的,所以今天这事就辛苦你了。”
  两人说话间,谢九安又放倒了两人,剩下的那两人心知不敌,连忙退后,与刘三站到了一处。
  谢九安气踹嘘嘘的也朝后倒退了几步,一把抓住了那林先生的衣领,用刀尖指着他的鼻子,忍不住用家乡话骂道:“我日你个血麻麻,搞亲子恁,老子搞死你。”
  孙静娴见状忙上前拉开了谢九安,而林先生却依旧笑嘻嘻的望着他,好半天才对谢九安道:“你还是省点力气吧,一会还有你忙的。”
  谢九安一听林先生这话里有话,忙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林先生也没再和谢九安打趣,直接指着对面的刘三道:“他要出手了,你得留神了。”
  谢九安心里压根就没有将那刘三放在心上,他斜眼看了刘三一眼,“就凭他?一个给乡下土财主看门护院的狗,九爷我单手就能把他给打趴下。”
  谁知谢九安话音刚落,对面的刘三便恶狠狠的瞪着谢九安,缓缓地从腰后的袋子里掏出一对怪模怪样的兵器来。
  按理说,当时那种兵荒马乱的年月,乡下那些大户家里的护院身上会个一招半式的一点也不奇怪,就连戏园子门口查票的也能拉出来打几趟拳。所以谢九安心里也早就做好了这刘三一群人里会有几个练家子的心理准备。然而当谢九安看清楚那刘三从腰后布袋里取出来的那对兵器时,他却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因为他分明看见那刘三拿在手里的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外门兵器——子午鸳鸯钺。
  子午鸳鸯钺是江湖上八卦门的独门兵刃,它样式古怪,却又异常凶险。相传这种兵器是八卦门的祖师董海川在出宫办事时,偶然间看到地里做农活的农民所使的镰刀,而从中悟出来的。这种兵器的招式脱胎于八卦门的掌法,勾挂锁抹,招招都是奔着要命去的。所攻击的范围无不都在对方致命处,一旦被这兵器在打斗中扫上,不死也得丢掉半条命,因此鸳鸯钺这种兵器,不是到了拼命的时候,江湖人一般是不会亮出来的。而且这种兵器也极为难练,十多年的苦功才能有小成,不是武艺出众者,都不会轻易使用这个兵器。
  谢九安之前也只是听家里的老人提到过这个兵器,也在书本上见过这种兵器的样子,但是亲眼看见这还是头一次,更别提有人在自己面前用这种兵器了。他一看刘三亮出了这鸳鸯钺,就心知对方现如今是打定了主意要和自己性命相搏了,而且更令谢九安吃惊的是,没想到刘三这么一个貌不惊人的村里面的护院,竟然也是一个江湖上的好手。
  正在谢九安愣神之际,刘三已经拿着那鸳鸯钺朝着他便疾步奔了过来。谢九安慌乱之间,忙举起手中的八斩刀硬接下了刘三的一击重击。
  两人对了一招之后,谢九安只觉得自己的胸口像是被铁锤狠狠砸过了一下,八斩刀差一点就脱了手。他挣扎了向后退了两步,气息还未来得及调匀,便感到喉头一甜,顿时从口中喷出了一口鲜血
  第6章

  刘三远远地站在一边,负手而立,冷眼看着这边口吐鲜血的谢九安,轻蔑的一笑,“黄口小子,不知天高地厚。”
  孙静娴惊呼了一声,上前将谢九安拖了回来。
  林先生这时凑了过来,对着谢九安喊道:“别折腾了,咱打不过他的,不如咱们赶紧逃吧。”而林先生的这一嗓子,声音极大,显然对面刘三也听见了,谢九安都在那刘三的脸上看到了一丝轻蔑的笑容。
  谢九安差一点被林先生气得背过气去,他用手抚着胸口,回身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虽说在江湖上打不过人家,转身就逃,也不是件多么丢人的事。因为这毕竟不是沙场上搏命,没必要非把自己的一条命送给人家。只有你把命先保住了,日后才有机会将自己丢掉的场子给找回来。可是像林先生这样,扯着嗓子满天下嚷嚷说要跑的,他还真是从来没有遇见过。再者说,就算你想跑,也得需要瞅准机会,如今这林先生的一句话,让刘三他们有了堤防,再想要趁着人家不备逃走,又谈何容易。
  谢九安正打算继续再骂那林先生几句,突然看到那林先生竟然跪在了地上,口中念念有词地双手合,朝着四方磕了几个头,双目微闭,脸上的表情极为肃穆。
  刘三那伙人见状,都纷纷笑了起来,刘三直接远远地冲着林先生喊道:“林先生,你现在才跪地求饶,不觉得有点晚了嘛?”
  谢九安也怒道:“士可杀不可辱,姓林的你给我从地上起来。”
  谁知那林先生竟好似没有听到他们的话一样,依旧跪在地上,并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从包里取出了几支香烛,点燃之后插在身前,又俯首叩了下去。
  谢九安这时才明白那林先生原来是在那里拜神,而孙静娴也站在林先生身侧,被林先生的这番举动,给看得愣住了。
  谢九安正要开骂,鼻中却突然闻到了一股异香,隐约中谢九安觉得有点不对劲,他刚想出言提醒孙静娴与林先生掩住口鼻,不要闻这气味,却忽感胸口一闷,一个趔趄差点跪倒在地。
  这时刘三也闻到了空气中的这股香味,他同谢九安一样,转瞬间就发觉这香气来得古怪,眼见谢九安捂着胸口跪在了地上,他刹那间就隐约猜到了这香气的来历,他连忙转身吩咐手下们小心行事,堵住鼻子,可惜却已经为时已晚。
  只见刘三的几个手下,连同之前受伤躺在地上的那几个人,全都倒在地上缩成了一团,满面苦楚之色,哀嚎不绝。刘三转过头来,对着那林先生怒目而视,他指着方才林先生点燃的那几支火烛,质问道:“你竟然下毒……”可是话未说完,刘三便也捂着胸口瘫倒在了地上。
  谢九安此时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林先生便突然奔了过来,一把拽起他,不由分说的就往他嘴里塞了一团东西。随后林先生架着他就往身后的树林子里面跑,而孙静娴也紧紧地跟在了两人身后。
  谢九安被林先生连拉带拽的跑了几十米,这才感觉到自己舒服了许多。他正准备开口说话,却猛然间感到自己口中残留着一丝甘甜,谢九安这才想起刚才慌乱之际,自己莫名其妙的被林先生往嘴里塞进的那个东西。
  一刹那间,谢九安就明白过来,方才那林先生给他嘴里塞的就是林先生同孙静娴吃的那个广济酥糖。谢九安迷迷糊糊地问道:“你给我吃糖做什么?”
  林先生扯着谢九安边跑边道:“不给你吃这个,你现在还跟刘三他们一起在地上打滚呢。”
  谢九安闻言一个激灵就清醒了,他一把推开谢九安,停步质问道:“你给我们下毒了?这糖里面是解药?”
  林先生挥了挥手,示意谢九安继续随着自己往前跑,“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再过一会儿刘三他们的药劲就该过了,我们得趁着他们没追上来之前,赶紧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这次真是失策了,没想到刘三的身手竟然这么好。”
  谢九安心知那林先生说得不错,自己之前实在是有些轻敌了。刘三那人深藏不露,一对鸳鸯钺舞起来泼水不进,真没想到江湖上竟然还有这么一号人物,估计他们这边三个人绑在一起,也都不是那刘三的对手。现如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逃命,要是这种深山老林里被刘三追上给杀了,估计这辈子家里人都不知道自己死在哪儿了。
  孙静娴紧紧地跟在林先生与谢九安的身后,刚才死里逃生的那一幕不断地在她脑海里闪现,她不知道这个林先生究竟是什么来历,为什么怀里会随身带着馋了毒的香烛,而他之前拿在手里的铃铛又是什么?孙静娴越想越觉得这个林先生有些令人琢磨不透,不知不觉中,她的手又缓缓移到了自己的胸口,隔着上衣轻轻地捏住了她挂在脖子上的那枚青玉。
  孙静娴不由得在心中对自己道,或许这个林先生可以帮助我解开那个迷吧?

  树林里常年没有人迹,树叶落得厚厚的一层,踩在上面就好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都感觉不到地面的存在。而且林子里密不透风,又正逢夏季,虽然树叶繁茂,阳光直射不进来,可是却闷得异常,再加上这些经年累月积攒下来的落叶腐败所散发出来的恶臭,简直就让人喘不上气啦。谢九安三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在树丛杂草中狂奔,没多一会就已经汗流浃背,连方向也辨不清了。
  谢九安嚷嚷道:“不行了,不行了,我跑不动了。”
  林先生眉头一皱,“你也是习武之人,体力也太差了,还不如人家姑娘家。”
  谢九安闻言回身去望,只见孙静娴一张俏脸上两颊布满红晕,额头也满是汗珠,虽然气息也有些急促,可是但看上去一切还好。
  谢九安不由得脸上一红,但嘴上依旧不肯服软,“那是因为刚才我和刘三一伙大战了三百回合,不然我现在背着你都能把刘三他们甩开。”
  谢九安话还没说完,林先生就举手示意让他禁声,盯着谢九安与孙静娴道:“你们听见什么没有?”
  谢九安竖着耳朵听了好一阵,无奈的摇了摇头。而孙静娴却对林先生回道:“好像是水的声音。”
  林先生点了点头,道:“再这么瞎跑下去,就算刘三没追上去,我们也得困死在这林子里。咱们现在沿着水道跑应该就能出山。”
  常人都知道这水往低处流的道理,山里面的水大都是由地势高的一方往地势稍低的山外一边流,而且沿着水路又多有人家聚居,所以若是在荒山野外丢了方向,一路沿水道朝下游的方向走,确实是一条救命的良方。
  谢九安心知事到如今,也只有林先生所言之法才可活命,眼看这天又要黑了,现在他们不仅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而且刚才几人只顾逃命,连行李和干粮都没来得及拿。早知道如此,真应该趁着刘三他们方才中毒无力反抗之际,折回去一刀一个将他们全都给了结掉。
  可是谢九安这个念头在心里转瞬而逝,因为他自己明白,他们这边就他会些武艺,看那林先生病怏怏的德行,估计随便刘三的一个手下他都没法对付,而孙静娴一个姑娘家的就更不必说了。自己当时身上中了毒没法子,但要是让他们两个去杀刘三,恐怕更是没可能,谁知道那刘三会不会来一个垂死反击,同他们拼一个鱼死网破。谢九安如此一想,发现当时他们几个人除了逃命,还真的是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三人沿着声音的方向在树林中找到了一条流淌的浅溪,然后林先生带着谢九安与孙静娴顺着那条溪水跑了大半个时辰,又发现这条溪水汇进了一条山涧的河水中。几个人一商量,觉得事到如今也别无他方,于是决定沿着这条急流又继续走了下去。
  谢九安此时腹中已经饥饿难忍,虽然一路上几人也摘食了一些野果充饥,可是那点东西实在也顶不了多少事。林先生之前也曾从怀里掏出来那包酥糖要与众人分食,还解释说那糖里掺的解药吃了也对身子没害处。然而被谢九安看在眼里,又想起了自己被下毒的旧事,对着林先生又是一阵破口大骂。
  孙静娴跟着两人身后,始终甚少说话,渐渐地林先生也注意到了这个长相甜美的姑娘身上的古怪之处。整整半日的奔逃,几个人中途几乎都没有停下来歇息过,生怕被紧随而来的刘三给追上。如此高强度的活动,连谢九安与林先生这两个大男人都快扛不下去,可是孙静娴这样一个姑娘家却始终连眉头都没有皱过一下。
  终于林先生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开口问道:“孙姑娘,敢问你是哪里人?”
  孙静娴还没说话,谢九安就在一旁插话道:“你打听那么多干嘛?你先把自己的来历讲清楚再说。我看你这又会给人家寻龙点穴,又有盗门的铃铛,身上还带着迷香,你可别想骗九爷我,你到底是干嘛的?——”说着谢九安看孙静娴一脸不解,便解释说,“孙姑娘,他那蜡烛里面掺的就是江湖上夜里偷良家姑娘的采花贼才会用的迷香,你说正经人身上怎么会带那个。”
  孙静娴听了谢九安的话,心里对这位古里古怪的林先生更加好奇了,她追问道:“盗门的铃铛又是什么?”
  谢九安道:“就是他说偷了刘三他们子弹时的,拿在手里的那颗铃铛。以前我和盗门里的人来往过,他们门中的引路铃我是见过的,刘三以前也肯定是在江湖里混过的,这象征盗门门人身份的铃铛估计他也是认识的。”
  原来江湖八门里有一门叫做盗门,从字面的意思大家便都能明白做这行的都是干什么的。盗门的祖师是盗跖,这门里的人基本分两类,进阳宅偷活人东西的和入阴宅抢死人东西的。拿阳财的是明盗,取阴财的是暗盗,前面的这个就是咱们俗称的贼,而后面就是盗墓了。
  贼这个字出现在春秋,可见当时其已经是一个很成气候的行业了。谢九安还笑着对孙静娴说,怕是自从人类出现了文明,就已经有这个行业了。只是俗语我们所称的这个贼,在江湖上又分两类:近身和入室。近身掏人口袋的江湖上一般都叫他们荣行的老荣,京津一带还对他们有一个独特的称呼,叫做“佛爷”,而撬锁开窗,入室偷盗的被叫做砸门。
  谢九安听他盗门里的那些朋友说,他们这行里面是按照一定的方式来定位你水准的,就好像东洋人他们的武道与围棋的段位那样。而荣行的这个称谓就是“铃儿”。这个铃儿可是现实里货真价实的铃铛。
  据说盗门在锻炼新手时会弄一个木头的假人,像真人那样穿着衣服鞋帽,身上藏着一个钱袋,而新手就是要从假人那里偷出钱袋来。只是这些假人身上有很多铃铛,新手偷的时候要尽量不能弄响铃铛。
  后来随着手艺的提高,假人身上的铃铛也慢慢变多,木头假人也被安在一个可以旋转的底座上,而且转速也逐步加快,有时候在铃铛之间甚至还连上了红线。即便如此,入行的新人们还是要在不弄响那些铃铛的情况下,顺利地从假人身上拿到钱袋,方算合格。
  谢九安对孙静娴说,在盗门里最高的段位是七十二铃儿。晚清时,盗门里有个出名的人物,江湖上称他为“燕子李三”,这人是京津鲁晋冀一带的荣行瓢把子,精通各种盗术,武功也是不弱。可是就算是那燕子李三,他也就仅仅才达到了五十四铃儿而已,真不知道那位七十二铃儿的盗门前辈是哪朝哪代的高人了。
  而林先生之前手里的那颗青绿色的铃铛,正是盗门里老荣们的身份象征——引路铃。据说只要是你拿着这个铃铛,不仅可以找各地的盗门管事要回在他们所辖地界上所丢失的财物,更是可以自由出入那些盗门中人集会的场所,而不会受到丝毫阻拦。
  说到这里,谢九安盯着那林先生问道:“请问林先生在盗门里算是几个铃儿?”
  第7章

  林先生望着谢九安与孙静娴,沉默了许久,才开口回道:“我不是盗门的人。这铃铛是我一个朋友给的。”
  谢九安闻言道:“这事恐怕不对吧,我听盗门里的人说过,这种铃铛也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拿的,都是在盗门里有些辈分地位的人才有的,而且都是由师傅传给徒弟,一代接一代得从老辈传下来的,你朋友怎么可能会把他们盗门里这么宝贝的东西送给你一个外人?而且你神不知鬼不觉偷走刘三他们枪里子弹的那手艺,你说你不是盗门的人,谁信?”
  林先生听了谢九安的话,沉默了半天,也不搭话,脸上的神色愈发得难看起来。孙静娴见状,忙上前打了个圆场,对两人道:“这些话留着以后再说吧,现在刘三他们应该就在我们后面,咱们还是抓紧赶路比较好。”
  谢九安一听,忙连声称是,那刘三的鸳鸯钺,他是无论如何不想再遇见了,直到现在谢九安的胸口还在一阵阵的隐隐作疼,怕是得回去修养几天了。而且这要是再被刘三他们给追上了,只怕那林先生用香烛下迷香的法子是用不上第二遍了。
  谢九安刚又朝前行了几步,突然又回过身对林先生问道:“你的事我先不问,但是你的名字总得告诉我们吧,难不成这一路上我们都得叫你林先生?”
  林先生闻言一笑,当即对着谢九安与孙静娴行了一礼,穆然道:“我叫林墨,文房四宝里的那个墨,是山西河东人。”
  谢九安看着突然之间变得一本正经的林先生不由得一愣,迟疑了半天,才对着林墨回了一礼,“我叫谢九安,是淮安人,这个你之前都是知道的。而孙姑娘嘛——”谢九安扫了站在一旁的孙静娴一眼,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将孙静娴的姓名告知给林墨知晓。
  孙静娴却丝毫不以为然,大方地自我介绍道:“我叫孙静娴,江宁人。”
  林墨听了两人的话后,犹豫了一阵,方才对二人问道:“敢问两位的关系是?”
  孙静娴闻言脸上一红,而谢九安见林墨有些误会了,忙在一旁解释道:“我和孙姑娘只是朋友,孙姑娘说要到这里来转转,这兵荒马乱的我也不放心,所以才陪她一起来的。”
  林墨望着孙静娴笑了笑,“孙姑娘你莫见怪,我这人就是想得多。之前江宁附近的朋友我也认识不少,所以对你们那边的口音还算熟悉,但是我听孙姑娘说话,虽然与江宁话很是相似,但却总有一点说不出来的感觉,可不可以打听一下孙姑娘贵府是江宁哪里的?”
  谢九安不悦道:“姓林的,我们都没问你了,你倒反过来打听我们,你是衙门的人?”
  林墨眼见孙静娴一直沉默不语,知道是她自己不想多言,自然也不好再多问,笑着挠了挠头皮,就没再提这茬,只是这位孙姑娘的来历却让林墨产生了极大的好奇。
  这时谢九安却追着问道:“光你问我们了,你还没说你自己呢,你真是一个看地相的风水师傅?”
  林墨一笑,回道:“堪舆之事我也只是略懂一二,骗骗刘三这样的外行是足够了,但是遇见这行里的行家就不行了。我之所以跑到这里也是受人之托,为的就是查清楚梁家这个杀师地的事。”说着林墨还怕谢九安他们不明白,又解释道:“梁家就是刘三的主家,是随州当地的一个富商,乡下还有好几个田庄,在随州附近的几个县府,也算是数得着的大户了。”
  原来这梁家在随州家业颇大,家里不仅行商,也多有和官场上交结。当初这里接二连三的风水先生无故失踪的事情一出,就有人怀疑这事出得·有些蹊跷,不然谁会费时费力的去绑几个风水先生的肉票,却连个赎金都不要。于是一群有心人查来查去就查到了这梁家头上。可是都说捉奸成双,捉贼拿赃,虽然种种迹象都表明这事与梁家脱不开干系,但却没有人拿到梁家身涉此事的确凿证据。而林墨这次前来就是为了要查明那些风水先生的下落以及梁家是此事幕后主使的确凿证据。
  林墨并没有对两人提起自己是怎么牵扯进这件事里,谢九安与孙静娴自然也不好细问,听完了林墨的一番解释,几人便都不再说话。一群人各怀心事的又往前走了一阵,之前的那条急流也渐渐落入了山涧里,几个人恨不能也跟着这条河水一起跳进山谷里,没有法子只好另选了一条路,沿着山梁继续走下去。
  当时太阳已经接近落山,太阳的余晖洒在几人身上,谢九安觉得自己的双腿都不是自己的了,林墨那包酥糖早就已经被他们几个人分着吃掉了,谢九安这个时候也顾不上那糖里是不是下着毒了,毕竟肚子饿得紧,再饿下去他都感觉自己要被逼着去吃草了。可是看着林墨与孙静娴始终没有一句怨言,而那包糖也是大半进了他的肚子,谢九安自然也不好意思再多抱怨了。
  几个人费了一番力气,才翻过了那条山梁,此时太阳早已落山,山里面远远传来的一些野兽叫声,让三人不由得靠的更近了一些。尽管谢九安与孙静娴的行李在逃跑的时候都没来得及拿,可是林墨身上却带着一盒洋火,但是谁都没提点火弄个火把照路走的事。
  三人心里都明白,刘三一伙现在一准就在自己的身后紧追不舍,谢九安虽然也刻意地掩去了一行人的行迹,或者做一点假的痕迹想引着刘三他们朝着错误的方向去追,但是谁都清楚,这点小手段压根就骗不了刘三这个老江湖多久。此时若是他们再点个火把,无疑是为刘三他们点上了一盏指引追踪方向的明灯。
  一行人就这样摸着黑又不知道走了多久,突然林墨感觉到前面的树影变得稀疏了起来,几步上前走出树林,他便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在一片浅滩之上。而出现在自己面前却是一整片在黑暗中显得一望无垠的辽阔池水。此时映在水面上的只有月光,没有一丝波澜,漆黑沉暗。周围安静得出奇,只有阵阵蛙鸣从远处传来。
  谢九安与孙静娴跟在林墨的身后,也被此时的景色震撼住了,谢九安沉默了半天,才不由得开口问道:“咱这不是走到海边了吧?”
  孙静娴闻言噗嗤一下笑出了声,“谢大哥,咱这离大海可远着呢,这里应该是个湖。”
  谢九安抓了下头皮,尴尬一笑,“这我当然知道,我刚才就是开个玩笑。”
  林墨此时转过身来,对着二人笑道:“这不是你们之前要去的地方嘛?怎么都到这了,却认不出来了?”
  孙静娴闻言一惊,“我们这是转到白龙池了?”
  林墨点了点头,“这么大的一片高山悬湖,在这山里面也只有白龙池了。”
  林墨说,这白龙池古称南池。在宋朝的时候,当时有一个状元名叫郑獬,在此隐居。传说有一次郑獬梦见自己身化为龙,在这池水中沐浴,醒来之后却发现自己的一条龙尾仍然留在床上,所以自此之后那郑獬便自称“龙精”,于是便给南池改了名字,唤作白龙池。至今在白龙池西边的不远处,还有一座年久失修的状元塔和郑獬墓的遗迹。说到这里,林墨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他对二人道,“当然这些都是传说了,当不得真。不过这附近的百姓确实相信在这池子里居住着一条已经修炼成仙的白龙。”
  听了林墨的话,孙静娴立即追问道:“你是说这池子里面有一条龙?”
  林墨不知道为何孙静娴竟然会对这种民间传闻如此感兴趣,他望着孙静娴那双在黑暗中睁得有些发亮的双眼,突然之间觉得孙静娴此时的反应有些古怪,林墨对着孙静娴咧嘴一笑,“孙姑娘,这只是乡野传闻,不必太过在意。”
  孙静娴闻言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林先生,刚才我有些失仪了,你别见怪。”
  林墨忙连声说不会,但是话锋一转,望着孙静娴与谢九安两人问道,“之前你们说是来看这白龙池才在山里了的路,但是我看你们似乎此行并不是为了这白龙池而来啊?”
  林墨的话中有话,谢九安与孙静娴也不是听不出来,毕竟如果你想去一个地方游玩,怎么会事先连它最基本的信息都没打听好?
  谢九安原本就是陪着孙静娴而来的,对于孙静娴此行的目的,孙静娴自己从来没有说起过,谢九安自己则更是压根没想着要打听过。如今听了林墨的询问,谢九安也不禁好奇起来。
  孙静娴沉默了一阵,方对林墨回道:“林先生,我们这次来这里之前,确实只是听说过白龙池这个地名,但没有听说过关于这湖水的那些传言,因此我们实际上并没有打算到这白龙池来。刚遇见那会,谢大哥也只是随便说的白龙池搪塞刘三他们。但是听了你方才关于这白龙池的传说,我想我此行的目的或许真的就与这白龙池有关。”
  孙静娴的话刚说至此,林墨突然一个手势打断了她的话头,拉着孙静娴与谢九安就地一蹲,躲进了一旁的树丛中。
  谢九安一脸不解,正欲发问,林墨便忙又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用手指一指不远处的一片树林,低声道:“别说话,他们追上来了。”
  谢九安与孙静娴随着林墨所指的方向望了过去,看见那片树林子中有几团黑影在晃动,只是隔得太远,天色又黑,光是借着晚上的月光却也看不清楚。但是不多一会儿,只见几个人影前后从那树林之中闪了出来。
  谢九安远远地望着打头那人的身材相貌,发现那人赫然就是刘三。
  第8章

  谢九安望着远处刘三那群人,不由地恨得牙根发痒,他低声骂道:“这群王八羔子还真是阴魂不散。”
  林墨默默地数了一下,发现刘三那边只有四个人。想必是先前被谢九安打伤的四个人里面三个人都没法再动弹,只能等着梁家来人把他们拖回去了。林墨心里不由得一松,心想幸好这谢九安下手够重,不然刘三那边再来六七个人一起上,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对付了,毕竟那下迷香的机会只有一次。
  只见刘三那几个人在湖边转了一阵,便朝林墨三人这边直直地走了过来,谢九安好几次想要起身冲上前去,就被林墨死死地按住。终于刘三一群人走到在离林墨几人藏身的树丛只有几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只听刘三那伙其中的一人对刘三道:“三哥,刚才明明看见这边好像有几个人影,怎么又不见了?”
  刘三闻言,冷冷一笑,道:“他们跑不了多远,肯定就在这附近,咱们分头找找。”
  刘三此言一出,他的几个手下明显迟疑了一下,刘三见状,盛怒道:“你们是被那姓谢的小子吓破了胆嘛?那姓林的压根就不会什么功夫,就是一张嘴能说,只会干些偷摸下毒的下三滥勾当,那个女的就更不用担心了。你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打不过姓谢的一个人?再说这里不是还有我吗?都别再耽搁了,赶紧分头去找,都这么晚了,再拖下去,等天亮了让他们溜了,回了家老爷可饶不了咱们。”
  刘三的几个手下见他已然暴怒,哪里还敢再说半个不字,四个人当即便分成两组,开始在附近装模作样的搜寻了起来。而刘三却就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一双眼睛不住地在向四周打量,尽管两边人隔得有些远,可是林墨还是似乎隐隐地看到刘三眼中的一丝精光。
  谢九安悄声问道:“咱现在应该怎么办?”
  林墨沉思了一阵,无奈地道:“现如今也没有什么其他好办法,那刘三也不知什么来路,咱们不是他的对手,就先暂时躲着吧。”
  孙静娴紧张得声音都有些变了,“万一他们找到这边来怎么办?”
  谢九安沉思了一阵,抬头宽慰道:“你们都别担心,一会儿我来拖住刘三他们,林先生你带着孙姑娘再躲回山里面去,等天亮再找机会出山。”说到这里谢九安话音一黯,又淡淡地道:“等你们出去了,麻烦你们去淮安和我家里说一声,我家在淮安的城西开了一家镖局,叫万合镖局,在淮安城里你们只要稍微打听一下,应该就能找到。”
  林墨听谢九安话里的意思,已经抱了必死之心要与那刘三拼命了,他忙伸手抚着谢九安的肩头,沉声道:“别说丧气话,咱们在暗,他们在明,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孙静娴此时也在一旁接话道:“咱们是一起逃到这里来的,要走一起走,要死也得死在一处。”
  谢九安望着两人,赫然一笑,抬头望了望天上的月亮,不再说话。
  刘三看了看一无所获的几个手下,皱着眉头又打量了一圈四周,突然间他望着林墨几人藏身树丛的方向,“那边你们也找过了?”几个手下摇着头连声说没有。
  方才这附近又是树林又是乱石堆的,这片低矮的树丛还真的没有多显眼,但是现今刘三一群人将这周围几乎翻了一个遍,这片树丛顿时便突显了出来。
  刘三大手一挥,驱赶几名手下上前查看,自己也缓缓地将手移到了腰后,扶住了自己的那对鸳鸯钺。而谢九安这边心中也紧张了起来,八斩刀几乎都在他手里攥出了水来,不经意间,一阵风徐徐吹来,谢九安忽然感到自己后脊一凉,他知道那是衣裳已经被汗水给打透了。
  孙静娴也大气不敢出一声,手里又不由自主地去摸自己脖子上的那枚青玉。而她的这一小动作不经意却落在了林墨眼中,林墨望着孙静娴,眉头不由得又轻微皱了起来。
  刘三几个人小心翼翼地朝着这边走了十几步,眼见离这片树丛越来越近,约莫着只有两三丈远了。林墨心知,只要刘三几人再走上四五步,就算自己这边不跳出来,刘三他们也能够一眼看到他们几人的藏身之处了。
  林墨这个时候竭力地迫使自己能够冷静下来,可是额头上的汗却怎么样也止不住。他看见谢九安握刀的手,指节都攥得发白了,而身旁的孙静娴的气息变得急促了起来。林墨不敢再继续抬头张望,将头紧紧地缩到双肩之中,身子半俯在了地面上。
  可是就在这生死一线之际,林墨却听到刘三几个人的脚步竟然停了下来。林墨闻声一愣,也不知道刘三那边发生了什么,难不成是他们已经发现了自己?谢九安此时也满脸疑惑的转过头来,满眼不解地望着林墨,但是他也不敢出声,生怕被刘三他们听到。
  只听刘三道:“怎么回事,水里是什么东西?”一名手下回道:“难怪到处都寻不到他们,他们居然躲到水里去了。”说着三人就听到刘三一伙远去的脚步声,听声音似乎是奔着水边去了。
  谢九安终于长出了一口气,盯着林墨问道,“怎么回事?”林墨看着谢九安刚才因为不敢喘气而憋得通红的大脸,摇了摇头。
  孙静娴这时忽然对二人道:“好像水里面有东西,你们听,青蛙都不叫了。”
  听到了孙静娴的这句话,林墨这才注意到,之前这一片蛙声虫鸣的白龙池,此时竟然静得可怕。除了已经走远的刘三那伙人的声音,整片池畔,竟然再听不到半点响声。而此刻冷静下来的林墨,也隐隐地听到了从那白龙池离着岸边不远处的水中,传过来一阵游水的声响。
  谢九安忍不住从树丛后面探出脑袋去张望,好在今晚的月亮还算大,虽然刘三几人已经走远了,但远远的几个人影看着还算清楚。孙静娴这时也从他的身后移到了前面来,她朝着刘三几人离去的方向望了一阵儿,转过身子对林墨道:“林大哥,你看那水里是什么东西?”
  而林墨此时也注意到了,月光下,一团漆黑的池水中,在离岸边有四五丈远的地方,隐约有一道白影隐在水面之下,瞧那水中的影子,估摸着少说那水里的东西也得有两三丈长短。
  刘三一伙人此时也来到了那白影的近处,虽然他们几人说了些什么实在太远听不清楚,但是远远传来的几句呼喊,表明刘三他们这时正陷入到了极大的震惊之中。林墨甚至还看到刘三的一名手下,在岸边捡起了一块石头,朝着水中的白影砸了过去。
  谢九安这个时候也看清楚了水中那诡异的景象,只听他自言自语的嘟囔道:“这是啥玩意儿啊,白乎乎的这么一大团……”
  孙静娴突然异常兴奋的叫道:“是白龙,白龙池里的白龙。”说着她望着林墨激动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林大哥,是真的,白龙池里面有白龙的传说是真的。”
  而林墨也被远处的这番景象给惊得说不出话来,虽然他始终认为那些乡野诡闻的真实性有待商榷,可是眼前的这一切,却让他又不得不情不自禁地联想到这池水中关于白龙的民间传说。只是此时这湖中若影若现的白色巨影真的就是传说中这白龙池里的那条白龙嘛?如果它不是,那么这又会是什么东西呢?
  正在林墨苦苦思索之际,突然间湖水中的那团白影似乎是被刘三几人的举动惹恼了,只听一时间水声大作,那团白影竟然转息之间就冲到了近岸之处。林墨远远地看到那白影从水中伸出一条尾巴般模样的东西来,就那样在空中一甩,便又迅速的钻进了水里。随后一声哀嚎就在刘三一伙人中响起,林墨看到刘三的一个手下,捂着脸就痛苦地倒在地。
  林墨这边看得清清楚楚,刘三的那个手下的脸上的皮肤也不知何故,居然像是被泼上了一锅沸油,五官瞬间便挤成了一团,大片的气泡在那人的脸上泛起。转瞬之间那张五官扭曲的脸孔上便再也寻不到半块完好的皮肤,皮肉全都化成了血水淌了那人满身,只露出了森森白骨和条条筋肉——这人的整张脸竟然就这样被融掉了?
  林墨此时都已经被远处的这一幕给看呆了,只见那没了脸上皮肉的人倒在地上滚了几圈,那人的哀嚎声便扎然而止。而刘三那伙人见状忙奔向那人身旁,可是还未等他们几人靠近,那人就躺在地上再也没能动弹一下,显然是已经气绝身亡了。
  谢九安将此景看在眼里,已然是骇得说不出话来,而孙静娴也被这突而其来的变故吓得花容失色,低声惊叫了一声。
  林墨听着远处传来的刘三一伙人的怒骂声,回想着方才自己亲眼所睹的一幕,若有所思。
  好半天,林墨定睛望着已经有些乱了方寸的谢九安,沉声问道:“今天是初几?”
  谢九安被林墨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问得半天没有回过神来,好半天才犹犹豫豫地回他道:“好像,好像是十六,又咋了?”
  林墨抬头望了望天上那已经有半边藏在黑云后面的硕大月亮,长出一口气,转身对孙静娴道:“孙姑娘,看来你要失望了,那东西恐怕不是什么白龙。”
  孙静娴忙问道:“那它是什么?”
  林墨一字一顿地对二人回道:“拜月鳝!”
  第8章

  谢九安望着远处刘三那群人,不由地恨得牙根发痒,他低声骂道:“这群王八羔子还真是阴魂不散。”
  林墨默默地数了一下,发现刘三那边只有四个人。想必是先前被谢九安打伤的四个人里面三个人都没法再动弹,只能等着梁家来人把他们拖回去了。林墨心里不由得一松,心想幸好这谢九安下手够重,不然刘三那边再来六七个人一起上,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对付了,毕竟那下迷香的机会只有一次。
  只见刘三那几个人在湖边转了一阵,便朝林墨三人这边直直地走了过来,谢九安好几次想要起身冲上前去,就被林墨死死地按住。终于刘三一群人走到在离林墨几人藏身的树丛只有几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只听刘三那伙其中的一人对刘三道:“三哥,刚才明明看见这边好像有几个人影,怎么又不见了?”
  刘三闻言,冷冷一笑,道:“他们跑不了多远,肯定就在这附近,咱们分头找找。”
  刘三此言一出,他的几个手下明显迟疑了一下,刘三见状,盛怒道:“你们是被那姓谢的小子吓破了胆嘛?那姓林的压根就不会什么功夫,就是一张嘴能说,只会干些偷摸下毒的下三滥勾当,那个女的就更不用担心了。你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打不过姓谢的一个人?再说这里不是还有我吗?都别再耽搁了,赶紧分头去找,都这么晚了,再拖下去,等天亮了让他们溜了,回了家老爷可饶不了咱们。”
  刘三的几个手下见他已然暴怒,哪里还敢再说半个不字,四个人当即便分成两组,开始在附近装模作样的搜寻了起来。而刘三却就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一双眼睛不住地在向四周打量,尽管两边人隔得有些远,可是林墨还是似乎隐隐地看到刘三眼中的一丝精光。
  谢九安悄声问道:“咱现在应该怎么办?”
  林墨沉思了一阵,无奈地道:“现如今也没有什么其他好办法,那刘三也不知什么来路,咱们不是他的对手,就先暂时躲着吧。”
  孙静娴紧张得声音都有些变了,“万一他们找到这边来怎么办?”
  谢九安沉思了一阵,抬头宽慰道:“你们都别担心,一会儿我来拖住刘三他们,林先生你带着孙姑娘再躲回山里面去,等天亮再找机会出山。”说到这里谢九安话音一黯,又淡淡地道:“等你们出去了,麻烦你们去淮安和我家里说一声,我家在淮安的城西开了一家镖局,叫万合镖局,在淮安城里你们只要稍微打听一下,应该就能找到。”
  林墨听谢九安话里的意思,已经抱了必死之心要与那刘三拼命了,他忙伸手抚着谢九安的肩头,沉声道:“别说丧气话,咱们在暗,他们在明,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孙静娴此时也在一旁接话道:“咱们是一起逃到这里来的,要走一起走,要死也得死在一处。”
  谢九安望着两人,赫然一笑,抬头望了望天上的月亮,不再说话。
  刘三看了看一无所获的几个手下,皱着眉头又打量了一圈四周,突然间他望着林墨几人藏身树丛的方向,“那边你们也找过了?”几个手下摇着头连声说没有。
  方才这附近又是树林又是乱石堆的,这片低矮的树丛还真的没有多显眼,但是现今刘三一群人将这周围几乎翻了一个遍,这片树丛顿时便突显了出来。
  刘三大手一挥,驱赶几名手下上前查看,自己也缓缓地将手移到了腰后,扶住了自己的那对鸳鸯钺。而谢九安这边心中也紧张了起来,八斩刀几乎都在他手里攥出了水来,不经意间,一阵风徐徐吹来,谢九安忽然感到自己后脊一凉,他知道那是衣裳已经被汗水给打透了。
  孙静娴也大气不敢出一声,手里又不由自主地去摸自己脖子上的那枚青玉。而她的这一小动作不经意却落在了林墨眼中,林墨望着孙静娴,眉头不由得又轻微皱了起来。
  刘三几个人小心翼翼地朝着这边走了十几步,眼见离这片树丛越来越近,约莫着只有两三丈远了。林墨心知,只要刘三几人再走上四五步,就算自己这边不跳出来,刘三他们也能够一眼看到他们几人的藏身之处了。
  林墨这个时候竭力地迫使自己能够冷静下来,可是额头上的汗却怎么样也止不住。他看见谢九安握刀的手,指节都攥得发白了,而身旁的孙静娴的气息变得急促了起来。林墨不敢再继续抬头张望,将头紧紧地缩到双肩之中,身子半俯在了地面上。
  可是就在这生死一线之际,林墨却听到刘三几个人的脚步竟然停了下来。林墨闻声一愣,也不知道刘三那边发生了什么,难不成是他们已经发现了自己?谢九安此时也满脸疑惑的转过头来,满眼不解地望着林墨,但是他也不敢出声,生怕被刘三他们听到。
  只听刘三道:“怎么回事,水里是什么东西?”一名手下回道:“难怪到处都寻不到他们,他们居然躲到水里去了。”说着三人就听到刘三一伙远去的脚步声,听声音似乎是奔着水边去了。
  谢九安终于长出了一口气,盯着林墨问道,“怎么回事?”林墨看着谢九安刚才因为不敢喘气而憋得通红的大脸,摇了摇头。
  孙静娴这时忽然对二人道:“好像水里面有东西,你们听,青蛙都不叫了。”
  听到了孙静娴的这句话,林墨这才注意到,之前这一片蛙声虫鸣的白龙池,此时竟然静得可怕。除了已经走远的刘三那伙人的声音,整片池畔,竟然再听不到半点响声。而此刻冷静下来的林墨,也隐隐地听到了从那白龙池离着岸边不远处的水中,传过来一阵游水的声响。
  谢九安忍不住从树丛后面探出脑袋去张望,好在今晚的月亮还算大,虽然刘三几人已经走远了,但远远的几个人影看着还算清楚。孙静娴这时也从他的身后移到了前面来,她朝着刘三几人离去的方向望了一阵儿,转过身子对林墨道:“林大哥,你看那水里是什么东西?”
  而林墨此时也注意到了,月光下,一团漆黑的池水中,在离岸边有四五丈远的地方,隐约有一道白影隐在水面之下,瞧那水中的影子,估摸着少说那水里的东西也得有两三丈长短。
  刘三一伙人此时也来到了那白影的近处,虽然他们几人说了些什么实在太远听不清楚,但是远远传来的几句呼喊,表明刘三他们这时正陷入到了极大的震惊之中。林墨甚至还看到刘三的一名手下,在岸边捡起了一块石头,朝着水中的白影砸了过去。
  谢九安这个时候也看清楚了水中那诡异的景象,只听他自言自语的嘟囔道:“这是啥玩意儿啊,白乎乎的这么一大团……”
  孙静娴突然异常兴奋的叫道:“是白龙,白龙池里的白龙。”说着她望着林墨激动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林大哥,是真的,白龙池里面有白龙的传说是真的。”
  而林墨也被远处的这番景象给惊得说不出话来,虽然他始终认为那些乡野诡闻的真实性有待商榷,可是眼前的这一切,却让他又不得不情不自禁地联想到这池水中关于白龙的民间传说。只是此时这湖中若影若现的白色巨影真的就是传说中这白龙池里的那条白龙嘛?如果它不是,那么这又会是什么东西呢?
  正在林墨苦苦思索之际,突然间湖水中的那团白影似乎是被刘三几人的举动惹恼了,只听一时间水声大作,那团白影竟然转息之间就冲到了近岸之处。林墨远远地看到那白影从水中伸出一条尾巴般模样的东西来,就那样在空中一甩,便又迅速的钻进了水里。随后一声哀嚎就在刘三一伙人中响起,林墨看到刘三的一个手下,捂着脸就痛苦地倒在地。
  林墨这边看得清清楚楚,刘三的那个手下的脸上的皮肤也不知何故,居然像是被泼上了一锅沸油,五官瞬间便挤成了一团,大片的气泡在那人的脸上泛起。转瞬之间那张五官扭曲的脸孔上便再也寻不到半块完好的皮肤,皮肉全都化成了血水淌了那人满身,只露出了森森白骨和条条筋肉——这人的整张脸竟然就这样被融掉了?
  林墨此时都已经被远处的这一幕给看呆了,只见那没了脸上皮肉的人倒在地上滚了几圈,那人的哀嚎声便扎然而止。而刘三那伙人见状忙奔向那人身旁,可是还未等他们几人靠近,那人就躺在地上再也没能动弹一下,显然是已经气绝身亡了。
  谢九安将此景看在眼里,已然是骇得说不出话来,而孙静娴也被这突而其来的变故吓得花容失色,低声惊叫了一声。
  林墨听着远处传来的刘三一伙人的怒骂声,回想着方才自己亲眼所睹的一幕,若有所思。
  好半天,林墨定睛望着已经有些乱了方寸的谢九安,沉声问道:“今天是初几?”
  谢九安被林墨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问得半天没有回过神来,好半天才犹犹豫豫地回他道:“好像,好像是十六,又咋了?”
  林墨抬头望了望天上那已经有半边藏在黑云后面的硕大月亮,长出一口气,转身对孙静娴道:“孙姑娘,看来你要失望了,那东西恐怕不是什么白龙。”
  孙静娴忙问道:“那它是什么?”
  林墨一字一顿地对二人回道:“拜月鳝!”
  第9章
  说话间,那池中的白影又急速地朝着岸边靠了上来,刘三几个方才离那倒地的同伙距离稍近的人,这时已经跑到了那人跟前,正围着他不知所措,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袭来。
  而刘三的一名手下离得稍远,此刻正跑在半路上,他边跑边有些不安的回头望向了水中,当他发现那白影又已经近在咫尺之时,惊得当场就大叫了起来。
  刘三几人闻声迅速地站起身子,又朝着那大叫的同伙直奔了过去。可是一切已经为时已晚,只见那白影再次蹿出水面,还未等它落水,那人就又是一声惨叫,随后便倒地不动了。
  刘三此时已经怒极,林墨远远的看到刘三从后腰将自己的鸳鸯钺抽出,指着池水,对着那已经再次入水消失不见白影,破口大骂。而刘三剩下的那两个手下此时已经望着第二个倒地身亡的同伙,瘫坐了地上,毫无反应,仿佛是被吓掉了魂。
  谢九安眼见着又是一人离奇的死去,再也按耐不住,他转头等着林墨,用颤抖的声音问道:“拜月鳝是个什么鬼东西,这玩意怎么还能隔空杀人?”
  林墨望着远处刘三一伙人的惨状,低声对谢九安道:“拜月鳝也叫望月鳝,就是一种鳝鱼。在民间它还有一个名字叫化骨鳝,因为传闻这种鳝鱼身有剧毒,如果有人不慎吃了它,毒发身亡之后,不出三日尸身就将会化为一摊血水。你也看到刚才死掉那人的惨状了,只怕这化骨鳝的名号,所言非虚。”
  孙静娴闻言,惊问:“你怎么知道这是一只拜月鳝呢?鳝鱼我是见过的,可是刚才那水里的东西怕是有两丈长短,而且身上还是白色的,一点都不像是鳝鱼啊。”
  林墨低声解释道:“咱们常见的鳝鱼其实多分为两类,一者黄鳝,二者白鳝。黄鳝是生长在水沟或者池塘之中,而白鳝是长在与大海相通的江河里。黄鳝一般都是以浮虫水虱这类的小物件为食,但是白鳝却嗜食动物的浮尸。这拜月鳝就是那些经年累月以腐尸为食的白鳝化生而来,而且这拜月鳝还有一个习性,那就是每当月半十六之时,它就会游出洞穴,从水底浮到水面,昂首望月,这拜月鳝的名字就是由此而来。而今天正好是十六月圆之夜。”
  林墨说到这里,又轻叹一口气,继续道:“而且一般的拜月鳝外表与普通的鳝鱼相仿,只不过是格外的壮硕一些,唯独在它的项下有两片树叶状的黑斑。刚才那东西在水面上一闪而过,但我看到了在它腹下确实有两块黑斑,由此我才敢断言那是拜月鳝,只不过这种浑身俱白,身长竟达两丈的拜月鳝,我之前还真的是从来没有听闻过。”
  谢九安闻言,不解的问道:“化生是什么意思?而且这白龙池不是远离大海,是一个内陆水泊,如果真的是拜月鳝,照你说的,它不是应该出现在与大海相连的水里嘛?”
  林墨对谢九安解释道:“世间万物,繁衍相传。绝大多数无非就是两种方式,一是胎生,二是卵生。什么山间百兽,家饲牲畜,乃至咱们人,大都就是胎生的,而禽类蛇虫基本都是卵生的。但是除此之外,却还有另外一种繁衍方式,称之为化生,那些民间传说中的蛇蛟化龙,精怪成人的便指得是这个化生。”
  说着林墨遥遥一指远处的白龙池,又继续说道:“这白龙池无论旱涝,池中的水量却常年不变,而且又无富水源流,当地的百姓都说这白龙池的底下有一个海眼,说它是东连大海水,西通嘉陵江。正因为这池水下面有暗河相通,所以才能终年不涸。依我看这白龙池并非是这拜月鳝的栖居之地,十之八九它是另居他处。只是今日恰逢十六望月之期,它才通过那池底的海眼,来到这白龙池,吸天地之灵,采日月之精。”
  说到这里,林墨手指又朝着四周的山峰一点,“这白龙池是一座高山悬湖,它位于宝珠峰,斋公岩,唤狗山三峰之间,这池水比之地面较高,这在地相中被称为三星捧月,是大吉之地。此处风水极佳,又有脉气相助,是道家修行,高僧闭关的佳所。同样,这种地方自然也是那些邪祟妖物的采精聚气的好去处。”
  孙静娴闻言惊道:“林大哥你的意思是说,这条望月鳝是一个妖物?”
  林墨摇了摇头,“是不是妖物我现在不敢说,但它绝对是一个邪物。这白龙池中的白龙之说,八成指的就是这条白色的拜月鳝,而白龙池的这个传闻始于明代,所以这条拜月鳝也许少说也已经活了三百多年了。你们要知道,人寿白发,狗老毛苍。很多动物上了年岁,满身须发都会变成灰白色,蛇虫鼠蚁皆不例外。我想这条拜月鳝浑身俱白的原因,多半也是出于此故。”
  谢九安听了此言一愣,惊诧地叹道:“什么!三百年的老鳝鱼?”而一旁的孙静娴闻之,也显得极为惊诧。
  林墨望着远处此时正对着满池静水依旧大骂不休的刘三,不禁道:“这拜月鳝可不是刘三他们能够对付得了的,刘三这回怕是要吃大亏了。”
  谢九安这时终于算是缓过了这口气,只听他低声一笑,“刘三吃大亏才好呢,反正我们在这里躲着,那拜月鳝也跑不到岸上来,刘三那伙人都被它弄死那才好呢。”
  谢九安这边正说着,没想到孙静娴却突然间站起了身子。谢九安见状一惊,要知道如今这个局面,虽然有那莫名出现的拜月鳝搅和了一下,连杀了刘三那边两人,可是一旦失了方寸的刘三回过神来,他自然马上就会想明白,自己只要远离水边,便不会再有危险了。
  可是孙静娴若是这个时候将自己藏身位置暴露给刘三他们知晓,难免一会刘三不会舍了那拜月鳝,转过头来对付他们几人。半趴在地上的谢九安赶忙伸手就去拉孙静娴,然而孙静娴往旁边一闪,便躲了过去。
  只见孙静娴站定身子,对着还半趴在地上的林墨与谢九安举手行了一礼,“谢大哥,林大哥,多谢你们二位这一路上的照料,我也知道这拜月鳝的凶险,可是我必须得离近了去看一看它,你们不必管我了,咱们来日有缘再见。”说完孙静娴撇开两人,拔腿就朝着刘三他们身处的那片浅滩跑了过去。
  突生变故林墨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只能看到孙静娴远去的背影。谢九安更是不敢相信刚才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他不明白孙静娴为何会做出如此几乎如同送死一般的行径。因为孙静娴现在所奔向的湖畔浅滩,不论是刘三,还是那拜月鳝,在谢九安眼里都是极大的危险。
  林墨转过身子盯着谢九安问道:“孙姑娘到底是什么人,她非要去看那拜月鳝做什么?”
  谢九安无奈的回道:“我和她也是在汉口无意间结识的,她非要来这大洪山,我才陪着她一起来的。她只说了自己是从江宁那边来的,别的我也不清楚啊。”说到这里,谢九安又急道,“咱现在应该怎么办?”
  林墨站起身子,冲谢九安道:“还能怎么办,去把她追回来。”说完林墨便朝着孙静娴追了过去。谢九安闻言,也不再迟疑,一个骨碌从地上爬起,紧紧地跟在了林墨身后。
  刘三望着黑暗中没有一丝涟漪池水,骂得口干舌燥。他不知道这连杀了他两名手下的鬼东西是什么,更不知道它是否能听懂人话,可是他除了站在这里骂上几句,实在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再做些什么了。江湖上的大风大浪,刘三他见识过很多了,这死里逃生的经历他也有过数次。但是没有任何一次可以与今天的遭遇相比,这水里的东西实在是太诡异了,他连这鬼东西的样子都没看清,自己这边就已经死了两个人,难不成今天他是在这遇见水鬼了?
  当年在江湖上闯荡的时候,各式各样的死法刘三也见过不少,但今天这样惨烈的死状他还是头一次遇见。他那两个手下脸几乎如同融掉了一般,只剩下森森白骨,皮肉全都化成了一滩血水,唯独两个眼窝仰望着星空,仿佛是死不瞑目。而那眼窝中也是空荡荡的,因为眼珠也随着皮肉一同融掉了。
  而且空气里隐约弥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恶臭味,令人闻之欲呕。刘三实在想不出来,可以用什么方式能够在如此短瞬的时间里,把人的一张脸搞成这样。
  突然之间,刘三听到从自己的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多年的江湖生涯,使得正身处高度紧张状态之中的他,条件反射般地原地一个侧翻,避开了来人直奔的方向,避到了一侧。
  定睛一看,刘三发现这狂奔而来的竟然是先前与林墨和谢九安他们一伙的孙静娴。这时刘三他才想起来,自己这边还有另外一堆麻烦没有解决。
  可是奇怪的是这孙静娴竟然是朝着湖水跑过去,而在她的身后,林墨与谢九安也从暗处闪了出来,直奔孙静娴而来,看样子是在追赶她。
  就在刘三这一愣神之际,孙静娴便已经从他的身边跑了过去。这个时候,刘三才听到林墨远远传过来的喊叫声——“拦住她,别让她下水。”
  刘三一闻此言,立即想到了方才水里的那道诡异的白影和他那两个手下尸体的惨状,不由得刘三身上打了一个寒颤。他忙一个箭步追上孙静娴,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大喊道:“谢姑娘,你不要再往前跑了,水里面有水鬼。”
  哪知孙静娴一把甩开了他的手,头也不回地继续朝着湖水跑去。刘三万万没想到这位谢姑娘的力气竟然会这般大,而且那水里的鬼东西现如今连他想到了就怕,她一个姑娘家的怎么反而会奔着它而去呢?
  刘三暗想,难不成这位谢姑娘被刚才的那一幕吓疯了?
  第10章
  这时孙静娴双脚已经踏进了水里,刘三也不知道自己哪条筋搭错了,他下意识地再次快步跑到了孙静娴的身前,一把将她推回了岸上,大骂道:“你不要命了,你知道这水里面有什么嘛!”
  孙静娴倒在水中,她望着身前的刘三也一时没了主意,她不明白这跟在他们身后几乎追杀了他们一天的人,为什么此时却要救自己。她刚想张嘴对刘三说些什么,却发现一条白影在刘三的背后缓缓地升了起来,于是孙静娴到了嘴边的话,便硬生生的变成了一声叫喊——“小心你身后!”
  刘三听到孙静娴这句话,哪里还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直接一个转身,便将手中的鸳鸯钺当成暗器给扔了出去。
  而直到这时,刘三也没有看清这条鬼东西究竟长的是个什么模样,只觉得这玩意儿的身上在月光下映着,白的有些刺眼,全身碗口粗细,胸口似乎还有两大块的黑斑,好像是蛇蟒一类的怪物,只是这水里怎么会有巨蟒?最奇异的这东西竟然张着一双赤红色的眼睛,刘三被他看得直发毛,可是还没等刘三细看,这东西就又入了水。
  随着那怪物入水掀起来的水花,一股子的腐臭之气也冲着刘三他扑面而来。刘三昔年是在江湖上闯荡过的,他心里清楚那是死人腐烂的尸体才会散发出来的腐臭的味道。
  拜月鳝被刘三砸过来的鸳鸯钺割出来了一条一尺来长的伤口,顿时鲜血迸出,染红了一大片池水。而它也无疑是被刘三此举激怒了,在水中将身子扭动得更加疯狂。刘三此时手中已经没了兵器,他望着水中这如同麻花一般扭作一团的白影,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突然间水声大作,刘三看到湖水中的那个白色怪物再次跃出了水面。只见它在半空中身子一甩,从口中吐出一团粘稠汁液,刘三眼睁睁就望着这团稠汁冲着自己飞了过来,一时间愣在了当场。
  林墨与谢九安跟在孙静娴身后一路追赶,可是孙静娴的速度却迅捷异常,两人始终没有能追上半步,好容易看到孙静娴被刘三拦了一下,两人也追近了几步,就离着孙静娴不到两三丈远,眼看就能将她拖回岸上了。谁知这时却又再生变故,刚被刘三打退的那条拜月鳝,却又再次跳出水面,还冲着刘三喷出了一团液体。
  林墨知道这团稠汁就是拜月鳝体内的毒囊所出的毒汁,也十分清楚这毒汁的厉害。他刚才从刘三死掉的那个手下身边越过时,那尸体的惨状林墨已经扎扎实实地看在了眼中,林墨万万没有料到,那拜月鳝的毒性之强竟然会这般惨烈。
  眼看那拜月鳝喷射出来的毒汁就要击中刘三的面门,而他也要步他那两个手下的后尘,命丧当场。然而谁都没有料到,孙静娴竟然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冲上前去,一把将刘三撞开,而拜月鳝所喷射出来的毒液,却正正地击中了孙静娴的胸口。
  这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还未等众人做出什么反应,林墨便亲眼看着孙静娴就这样一声未吭地倒在了水里,而谢九安这时才在他身后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随着谢九安的叫声,林墨见那拜月鳝绕着倒在水中的孙静娴的身周不停地打着转,他隐约觉得这事有些不对,可是没等林墨奔上前,随着拜月鳝的白色身影在水中最后那次摆动的一隐而逝,白龙池的池水便彻底地恢复了平静。
  而林墨此时也发现,孙静娴浮在水面上的尸体竟然也随着拜月鳝的退去而消失了。
  谢九安几步追上去,双臂在水中划拉的半天,也没能找到孙静娴的尸体。林墨一把拉住谢九安,冲他喊道:“别找了,孙姑娘是被拜月鳝给带走了。”
  谢九安一愣,带着哭腔问道:“拜月鳝带走孙姑娘的尸体做什么,它杀了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要带走孙姑娘的尸体。”
  林墨回道:“拜月鳝是以腐尸为食的,之前被它杀死的人都在岸上,这鬼东西它又上不了岸,你说它挟走孙姑娘的尸体还能做什么?”
  谢九安闻言大叫一声,一拳狠狠得砸在了水面,激起了一片水花,“我要把孙姑娘的尸首给抢回来,孙姑娘是我带进山的,我也得把她带出去,姓林的你去不去我不管,但是这次你不要拦我。”
  林墨冷眼看着谢九安,缓缓道:“这白龙池面积不小,我们也不知道它里面究竟有多深,就凭你自己能够找到这池子底下的海眼嘛?拜月鳝拖着孙姑娘一个人的身体游不了多快,可是这海眼的另外一头我们可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到时候你跟丢了拜月鳝,就再也找不回孙姑娘了。”
  谢九安问道:“那你又有什么好办法?”
  林墨回道:“要说办法我也没有,但是孙姑娘是在咱们两个人的手上给弄丢的,这人也得咱们一起去给找回来。下水找海眼这事,我陪你一起。”
  两人正说着,就听到身后传来刘三的声音:“找人的事,算上我一个。”
  刘三明白自己刚刚距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了,但是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他竟然被人撞开,逃过了一劫。由于在水中,刘三本身站得就不稳,而那人的力气又有些大得出奇,结果一撞之下,毫无防备的刘三就这样横着飞了出去。
  这一下把刘三给撞得七晕八素,趴在水里被灌了好几口水,这才清醒了一点。可是等他从水里爬起来的时候这才发现,刚才自己身后的那位谢姑娘连同那水里的那白色的怪物都已经不见了身影,而林墨和谢九安也站在了方才他们所在的那片水面上,看样子他们也在寻找那谢姑娘的下落。
  刘三默不作声的听着林墨与谢九安的争吵,从他们两人的对话里,刘三发现谢姑娘好像并不是谢九安的妹妹,而是姓孙。而且那孙姑娘似乎已经被那个叫什么拜月鳝的鬼东西给杀死了,而且连尸体都被那拜月鳝给掠走了。这时刘三回想了一下刚才所发生的事情,一下子他便明白了过来,原来刚才就在自己生死一线,将自己推开的人就是那孙姑娘,而孙姑娘是为了救自己才死的。
  刘三这时不禁冷汗直冒,真是好险,竟然刚才差一点自己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死了。他随手用手摸了一下自己脑门上的冷汗,却突然间发现自己手里多了一样东西。他展开手心看着缠在自己手指上的一截断掉的皮绳,和那皮绳上绑着的似乎是玉佩般模样的青色玉石,那玉石上面还被镌刻着一些古怪的纹路。想来应该是刚才那孙姑娘推开自己时,他无意中随手从孙姑娘身上扯下来的物件。
  然而当刘三看见这块青玉上面的那些被刻画出来的图案时,不由地睁大了自己的双眼。
  这块青玉上面的那古怪图案,刘三居然是认得的。
  刘三此时再也按耐不住,冲着不远处的林墨与谢九安就喊了一嗓子:“找人的事,算上我一个。”
  谢九安冷不丁的听到了刘三说话,被吓了一跳。刚才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孙静娴与拜月鳝的身上,他几乎完全忘记了刘三的存在。如今拜月鳝已经退走了,这刘三反倒成了他与林墨眼前最大的威胁。
  谢九安双臂一抬,便将自己的八斩刀举到了面前,刀尖向上,刀刃朝前,对着刘三摆了一式八斩刀中的定马持刀。刘三知道这是八斩刀中的起手式,能攻能防,可进可退,摆明了谢九安对自己是充满了防备。
  而刘三对此倒也不恼,毕竟自己已经追着这几个年轻人整整一天,就在刚刚,没遇见那拜月鳝之前,他满心想的还是将他们找出来,然后杀之而后快。在这种情境下,对方又怎么可能对自己毫无提防。
  刘三正欲开口对二人解释一番,哪知林墨伸手便将谢九安拦住,瞪着一双眼睛,似乎能冒出火来,只听林墨高声对刘三问道:“你手里的那个玉棕是哪里来的?”
  谢九安这时也注意到了刘三手上的那个玉坠般模样的东西,只见这个被林墨称作玉棕的东西是一件长筒形状的物件,全身不过一寸来长,泛着青灰色的釉光,被绑在一条黑色的皮绳上。谢九安虽然身上不喜佩戴装饰,但是对于家里那些玉石之类的器具总是见过不少的,他看得出来,刘三手上的这块说青不青,说绿不绿的破玉成色并不好,也值不了几个钱,可是林墨却对这块青玉竟然产生了如此巨大的反应,这倒着实是让谢九安吃了一惊。
  刘三望着对面情绪似乎已经有些失控的林墨,淡淡地道:“这是刚才从孙姑娘身上掉出来的。”
  林墨听了刘三的话,一瞬间就想到了孙静娴总是不由自主去摸自己胸前的那个小动作,想必孙静娴隔着衣服所摸的应该就是藏在上衣下面的这块玉坠。
  谢九安看到这里,也隐约有些明白过来了,他转身望着林墨问道:“你难道认识这个玉坠嘛?”
  林墨闻言一声不发,他缓缓地扯开自己的衣领,露出了自己胸口。
  谢九安与刘三赫然发现,在那林墨的脖子上也悬着一块青玉吊坠,而那枚玉坠同刘三此时手上的这一块,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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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章
  刘三望着林墨的那枚玉坠大惊失色,他指着林墨骇然道:“你怎么也有一块?”
  林墨却眉头一皱,盯着刘三问道:“你之前也见过这种玉棕?”
  谢九安从小家里玉石器物甚多,虽然他不喜好这类物件,但是眼力倒是有几分。他看得出林墨与孙静娴的这两块几乎完全相同的玉坠,是用最不值钱的岫玉做制,虽说那两块玉看着做工尚可,但谢九安知道玉石这类物件向来是看料不看年,除非你的玉是祖上传下来,大有讲究,不然就这种玉料做出来的东西压根就不会值几个钱。而且这种玉坠基本都是倒斗的在地里面走穴顺上来的,一般的买家也嫌它晦气,少有问津,所以就更叫不上什么价了。
  可是谢九安没有料到林墨与刘三竟然为了这么两块,一个银洋能在街摊上扫四五块的玉坠,大眼瞪小眼地杵在那半天。他忙上前一拉林墨,道:“姓林的,你要喜欢这玩意回头老子回家送你,可现在你就先别在这干耗着了,孙姑娘还在水里面呢,再拖咱可就追不上那条拜月鳝了。”
  林墨闻言,这才回过神来,他冲着刘三举手一揖,道:“闲话咱们以后再说,我们现在得下水将孙姑娘给寻回来,刘炮头当真要同我们一起?”
  刘三一笑,道:“那是自然,说到底,孙姑娘也是为了救我才被那白色的……不,是拜月鳝给带走的,行走江湖,义字第一,寻回孙姑娘这事,我刘三自然责无旁贷。而且等下我还有些话要问孙姑娘和林先生呢。”
  说着刘三望着林墨缓缓地将孙静娴的玉坠,揣在怀里,随后笑道:“对了,还有那个拜月鳝,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等下有时间了,也请林先生和我说道说道。”说完,刘三回身冲着岸上的手下吩咐,让他们将那两具尸体带回梁家,其余的事等他回去再说。而刘三的一个手下见他如今手里失了兵器,又跑过来将一柄长刀递给了他。
  谢九安趁着刘三与他手下交代事宜之际,悄声同林墨道:“你当真相信这个刘三?我可对他不放心。”
  林墨低声回他道:“小心提防就好,一会入了水,多一个人就多一份胜算。”
  谢九安对林墨的话颇不以为然,可是他又明白现在同刘三是万万不能撕破脸,就算他已经没了自己趁手的鸳鸯钺,可是真动起手来,未必他谢九安就是人家的对手。而且一会白龙池水下的那个海眼里面是个什么情况,他们这边对此更是一无所知,多了刘三这么一个帮手,确实大有助益。
  思前想后之下,谢九安也就闭上了嘴,心想,一会入了水只要盯住刘三不让他乱搞小动作就是了,料他也玩不出什么花样。
  这时刘三走到两人身旁,道:“我手下的事都安排好了,一会儿下水我打头阵,你们跟着我就好了。”
  刘三此言倒是让谢九安一惊,原本他还盘算着怎么样设法将刘三盯稳了,没成想他自己却主动请缨当这个开路先锋,这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可是谢九安依旧忍不住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你水性成吗?可别打肿脸充胖子死撑,不然一会在水里面我们还得去救你。”
  谢九安打小是在淮安城运河里面泡大的,当年他七八岁的时候,打碎了家里的一见古董花瓶,他跑到家门口的池塘里面躲了一天,谢家上下几十口子人愣是没人寻到他,所以下河潜水这类的事谢九安是从来就不会放在心上的。
  刘三闻言冷哼一声,道:“老子当年在罗源下海摸海珠的时候,你小子怕是还没出生呢。”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斗着嘴,一边将裤腿衣袖挽了起来,怕一会儿下了水这些零碎衣服成了累赘。这时二人却同时想到一直默不作声的林墨,谢九安与刘三齐回头望向林墨。只见林墨站在水边,一动都未动。
  谢九安急道:“姓林的,你怎么也不吱声了,你可别现在告诉九爷我,你是不会游水!”
  林墨冷冷扫了谢九安一眼,一言不发的从怀里掏出一个方匣。谢九安看在眼里,整个人都傻了,他惊问道:“姓林的,你到底在衣服里面藏了多少东西。”
  林墨并未搭话,他打开自己的那个小方匣,从里面取出几个铜钱大小的东西给谢九安与那刘三一人手里塞了一个。
  谢九安摊开手掌,看着手里这粒黑不溜秋的药丸般模样的玩意,不知这是个什么东西,但是鼻中却闻到了一股子淡淡的青草香气。
  倒是那刘三惊叹了一声,肃言问林墨道:“林先生,这不是青羊宫的辟水丹嘛?你怎么会有?”
  林墨避而不答,直接对两人道:“把这颗丹药含在嘴里,我们在水下可以待上一炷香的时间,时间到了无论找没找到孙姑娘,我们都得上岸。不能再拖了,拜月鳝应该快回去了。”
  说着林墨往嘴里丢了一颗辟水丹,便一头钻进了水里。刘三见状也不再迟疑,含着丹药,紧随其后,跟着林墨一个猛子扎进了漆黑的池水中。
  谢九安望着荡着水花的湖面,大叫一声:“怎么说走就走,也不等我。”说完,谢九安心一横,将林墨塞给他的辟水丹放在嘴里,便也纵身一跃,入了深水。
  入水之后,谢九安发现白龙池的水下面并不像自己之前担心的那样,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借着照到水里的月光,加上白龙池里的水又比别处格外清澈一些,先前入水的林墨与刘三的身影,他倒还是隐约看得清。湖水也不深,大约也就只有一丈左右深浅,湖底全是水草与碎石,连淤泥都很少。
  谢九安感觉到自己口中的那枚辟水丹正在一点点的融化,他屏住鼻息,发觉自己的身体竟然不像之前潜水时那般急迫得需要喘息换气,虽然也有一丝气闷,但是一切却都尚可忍受。辟水丹竟然这般厉害,若不是现在谢九安他就口含那丹药泡在水里,他简直都不敢相信这世间还有这种神奇东西的存在。
  谢九安跟着林墨与刘三两个人游了很远,突然远远地看见他们二人在前面停住了,冲着他在招手。谢九安以为林墨他们遇到了什么麻烦事,赶忙轻点一下水底,使劲在水中划了几下,朝着他们两个加速游了过去。
  当谢九安游到两人身旁时,猛然间发现自己竟然在水里有些停不稳,明明已经将身子停住了,可还是不由自主地一个劲地朝前移动。谢九安心中一惊,刚想再转身往后回游几下,却感觉自己被人用力给一把拽住了。
  谢九安回头望去,发现是刘三拉住了自己的腰带,他和林墨都用一只手抓住了湖底突出来的石头,估计也是好不容易才将身子稳住的。而林墨这时在刘三身侧,冲着谢九安打了一个手势,让他往前面看。
  谢九安望向林墨所指的方向,发现那边的水格外浑浊,自己刚刚那番折腾弄断了的水草全都正往那边急速漂去,而且越漂越快,他盯着看了没多一会,那些水草便隐在了那边水中掀起的泥沙中,消失不见了。
  谢九安此时心里明白,那边约莫着是有一个水下旋涡,以前他听常年在江上跑船的漕工说过,这种在水面上不显山不漏水的旋涡最是凶险,经常有人不明就里在这种旋涡附近下水,然后就被活生生的吸进了水窝里,连声呼救都来不及喊。漕工们管这种旋涡叫水泡子,因为被它吸进去的人除了一串水泡,基本什么都不会留下。
  偶尔几天之后,会在上下游的水域里发现那些被吸进去的人被水泡得已经肿胀的尸体。下游的水里发现尸体这倒还好说,可是尸体怎么会跑到上游去,这就让人有些难以理解了。后来老人们就说,这些水泡子连通的都是地下暗河,尸体进到暗河里,暗河又通着附近方圆百十里地所有的河道湖泊,所以谁也不知道这些尸体会从那个洞里冒出去。
  谢九安知道林墨所说的那个海眼恐怕就是前面的这个水泡子,只是没想到在这白龙池这样如此平静的悬湖底下,竟然会有这么一个危险异常的水下旋涡,而且还不知道这个旋涡的水眼是通往哪里的。
  这时林墨又冲着谢九安做了一个手势,看样子是问他准备好没有。而刘三也松开了抓住他腰带的手,对着他们两人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示意自己要走在前面打头阵。
  谢九安感觉到自己口中的那颗辟水丹已经化了大半,知道这时间已经不等人了。于是对着林墨点了点头,顺手一拍刘三的肩头。
  刘三抿着嘴对着两人一笑,扭头便朝着海眼那边游了过去,一开始看着刘三他能够操控自己的行动,可是马上谢九安就看着他渐渐地失去了控制,身子随着水流冲向了海眼,而且速度是越来越快。不多一会儿,只见刘三用脚在水里用力蹬了几下,便消失在浑浊的水中。
  林墨紧随其后,临走前又对谢九安示意,让他跟紧了。谢九安见两人都进了海眼,也没有别的法子,只得硬着头皮跟上。
  谢九安朝前游了没多久,只感到施在身子上的那股子怪力越来越大,很快他就如同自己之前看见的那些水草一样,不由自主地在水中打起转来。谢九安虽然从小就在水里泡着,可是这种情况他也是第一次遇见,刹那间谢九安心中一慌,没留神嘴里就泄了气,被连着呛了好几口水。
  慌乱之中,谢九安彻底没了方向,昏头转脑地就被湖水灌了一嘴的沙子,被下沉的湖水拖着往下坠。也不知道谢九安被这水窝里急流拽着走了多久。等他好容易定下神来,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在一处狭长的洞穴之中,海眼里水流的那股子吸力已经消失不见了,身周满是夹杂着泥沙与腐草的死水,见不到一丝光亮。
  谢九安捏住鼻孔,忙用单手划水,向着水面上浮,口中林墨给他的那颗辟水丹,他早便不知道吐到哪里去了。谢九安的肺现在如同要炸了一般,耳膜一张一弛的跳动声,他都似乎能听见了。
  谢九安知道自己要是再没法吸上一口空气,估计就要永远沉在在水里了,他死命划动着手臂,却依旧是徒劳,他感觉到自己身子的力气正在渐渐流失,可是自己却又什么都做不了,四周一边黑暗,他也不知道自己离着水面有多远,甚至这上面是不是一个可以容他倒两口气的水面,谢九安也都无法确定。
  终于谢九安用尽了他最后的一丝力气,意识也迷糊了起来,身子不由自主地向下沉去。
  第12章
  林墨与刘三在海眼里被水流卷着滚了几十圈,转得都要吐出来,突然感觉到身边的湖水似乎全都停止了流动。两人连忙手脚并用,朝着上方游去,好不容易他们方才钻上了水面,两人将头露出水面大口喘着粗气。
  刘三连吐了几口,方把嘴里药渣吐干净,随后大声道:“林先生,幸好有你的这个辟水丹,不然估计咱们刚才都得死在那个海眼里。”
  四周一片黑暗,静得除了水声听不到一点其他声响。刘三在黑暗中也不知道林墨身处何处,他见林墨没有回话,便又试探着叫了一嗓子:“林先生,你在吗?”
  话音刚落,刘三就感觉到有人将手搭在了自己肩膀上,紧接着林墨的声音在他耳后响起:“别说话,你听水下面好像有动静,怕是谢九安遇见麻烦了。”
  刘三闻言,沉下心来细细一听,果然听到了很多从水底翻上来的气泡浮到水面之后爆裂的声响。刘三沉声道:“这个小白脸真是不让人省心,你说这些世家子除了惹麻烦,还能干点什么?”
  说着他推开了肩头上林墨的手,“我去去就来,你先看看这上面有没有路,这黑漆漆的,拜月鳝带着孙姑娘能藏在哪?”话音刚落,刘三便又钻进了水里。
  谢九安迷迷糊糊之中身子不断的下沉,突然感到有一只大手拽住了自己的衣领,将自己从水里拽出了水面。刚一出水,谢九安就感觉自己的脸被人拍了好几巴掌,好半天他才清醒过来。
  谢九安醒过来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这姓谢的小子不会已经在水里面被淹死了吧。”听这嗓音正是那刘三。
  谢九安闻言当即喘着粗气骂道:“刘三,等你坟头长草了,你九爷我照样还活得好好的。”
  黑暗中谢九安也看不见刘三与林墨身在何处,但是听刚才刘三的声音,似乎就在自己近身不远的地方。
  这时谢九安也没等到刘三的回骂,反倒是听着那刘三又干笑了几声,开口问道:“林先生,你可寻到路了?这黑灯瞎火的啥都看不见,要是这个时候那个拜月鳝跑过来,我们三个可就都别想再出去了。”
  谢九安闻声,忙也插话道:“咱们现在这是在哪?我们刚才已经穿过海眼了嚒?”
  等了半晌,谢九安才听到林墨的声音回道:“幸好之前刘三哥你把拜月鳝打伤了,血腥味还没散掉,你们跟我来。”话音一落,谢九安就听到了不远处传来水花声,逐渐游远。
  紧接着,刘三应了一声,也随之游走,临走前还对谢九安笑道:“谢兄弟,如果你身子撑不住就在这里等我们好了,就我和林先生两个人,人手够了。”
  谢九安听了那刘三的调笑,恼羞成怒,但刚才终究是自己丢人在前,也不好当场发作,只得狠狠的哼了一声,在黑暗中听着两人游走的声音,老老实实地跟在了林墨与刘三的后面。
  三个人游了约莫着有半盏茶的时间,谢九安突然感觉自己的脚下已经踩到了实地,他赶忙在水中急行了两步,发现自己的身子已经出了水,谢九安踉跄着快步踏上了岸,一膝盖跪在了岸上,两手撑地,大口喘息。
  突然谢九安感到眼前有火光一亮,随后便见到一个火摺子飘到了自己眼前,而刘三的脸正映在这亮光后面,似笑非笑。冷不丁地见这么一张大脸突然凑到了自己跟前,谢九安不由得也被吓了一跳。借着火摺子的光,谢九安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处山洞中,一边是自己刚刚爬上来的深水,一边是乱石泥地,只是这洞里太黑,谢九安也不知道这个山洞究竟有多深。
  只听刘三道:“谢家兄弟也上来了啊,我还寻思着又要下水去找你呢。”
  谢九安忍无可忍,直接骂道:“姓刘的,有能耐咱两来打一场,分个输赢,别一个劲地和九爷我呈口舌之利。”
  刘三一笑,回道:“等咱们出去了,刘某我一定奉陪,不过眼下还是找孙姑娘要紧。”
  谢九安吃了刘三这一句嘲讽,正欲发作,却突闻林墨在一旁对他们两人道:“你们吵够了就过来,我已经找到那拜月鳝的去处了。”
  刘三闻言,对着谢九安嘿嘿一笑,举着火摺子便转身走开了。谢九安也连忙甩了甩满身的水,跟在刘三身后朝着林墨那边走了过去。
  走到近处,谢九安看见林墨正蹲在岸边盯着一块石头看,谢九安顿时大为惊讶,直接问道:“你在那看什么呢,拜月鳝不是在水里嘛,你盯着岸上的石头看个什么劲。”
  话还没说完,谢九安就听到刘三一声惊叹道:“这鬼东西竟然上岸了,这怎么可能,它不就是一条水里的大鱼嘛?”
  林墨对着两人一招手,指着岸边的一处地面道:“你们过来看看这里。”
  谢九安与刘三闻声走到林墨身侧,也随着他蹲下身子,细细端详起眼前这处地面。谢九安借着火摺子微弱的光亮,看到在这块岸边的地面上明显有一道拖拽重物所残留下来的痕迹,这条痕迹一直通向岸上,只是不知道是通往哪里的。
  而在另一边,更令人惊讶的是,在林墨所指的那块石头上,赫然有一个手掌样式的水印留在上面。这山洞中虽然一侧临水,但是却极为干燥,石头周围的泥地上都毫无水渍,显然那石头上的水掌印是刚刚留下没多久的。
  谢九安一见那掌印顿时大喜,“这是孙姑娘的手掌印,她还没死,她定是被拜月鳝带到这里时,才刻意在这石头上留下来的这道痕迹。”
  林墨蹲在地上沉默不语,倒是刘三冷冷一笑,“谢兄弟,虽然我也希望看到孙姑娘活着,可是咱们这吃江湖饭的,总不能太异想天开了。我那两个手下被拜月鳝的毒液喷上了,死状你也不是没见到,孙姑娘她又不是什么铜皮铁骨,咱们现在能找到她的全尸就已经算好了。”
  说着,刘三又指了指刚才谢九安也看见了的那道重物拖拽的痕迹,继续道:“那道印子你也是看到了,看那样子准是刚刚才留下的,我敢说这十成十就是孙姑娘的尸体被拖着上了岸留下来,可是你看看这道引子和那边的掌印有多远?孙姑娘能长这么长的胳膊?”
  谢九安闻言知道刘三说得在理,可是好不容易才重新燃起孙姑娘尚在人世的那点希望却再次熄灭,一时之间谢九安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突然他咦了一声,对林墨说道:“这事不对啊,如果那掌印不是孙姑娘的,那会是谁的?难道这洞里面还有其他人?而且这拜月鳝怎么会上岸的?它再厉害也不过就是一条鱼,鱼不是只能待在水里的嘛?”
  刘三未待林墨回话,便抢过话头,对谢九安道:“谢兄弟,你再仔细看看这石头上面的掌印,你觉得这能是孙姑娘的嘛?”说着刘三将自己的手对着那石头比了上去。
  谢九安这时才发现那水掌印有些不同寻常,照理来说,刘三的身板在江湖上习武之人里面已经算上中上了,可是那石头上的掌印竟然还比刘三的手足足大上一圈。孙静娴一个姑娘家的芊芊细手自然不会大过刘三这样一个打拳耍刀的江湖人,很显然这个掌印不会是孙静娴留下的。
  若是平常这么明显的破绽谢九安自然不会察觉不到,只是关心则乱,加上又刚刚死里逃生,心有余悸,谢九安这才一不留神闹了这么一个笑话。可是现今他冷静了下来,却也发觉了这掌印的古怪之处。只见那石头上的水掌印,除了比常人的手印格外要大上一些之外,它的每一条指印的长度也都长的有些异常。谢九安心想就算孙静娴女孩家的手指要纤细一些,也断然不会长成这个样子,这怕是比常人手指的尺寸要长上一半了。
  而且谢九安数来数去也只在这个掌印上数出了四条手指的印记,他惊奇的自言自语道:“这个人手指奇长,怎么还缺了一指头?”
  刘三闻言,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谢兄弟,你再仔细瞅瞅这印子,你觉得这可能是一个人留下来的手掌印嘛?一个人的手指再长,也不至于长到这种程度吧。”
  谢九安一愣,不由地问道:“这不是人的掌印,还能是什么东西留下的?”
  话音刚落,就听一直默不作声的林墨沉声道:“这是拜月鳝的足印,没想到这个邪物竟然都已经化生出了四肢。”
  谢九安大惊,“林墨你说什么?这条老鳝鱼竟然能张出脚来?这怎么可能,它要长出脚来,那岂不是,岂不是……”
  正在谢九安词穷之时,刘三在一旁插话叹道:“它这是要变成龙了。”
  谢九安闻言一愣,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又听林墨在一旁冷冷道:“就凭它还想要化龙,还差得远呢。”说着林墨一指石头上的足印,“你们也都看见了,这个爪印上面只有四条指印,常言说,五爪为龙,四爪为蟒,它现在连一条蛟都算不上,说它是龙,那可就太抬举这条畜生了。”
  谢九安失色道:“你说啥,这个世上真的有龙?”
  刘三冷冷一笑,插话道:“这有什么稀奇,当年我在四川落草时,就遇见过雷雨天时,大蟒升天,活生生地被闪电从半空中给劈下来了,落地上就死了,这些玩意是真是假的还真的不好说。不过……”说到这里,刘三话锋一转,“林先生,如果这拜月鳝当真要变成蛟蟒了,那可真的是有些不太好对付啊,你有什么法子没有?”
  林墨低头沉思片刻,抬起头来,冲着刘三与谢九安咧嘴笑道:“如果它还是在水里我还真的没有什么好办法,但是现在既然它已经上岸到了陆上,那么——”
  只见林墨收起笑容,眉角一跳,眼中凶光一闪,“它的死期就到了。”
  第13章
  林墨三人在火摺子所发出的微弱的亮光下,在山洞里摸索着前行,虽然现在正值酷暑,但在这洞里面却格外的阴冷。隐约中有风吹来,几个人穿着被水浸湿的衣服,风吹在身上,更是感到了一丝阴凉。
  谢九安微微地打着哆嗦缓步而行,他不在乎这风吹在身上会有多冷,自己心里反倒因此而暗暗窃喜,因为只有这洞里有风,就说明在这里面是有空气在流通的,所以他也不必忧虑自己一会儿会因为缺氧而窒息。
  方才刘三已经问过了那拜月鳝的来历,林墨同他细细地从头解释了一遍,只把那刘三听得半天都惊得合不拢嘴,一条几百年的白色鳝鱼,如今又生出了腿脚,这一切实在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谢九安也借着刚才几人的话头,询问那刘三所说自己当年落草的事,没想那刘三也不搭茬,只是对他笑了笑,反倒问起林墨的来历。因为在他看来,无论是盗门的铃铛,还是青羊宫的辟水丹,乃至那掺了迷药的香烛,都说明林墨的背景绝对不是一个风水地相师那么简单,再加上林墨身上还有那块自己十分在意的青玉吊坠,这更是令刘三对林墨的身份充满了好奇。
  可是谁知林墨对刘三的话,仿佛是没有听到一般,他只是举着自己的火摺子,接着火光,弯着腰沿途一路寻找拜月鳝与孙静娴所留下来的蛛丝马迹。
  刘三见林墨避而不答,也没有再继续追问,只是回过头来,对谢九安笑着道:“谢兄弟是淮安人,武艺不俗,又是道上的,我猜你家里应该是清江浦万合镖局的谢家吧。”
  谢九安一听那刘三竟然一句话就点出了自己本家的来历,不由一惊,“刘三哥,你认识我们家里的人?”
  刘三闻言哈哈一笑,道:“认识倒也谈不上,只是以前在江湖上讨饭吃的时候,和你们家里打过一些交道。”
  谢九安顿时听明白了,自己家里面是开镖局的,做的是保镖押货的生意,而这个刘三说过自己当年是落草的土匪,这走镖的和劫道的还会有什么交情?
  谢九安脸上尴尬地挤出了一丝笑容,借机问起刘三以前的旧事,刘三见大家这话都说到了此处,也不再遮掩,于是便对林墨与谢九安道出了实情。
  原来之前谢九安与刘三相斗不敌,说起来他一点也不冤。刘三当年在江湖上风头最劲的时候,他谢九安还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呢。昔日刘三是四川一个山头上面的土匪头子,武艺出众,行事狠辣。后来犯下的命案实在太多,被前来围剿的官军端了老窝,只有他自己一人拼死逃了出来,可是也身负重伤。恰巧遇到了一个来蜀地收货的随州姓梁的一个货商的搭救,这才逃得了一条性命。刘三身上的伤好了之后,他对江湖之事也有些心灰意冷,于是就留在那梁家乡下的田庄上,做了一个护院,也算是报答对方的救命之恩。
  先前刘三率人带着风水师去梁家早就知晓的那处杀师地寻穴,趁机杀人埋尸,为梁家人将蛟穴变为龙穴。刘三一直也没觉得自己做错什么,在这种乱世之中,杀几个人能算什么大事,当年他落草时,只怕杀得更多,更何况他吃着梁家的饭,自然要为梁家卖命,主子家说什么,自己就去做什么,不分对错,这是道上的规矩。可是千算万算,刘三他没有料到,这次带进山的风水地相师恰好是心怀异志的林墨,而且还莫名其妙地撞见了谢九安与孙静娴。
  说起来也算是命数,刘三这早已在江湖上隐名埋姓,一心想要脱离江湖的人,却又以这种方式与江湖人重逢了,还被逼得亮出了自己当年的成名兵器。刘三自己心里明白,今天就算不是为了这杀师地的事,他也一定要杀了林墨他们三个,不然光凭他的鸳鸯钺,这三人到外面随便一说,自己的这个太平日子怕就是过到头了。虽说是现今换了朝廷,官府或许对自己以前的事既往不咎了,可自己当年的那些江湖仇家也绝对不会放过自己。所以无论怎么样,林墨这一伙人的性命,他刘三是铁了心要定了的。但终究是人算不如天算,一条突然出现的拜月鳝,彻底改变了这一切。
  林墨一直默不作声的听着刘三讲述着自己当年的那番经历与梁家龙穴的事情,终于忍不住开口对刘三道:“刘三哥,事已至此,我也不妨告诉你实情,梁家的那处杀师地的墓穴用不得。”
  刘三闻言惊问林墨何故,林墨也不做隐瞒,直接对刘三解释起自己口出此言的缘由。
  杀师之地以风水师的血肉,化精魄为气脉,促蛟地而成龙穴,此术源于古法,说起来它的历史也算由来已久。而道家一般以“种生基”之名称呼此术。
  种生基原本是将人假意活埋,意为假死,借此瞒骗执法仙官,避开劫难。时间一久,此术便逐渐演变为“阴宅阳用”之术,预先殓葬自己的替身,以吸收龙穴地气,延寿增福。只是这种生基之法,用非分之福,增自家之运,就如同在那钱庄借贷,提前借用了来日福泽积,那你就必须在用了此术之后,积德行善,偿还福报,否则便会晚福不保,而术士也会因此折损福寿,死于非命。因此除非术士深知那墓主为人守信,否则不会施术,以免折福枉死。而更多的术士为求自保,在得财之后,也要将那墓穴地气散去,以求平安。
  后来有一些心术不正的术士,借用此法,将生人活埋墓穴之地,以他人精魄化作墓穴主人的龙脉灵气,用他人性命促墓主一家的百年之福。而那杀师蛟穴变为龙穴的法子,就是出自于此。
  只是这杀师还龙的法子虽说方便易行,但却自有它的凶险之处。因为此类由火地蜈蚣而成的蛟穴,有一个谓之消砂纳水的讲究,正所谓真龙真穴两者无,仅有好水也富贵。所以无水而不聚龙气,龙属阳,水属阴,阴阳相济,方得福地。
  林墨对刘三道:“那处蛟穴原本确实是一处难得的火相蜈蚣之地,可是我在那里竟然没有发现一丝植被,若是没有什么树木也就罢了,但竟然那里连一颗杂草都没有,反倒是我在一些巨石的根上看见了不少早已干枯的荆棘灌木。这说明原本那处蜈蚣地的下面是有暗河的,但是不知何时却已经干涸,所以那里现今已经变成了一处死穴了。要是把人埋在这种地方,大凶!”
  刘三听闻了林墨之言,半晌没有再说话,他沉默了半盏茶的功夫,方才长叹了一口气。而谢九安听了林墨的讲述,虽然对这个刘三昔日里杀人越货的土匪头子依旧没有什么好感,但是无形中还是忍不住心里对他多了几分同情,无论怎么说,刘三这些年对梁家的报恩之举,也算是白忙了一场。
  谢九安这时突然问那刘三:“那么现如今你还想杀我们嘛?”
  被林墨一席话讲得有些怅然若失的刘三并没正面回答他,只是又轻叹了一口气,幽幽地回道:“等我们能从这洞里面出去再说吧。”
  刘三的回答也不禁让谢九安顿时觉得有些沮丧,进山的时候他和孙静娴还是两个人,现在却只剩下他一个,而孙静娴的人是死是活,甚至尸体去了何处,他都不知道。
  三人之间的一番对话说得大家全都没了兴致,当即谢九安与刘三也都不再言语,跟在已经不吭声的林墨后面继续缓缓前行。
  一群人又走了小半炷香的时间,谢九安正想询问其他两人,这个山洞究竟有多长,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头之时,林墨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只听他猛地吹灭了自己举着的火摺子,沉声对刘三喝道:“前面有情况,熄火。”
  刘三闻声,立即将自己的火摺子插回到了竹筒中,随手便将身后的长刀抽了出来。谢九安只感到自己眼前寒光一闪,刘三便已经蹿到了林墨身前,他暗赞了刘三一声好身手,便也紧紧贴住林墨,亮出了自己的八斩刀,护住了几人的身后。
  一时间山洞中无人说话,四周一片安静,谢九安几乎都听到了他们几人自己呼吸的声音。终于眼睛刚刚才从火摺子的亮光中逐渐适应过来的谢九安,竟然发现在前面的山洞里的深处似乎也正发着光,只是那个光却不像他之前看见过的任何一种光,整个山洞都被那光线映得幽幽暗暗的,虽说那边山洞里的情景模模糊糊得能够看得清楚,可是这光线实在是有些太暗了,而且更奇怪的是这光线的色调里竟然还隐隐地透着一丝诡异的幽蓝。
  谢九安看着那边山洞里的怪光,看得心里发了毛。林墨这边似乎知道他心里在想着什么,于是低声对谢九安道:“没事,那是磷光,常年没人的山洞里经常会碰见。”
  谢九安心中一安,虽然他不知道林墨所说的磷光是什么,但是看林墨的那个神色,约莫着这磷光并没有什么大碍。可是很快谢九安放下的心却再次悬了起来,因为他看见这那片蓝荧荧的磷光中,似乎有一个影子在晃动。
  而且看那影子的轮廓,竟然隐约是一个人!
  第14章
  方才这个人影似乎是一直靠着石壁,惊慌之中,谢九安一时之间也没有发觉,但是经过刚刚林墨的那一番解释,安下心的谢九安却马上发现了这个贴着山洞石壁在不住晃动着的人影。
  很显然刘三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林墨所说的这个情况,他倒没有像谢九安这般惊慌失措,乱了方寸。他躬腰举刀,盯着那人影望了半天,却发现那个人似乎一直就站在山洞的边上,既不进也不退,只是一个劲儿地在那儿摆动着身子,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
  刘三看了一阵子,回头对林墨道:“林先生,那边的那个人好像有点不对劲,怕不是个什么善类。”
  谢九安闻言,忍不住插话回道:“你这不是废话嘛?这鬼山洞咱们都不知道是在哪里,说不定现在咱们还在白龙池底下呢,连咱们进来都差点死在那海眼里,现在又发现这洞里面有其他人,怎么可能是个好来路,别是遇见那个黄鳝成精了吧。”
  在谢九安心里,一条几百年的鳝鱼已经是有些让他无法相信了,更何况那条鳝鱼竟然又长出了腿脚,所以别说那条拜月鳝成了精有了人形,就算林墨现在告诉他那条老鳝鱼能够开口讲话,他谢九安也一定都会相信。
  然而林墨听了谢九安的话,望着那古怪的人影又看了一阵子,突然一笑,侧身对谢九安道:“放心吧,那不是什么有了道行的精怪,估计就是个死人的骨架子被吊在那边了,咱们过去看看。”
  说着,林墨轻轻一拍刘三的肩膀,刘三也未回头,低声应了林墨一句,便贴着山洞的一侧缓缓地朝那人影走了过去。林墨也没有多言,快步跟在了刘三身后,也一同朝前走去。谢九安没有办法,只得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三人行了几十步远,终于来到了那个人影的近处,果真如林墨所言,这人影只是一具死人的尸体,被一条麻绳倒挂在山洞的一侧的石壁边上,而看这具尸体的状况,估计也是死得有些年头了,尸体上的皮肉早就烂得差不多了,衣服也满是污垢,而且看那尸体头顶上的一截发辫,竟然貌似还是一个前朝的人。
  谢九安望着这具尸体,脱口问道:“这人不会和咱们一样,也是从那海眼进来的吧?”
  刘三却伸手摸了摸挂着这具尸体的麻绳,不由的叹道:“这绳子倒是挺结实的啊,尸体都烂成这个样子了,这绳子却一点事都没有。”
  这时就听林墨的声音在山洞的另一侧响起:“这绳子是盗门的登天索,不是普通的麻绳,里面夹杂着马鬃与人发,可保百年不腐。”
  谢九安闻言,转头望去,发现林墨正蹲在地上翻一团烂得不成样子的破布,看那样子应该也是这具尸体留下来的,约莫着是这死人生前的行囊包袱。
  谢九安不禁问林墨道:“你看都没看怎么就知道那是盗门的什么登天索?”
  林墨闻言一笑,站起身子,谢九安发现林墨手里竟然多了一条黑颜色的长棍般模样的东西。只听林墨道:“因为我从这人留下来的东西得知,他可不是个什么寻常人。”
  说着林墨手臂一甩,他手上的那条长棍“吱嘎”一声竟然打开了,谢九安发现那竟然是一把黑漆漆的大伞。
  “这东西叫金刚伞。”林墨皱着眉头对两人解释道。
  林墨又盯着那具尸体沉默了许久,这才若有所思地沉声继续道:“这个人应该是一个盗墓的。”
  刘三听了林墨的话,看着他手中已经展开的那把黑伞,发现伞面在山洞的磷光下,泛着一股奇异的哑光,而且还隐约显现着一些稀奇古怪的花纹。
  谢九安走到林墨身边,从他手上接过那把黑伞,没想到这把黑伞比想象中要重得多,结果谢九安一时没有防备,差一点将那黑伞摔在地上。
  谢九安双手捧着这把林墨口中所说的金刚伞,惊讶地道:“这伞怎么这么沉,怕是得有十多斤。”
  原来这金刚伞是盗门做阴财生意的人常用的一种护身工具,它的主要用途就是打开来后,抵御墓中机关暗器与墓室中的落石滚木。这种金刚伞一般都是用百炼精钢混以稀有金属打造,通体钢骨铁叶,即使是再强劲的机驽也无法穿透。由于这种护具造价实在是过于高昂,所以很少会有盗墓者使用,因此这金刚伞在盗门中的数量也是极为稀少。
  所以一看到这把对于其他门派几乎是毫无用处的金刚伞,林墨就已经断定这伞主人的身份定是一个盗墓贼无疑,更何况加上之前的那条登天索,如果这人不是一个盗墓的,怎么会带着这些东西跑到这个山洞里来。
  谢九安一张一合地弄着手中的金刚伞,正玩得不亦乐乎,刘三却在一旁又上下打量了一圈那倒挂在山洞中的尸体,借着洞里的磷光,他发现这尸体身上的那条登天索是拴在腰间的,而绳索的另外一头就栓在山洞顶上凸起来的一个满是锈迹的金属楔子上。
  刘三不禁惊奇地问道:“这石洞的上面怎么还有这么粗的一根铁钉子?”
  林墨顺着刘三的目光也瞧见了洞顶上的那个金属楔子,“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刚才我就已经发现了,这条山洞虽然是天然形成的,但是两边的石壁上多有后期人工修凿的痕迹。之前我还在想,是什么人会到这个地方来修整这样一条山洞,直到我看到了这具尸体我才明白过来,这里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站在一旁还在不住摆弄金刚伞的谢九安突然插话道:“这里是个啥地方,我怎么没听懂你在说什么?”
  刘三闻言笑着反问道:“你现在手上的东西是盗墓的用的金刚伞,你觉得一个盗墓的为啥会跑到这里?”
  谢九安这时才反应过来,他惊道:“原来这山洞竟然是一个古墓!”
  林墨道:“白龙池是一处高山悬湖,三面险峰,绕湖其中,这三星捧月的地势原本就是一个阴宅墓穴的好去处,只是不知道究竟是谁能有这等本事,将一座古墓修到了湖水底下。”
  林墨话音一顿又继续道:“当年能将自己的墓穴修在这里的人绝非是一般人物,咱们先不说这人的墓里会有什么陪葬品,光是他的棺椁就肯定不会是寻常之物。无论是石棺还是铜棺,就算是木制的棺椁,它的重量至少也是数以百斤计。如此沉重之物在这种狭长的山洞里移动起来是极为困难,所以一般古人都会在两边的石壁与洞顶处事先安放好一些铜勾铁环之类的物件,借用绳索固定,以便移动重物。”
  说着林墨指了指洞顶出的那个金属楔子,“这个东西十之八九就是当年为了往洞里面运重物的时候,才被装在这洞里面的。”
  听着林墨的话,谢九安有些不耐烦地道:“咱们就先别管这个古墓的事了,拜月鳝带着孙姑娘就在这山洞里,我不管这洞里面是谁的墓,咱现在能不能先赶紧进去找到孙姑娘。”
  刘三在一旁劝道:“谢兄弟,其实我们心里也同你一样着急,只是这事咱们急不得,这事怕是有些不对头。”
  谢九安道:“还急不得,再拖一会孙姑娘就被那条老鳝鱼给吞了,你倒是和九爷我说说有啥不对头的?”
  刘三咧嘴一笑,指着那具还倒挂着尸体道:“你想想,那拜月鳝是嗜食腐尸的,可是这具尸体都烂成这个样子了,又处在拜月鳝每次进出的必经之地上,那么为什么拜月鳝不吃他呢?”
  谢九安闻言一愣,刘三所说的他确实之前从未考虑过,但经刘三一说,他也着实感到这件事的确是有些反常。
  这时林墨在一旁沉声对二人道:“是因为有毒,拜月鳝虽然身具剧毒,但它本身是不吃有毒之物的。”
  谢九安恍然大悟,“你是说这个盗墓的是中毒而死的,他的身子已经染了毒,所以那拜月鳝才没有吃掉他的尸体?”
  林墨淡了点头,“都说贼不走空,你看看这尸体上可有任何财物?他又绝对不会是同我们一样刚刚走到这里的,应该是从洞那头出来的。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他顾不得带上任何一件冥器,逃到了这里,而且还身染剧毒?”
  说着林墨又用手一指洞顶,“这个山洞只不过一丈来高,说高不高,说矮又不矮,这个人逃到了这里明显是为了躲避什么东西,才借助那金属楔子与登天索,爬到了洞顶处。可惜最后他终究还是毒发身亡了,没能逃过这一劫。”
  谢九安不解的问道:“如果是中毒的话,为啥他就不能是遇到了拜月鳝被毒死的?我看他爬这么高就是为了躲那个拜月鳝,那条老鳝鱼在水里也许能一跃而起,可是就算它长出了几只脚,在陆地上只怕也不会有那蹦跳跃高的本事吧。”
  林墨闻言一笑,道:“你说得不错,这个劫阴财的确实很有可能是为了躲避拜月鳝才爬到了洞顶处,而那拜月鳝在陆上也确实没有登高的能耐,但是你不要忘了,如果他真的是被拜月鳝毒死的,那么拜月鳝带走孙姑娘又有何用?”
  谢九安被林墨一语惊醒,确实如林墨所说那般,拜月鳝如果不吃中毒之物,可是它却带走了孙姑娘的尸体,而如果它能够吃中毒之物,那么它又为何不吃这盗墓贼中毒而亡的尸体?这于情于理都是说不通的。
  想到这里,谢九安终于明白过来,原来那古墓中除了拜月鳝,还有其他的毒物,而这毒物的毒性,竟然要比那拜月鳝还要强!
  第15章
  谢九安所想的,也正是刘三此时心中的忧虑。一只拜月鳝就已经让他们几个人无比头疼了,现今又加上了一个毒性堪比拜月鳝,但却还未见其踪影的未知毒物,这洞穴那一头隐藏的古墓里面的情景,还真的是令刘三有些担心起来。
  谢九安等了半晌,见没人讲话,便开口道:“咱还是继续往里走吧,也不知道拜月鳝现在把孙姑娘怎么样了。”
  林墨道:“不急,那个邪物喜欢吃腐尸,孙姑娘现在不会有危险。”
  之前林墨与谢九安言语之中都已经对孙静娴尚存人世这事不抱太大的希望了,可是现如今眼瞅着几个人就要找回孙静娴了,他们两个却又变得踟蹰犹豫起来。
  谢九安也明白林墨那话的意思,孙静娴被拜月鳝所喷的毒汁正中胸口,依照刘三那两个死去手下的惨状,她已经是断无生机。虽然孙静娴的尸体现在几人还没有看到,但被发现是早晚的事情。只是拜月鳝虽然以人为食,可是却嗜食腐尸,估计像孙静娴这刚死的尸体,拜月鳝还得再放一阵子才会食用。所以林墨看上去也并不着急,进了这洞之后,步步为营,举止行动也越发变得谨慎起来。
  谢九安知道现今这个状况,那刘三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的,唯独林墨他还觉得靠得住。而自己也确实有些鲁莽冒失,林墨不温不火的性子绝对是此时一群人所最需要的,于是谢九安思前想后,决定一切听从林墨的安排,万事小心为上。
  刘三见林墨与谢九安并不急着进洞,也听到了林墨刚才那句话,心里觉得林墨所言十分在理。现如今既然孙姑娘的事不宜过急,那么他们几人自然是谨慎缓行比较好。
  刘三对二人道:“这个盗墓的怎么说也算是江湖上的前辈,如今枯骨于此,我们在这洞里面虽然不能让他入土为安,但是也不好继续让他就这样倒吊着。不如我们把他放下来,在附近寻个地方将他安置了吧。”
  谢九安也是江湖出身,刘三的话他自然十分赞同,他转身看那林墨并没有想动手的意思,于是谢九安随手便将手里的金刚伞递给了林墨,对他道:“林墨,这人是个盗墓的,你手里又有盗门的铃铛,说起来你们也算是半个同门,这事怎么着你也应该过来搭把手吧。”
  林墨闻言轻叹一口气,将金刚伞背在身后,道:“这洞里面四面都是石头,咱们挖不了坑,不过这里碎石很多,我们就给他垒一个石头坟吧。”
  几个人齐手将尸体从登天索上解了下来,刘三觉得这绳子不错,说不定以后能派上用场,便爬到了洞顶,将这登天索也取了下来,放到背囊里收好。
  林墨对谢九安说要小心这尸体上的余毒,虽然一般的毒素时间一久便失去了毒性,可是也难保会碰上什么百年奇毒的。谢九安小心翼翼得将那尸体搬到了山洞里一侧地势较低的地方,又拿着林墨从这人烂掉的包裹里取出来的一块尚算齐整的毯子,给这尸体盖住了上半身与头部,随后便开始从四周捡石头,准备堆墓。而刘三收好了登天索,也走过来帮着谢九安在地上寻石头。
  这时林墨突然在两人身后冲了过来,一把掀翻了盖在那具尸体上面的毯子。谢九安见状惊道:“林墨你疯了!”
  只见林墨对谢九安的话充耳未闻一般,盯着躺在地上的那具几乎就剩下骨架的尸体自言自语道:“这尸体有问题!”
  刘三闻言迅速走了过来,也仔细地将尸体打量了一番,“这尸体是有点不对劲。”说着他用刀柄戳了戳尸体的下颌,“嘴都不张,牙床咬得还挺近的。”
  经刘三这么一说,谢九安也明白过来,虽然他没见过多少死人,但是以前却经常听家里的武师们聊天时谈起过,据说这人死得时候全身经脉停息,肌肉变得松软,可以任意屈曲,但很快便会变得僵硬起来。因为一些家里的老人死了,都要趁着这个时候为老人换上寿衣寿鞋,否则等全身尸僵了,这衣服可就难穿了。
  而人死之后,面部的肌肉是最为松软的,特别是在死前的那一刻,人的心肺与气管之中还有残存的气体,这些气体在最后一刻都是要被吐出体外。因此往往人在死后,尸体的嘴巴都是微张,甚少有见到尸体将嘴巴闭得十分严实的。
  谢九安心知像这具尸体这样,牙齿相合,颌骨紧锁的,只说明这个人在死时的那一刻是咬紧了唇齿的,如此一来即使死后筋肉变松,他也依旧保持了这一状态。只是奇怪的是,一般人在死亡的瞬间,早已失了意识,也不知道这个人是有多大的毅力,竟然将口鼻坚持闭合到了最后一刻。
  谢九安不由得问道:“这个盗墓的难道是中了毒气才毒发身亡的?不然他死的时候拼命闭着一张嘴做什么?”
  林墨闻言也不说话,他伸手捏住了那尸体已经干瘪的双颊,指上稍一用力,便将那尸体的嘴巴捏出了一条缝隙。此时林墨突然回头冲着谢九安喊道:“把你的刀给我。”
  谢九安冷不丁地被林墨吓了一跳,他赶忙将一把八斩刀递给了林墨,只见林墨拿起刀,毫不迟疑地便将刀刃插进了那尸体的嘴里,随后他手腕稍一用力,那插在尸体口中的八斩刀便硬生生地将那尸体的嘴巴给撬开了。
  按照前朝大清律,开棺毁尸者,是要被绞监候的,现今虽说换了朝廷,按照政府的律法,这戕人尸体的行径也是要处以极刑的。虽说江湖人一向不太讲究这些,可是这毁尸也是颇犯忌讳的。
  看着林墨还在一刀一刀地撬着那尸体的嘴巴,把那尸体上的牙都撬掉了好几颗,刘三终于忍不住阻拦道:“林先生,停手吧,虽然这人是个盗墓的,生前做的就是破棺毁尸的买卖,但是毕竟人都死了,你这是何必呢?”
  哪知林墨并没有搭理刘三,只是一个劲地在那里用力朝着尸体的嘴巴使劲,结果没出几下,随着一声清脆的破裂声,那尸体的下颌骨终于被林墨给压断了,尸体的一颗下巴顿时便垂了下来。
  林墨将手里的刀朝身后的谢九安一丢,谢九安望着那刀身上的沾着的尸骸碎渣,没敢去接。等那刀掉到了地上,他才赶紧心疼地将刀从地上捡起,找了块破布擦起来。
  而林墨这边,却将空着手直接一下伸到了那尸体的口中,开始搜寻起来。这时刘三终于明白了林墨此举的用意,原来这人死前在口里藏了东西,所以才到死前那一刻都唇齿紧闭。林墨撬开了那尸体的嘴巴,就是为了要找寻他临死前藏到嘴里的那件东西。
  谢九安一边擦着手里的刀,一边望着林墨的手在那尸体的嘴里翻搅,看了几眼就觉得胃里有些不舒服,刚想将头扭到一边,却看到林墨已经将手从那尸体的嘴里抽了出来。
  谢九安强忍着恶心和刘三凑到了林墨跟前,看见林墨摊开的手心里躺着一个青绿色的圆管,那个圆管约莫着有尾指粗细,长短也差不多只有两个指节左右。而且这根圆管一头浑圆一头却是扁平的,上面还有个十分平整的圆孔。
  刘三用两个手指将那个圆管提了起来,发觉这根管子竟然比自己想象中要重得多。指尖用力一捏,感到这根管子质地非玉非铁,但却格外坚硬。刘三不禁问道:“这东西是用什么做的,还挺沉的。”
  林墨回道:“这个东西应该是用青铜铸出来的,看样子应该是西周时候的东西。”
  谢九安凑近了几分,盯着那个青铜管子看了半天,道:“这先秦的青铜器我也见过不少,不过这么小巧的玩意儿我还真是头一次见,这东西是干嘛的?”
  林墨从刘三手中取回那个青铜管子,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对二人道:“这个东西古时候叫金啸,后来中原渐渐绝了迹,又从匈奴和突厥那边传了回来,按照胡音叫做筚篥,其实就是咱们现在所说的哨子。”
  谢九安听言一愣,问道:“西周的青铜哨子?这可有意思了,这个盗墓的带着这么一个东西在身上做什么?”
  林墨看着谢九安眉头一皱,道:“谢九爷,你能不能动动脑子,谁会下墓偷东西的时候带个哨子在身边?”
  谢九安不解的回道:“这东西要不是他的,难道还是我给他塞嘴里的嘛?临死了还这么宝贝那玩意,藏嘴里不想让其他人拿到……”正说着,谢九安突然恍然大悟,“啊?你是说这个哨子不是他带身上的,难道这玩意是他从那边墓里面偷出来的?”
  望着林墨似笑非笑的神情,谢九安倒吸了一口冷气,“洞里面的古墓是西周的墓?”
  刘三听着林墨与谢九安的对话,也忍不住在一旁插嘴道:“拜月鳝,西周的墓,青铜哨子,还有这死得莫名其妙的盗墓贼,这次的事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说着刘三从一旁的地上拾起一个木棍,看着像是这个盗墓贼当年所用的火把。他从地上又拾起一些破布缠在上面,用火点燃,顿时山洞里变得亮堂了许多。林墨与谢九安借着火光,又继续四处找石头。
  几个人一番忙碌之下,终于帮那盗墓贼垒好了石头墓,林墨又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了几根香,也一便点燃了,插在了盗墓贼的墓跟前。
  谢九安正犹豫着要不要在这墓前说两句,隐约中几人就听到了洞穴的深处传来了一声喊叫,听那声音竟然还好像是个女人。
  那是孙姑娘!谢九安脑海中突然就出现了这样一个念头。
  还未等谢九安做出什么反应,刘三提着刀就已经冲进了那边山洞里,而林墨紧跟其后,两人才跑了两步就一个转弯不见了身影。
  第16章
  谢九安望着远处山洞磷光映出来,越行越远的两条人影,急得高声喊了一句:“你们两个等我一下啊!”喊完,谢九安也忙朝着两人跑了过去。
  谢九安跌跌撞撞地在山洞里跑了几十米,林墨与刘三刚才举着火把,在火光的照明之下跑起来快得没影,却只苦了谢九安借着这山洞石壁上附着的微弱磷光,被他们两个人越拉越远。
  谢九安好容易在山洞里七拐八拐,追着林墨两人的火把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终于发现前面的那火光似乎停止了移动,约莫是他们两个人已经停下了。
  谢九安气喘吁吁地追上前,不由得冲着火光的地方叫道:“下次你们一声不吭想要跑,提前说一声成不成,起码把火把给我留下,刚才一路的破石头差点摔死九爷我。”
  谢九安这话一说完,却没听到林墨他们的回答,瞬间谢九安就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他忙将八斩刀又握在手里,放慢脚步朝着那火光走了过去。
  可是等谢九安走到了近处,他却发现林墨与刘三全都已经没有身影,只留下刚才的那支火把斜插在几块石头之间。
  谢九安发现此时自己所处的地方是洞穴中一处极大的空间,由于火把发出来的光亮实在太弱,远处的地方看来看去始终是朦朦胧胧的模糊一片,所以在谢九安的眼中,这整个山洞几乎都是没有什么边际的。
  谢九安走到了立起来的火把旁边,又尝试了喊了一嗓子,可以他依旧是除了回音,什么其他的声音都没有听到。
  林墨和刘三竟然没了?谢九安霎时间心中变得开始不安起来。
  谢九安拾起地上的火把,高举过头,开始在这洞穴中四处游走,边走边不住地道:“林墨,刘三,你们可别吓我啊,九爷不是吓大的,你们快点出来。”
  此时洞中起了一阵阴风,谢九安手中的火把窸窸窣窣地摇曳了好一阵,望着映在山洞石壁自己那忽高忽低的影子,谢九安突然间心里就有些发了毛。而且这山洞里还有一股子夹杂着腐臭的霉烂味,逼得谢九安又不得不收起了自己的兵器,拿出一只手掩住了口鼻。
  谢九安漫无目的地在洞内游走,四处寻找林墨与刘三的踪迹。突然间他发觉自己脚下有些异样,似乎是踩到了什么东西,但那感觉又不像是石子。谢九安弯腰将脚下的那东西拾起来,发现是一块都已经有些朽烂的木头。
  谢九安盯着手中的烂木头一愣,要说这洞里石头什么的随处可见,但是木头啥的还真是没见过,难不成是之前那个盗墓贼落在洞里的?
  隐约之中,谢九安感觉这块木头上面似乎有些烁光,他将那木头凑到眼前,用火光一照,发现这在这块木头稍微平整的一面上竟然粘着几小片即将脱落的金箔。
  正在谢九安吃惊之际,他猛然间听到从自己的头顶传来几声异响,谢九安随声望去,只看到在自己头顶大概一丈多高的地方悬着一大团黑影,等他又将火把举高了几分,这才发现那团黑影竟然是一口黑褐色的大棺材。
  其实谢九安现在所在的这个山洞是上窄下宽,站在洞底虽然觉得这里地方很是宽敞,但是越往上空间就越狭小。而谢九安此时站立的地方又是山洞的边缘处,所以当他看见那口正好悬在自己头顶的棺材时,顿时间吓得腿都要软了,生怕那棺材会掉下来,把自己砸死在洞底。
  谢九安连滚带爬地逃到了远离那棺材的位置,猛一抬头,却赫然又发现一口棺材也悬在自己的头顶,一瞬间谢九安感到自己怕是都快要尿在裤子里了。好容易谢九安爬到了山洞中心一点的地方,回头再望,发现在自己视力可及的范围内,那山洞的石壁上面竟然罗密分布着不下二十口大小不一的棺材。
  这些棺材全部都被漆着黑漆,低处的几口棺材他还发现了在那些棺材的外椁上,还用金漆勾画着精美纹路,显然这些棺材的主人生前身份都不会太低。此时恰好山洞里又刮起了一阵阴风,这几十口大大小小的棺材全都被风吹得一个劲地吱嘎做响,山洞中顿时愈发变得诡异起来。
  方才谢九安只顾着盯着瞧山洞的地面,他万万没有料到,在自己的头顶上竟然会悬着几十口黑漆漆的棺材。而且谢九安怎么样也想不通,为什么在这种几乎无人知晓的山洞里,会堆放着这么多生前身世显赫亡者的棺材?而且这些棺材每一个看那厚重的样子都有几百斤,它们又是怎样被放在这离地几丈高的石壁上的呢?
  谢九安张着大嘴,举着火把又仰头向上看了半晌,这才发现这些棺材每一口下面都有几条横杆,也不知那些横杆是木头的还是金属所制,而这些棺材就在被固定在这些横杆之上。几十口棺材颇有规则地被架在山洞的石壁上,仿佛是如同旋梯一般排列着。每一个棺材都要比自己左边的棺材低一点,而又比右边的棺材要高一点。在谢九安眼里,这么多棺材层层叠叠地,也不知道是一共转了多少层,一直通向了那黑得望不见的顶的山洞高处。
  原本谢九安依照自己这一路上的感觉,他是觉得自己现如今应该是在白龙池的湖底下的,而这条山洞说不准就是以前的地下暗河。但是现今一看,先不要说这些莫名出现的棺材,光是这个高不见顶的山洞,他就绝对不会是位于湖底的,不然白龙池的湖中央一准得有一条石柱通到天上去。
  此时谢九安也突然间明白了自己刚才在地上拾到的那块木头的来历,八成那贴着金箔的糟木头,就是从这些已经糟烂的棺材上掉下来的。而这山洞的那股霉烂气味,显然也是因为这些已经糟掉的木棺。一想到自己刚才是一直闻着陈年棺材的烂臭味,谢九安又忍不住想先找个地方去吐几口。
  正在谢九安阵阵反胃之时,突然间他听到了从山洞的顶上传来了一阵异响,而这声响绝对不是被这山洞里的阴风弄出来的。谢九安一皱眉头,寻声望去,发现了那怪异的声响竟然是洞顶上的一口棺材发出来的,而且随着那棺材发出来的响声越来越大,整个棺材居然还开始微微的摇晃了起来。谢九安在地上远远地望着,也不知道那个棺材里面究竟是怎么了,自己只觉得后背一阵阵的发凉。
  只见那口棺材摇晃了没多一会便渐渐地停止了晃动,棺材中的异响也戛然而止。谢九安正想要不要走远点,以防有什么不测,突然间在摇曳的火光中,那个棺材上竟然探出来了一个人来。而这个人被火光映在石壁上的影子被拉成了长长的一条,正随着火光的晃动在石壁上不断变换着形状。
  谢九安被眼前的这番场景吓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在现如今这样的一个环境之下,黑不见人的山洞,莫名消失的林墨与刘三,这又是一个从棺材里面冒出来的人影,这不是撞鬼了还能是什么?平日里江湖上的打打杀杀谢九安是向来不怕的,但是这鬼神之说可是他谢九爷的软肋。于是乎谢九安一声尖叫,调过头去撒腿便回头往来路的方向跑。
  然而没等谢九安跑上几步,他突然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嗓子:“九爷,您这是要去哪啊,你要走也把火把留下啊。”
  谢九安闻声一下子便停住了自己的脚步,他听出来了这是刘三的声音。谢九安回头一望,看见方才那口棺材上的人影正举着一团亮光朝着他一个劲地晃动。
  刘三举着火摺子,笑呵呵地望着下面谢九安的窘态。那谢九安举着火把,把自己身周一圈照得清清楚楚,让刘三在上面也将他的一举一动看了一个真切。然而刘三这边摸着黑蹲在棺材上面,谢九安站在底下却压根看不到他。
  谢九安见刚才那让他胆都要被吓破的鬼影居然就是刘三,于是他心中一松,举着火把便又走了回来,一直走到了刘三的那口棺材底下,抬头就冲着刘三喊道:“你怎么跑到上面去了,林墨人呢?”
  刘三也不答话,只是拿着火摺子对着另外一口棺材一晃,这才回道:“他在那边找孙姑娘呢。”
  果不其然,刘三话音刚落,他所指的那口棺材也隐约有一个人影冒了出来,谢九安在底下远远一望,发现那身影正是林墨。
  谢九安见林墨与刘三的人并没丢,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你们在上面干嘛呢,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棺材里面的死人诈尸了呢。”
  刘三哈哈一笑,道:“你先别问我们,我先来问问你,谢九爷你天不怕地不怕,怎么还怕鬼啊?”
  谢九安被刘三一句话说得满脸通红,好在两人隔得远,他倒也不担心被刘三眼见。于是谢九安装作没听到刘三的话一般,转头冲着林墨问道:“林墨,这棺材这么高,你们是怎么爬上去的?”
  林墨闻言一指谢九安身后,“那里有石阶,是贴着石壁的,可以沿着一直走上来。”
  谢九安回身一望,果真在山洞一侧的石壁的隐蔽处有一条石阶,沿着石壁斜斜地通向山洞上方。看那样子,显然这条小道是被人从这一大堆石头里硬生生地给凿出来的。
  原来刚才林墨与刘三听到了这里传过来的声响,就沿着山洞一路狂奔了过来,结果他们两人一进这洞穴,方才在外面听到的那人声便又没了动静。
  林墨进了山洞之后在里面四处转了几圈,很快便发现了那些在山洞石壁上悬着的棺椁。
  林墨之前也遇到过这种悬棺,还知道这种停棺方式有种叫法被称为崖葬,只不过一般都是葬在悬崖峭壁上面的崖洞里,像这种悬在山洞石壁上葬法,他也是头一次见。
  而刘三当年做土匪的时候,也听旁人说起过,有些山里面的少数民族喜欢将族人的棺木悬置在插入悬崖绝壁的木桩上,半悬于崖外。这些棺木往往陡峭高危,下临深溪,让外人无从攀登。
  所以当他们两人见到这些悬棺时,并没有像谢九安那边惊慌失措,反倒是林墨还说,这些悬棺的安置方式与崖葬并无二致,只是崖葬需要从崖顶用绳索将棺木垂放到山崖的峭壁上。而此处的洞穴是决计没法子从洞顶上往下放绳子的,所以这个山洞里必然有通道可以走到上面,不然这些悬棺是不可能被安置在石壁之上的。
  于是两个人沿着石壁根稍稍一转,就很快发现了那条隐蔽的石阶。而在那石阶上,还零星的散落着一些血迹。林墨看这些血迹十分新鲜,又散着一股特殊的腥臭味,一下子便认出了这就是被刘三打伤的那条拜月鳝留下的血迹。而且看样子那拜月鳝应该就是顺着这条石阶爬到山洞上面去了。
  第17章
  林墨与刘三一番商量之后,决定给身后的谢九安将火把留了下来,随后两人便沿着那条石阶一路追了上去。
  然而两个人沿着那石阶没走上几圈,林墨便突然发现沿路的那些棺材有些不对劲。这些棺材在山洞底下看的时候还看不出什么异样,但是到了爬到了它们旁边一看,林墨却吃惊的发现这些棺材有很多都是被半遮半掩的,剩下的那些也全都有被从外面被强行打开过的痕迹。
  林墨透过几个棺盖已经被打开了棺材往它们里面看去,发现这些棺材里竟然全都堆满了白骨,而且这些白骨数量极多,一看就知道那些白骨绝对不会是出自一具尸体上的。林墨随手翻了一下自己身边的一口棺材,结果光是大腿骨他就翻出来了七八根,而且这些腿骨新旧不一,有长有短,显然都不是一个时期的尸骨。
  这时林墨一瞬间就明白过来,原来这些棺材就是那拜月鳝的藏尸之所。这累累白骨,都是这些年来被那拜月鳝吃掉的可怜人所残留下来的骸骨。
  于是林墨便十分肯定地对刘三说,孙姑娘应该就在某一个棺材里面。刚才他们所听见的叫声,八成就是从这些棺材中的某一个里发出来的。
  刘三听了林墨的话,虽然心中也不太清楚为什么林墨会如此肯定孙静娴现在身处这些棺材之中,但是之前几人的一番经历,早便让他对林墨从心底产生了一种近乎是盲从的信任感。因此刘三也没有多问,直接开始顺着来路,挨个棺材得找了回去。而林墨这边则是一路向上寻了过去。
  所以当谢九安也冲进这洞里时,他的一举一动,林墨与刘三一在上面其实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可是对于谢九安的叫喊,在上面翻棺材翻得已经有些心烦的林墨实在是没有力气再去应他,而刘三自然是存心想要看谢九安的笑话,更是成心没有吭声,反倒故意装神弄鬼地将谢九安给戏弄了一番。
  听了林墨的叙述,谢九安不由变得有些焦急起来,他不知道为孙静娴在拜月鳝的攻击下,是怎样逃过了一劫,只是听林墨话里的意思,孙静娴现今确实还活着,而且此时竟然就在这些棺材中。
  虽然谢九安不清楚孙姑娘究竟是怎么跑到棺材里的,但是一个大活人被关在棺材里,肯定情况不会太妙,所以尽快将孙姑娘救出来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于是谢九安在下面看着林墨二人东忙西忙,又等了小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向林墨提出,自己也要到上面去,要同他与刘三一起,开棺寻找孙静娴的下落。
  结果谢九安此言一出,林墨还没吭声,那刘三就直接提出了反对,他说谢九安上来只会添乱,还不如让他在下面看好火把,也好同上面的人有个照应。
  听闻刘三此言,谢九安瞬间便火冒三丈,他刚要出声怒骂,却没想一声清晰的呻吟从林墨不远处的一具棺材里传了出来。
  这下子不要说是与那口棺材近在咫尺的林墨,就连下面站在地上的谢九安都听到了这一声呻吟,而且听那声音,确实就是孙静娴的声音。
  林墨闻声迅速地爬到那口棺材旁边,而刘三也随后爬了过去。只见林墨冲着刘三使了一个眼色,后者便心领神会,一把将长刀高举到了眉前,而林墨则对着那棺材上去就是踹了一脚,直接就将早已朽烂的棺材顶盖给踢出了一个大洞。
  谢九安在下面一边躲着从头顶上掉下来破碎木渣,一边还不住地对林墨与刘三喊着,让他们小心,不要伤到了里面的孙姑娘。
  没多一会,谢九安就看见林墨从那口棺材里拖出来一个人来,而刘三直接上前抱住了那个人的两条腿,随后两个人就从上面沿着石阶缓缓地将那个人给抬了下来。
  没等林墨他们足踩地,谢九安就已经飞奔着跑了过去。他举着火把一照,赫然就看到林墨怀中抱着的那个人就是孙静娴。
  而在孙静娴的胸口上,一个硕大的黑洞也映在了谢九安的眼中。
  谢九安望着孙静娴胸口的那个大洞,鼻头一酸,说话间就要掉泪哭出来。
  林墨冲着谢九安喝了一声:“哭什么哭,孙姑娘还没死呢。”
  谢九安带着哭腔指着孙静娴道:“你没看见孙姑娘身子上的那个大洞嘛,人要是这样还能活?”
  林墨闻言瞥了谢九安一眼,沉声道:“那是个洞嘛?你仔细看看再说话。”
  谢九安听了林墨的话,将火把凑到孙静娴近处,细细一看,才发现孙静娴胸前的那块黑色大洞,原来只是她的衣服前胸的位置破了一个碗口大小的洞,而透过衣裳上的这个洞,露出来了她里面贴身所穿的一件漆黑的小衣。
  若是放在平日里,谢九安断然是不会看错的,但是方才谢九安心思已乱,洞里光线又着实有些昏暗,加上之前刘三那两个手下的凄惨死状,所以谢九安一时心急之下,这才看错。
  而且孙静娴此时的胸口正轻微地起伏着,显然生命并无大碍。
  借着火光,谢九安发现孙静娴贴身的那件衣裳有些古怪,整件衣服异常的平整,没有一丝褶皱,而且还隐约地有一层十分规则的细纹,看样子竟然好像是那鳞片一般。
  谢九安知道孙静娴胸前衣服的这块地方,正是之前被拜月鳝的毒液喷到的位置。想那拜月鳝的毒性都能转瞬之间将人的皮肉化成一滩血水,这一层布料自然也是不在话下。
  可是也不知道孙静娴贴身的那件衣服究竟是用什么材料裁制的,拜月鳝的毒竟然对它毫无影响。想起来孙静娴的一条命也全是靠这层衣服才保住的,不然现在她的胸前怕真的就是一个血淋淋的大洞了。
  只是孙静娴胸前的那个部位对于一个姑娘家实在是有些尴尬,谢九安尽管对孙静娴贴身的那件黑色衣裳充满了好奇,可是也不好总盯着人家姑娘的前胸看。于是在看了几眼之后,谢九安就将自己的目光移到了他处。
  这时刘三开口问道:“这孙姑娘大难不死自然是件好事,可是她是怎么跑到棺材里的?”
  林墨回道:“自然是被拜月鳝放进去的,我之前就听说这白龙池里经常有人溺亡,事后尸体也大都寻不到,估计都是这拜月鳝做的好事。它每逢十六晚上上去拜月吸天地灵气,平日里应该也是常去白龙池觅食的,不然白龙之说也不会被传得神乎其神。”
  说着林墨又继续道:“这拜月鳝嗜食腐尸,它以为孙姑娘已死,所以想将她的尸体放在一个安全之处,待到尸体腐烂,再慢慢食用。我刚才在上面看见很多棺材都有被反复打开的痕迹,估计之前这条拜月鳝也常做这开棺储尸的事,只不过这次……”
  正在林墨犹豫之际,刘三插话道:“都别婆婆妈妈的了,不如我替大家把话说白了吧。”说着刘三一指孙静娴的前胸,“拜月鳝多大的毒性,咱们又不是没见过,却被这么薄薄的一层衣裳给挡住了,她这里面的那件衣服,我可不信是什么寻常之物。”
  林墨闻言一笑,道:“这自然不是寻常之物,你们没看见这衣服上面那层细鳞嘛?要是我没猜错,孙姑娘的这件衣裳,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鲛衣。”
  谢九安听得一愣,不由地问道:“鲛衣是什么东西?”
  林墨望了谢九安一眼,轻声问道:“你知道鲛人嚒?”
  谢九安自小跟着家里的武师习武,没读过什么书,只不过是粗通文墨,识得几个字,所以对于林墨所说的东西自然是听都没有听过。
  而至于刘三更是如此,一个昔日打家劫舍的土匪,字认得还没有谢九安多,只怕鲛人这两字他都写不出。
  林墨见两人全都对鲛人一无所知,不得不为两人解释起来。
  关于鲛人,在古籍中最早记载莫过于是在成书于先秦时代的《山海经》了。在《山海经》中对这种物种的描述是:黥涅其面,画体为鳞采,即鲛人也。
  而在古时,鲛人也常被称呼为泉先或者泉客。他们也并非是只会生活在海中,在那些内陆与海水相连的江河湖泊中,鲛人都多有生存。
  而且在《山海经》里还记载着一种名叫龙鱼的生物,这其实也是鲛人的别称,书中说龙鱼“诸沃之野,龙鱼陵居在其北,状如鲤。”
  林墨解释道,书中这里所说的陵居,就是可以再陆地上生存的意思。也就是说鲛人这种东西实际上是水陆两栖的,它并非是只能在水中生存。书中还说虽然这种生物身体长得很像鲤鱼,但却人面,有手足,具鱼尾,声如婴啼。
  甚至在后来司马迁的《史记》里,也有对鲛人的记载,“始皇初即位,穿治郦山,及并天下,天下徒送诣七十余万人,穿三泉,下铜而致椁,宫观百官奇器珍怪徙臧满之。令匠作机弩矢,有所穿近者辄射之。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机相灌输,上具天文,下具地理。以人鱼膏为烛,度不灭者久之。”
  林墨说到这里时,望着谢九安与刘三脸上的茫然神情,不得不又进一步对他们解释,《史记》中这里所说的人鱼膏,就是用鲛人身体所炼制出来的鲛脂。这种鲛脂所制的蜡烛,一旦点燃,可保千年不灭。
  正是因为鲛脂有如此这般的好处,所以历代的帝王无没有想弄几盏鲛脂蜡烛放到自己的陵墓内的,只是鲛脂这种东西实在是可遇不可求,历史上能够得偿所愿的帝王也屈指可数。
  林墨道,而除了鲛脂,鲛人身上还有一件宝物,也是引无数人所垂涎的,那件东西唤为“鲛珠”。
  西晋的《搜神记》中有载: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这种由鲛人的泪水所化成的珍珠,被古人称之为“鲛珠”。相传这种珍珠比一般的海珠都要光泽明亮,而且还白得出奇,更有一层淡淡的金色附在珠身,可谓是诸珠极品。
  听着林墨又是这本书,又是那本书得说个没完,谢九安终于听得没了耐性,他直接插言说道:“你别和我在这里掉书袋了,什么鲛脂,鲛珠的,这和孙姑娘身上的那件鲛衣有什么关系?”
  林墨看了谢九安一眼,满眼都是一番孺子不可教的神情,他对谢九安道:“鲛人身上一共有三宝,除了鲛脂与鲛珠,剩下的那个宝就是鲛衣。”
  林墨解释说,在《述异记》里曾经说过:南海出鲛绡纱,泉先潜织,一名龙纱,其价百余金。以为服,入水不濡。书中所载的鲛绡纱这种奇物,相传就是鲛人在海中自行纺织而成,据说这种东西极为轻薄,又具韧性,用它制成的衣物,可以入水不湿,是极好的衣料。而用鲛绡纱所制成的衣服,便被称为“鲛衣”。
  谢九安听了林墨的话,满脸都是怀疑,好半天他才出声道:“你说这种鲛人哭起来流下的眼泪会变成珍珠,而且他们在海里还会纺布,用这种布做的衣服就是鲛衣?”
  林墨点了点头,回道:“没错,书里就是这么写的。”
  谢九安皱着眉头道:“你们读书人真是读书读得脑子都坏掉了,书上说什么都信,泪珠能变珍珠?还在海里纺布,连我都知道纺布得用棉花,难道海里面还能种棉花?”
  林墨望着谢九安,沉声道:“这些我自然是不信的。”
  谢九安闻言怒道:“那你还跟我们说这么多,你刚才不是还说孙姑娘身上的那件衣裳是鲛衣嘛?”
  林墨不动声色地回道:“孙姑娘身上的鲛衣是真,书上鲛人纺纱是假。”
  谢九安听得一愣,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刘三却突然笑了起来,“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我现在才算是看明白了。”
  第18章
  谢九安闻言转头望着刘三,满脸不解的问:“你明白啥了?”
  刘三冲着谢九安将头一点,指着孙静娴道:“你再好好看看孙姑娘的那件衣裳,你瞅瞅那是用布料做出来的么?衣裳上连一个针脚都没有,那衣服是用整张皮子制的。”
  谢九安这才想起来,孙静娴的那件衣服上整齐排列点缀着的那些细碎鳞片,确实是从来没见过哪家绸缎庄会有这种布料出售,如果真如刘三所言,拿岂不是说古书里所谓的鲛衣,是用鲛人的皮所做的?
  谢九安想到了此处,不由地望向了林墨,没成想只见那林墨对着他一笑,言道:“你终于也想明白了,没错,这鲛衣就是用深海鲛人的皮做成的,以前中原鲛人经常出没,这鲛衣也不算是什么稀奇之物。不过这些年鲛人也比以前要少了,于是这鲛衣也变得宝贝起来,最近的一次听人说起看到这鲛衣,那还是前朝闹长毛的时候,听说那件鲛衣已经在金陵城被清军攻陷之时,毁在战火中了。没想到今天却在孙姑娘身上看到了这件稀罕之物。”
  谢九安闻言又问道:“可是这鲛衣为什么能连拜月鳝的毒液都不怕,不是说拜月鳝又叫化骨鳝,皮肉只要粘上一丁点它的毒,全都会化成血水嘛?”
  林墨道:“拜月鳝再厉害也不过是水族里面的邪物,这鲛人却是集水阴之盛的阴物,相传这鲛人各个力大无穷,而且又刀枪不入,我约莫着八成这拜月鳝的毒,对于鲛人而言,还真不是什么值得担心的东西。”
  谢九安不由自语道:“这世上竟然真的有鲛人这种东西。”
  刘三道:“咱们连长腿活了几百年的老鳝鱼都见过了,还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正说着话,几人突然听到了从头顶上方的洞穴中,传来了一声低沉的嘶吼,随着这声嘶吼,山顶上一条白色的影子缓缓地从黑暗中闪现了出来。
  谢九安看了一眼,便颤着声音道:“是那拜月鳝来了。”
  刘三见状也将手里的长刀握紧了几分,“还真是说曹操,这曹操就到啊。咱们偷走了它藏在棺材里的粮食,这畜生果然就要出来和我们拼命了。”
  眼见两人摆好了拼命的架势,,林墨却突然抽身站到了他们身前,只听他对二人道:“不用紧张,打打杀杀的事情我不如你们,但对付这东西,我有自己的法子。”
  说着林墨将身上的那把金刚伞展开,随后手腕一扭,那金刚伞便在他手中旋转了起来,只见林墨双目露凶光地盯着那拜月鳝道,“别忘了之前我和你们说过,在陆上这个东西遇见了我,就是它的死期了。”
  谢九安望着此时神情变得有些异样的林墨,也说不出来林墨身上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反正隐约间谢九安觉得这个林墨变得有些与之前不同了。
  而林墨这边转动着手中的金刚伞,横身挡在了谢九安与刘三身前,他用金刚伞挡住了自己与刘三的身子,回头冲谢九安吩咐道:“保护好孙姑娘,把她拖到洞口去。”
  刚说完,林墨几乎又想到了什么,随手便将谢九安手中的火把接了过来,“火把留下。”
  随后林墨又侧身对刘三道:“刘三哥,你记住,拜月鳝身上的要害就在它胸前的那两块黑斑正中间,那里是它心脏的位置,否则就算你伤了它身上其他地方,也不会致命。”
  刘三闻言点了点头,盯着山洞顶上愈行愈近的那条白影,下意识地说道:“可是这个鬼东西速度太快,又能喷毒,我实在是近不得它身啊。”
  林墨沉声道:“这事交给我,一会你只要等我的信号,这次我们几个人的命全靠你了。”
  刘三听了林墨此言,恍惚间他感到自己又回到了当年落草时与自己一班兄弟喝酒吃肉的日子。刹那之间,刘三从心里升起了一股莫名的豪气,他晃了晃肩膀,用长刀舞了一个刀花。他似笑非笑地望着林墨问道:“林先生,你相信我?”
  林墨被刘三此语问得一怔,片刻之后林墨也对刘三笑了笑,道:“怎么?刘三哥难道不相信我吗?”
  刘三闻言哈哈一笑,往手心里吐了一口吐沫,将刀把又握紧了几分,“老子也是死过好几次的人了,今天要是在这死了,正好我就能提前去下面见见我那群兄弟了。”
  林墨沉声回道:“今天这里有我在,谁也别想死。”
  说着林墨往怀里一掏,随手将一个方匣抛给了谢九安。谢九安这时刚把依旧昏迷不醒的孙静娴拖到了洞穴进口处,眼见从林墨那边飞过来一个物件,于是伸手就接了过来。
  谢九安将那方匣打开一看,发现里面躺着两粒黑漆漆的药丸,瞬间一股熟悉的清香扑鼻而来。
  这是辟水丹?谢九安不由地望着方匣中的药丸发愣。
  林墨冲着谢九安喊道:“要是一会我和刘三哥有了什么闪失,你用这最后两颗辟水丹,一定要将孙姑娘从这里带出去。”
  谢九安握着辟水丹的方匣,眼圈瞬间便红了,他望着不远处林墨与刘三并肩而立的背影,高声道:“放心吧,今天就算九爷我死了,我也力保孙姑娘的安全。”
  林墨闻言,头也未回,举着金刚伞盯着缓缓而来的拜月鳝纹丝不动。刘三倒是转过头去同谢九安调笑道:“林先生刚才说了,有他咱们今天谁都死不了,你可得把那辟水丹保管好了,这么贵重的东西要是丢了,一会林先生估计得和你拼命。”
  刘三说笑间,只见林墨举着金刚伞挡在自己身前,金刚伞的伞身几乎遮住了林墨与他的整个身子,而林墨自己只在伞后露出来自己的一双眼睛。
  林墨望着对面那条渐行渐近的拜月鳝,手心一个劲地出汗。他之前在伞面上发现了一些细微腐蚀过的痕迹,林墨知道那是之前进来的那个盗墓贼与这条拜月鳝交手留下来的。所以既然当年那个盗墓贼可以用这把金刚伞抵御拜月鳝的毒液,林墨觉得自己自然也可以。
  而刘三此时也明白了林墨此举的用意,猜到了那能化人血肉的拜月鳝,想必面对这精钢所制的金刚伞,也是无计可施。于是他紧跟在林墨身后,也学着林墨的样子将身子尽可能的放低。
  谢九安看到刘三简直恨不得缩成一团,只是他的身量要比林墨高上太多了,所以刘三的样子看上去甚是滑稽。然而刘三此时的模样,谢九安看在眼中却半分也笑不出来,因为他知道刘三与林墨两人所面临的危险。若是他们两人无论谁有那么一丁点身子从那伞后露出来,被拜月鳝的毒计溅到了,只怕没有鲛衣的他们不会有像孙静娴那般的好运气了。
  而此时在林墨的心里,最担心的事情却是这条拜月鳝不知何故化生出来的腿脚。当年在这山洞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谁也不清楚,至于拜月鳝只可爬行不善跳跃的猜测,这也都是他与刘三按照常理与那具盗墓贼的尸体而推断而得的。但是实情究竟如何,他们却谁也说不准,毕竟如今这百年鳝鱼长出腿脚来就已经不是寻常事理了,再以常理去想这事,未免也太儿戏了。
  而且即便是当年拜月鳝在与那盗墓贼相斗之时,还不能跳跃,可是根据那盗墓贼尸体的状况,估计少说也都已经三四十年过去了,谁知道现如今的这条拜月鳝又是怎样的一番状况?
  林墨回想起之前自己在水边那块石头上发现的掌印,虽然他始终没能近距离亲眼看到那拜月鳝一眼,但是他自己心中是清楚的,一条两三丈的鳝鱼,真的要靠这几乎差不多还要比人手大上一些的爪子在陆上翻跃跳动,也绝非是什么不可行之事。
  然而就在林墨与刘三两人,走到了那拜月鳝一丈远近的地方时,林墨终于算是看清楚了那条拜月鳝,也看到了它身体两侧的两双腿脚,以及连接它身子与爪子的四条粗壮的臂膀。
  刘三方才在白龙池边上也并没有看清楚这拜月鳝的模样,所以他这时也算是第一次看清楚这个怪物的长相。望着拜月鳝那几条筋肉都有些微微凸起的脚爪,刘三也不由得一愣,他躲在林墨的身后,轻声问道:“林先生,这玩意真是鳝鱼变出来的?”
  林墨明白刘三这话的意思,若是现在孙静娴醒了,她看到了眼前的那条白色怪物,她一定又会说这就是白龙池传说中的那条白龙。因为看这拜月鳝的样子,实在是与传说中的龙太像了。
  两者都是一样细长的身子,一样粗壮有力的四肢,身布鳞片,尖爪利牙。唯独那拜月鳝的一颗脑袋,是十足的鳝鱼模样,与传说中的龙没有半分相像之处。
  而且那鱼活靠鳃,兽生用肺,这个简单的道理林墨他是懂的。可是望着眼前这条拜月鳝那对正在不停地一张一合的双鳃,林墨也不禁心想,难不成这拜月鳝在水里和陆上,都是靠这对鳃喘气的?这实在是有些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正在林墨暗自思索之际,那拜月鳝终于率先向二人发难。只见它将一颗硕大的脑袋往身后一仰,转瞬之间便朝着林墨两人喷出了数股毒液。林墨这边早有准备,金刚伞一转便将这些毒液悉数挡了下来。那些泛着恶臭的黑色汁液,沿着伞面的转动,被甩得到处都是。
  缩身躲在林墨身后的刘三亲眼看着这些毒液溅落在脚边的石头上滋滋作响,心中不由一惊,压根不敢想象这些毒液如果是落在自己身上将又会是怎样的一番场景。
  第19章
  林墨举着金刚伞对着拜月鳝步步紧逼,而拜月鳝的嘶吼也愈发地变得急促起来。刘三听到金刚伞的伞面上又是“啪啪啪”得连响数声,他知道那应该是拜月鳝再次喷射毒液砸在了伞面上,而想必此时那拜月鳝也一定是已然怒极,变得愈发狂躁。可是刘三他却并不明白林墨此时的举动究竟是何用意。
  突然刘三听到林墨低声对自己问道:“刘三哥,你见过四脚蛇没有?”
  刘三万万没有料到都已经到了这种时候了,林墨竟然还有心情和自己闲聊,但他还是硬着头发回道:“以前在南方劫道的时候,这种东西没少见过,但是咱们北方这玩意还真是不常见。”
  林墨闻言继续道:“见过就好,那你应该知道这四脚蛇遇见了自己正面拿不下的猎物时,会怎么做吧?”
  “那是自然,在四川的时候这四脚蛇捕猎我见过好几次,四脚蛇善跃,正面它拿不下猎物,它便会跳到猎物的身后,趁着猎物掉头转身的时候,身子露出空门……”
  刘三说到了这里,突然醒悟了过来,他紧张地抓住了林墨的后衣襟,“林先生,你的意思是说这个拜月鳝会跳?不是说它上了陆只能在地上爬行的嘛?”
  林墨道:“这鬼东西究竟能不能跳,我也都是猜的,不过你也看见它的那几条腿脚了,估计这些腿脚它也生了几十年的时间了,它要是现今能用这几根爪子跳几下,恐怕也不是什么难事。”
  正说着,金刚伞的伞面被重物狠狠地砸了一击,林墨险些将金刚伞脱了手,好在他身后的刘三反应够快,一把帮他将伞柄抓稳,还用肩头抵住了林墨后仰的身子,林墨这才站稳。
  刘三在林墨身后缩着身子,除了林墨的一个后背什么都看不见,压根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他忙问林墨:“刚才是怎么回事?”
  林墨喘着粗气回道:“咱们还真的是小看这拜月鳝了,没想到它那条尾巴也是一件兵器,这一尾巴如果直接甩到咱们身上,非得骨裂筋断不可。”
  刘三窝在林墨身后,有些心急地道:“林先生,咱们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你之前不是说有对付拜月鳝的好办法嘛?”
  林墨道:“现在还不到时候。”
  话音刚落,林墨透过金刚伞看到那拜月鳝正缓缓的将身子盘成一团,一瞬间他便明白拜月鳝是在打算做什么了。
  林墨左手往身后一伸,将火把递给了刘三,“刘三哥,一会拜月鳝要是跳到了咱们身后,你别管我在做什么,只管将这火把朝他扔过去。”
  刘三闻言应了一声,一把取过火把,紧紧地握在手里。
  谁知那火把入手还没拿热,刘三就感到自己头顶有一道白影闪过。林墨举着伞朝天一划,便将整个伞绕到了两人身后。而刘三以林墨的身子为轴,一手持刀,一手举着火把,硬是紧紧贴着林墨的身子,与林墨几乎同时首尾相掉,身子转了半个圈。
  事发突然,刘三万没想到真的被林墨不幸言中,这条百年老鳝竟然真的已经学会了用腿脚腾空翻跃,这下再与它斗起来必然要更加困难。
  可是没等刘三这边脚跟站稳,他就远远地听到洞口处的谢九安冲着他们这边高声喊了一句“小心”。显然是谢九安也没有料到这拜月鳝竟然可以靠着一跃之力,绕到林墨两人的身后。更没有想到林墨他们其实对此番变故早就有了防备,所以在谢九安看来,如此危机时刻,他自然是要出声提醒的。
  然而林墨听到了谢九安的这一嗓子,心中顿时便知道事情要坏。要知道这拜月鳝虽然是化生出了腿脚,不过说到底依旧不过是一条活了有些年头的阴精鱼怪而已。寻常的牲畜野物的一些本能,这拜月鳝自然也是摆脱不掉的。而动物护食的这一习性,就连一些家养的猫狗面对主人也都控制不住,更别说是拜月鳝这种野生百年的阴物了。
  林墨心知,现在这条拜月鳝的所以注意力都已经放在了他与刘三身上。但是如果现在让这拜月鳝发现了孙静娴孙静娴这么一个原本它当成口粮储存在棺材中的“食物”,此时竟然跑到了谢九安是手中,这拜月鳝定然会不顾一切地从谢九安手中将那原本属于自己的食物抢回来。
  果不其然拜月鳝被谢九安这一嗓子吸引过去了目光之后,在原地转了一圈,便直接抛开林墨与刘三,掉头直接冲着谢九安与孙静娴急速地爬了过去。
  而林墨这边一见情况不妙,忙一拍刘三肩头,带着刘三起身便朝着拜月鳝追了过去。
  谢九安此时也被盛怒而来的拜月鳝给吓傻了眼,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那一句“小心”话音刚落,那拜月鳝就已经蹿到了自己跟前。眼见那拜月鳝的一双红眼直勾勾地望着自己,谢九安的半边身子都僵掉了。
  恰在这时,谢九安就听到自己身侧突然传来一声的喘息之声,他忙斜眼一望,发现竟然是昏迷的孙静娴赶巧不巧地在这个节骨眼上醒了。
  ……
  孙静娴睁开眼睛看见的第一样东西就是一张人脸,只是光线太暗,视角又偏,所以她一时之间并没有认出这个人来。直到那人朝着她喊了一句“孙姑娘,你醒了!”孙静娴这才认出那个人原来是谢九安。
  孙静娴此时只觉得自己胸口隐隐地阵阵胀痛,刚才她幽幽地醒来过,身边漆黑一片,除了鼻中闻到了阵阵腐臭,却压根不晓得自己是身处何处。好容易自己手脚能够活动开,她随手摸起自己身边的一件东西,恰好就是一个之前被拜月鳝吃剩下来的人头骸骨。
  孙静娴一开始也不知道自己手中的东西究竟是何物,用手摸了半天,才分辨出那竟然是个人骨,一瞬间孙静娴是又惊又怕,加上被毒液撞击到的胸口突而其来的一阵剧痛,她惨叫了一声便又晕了过去。直到她在昏迷中的呻吟声被林墨几个人听到了,她这才被发现给救了下来。
  醒过来的孙静娴并不知道山洞中所发生的一切,她一见身边有了光亮,也没了那些吓人的人骨,还以为自己现在已经安全了,反而在心里还着实松了一口气。
  而谢九安这边看到孙静娴终于睁了眼,忙对她道:“孙姑娘你先别动。”
  孙静娴望着谢九安慌乱的神色正要发问,突然眼睛扫到谢九安手里正紧握着的八斩刀。孙静娴瞬间便明白过来,心知自己与谢九安现在恐怕并没有脱离险境。
  孙静娴小心翼翼地微微一侧头,顺着谢九安的目光望了过去,赫然发现之前的那条拜月鳝此时竟然就在离两人一丈远的地方,正瞪着一双赤红的双眼望向两人。
  猛然间孙静娴回想起了自己落水之前的所有事,明明她当时推开了刘三,自己却被拜月鳝喷出来的毒液击中了胸口,为什么自己现在却还没有死?
  想到这里,孙静娴不由瞥了一眼自己的胸口,当她看见了自己从衣服破洞里露出来的那件鲛衣时,顿时孙静娴心中就明白了几分。
  这个时候,林墨与刘三也赶了上来。林墨远远地看到谢九安举着双刀正在与哪拜月鳝对持,而孙静娴斜靠在洞口边的一块巨石上,似乎已经醒了。
  林墨知道现在他们几人所面临的状况并不太妙。先不说谢九安那边在拜月鳝神出鬼没的毒液攻击下可谓是毫无胜算,单说就算现在他们几个人聚在了一起,就靠这一把金刚伞也真是护不住他们所有人的身子。虽然说孙静娴的身上穿有鲛衣,只要她能护好自己没有鲛衣保护的手脚与头部,危险并不是很大。可是他们这剩下来的三个大男人对于拜月鳝的毒液却是实打实的沾上就死,绝无幸存的可能。
  此时已经赶到拜月鳝身后不远的林墨与刘三也不敢靠得太近,生怕自己这边逼迫太急,拜月鳝会对谢九安那边凶性大发,对于发起狂的拜月鳝,林墨也不知道这畜生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于是林墨他们两人在离着那拜月鳝尚有七八步远的地方,便停下了脚步,沉声观察了起来。
  对于林墨和刘三的靠近,拜月鳝显然也是有所察觉,谢九安看到拜月鳝明显变得比之前要焦躁了许多,约莫着这类牲畜和人一样,也不喜欢被人两面夹击。可是谢九安却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拜月鳝一直就在那里干站着,却始终不肯向自己出手。
  谢九安与那拜月鳝互相僵持了半天,终于再也忍耐不住,他冲着拜月鳝挥舞着手中的刀,高喊了一句:“来啊,你九爷我可不怕你。”
  哪知谢九安这一声给自己壮胆的喊叫,反倒是似乎将那拜月鳝吓了一跳。只见拜月鳝闻声迅速地往后退了几步,还将自己的身子又压低了几分。
  谢九安原本已经饱了必死之心,打算要与这拜月鳝拼死一战,没想到自己的一嗓子却把这怪物给惊到了。谢九安正在暗自觉得奇怪,但是这个时候他却看到了拜月鳝身后举着火把与金刚伞的林墨他们两人。
  谢九安立即对着林墨叫道:“姓林的,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怎么连条鳝鱼都看不住。”
  刘三闻言,没有好气地回道:“要不你那在这里瞎嚷嚷,这东西又怎么会跑到这边来。”
  就在两人争吵之际,林墨望着那拜月鳝一鼓一缩的双鳃,突然明白过来,他对着谢九安喊道:“它这是毒囊里的毒液用完了,它现在喷不了毒,趁着现在我们得找机会杀了它。”
  谢九安听了一愣,有些不放心地问道:“你怎么知道它是毒液用完了,万一它还留了最后一口,现在谁冲上去谁不就是送死吗?”
  林墨回道:“你想想今天它都杀了几个人了,在白龙池它就是杀了刘三哥的两个手下,还有孙姑娘,刚才我和刘三哥在那边,它少说喷过五六次毒液。看它这个体型尺寸,估计体内的毒囊也就拳头大小,喷了这差不多十次的毒液,哪还有的剩。”
  林墨此言一出,刘三也反应过来,方才那拜月鳝甩尾砸了金刚伞一下,当时他与林墨并没有多想。可是现今回想一下,若不是拜月鳝的毒液用尽,它压根也犯不上用这种招数来同他与林墨拼命,连寻常的虫蚁都知道贴身近搏对于自己过于危,。这拜月鳝毕竟是条活了几百年的野物了,它又怎么会分不清楚究竟是哪种进攻方式对于自己来说才是安全的呢?
  正在刘三思虑之际,林墨却突然转过头来对他道:“刘三哥,你没忘记我刚才的话吧,一会只要我喊一声扔,你就把这火把扔到它身上,你不用管我,只要你这火把砸到它了,今天这事我们就算胜了一半了。”
  刘三闻言,忙点了点头,“林先生,火把的事你放心。可是你这是打算要做什么?”
  林墨咧嘴一笑,左手单手撑伞,右手往腰后伸手一探,竟然取出一个竹筒来。他将那竹筒在手中一掂,对刘三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林墨话音一落,他便举着伞冲着拜月鳝狂奔了过去。他原本所在的地方与那拜月鳝就只有不过几步的距离,结果他这毫无征兆的举动,等到拜月鳝听到了动静,转过头来之时,林墨却已经拿着伞冲到了自己的跟前。
  拜月鳝顿时便张开了血盆大口,对着林墨就是一口。可是林墨眼见拜月鳝亮出了尖牙利齿,就要咬到自己了。他的身子突然一扭,直接就将手里的金刚伞推了上去。
  刹那间,就听到拜月鳝的利牙与精钢所制的伞叶发出了一阵刺耳的摩擦声,谢九安甚至都看到那拜月鳝的牙齿在伞叶上面划出来一串火星,生生的在钢板上面留下来几条异常明显的划痕。
  要知道鳝鱼原本就是水中的生猛鱼种,又是食肉为生的,天生一口利牙,寻常的小鱼小虾全都是被这口牙齿撕碎咬烂后,才被鳝鱼吞下肚的。而眼前的这条拜月鳝,它的这满嘴牙齿平日里撕咬的可是人尸,更绝非是寻常鳝鱼可比的。若是林墨方才慢上半分,只怕此时林墨的身上就要被则拜月鳝撕下一块皮肉来。
  正在谢九安几人为方才林墨的遭遇倒吸一口凉气之时,林墨竟然一按金刚伞上面的机簧,将金刚伞的伞叶收了起来。
  看到林墨此时的疯狂之举,别说正面看到这番场景的孙静娴与谢九安,就连林墨身后的刘三都不由得大吃一惊。因为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这把金刚伞是现在几人身上唯一的一件能够抵挡住拜月鳝毒液的物件,就算林墨说这拜月鳝已经用尽了毒液,可是那也仅仅是他自己的猜测而已。万一林墨猜错了,那么今天他的一条性命怕是就要断送在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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