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一到晚上,四爷家此起彼伏的惊恐喊叫声,成了炒面胡同的里的特有交响曲。
医药都不管用。黑四爷给心腹们说了,他的徒子徒孙们也献计献策,请来了白云观的道士、大觉寺的和尚和雍和宫的大喇嘛、白衣庵的尼姑,有些凑趣儿的还想把北堂、东堂、南堂的罗马天主教、俄罗斯东正教、英国国教会和美国新教的牧师神父一起请来,摆个安天大会的场面,什么妖魔鬼怪那还不是一起清除。
这位提议的让黑四爷赏了两个嘎嘣脆的大耳光————放屁!!洋人的佛爷能管中国的鬼??!!
请来的这些和尚道士,屁用没有,还白吃白喝了好多天。有看风水的说了————四爷这是招惹了邪魔,赶紧搬家吧。
又让四爷打了一顿,扔出去了。姥姥!!爷辛辛苦苦积攒的家业,还能让小鬼儿给废了?!
到了5月初,被足足折腾了一个月的黑四爷饶是身强体壮武艺高超,也被烦的束手无策、心乱如麻、虚火上升、坐立不安了。
嘴上起了一大片水泡,急的!
到了5月初八这天,来的客人少了些,黑四爷正在家里看着下人给王夫人熬药,门口有人来报——四爷!有客到!帖子递进来了!!
”这他妈什么时候了,叫他们都滚蛋!!谁再来问,就说我不在!老子一把火烧了这院子,别人也甭惦记!“
下人吓得吐着舌头走了,不一会儿,又回来了。
:爷,他非要见您,说是郑学士的管家。
"郑学士?!这。。。。。”黑四爷沈着脸盘算着,最近家里家外不安宁,没让人送东西去啊?
可是人家主动上门。
“请进来,书房请茶!!”
这正是,好人自有好人救,恶人自有恶人磨!!!
郑五哥进了书房,一身细布半截身大褂,浆洗的干干净净,黑四爷赶紧往上座让,五哥点点头微笑着坐了下首的椅子。
不待四爷开口,五哥道“我们听说尊夫人身染恶疾,久病不愈,特派我来过府问候大安。”
听郑五哥一开口,黑四爷心里就赞叹不已)————瞧瞧人家一个下人,说话比学堂里的先生还斯文,自己手里这帮徒子徒孙,就知道搂钱,能说上心里话的,一个没有!
”黑四不敢当呵呵呵,这会子事,把老子。。。我也闹了个糊涂,不瞒你老弟说,我在江湖行走多年,也是经过见过的,可这会真褶子啦!!药石难救,神仙不来。这可咋办呢!请老弟回去跟学士公请教一声,有啥破解的办法??“
黑四爷摊着双手,愁容满面,倒显得很是真诚。
“这是我们老爷特特交待我的,没有别的奉送,这面镜子,请四爷得便儿在夫人卧室里挂上,面儿冲外,至于其他的,我还得回去禀报,我们老爷说了,自己是一介寒士,没有那么多的礼物好给,再说跟四爷不算朋友、更不是亲戚,不过,尊夫人在京城的善举是众目所归的,能尽一份力,他老人家自然要帮一把。”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布小包,打开之后,是一枚巴掌大小的方形铜镜,古色古香,红绿斑斓,上面雕绘着云气神兽,黑四爷虽然看不懂,可知道,这东西,是难得的古物!
黑四爷站起来一抱拳“大恩不言谢!!黑四不敢跟翰林公攀附,只是翰林公知道的多,求他老人家给指条路子,黑四感激不尽而来!~“
俩人在书房里谈了很久,黑四爷实实在在竹筒倒豆子一样,把闹鬼一世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郑五哥听了,咂咂嘴,谨慎的起身去了。
黑四爷看着镜子,不由得心生敬意————还是人家读书人,真够朋友!
吩咐人赶紧挂在卧室床头上,黑四爷还是不敢放心,继续折腾着救人。
可煞作怪,自打挂了这枚镜子,王夫人虽然还是整天昏睡,可气息慢慢悠长,每天也能睁眼说几句话了。
那个诡异的白影子晚上出现的次数,也减少而来很多。
黑四爷一看郑学士的古物管用,知道这条道儿有门儿,赶紧派人去学士府请教。不料,门上回话——郑学士去西黄寺跟大喇嘛参禅去了,不知道啥时候回来。
妈呀!这不是火上房没人管了吗。气鼓鼓的黑四爷只得再请高人。
那当儿,京城是私人办报,就黑四爷这么有名的大人物,家里出的邪乎事儿,加上大报小报一个劲儿添油加醋的猛吹乎,搞得四九城都嚷嚷遍了。
连炒面胡同里的老住户,也被搞得疑神疑鬼。
7天之后,一个下午,黑四爷正唉声叹气的准备吃晚饭,外面家人匆匆来报———四爷!!学士府来人了!
”快请!!!“盼星星盼月亮,救星来喽!
还是郑五哥来访,黑四爷没来得及寒暄,五哥郑重的说——明儿我们老爷,要亲自来过府探望,不知道方便不方便,老爷最近在西黄寺参禅,因而特特让我来说一声。请四爷届时屏退闲杂人等,老爷喜欢安静。。
啊!!郑学士亲自来!!吃了定心丸的黑四爷高兴的想吼一嗓子长坂坡了!!
送走郑五哥,黑宅可就乱套了,下人们谁也没见过主人这么殷勤的管理过家务,就连前年请他干爹尔大人来吃酒,也没这么大的阵仗。
”你们几个,拿我的帖子,立马儿去韩大爷那里,借十几盆花草摆摆!要最好的!跟他说,他要是不借,就是不认我这个老兄弟!赶明儿我在正阳楼摆席面请他!”
“你去德兴源茶庄,就说我黑四说的,要他们把卖给小皇上的今年茶叶来2斤,钱记在我的账上,要是少一个茶叶末子,哼哼!!”
“你去南城找于三叔,就说我拜上他,请他在南城的干鲜果品盘子里,挑今年最好的送来,各种都要,别嫌多!”
“你俩加上后院厨房的,赶紧预备八珍席,不要虚套子,来点拿手实惠的!”
”你去稻香村看看,就说我说的,让他们把明儿早晨第一锅点心,全送到咱们家来!不管什么样的!“
“你去东交民巷德国公使馆拐弯儿,路南边那个卖洋货洋烟的铺子,带足了钱,甭管东洋西洋还是南洋各国的烟卷、还有洋人抽的那种小罗卜卷(雪茄)买来,要最贵的!归来路过孙家烟铺,去买几斤西边产的叶子烟,还有南边的水烟,你看着买。甭替你四爷省钱!!”
“天儿热了,你俩,去双合胜和致美斋,把啤酒、洋酒和果子露都买些来,记账!!去东安市场那个洋酒店,把能买到的洋酒什么什么士忌、荷兰水、香槟、什么诗都买些来。哦,还有汽水儿,来10箱!“
”剩下的人,管家带着,把全家必须收拾干净,有一点儿灰,我打断他的腿!知道谁要来了?郑学士,人家是大翰林、大名士,是我们黑家的荣耀,明天都把嘴上带个勒子!谁要是冲撞了他老人家,我拔了他的皮!“
饶是这样闹得昏天黑地,全家上下一宿没睡,黑四爷还是觉得那里不妥贴,连早饭也没吃,带着人把自己的书房、客厅描花样一样细细打理。
”这个画不好,把他们送我的那些挂起来!那座屏风太俗,换成太太房里那个,对。左边那个青花瓶子扔到后院去,换个五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