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下众人全老实了,面面相觑不敢上前,托着人的那六位,也忍不住摊在地下。
赛霸王亲自蹲下细看——一个左眼被一根儿啃光了肉的鸡爪子刺透气,一个右眼被一根
啃光了肉的鸡腿骨刺透了气,剩下那个聪明点没敢露脸的,直接让一根鸡翅骨头从前额
穿进去,三人都是脑浆子飞溅,暴死!
“大哥!我看、看这里不是好地界,咱们、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是啊,这可透着邪性啊。京都四大凶宅都没这么个凶法呢!咱们这些人,还不够他一只鸡杀得!”
。。。。。。。
去他娘的!不对,这不是什么妖魔鬼怪,看来,今儿是碰见硬茬子啦!赛霸王顿时勃然
大怒,好嘛,什么牛鬼蛇神的敢在爷的一亩三分地上撒野,今儿要是不拿出点手段来镇
住宅院里的人,光自己带的这帮兄弟手下,也得把自己笑化了。
可、可这连面儿都没照见,到底是谁呢??京城里凡是练家子,赛霸王都有所耳闻或者
熟悉,没听见说有这么厉害的高手,拿鸡骨头杀人的。
“都他妈别吵吵了,我亲自来。娘的,我还不信邪啦!里头的人听着,不管你是神是鬼
是妖是魔,大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赛霸王就是我!你一个江湖草辈,偷偷摸摸藏在暗
处偷袭我们,算不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别藏着,出来!咱们单打独斗,一局论输
赢,不然,大爷就笑你是没胆量的毛贼草寇!小丫头养的,今儿爷爷让你瞧瞧,什么才
是真功夫!”
赛霸王一头嚎了几声,也是给自己提气,再看他紧了紧腰带,脱了外褂,露出一身精壮
的黑缎子短衣,一猫腰、一跺脚,“起!”
像只狸猫般轻盈,纵身一个燕子抄水,已是飞身上了墙头!
“好!好功夫!”下头几个徒弟赶紧为师父喊好,
“瞧瞧,这才是几十年的真功夫!”
众人顿时士气大振,忘了当街上躺的四具死尸。
赛霸王当然不含糊,这些年尽自吃喝嫖赌,可功夫一天没落下,但见他猫腰低头,展目细看,仿着偷袭。
可后院这里,还是四处阴呼呼静悄悄的,没有什么声响。
“咦??”赛霸王觉得奇怪,怎么又没事了?探身刚要走动跳跃,嗖!嗖!嗖!几声急
促的声响早已破空而至!
下头的众人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只瞧这位赛霸王,在墙头仿佛跳起了大神儿,两只手上
下左右挥舞着,身躯扭动,脚步虚浮,诡异到了极点。
没有一袋烟的工夫,就听“喔!”的一声惨烈呼声,再看,赛霸王丈二身高的庞大躯体
轰隆噗通通掉落在地,满头满脸满嘴的鲜血,一脑袋鸡皮、鸡骨头和鸡杂碎。
手下人等赶紧过来救护,有机灵的拿衣襟给他擦擦脸再看,果不其然,赛霸王早没了刚
才的嚣张气焰,五官扭曲、满脸惊恐,呜呜呜说不出话,嘴里鼓鼓囊囊塞着什么东西似
得。
机灵的徒弟大着胆子伸手掏摸了半天,掏出个东西——一根只咬了几口的肥嫩嫩的鸡腿!
这鸡腿,一掏出来,快憋死的赛霸王噗得吐出一大口鲜血,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脸色蜡
黄、气喘郁郁,挣扎着站起来:“兄弟们。。。。。。快、风紧。。。。。遛顺子。。。。。”
好嘛,一看连一向在四九城威名赫赫的赛霸王都败的如此草包,这些毛贼早就胆战心
惊,连死尸都不管了,两个徒弟架着赛霸王,就要撒丫子逃跑。
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只能墙内呼啦啦又起了一阵风,嗖!从墙上飞出一条人影,鹅毛般轻飘飘入人群里,还没等有人反应过来,快如鬼魅的闪了几下,飞鸟一样跳跃飞纵,手里不知拿着什么物件,给小胡同里的众贼们一人捅咕了一下。
就听不大的小胡同里,噗嗤咔嚓、噗嗤咔嚓,一片炸了营似得叫喊:“哎呀我的妈!我的腿!”
“亲娘啊,我日他姥姥,额。。。。。。我身子动不了啦!二栓子救我!”
“救个屁啊,我、我的胳膊折了!!哎呦,娘啊,闹鬼了,大家伙儿快跑吧!”
众人都屁滚尿流、抱头鼠窜,有的没跑几步就被不知名的东西扫着脚踝、胳膊或者肩膀,噗通摔了个结实,再想起来,身上像是压了个大磨盘,动弹不得!
“日他大爷!”赛霸王提着气,吐了半口血嚎叫一声,甩开身边俩架着他的徒弟,看见
黑影过来,忍痛运气伸手,就想往上冲,今儿这事丢脸丢大发了,直接把他十几年的老
脸都丢到姥姥家去喽,非要拼命不可。
没等他的三十六路小擒拿手使出来,身影飘到,快如闪电般击倒了他身边俩徒弟,对着
赛霸王庞大的身躯轻轻一点,就听“噗”的声,像是谁放了个响屁,赛霸王嗷一声倒地
疯狗一样打滚,影子还不罢休,像是伸了手,在赛霸王肩膀、腿上轻轻抹了两把,
“咔吧、咔吧!”几声脆响,“啊!”再看赛霸王已是疼的全身战抖,两眼一翻,晕死
过去!小胡同里的众贼人,竟然一个没跑了,全都摊在地下又哭又叫。
黑色影子趁着天黑,吐出嘴里几块鸡骨头,纵身飞上墙头,三指噗得声插进砖墙,从墙
头直直拉出块砖头,对着前院还在警戒的几位青帮豪杰身边的灯笼唰的甩了过去。
噗!
正好打灭了一只灯笼!这可把前院提心吊胆的众位吓坏了,哐哐哐敲响了铜锣:“赶紧
的!快去后院后门那边,有贼进来啦!快着啊!!”
前院的老少豪杰提刀拿剑呼啦啦纵身飞速往这边赶,连黄汉昌和黄汉恒都面无人色,领
着仆人出屋查看。
远远地,方才追贼人的敬茶们也觉得不对劲儿,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没命的往回跑,那
黑影看看两路人马到来,踩着砖墙轻飘飘如浮云般消失了。。。。。。
后院门打开,院子里的老少豪杰们一瞧,嘿!!胡同里炸了营倒了一地的彪形大汉,还
躺着个半死不活身高丈二的黑大汉,胡同口敬茶小队长呼哧带喘拎着腰刀也来了,正好
来了个两头儿堵,竟是把赛霸王一干人等全部拿下!
敬茶小队长感激不尽,对着众位老少豪杰连连抱拳拱手:“幸亏诸位在此保护,不然,
我这差事可要砸锅喽!诸位别忙,我派人回衙门报告,等候处置!来啊,把地下这些小
贼有一个算一个,全给上刑罚!”
敬茶们高兴了,毕竟抓住了全部歹人,又是实实在在的功绩,上头不得重赏??因此,
都把腰里带的三指粗的铁链子哗楞楞绕开,一人逮一个,上了刑罚,这铁链子,大清国
那会儿,就是“王法”的象征,谁敢不尊,就是违抗王法,立即拿下。
这头的青帮豪杰们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又推辞又纳闷,人不是我们抓的啊!哪里
还推得开??
不多时,九门提督、敬茶总署和善王府都派了人来,善王爷的侍卫骑着高头大马,举着
王爷的令牌高喊“奉王爷谕!今晚拿贼都是好样的,王爷有话,诸位都有重赏。一干人
犯,光天化日竟敢在京城之内、天子脚下抢掠良民,实在可恶,命全部拿下,交敬茶总
署关押,先期每人杖责40大板,待王爷亲审!”
“遵命!”青帮、江湖的老少豪杰还罢了,纷纷退回内院警戒,外头的敬茶、密探们高
兴坏了,捡了个天大的功劳,王爷这赏赐还能少了??纷纷打千儿领命。
黄家这边旗开得胜,可在东直门外大街上的青帮大把头、大虎、三虎可是急坏了。
到了晚上快八点了,城门都快关闭了,几路撒出去的人马,都纷纷来报:丝毫没有发现
绑匪的消息!
“难道他们见咱们这么大的声势,吓得不敢来了??这、这可急死人了!大哥,不成我
出去看看吧。”三虎急的摩拳擦掌,大把头也有点坐不住了,明摆着,京城这儿他是地
主,混了几十年,总不能让外地来的兄弟们看笑话啊。
大虎沉着脸:“坐下!看你这个沉不住气浮躁毛糙的样子,哪像咱们江湖人??既然京
城的兄弟安排的好了,咱就得跟着行事,坐下!不然我怎么叫你二哥在山寨看家呢?他
要是来,还真看不住你。这事儿本来就得看机会,万一操切行事,咱们损失点金银是
小,你孙哥的性命不保!”
看看大哥发火,三虎蔫头耷拉脑袋,坐了椅子上,狠狠的从靴子里抽出一把雪亮的匕首
在手上转来转去。
大虎问大把头:“兄弟,你看,是不是那里出了纰漏??咱们计划的应该不差吧??”
大把头手里两个大铁球转的越来越快,思索道:“老哥,不瞒你说,这事儿只要是在京
都,跑不出去咱的手心儿,连花子帮的和杆上儿的兄弟们,我都布置过了,就算咱们帮
内的兄弟们失察,可花子帮、杆上儿的兄弟可是四九城到处都有,无论东西南北哪个城
有消息,哪怕半只苍蝇飞过,也瞒不了他们,虽不敢说天衣无缝,却也十拿九稳吧。再
说,那三个小毛贼也不该有那么老大的神通,能瞒得住咱们呀。不过。。。。。。都这
个时辰了。。。。。。我再派人去其他几个城门瞭瞭!来啊!”
闻言,过来几个机灵的小徒弟垂手肃立。
“你们几个,立即传我的话给城内、外的兄弟和花子帮的兄弟们:东城、东直门这边松
一些,南城、西城几个城门口,再添补几个人去盯着,只要看到不寻常要出城的人,人
盯人给我盯死了!再派人来报信儿,有发现的,多给银子拜谢!”
“是!”
几个小徒弟匆匆下楼去传话。
晚上八点钟。
大虎、二虎着急,其实青帮大把头内心更是焦急如火,两位山东来的兄弟不知道,他对
京城内外的规矩可是门清儿——万一再找不到人,今晚换人这事儿,恐怕要泡汤,因为
城门就要关闭了,城门一关,再要是想进去出来的报信儿,可就比登天还难喽!
原来,当年这座北京城,那是大清国第一座固若金汤的天子首府之地,别说金元明清四
代定都于此,也不说城墙高大厚重到了极点,就说这京都警戒的规矩之大、守卫关防之
严密,也是天下第一!
单说城门和钟鼓时辰,就有外九内七皇城四,九门八点一口钟的说法。
顺治爷那当儿,初临中原,海内震荡,兵匪多乱,顺治爷亲政之后,便亲自定下了规
矩——大内紫禁城和皇城守卫,皆由上三旗的禁军、内务府的包衣三旗警卫和护军营、
亲军营负责,按钟点关闭皇城四门,内城由各旗分别防护,还设立城门领,专门守护城
门。外城治安、警卫,则交给九门提督步军统领衙门,由下五旗、汉军旗和绿营兵守
卫。
城外边西山、北苑、南苑一带,又驻扎了数万八旗劲旅,专门在外防卫京师。
因天下初定,为防止京都有大变,顺治爷还下旨在西苑白塔山上,设置了几尊信炮,一
旦京城内有变乱,由皇帝派人手持赤金的令牌,去白塔山上放炮发信号,皇城、内外九
城的城墙上,各有信炮,接到白塔信炮,都得放炮相应,随后,侍卫们再手持由御前亲
自发下或是镀金、或是楠木的开城信符,跑到内外各城门跟守军的信符对照合符,一旦
对照无误,就得开城门接应城外大军。
城外大军一旦接到信炮消息,必须第一时间由各军统领、各旗旗主带领亲兵、各营兵马
立即从相应的九门各门入城,城内王公亲贵大臣必须带领家丁、各衙门主官带领衙役兵
丁,各按照预定方位守卫皇城禁门,统领、旗主和大臣们,齐集午门外五凤楼下,听皇
帝亲宣调兵遣将,指挥兵马或是平叛、或是平乱。
其实呢,这套规矩从定下来那天起,就一次也没有用过!无论是康熙爷初年诛鳌拜、杀
吴应熊,还是雍正年间的九王夺嫡之乱,都是爱新觉罗氏或是对付奴才,或是一家子闹
家务,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大变,即便是到了晚清时期,咸丰皇帝对付长毛、同治皇帝
对付捻子,这套家法也从没起到任何作用,只是记载在《大清会典》和《禁城白塔信炮
则例》里罢了,毕竟当年大清气势昂扬嘛。
跟天安门里的登闻鼓一样,就是个摆设罢了。
可是,九门关闭的钟点和警卫规矩,自打顺治爷定下来,除了到十分喜好标新立异的乾隆爷改过一些,其余的规矩,就一直代代相传,成了死规矩。
这死规矩,就是听钟鼓开关城门。
老年间把一夜分为五更,每更次为一个时辰,就是西洋说的两个小时。顺治爷定规报时
方法为:定更及亮更,皆先击鼓后敲钟,其二至四更则只敲钟不击鼓。
乾隆爷改为只在夜里报两次更,每晚定更(即一更,19点—21点)和亮更(即五更,3
点—5点)先击鼓后撞钟。
定更时钟声响城门关,四九城的交通断绝,这时候,您该回家回家,该上板儿关门就上
板关门,称为“宵禁净街”;五城巡察御史衙门的御史老爷和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老
爷,都该上夜班,巡街的巡街,查夜的查夜,谁要是犯了夜、在大街小巷闹事,不论何
人,直接奉命拿下,关到巡察御史衙门里,俗称叫——蹲号子。当官儿犯了夜,受罚更厉害,被都察院一本奏到御前,万一这天赶上万岁爷不高兴,您就等着丢官罢职呗!
亮更时,钟声响城门开,就是所谓“晨钟暮鼓”的说法。钟鼓楼击鼓和敲钟的方法相
同,俗称:“紧十八,慢十八,不紧不慢又十八。”如此两遍,共108下。这个108声代
表一年,因为一年有12个月,24节气,72侯(古人把五天称为一侯,六侯为一月,一年
七十二侯),也有的说,108是代表36天罡、72地煞,加起来108,表明北京城是天子所
居的圣地,皇上是北极紫微大帝转世临凡,由天罡地煞众星宿围绕护佑的意思。
按规矩呢,外城九门,在八点二刻钟就关上一扇门,到了九点整,全部关闭,内外戒严,兵丁晚班上岗。
此时,要开城门,只有两种特例——其一,是由皇帝亲自颁布谕旨,命领侍卫内大臣或
是御前大臣,手执由御前下发的镀金合符,由九门提督陪伴,叫开城门。
其二,则是西直门城门,专门为大内御膳房的水车开城门一次,因为皇上喝的是玉泉山
的泉水,来去一趟也得半天工夫。
其余不管是各省发生重大变故,还是边关紧急军报军情,必须在城外停留,由城上放下
个大筐子,把军情、奏本连带报告人,拉拽上城墙,再由专人陪送,入皇城,报告人在
皇城外留候,禁军管带将奏本、军情由紫禁城门缝里递进去,交外奏事处,外奏事处首
领太监,再交内奏事处太监,送达御前开拆处置。
这套眼花缭乱的规矩,执行了200余年代代不替,也算朝廷尊之有效的一项铁规矩。
青帮大把头看看八点过了,万一再没消息,城门一关闭,内外消息全部隔绝,不知道人
家的根底,八王坟那里可难说不测,来了还好说,毕竟是荒郊野外,动手什么的都好
办,可来不了,孙公子换人这事儿就黄了,谁知道后头还出什么幺蛾子?!
幸而晚清朝廷制度逐渐漫漶,八旗禁军都不中用了,规矩也慢慢变通,有些个有钱人或
是亲贵,有时候花俩钱给守门的小官,总算能趁着钟点,晚一点进城。大把头想了想,
抽出一张100两的银票,叫过一个小徒弟:“你带上我的帖子,看看今晚东直门是哪位
老爷当差,就说是我的意思,可能有点事麻烦,请他缓几刻钟关城,九点二刻我没过
来,请他照例关门,等办完了事,我在会贤堂有请!”
小徒弟匆匆去了。
到了八点二刻,外城九门兵丁开始关闭半扇城门了,这当口,由打右安门这儿,来了三
个人,押着两辆水车,这水车车厢都是新木头的,半人多高,铁箍擦的铮亮,每辆车前
头一匹大叫驴拉着吱吱嘎嘎到了城门口,三人都带着大草帽子,遮住半个脸,一身短打
扮,也不说话,赶着驴车往外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