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8日,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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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全圓佑暈忽地睡著了,這次是真的睡著,金珉奎則是睜著眼睛整晚沒睡,盯著懷中人傻笑,直到清晨的曙光蔓延進房間裡。
他的陽光妖精還在睡呢。
「嗯……」全圓佑抽動了一下鼻頭,慢慢睜開眼。
「早安啊,哥。」
全圓佑楞了好一會,記憶開始重組,然後臉變得通紅無比,連忙縮進金珉奎的懷裡。
「哥這是答應和我在一起了嗎?」他輕笑著,全圓佑始終不肯抬起臉,但還是點點頭。
「我愛你……」金珉奎輕吻著他的額頭
迷濛的,他感覺全圓佑靠近自己的脖頸蹭著,有時候又用軟唇輕碰。
「好像在作夢……」他咕噥著。
兩人就這樣懶懶的,時睡時醒,輕吻著彼此,訴說甜蜜軟嚅的耳語。
「該起床了……」全圓佑瞥見床頭的鬧鐘,已經指向七點。
「今天公休吧。」
「傻啦?今天是手作花圈第一天上課啊。」全圓佑好笑的捏著對方的臉。
忽然,一陣大力地拍門聲從外面傳來。
「怎麼了?」全圓佑連忙下床跑出去,看見崔勝澈站在店外不斷揮手。
「哥?」跟著跑出來的金珉奎往口袋裏掏著,才發現自己手機昨晚關了。
「金珉奎!你快出來!」
崔勝澈喘著氣:「呀,你,幹什麼關手機啊!」
「發生什麼事情了?」金珉奎不解地被崔勝澈抓住手。
「趕快叫計程車去首爾市立醫院。」
「金大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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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珉奎阻止了想要跟去的全圓佑,只帶著手機錢包就搭上計程車。
那臭老頭,不是還好好的把自己給丟到克拉街嗎?
車子駛離了克拉街,駛離海岸線,回到了車水馬龍的市中心,讓他窒息的地方。
他並不是第一個到醫院的,還有許多時常在父親辦公室走動的經理、董事們。他認得這些人,獨自創下龐大集團的父親,只有他這麼一個獨生繼承人,所以這些人早就對自己虎視眈眈。
最放蕩的時候,這些人可沒少在父親面前講過自己壞話。
金珉奎強裝鎮定,換上好久沒有用的冷酷面具。
「金少爺。」幾個中年男子規矩地朝他鞠躬問好,他只是淡淡的點頭致意,隨即走到正在說明病情的主治醫生面前。
「我是他兒子,有什麼事情跟我說。」金珉奎不著痕跡的把幾個正在「關心」病情的人擋開。
主治醫生倒沒有什麼情緒反應,彷彿對這種生態習以為常。
「胃癌末期。」
金珉奎像被雷打到一樣呆住了。
他知道父親的身體並不算健朗,只是偶爾胃發疼,但不知道嚴重成這樣。
「珉奎少爺,」被擋開的其中一人不悅的推眼鏡:「您是與社長最親近的人,怎會完全不知情?」
「我……」
「社長病倒的時候您在哪裡呢?」
面對排山倒海的責難,金珉奎瞬間覺得自己好渺小好孤獨。
他其實不討厭自己父親,只是關係有些裂痕而已,但他不想失去他。
他氣父親因為工作的關係沒有好好陪伴母親,但自己何嘗不是沒見到母親最後一面?
「少爺,您似乎沒辦法承擔集團的責任呢……」
手術室的燈滅了,病床被快速推出來,金珉奎只來得及撇一眼。
他威嚴的父親,什麼時候變這麼瘦弱了?
有人從走廊另一邊緩緩步來,是家裡的老管家,印象中老管家是個唯唯諾諾的老人,但此時卻帶著不容反抗的嚴肅。
「諸位請回吧,老爺交代過,除了少爺外,其他人沒有他的允許不能夠跟著進病房。」
董事經理們顯然很不屑,甚至有幾個年輕點的想對老管家出手。
老官家迅速拿出手中的文件以及錄音筆。
「這是社長親手簽下的指定代理,有法律效益的,如果不滿也請容我錄音拿給社長聽。」
金珉奎跟著老管家到了頂層的VIP病房。
「社長的胃癌大概是從去年開始的,不過他交代我絕不能跟你露餡。」老管家看著病床上熟睡的男人,輕嘆了一口氣。
「他總是跟我說,欠你和夫人太多,也不知道怎麼還。」
「醫生說他只剩下半年。」金珉奎握著拳頭:「這死老頭……」
「社長說,集團的命運全權交到你手上了。」把黃色文件放到金珉奎手中:「社長從以前就想好,一但有意外,這個集團就交給你。」
「我?」
「少爺可以選擇放棄或者接下社長的職位,」老管家恭敬的說:「如果您選擇接下來,社長已經選定了幾個值得信任的代理,您會立刻被送到美國的商學院學習,等到修業完畢,這個集團就正式由您營運。」
「請好好思考吧。」
金珉奎想起集團剛起步的時候,自己還是小學生,母親還是那樣美麗喜愛攝影,親為了找尋餐飲經營的靈感,經常帶家人出國遍嘗美食。
父親總是會認真地邊品嘗邊做紀錄,認真地與主廚討論,母親則是安靜坐在一旁為父親拍照記錄。
回到旅館,當他已經睡著了,父母還在徹夜討論。
那是他最快樂的歲月,如今只剩下幾張泛黃的照片可以懷念。
他靜靜趴在床邊,恍惚間夢見了母親牽著他在巴黎街頭散步,黑貓在他的腳邊撒嬌,父親在遠處的咖啡店朝他們揮手。
走進咖啡店,卻變成花疫室的模樣。他看見正在討論設計圖的順榮哥跟知勳哥,正在跟碩珉聊天的勝澈哥,正在討論化妝品的林河娜跟朴寶恩,還有……
啊,他美麗的妖精,他的圓佑哥。
他深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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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一整天沒進食讓他頭昏眼花,於是起了想去買點食物的念頭。
他一打開門,卻發現熟悉的人影站在門外。
「圓佑哥?」
看起來是剛下班的樣子,圍裙也沒脫,顫動的眼神直直地看著自己。
「珉奎,你……」
不顧旁人的眼光,金珉奎狠狠把他抱進懷裡,然後默默流下淚。
金家社長醒來的時候,看見的是自己久未碰面的兒子還有另一個漂亮的陌生少年。
「呀,終於想到要回家?」他啞著嗓子說。
「胃癌就給我乖乖躺好。」金珉奎也不甘示弱地回嘴。
即使剛動完手術,金社長的眼神還是非常銳利。
「這位是?」他撇看著全圓佑。
「啊,伯父好,我……」全圓佑連忙鞠躬問好,卻不知道怎麼接話。
他要說什麼?眼前這人可是金珉奎的父親啊,擁有至高權力的金社長。只要一句話就可以拆散他倆的男人啊。
「他是圓佑哥,在克拉街非常照顧我的人。」金珉奎輕輕把他往後面拉。
「是嗎?」沒有太大的情緒起伏,雖然不太有力氣,眼神卻跟金珉奎一樣讓人不敢直視:「真是謝謝你照顧小犬。」
「啊,沒,沒有的,您不用放在心上……」
「圓佑哥,幫我買些水果跟水上來好嗎?」金珉奎輕聲說。
看著全圓佑急急忙忙地跑出去,金社長笑了起來。
「呀,一個多月不見又勾搭上新的?」
「我不懂這個文件的意義。」金珉奎沒有正面回答,拿起床頭的文件晃了晃。
「我想退休了。」
「所以你打算讓爛攤子給我收?」
「不是爛攤子,這個集團好歹有你媽媽的心血在裡面。」金社長瞪了他一眼:「我是活不久了,這集團除了你,我不想交給其他人毀掉。」
父親忙到不見人影,母親身體每下愈況,也是母子關係最親密的時候。他想起母親常拿著許多從前去旅行的照片,還有一些兩人年輕時的照片和他說故事。
『我們最大的願望就是開很棒的餐廳。』
父親是開了餐廳,還一家開過一家,變成全韓國最大的餐飲集團。
他卻離父親越來越遙遠。
「接下吧,珉奎。」嗆咳了幾聲,金社長還是強硬地把身子支撐起來:「想想你媽媽也想想我這個不重用的老頭子吧。」
「這裡才是你的家!」
金珉奎沒有回答,按照他的個性可能老早就回嗆了。但他沒有。
他知道自己對父母放不下的依賴和愛,他也懂這個集團是父母的希望與辛苦結晶。他愛父親,愛母親,也愛這個他們建築起來的王國。雖然他曾經想逃離,但他知道自己終有一天會回來。
但是半路殺出他從來沒想過的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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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圓佑摀著嘴,還不忘抓著手中的水瓶以免掉到地板上。
珉奎啊,你為什麼不反應呢?說你要留在克拉街,開你的工作室。
「可是我這樣很自私啊……」
不是八點檔的男主角,可以拋棄一切只為和女主角過幸福快樂的日子。
他不要金珉奎拋棄他的家人,卻也不知道怎麼治療自己被撕碎的心。
不寫也沒關係但我還是寫了小劇場//
碩馬:嗚嗚嗚嗚嗚嗚
呼吸:嗚嗚嗚嗚嗚嗚
烏雞:(吸鼻子)燦啊你出來我們談談
燦尼:冤枉啊我只是把事實寫出來而已你們哭P啦啊啊啊啊
(燦尼表示清水也不行虐一下也不行我不寫了哼
其實這章想表達的就是
很多時候談戀愛啊看愛情劇好像兩個人相親相愛你死我活就是美好結局
但其實生養我們的父母?朋友?難道這些感情在愛情面前都是可以拋棄的嗎?
恩就是這樣,我準備去二更了(躲
今天克拉街罕見的下起雨。
金珉奎五天前去了一趟首爾,原本說是禮拜一回來,但已經超過了三四天還不見人影。
「說是工作臨時增加了。」徐明浩也只是聳肩。
李燦看著忙裡忙外的全圓佑,也不知道怎麼開口。這種下雨的日子,真是會發生不好的事情啊。
今天特別沒靈感,做完婚紗店的工作,去Pure蹲一下,去萬事美好找勝寬哥聊天,每一家能去的店都晃了一圈,李燦才小心翼翼地進了花疫室。
「今天怎麼沒寫呢?」全圓佑拿著空杯子站在他面前溫柔的笑著。
「啊……」李燦猶豫了一會:「哥,珉奎哥他……工作忙吧?」
「是挺忙的。」全圓佑嘆了一口氣:「忙也好,代表他很受歡迎。」
「可是這樣常常看不到哥,沒問題吧?」雖然知道自己挺雞婆,但李燦還是很擔心啊。想到自己的爸爸雖然工作忙,但一定會準時回家吃晚飯。
「燦啊……」輕輕抓了一下李燦柔順的黑色頭髮,全圓佑搖搖頭:「有時候大人的世界是很現實的。」
越晚雨下得越大,客人走了,燦回家了,碩珉也回家了,全圓佑看著空蕩蕩的咖啡店沉沉地聽著外頭的雨聲。
有人開門走進來,全圓佑將手上的水漬抹在圍裙上,扯著笑容張開雙手。
「工作辛苦了。」
「哥。」疲憊的男子輕輕靠著他,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告訴你一件事情。」
「我的作品又得獎了,然後老師說……讓我去巴黎受訓,以後可以在那邊直接工作。」
「恩恩,珉奎很棒呢。」
「可是我不想離開哥……」
「這是很棒的機會啊。」
「……雖然我好想去……」
金珉奎靜靜地睡著了,全圓佑才敢偷偷掉下淚水。
我說不要走,是不是又絆住你了?
我是深根在這裡,走不動的花,但你是不是也被花莖纏繞而無法動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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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9日,深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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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倆沉默了許久,久到金珉奎都忘記全圓佑去幫自己買水果跟水了。
「在猶豫吧?」
金社長緩緩嘆了一口氣。
「是那個孩子嗎?」雖然只看過對方不到五分鐘,但他聽崔勝澈說過,是個老實又安分的孩子,雖然沒爹沒娘卻一個人撐起一間店面。金社長心想,可比那些糾纏不休的女孩好多了。
「如果他願意的話,金家也是可以資助他跟你一起出國,到時候啊,花店什麼的他也不必擔心,以咱們的財力不會撐不起……」
「你當年也是跟媽這樣說的吧?」
金珉奎打斷父親的話:「你有想過這個集團真的是媽要的嗎?」
「當然,我們可是走遍世界各地辛苦創立這個集團!」面對兒子的質疑,金社長脹紅了臉:「我們是苦過來的!集團撐大了,你媽跟你日子也好過了,難道不是我們共同努力的結果嗎?」
「她要的不是一個不回家,連生病都不來看她的丈夫!」
母親生病的期間,連拿沉重的相機都很困難,但又喜歡叫兒子把鎖在櫃子裡、用底片機拍的照片拿出來回味。
『爸爸又不回來了?』他埋怨的趴在床邊。
『哈哈,他也是在為家庭努力啊。』母親的笑容總是充滿悲傷與諒解:『爸爸媽媽剛交往的時候,就說好要一起開餐廳呢。』
「媽從來沒怪過你,他知道這個集團是你們的心血……」金珉奎哽咽地捉著床緣:「可是媽真的要這個嗎……」
為了夢想錯過家人,他自己也嘗過這樣的痛苦了。
「拜託你,爸,我已經錯過媽了也差點錯過你,我不想再錯過……他……」
金社長記憶裡,除了妻子出殯那天,他再也沒看過兒子哭著求他任何事情。
「圓佑哥的夢想,我的夢想跟媽的夢想,都不是很大啊……我們只是想跟愛的人好好生活……」
他還在尋求一絲希望,讓他保住父母的夢想也保住自己的。
金社長看著兒子泣不成聲的模樣,深吸一口氣,卻也不知如何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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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明天是我的校慶表演……』
『老公啊,明天是珉奎生日……』
『爸爸,你看我第一次拍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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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明天要出差……』
『抱歉啊,明天要開會,我會送蛋糕跟玩具過來的。』
『很好很好,放著爸爸晚點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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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媛啊,妳看,餐廳又要在香港開分店了!』
『啊……很好啊……』
他忽略了妻子笑容背後的疲倦與桌上早就冷掉的飯菜。
『珉奎啊,聽說你考試拿第一名了?爸給你買了玩具。』
『啊,可是……』
可是,我的照片,你還沒看過。
「珉奎啊,爸問你。」金珉奎抬起頭,看著父親花白的鬢角隱隱顫抖。
「你在克拉街,快樂嗎?」
啊,很快樂呢。
我用攝影幫助了大家,每天在圓佑哥的店裡打轉,喝碩珉泡的咖啡跟奶茶,偶爾勝澈哥會打包麵食給我們吃。
在夫人您好偶爾被知勳哥暴打然後跟順榮哥一起惡作劇。
花疫室嗎?其實跟首爾的連鎖花店比起來一點也不華麗,客滿時也容納不到三十人,可是……
「我很滿足,因為那裏有圓佑哥,有大家。」
「哥不能離開花疫室,那是他唯一的東西。」
花要是離開自己的溫暖空間,只會悲傷枯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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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袋裡的手機開始強烈震動。是李碩珉。
『珉奎!』李碩珉的聲音聽起來非常急迫:『圓佑哥呢?他沒跟你在一起嗎?』
「咦!我剛剛…」該死!他都忘記全圓佑去幫他買東西了!
『不知道,剛剛哥突然打給我,他一直哭,然後就掛斷電話了……』
猛地打開病房門,年輕的護士捧著水跟水果不知所措的看著金珉奎。
「那個……」
「你說買這些東西的人嗎?」護士結結巴巴的說:「他,他在這裡蹲了很久,大概十分鐘前交給了我,然後就走了……」
「他有說去哪裡嗎?」
「他……什麼都沒說……」
『珉奎?珉奎?』
「哥沒有回花疫室嗎?」
『沒,我打給勝澈哥了,花疫室沒人,他手機也關機……』
金珉奎頹喪的跌坐在地上。
他都聽見了吧。
瘋狂地按著全圓佑的電話號碼,全部都是無法接聽。
「珉奎。」
「珉奎啊。」
他回過頭,看著父親的雙眼在燈光下精神奕奕,卻柔和許多。
「快去找他吧。」
「集團的事,我會想辦法。」
「別錯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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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珉奎離開沒多久,一直在角落待命的老管家慢慢走到金社長旁邊。
「少爺沒有簽字……」
「撕了這個吧。」緩緩嘆了一口氣又躺回病床上:「幫我重擬一份文件……」
「社長,您的意思是?」
「他不能失去那孩子,否則,就換我要失去兒子了。」
他想起當年在巴黎街頭,與妻子坐在咖啡館外,看著金珉奎穿著吊帶褲,追逐廣場上的鴿子。
『希望珉奎永遠都這麼快樂。』他美麗的妻子放下相機嘆息著說。
『當然,等到集團坐大了,以後要年年來巴黎都不是問題。』他充滿自信的回答妻子。
他沒有注意到妻子臉色黯淡了一下。
『其實,這樣已經很夠了……』
可是我卻誤解了你的意思,於是錯過了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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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珉奎哥要去巴黎?」李燦驚叫著。
「兩年?」李知勳的牛奶灑在桌子上。
「我也是聽說,但是……」權順榮重重嘆了一口氣:「珉奎也快畢業了,照他的才華又剛得大獎,要挖他去國外的人肯定很多……」
「那,Pure,花疫室,還有……圓佑哥怎麼辦?」李燦抓緊桌巾:「如果圓佑哥一起去,花疫室怎麼辦?」
「Pure給小八一個人經營沒問題,但是全圓佑……」
「他不會離開花疫室的。」
不對。
故事不應該這樣寫的。
李燦丟下吃到一半的早餐,衝去了Pure Photography。
沒有人應聲。
他想起金珉奎講過自己父親的故事,當年與母親的承諾,最後變成一個不歸家的悲劇。
『珉奎啊,就像準備振翅高飛的鳥兒。』
『可是我已經深耕在這裡離不開了。』
他想起全圓佑這麼跟自己講過。
不對,不是這樣的。
不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