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暗暗觉得好笑,心说,看这‘仙女’一副不食烟火的样子,居然也像大众女孩子一样,说变天就变天…
这阴曹地府虽然仍旧那么诡异,上不见天下不见地的,但我却不像之前那么怕了。
走着走着,突然,一辆拉货的那种阴车,从前方一个灰雾弥漫的岔路口驶了出来,车里满载着东西。
“我们要上到那辆车上去。”那‘仙女’道。
“为什么?”
那‘仙女’横了我一眼,“刚刚还夸你聪明,又笨了,阴差的车出地府,要经过亡魂走的那七个站,每个站都有‘人’查的,那些查站的‘人’可不像‘亡灵堡’那些死鬼那么容易对付,到时候你再亮‘门条’就一点用都没有了。我们还是要躲进漕运的阴车里,离开这里…”
“怎么…还有往外拉货的车?”
那‘仙女’说,车里的货应该是分派给阳间的土地城隍那些阴神的…
当我们这辆车追到离那辆阴车很近的地方。那‘仙女’抱着我一跃而上。
这辆车里拉的也是贡品元宝之类,但比我们来时乘坐的那辆车里的要精致多了…
我们照旧扒了一个坑出来,我和那‘仙女’两个脸贴脸,身贴身的卧了进去。
“你干什么?”
“在车里时你让我坐开一点,所以…”
那‘仙女’哼了一声说:“现在不同了,之前我抱了你一路,现在该你抱我了…”
“这…”
“你敢不听我话?”
我不敢不听。那‘仙女’软软的贴靠在我怀里。感觉着她的身体,闻着她身上的那种香,我却不敢有绮念,那滋味儿相当难受…
这一次过山海关的时候,没再有‘人’查车了,我听到了阴兵喝斥孤魂野鬼的声音…
车开始颠簸起来,马蹄声也渐响。从货物堆里钻出来一看,车来到了古运河的河道里…
来到那座桥,那‘仙女’抱着我一跃,转了几圈,落到了桥上。马车‘轰隆隆’远去,很快变成了一个黑点,继而消失不见…
河面平滑如镜,城市里霓虹隐去,只剩下路灯光在闪烁,像是一个个不夜人的眼睛,朦胧着,连绵远去…好安静啊…
那‘仙女’又恢复了那种冷漠孤傲,不食烟火的样子,但对于我来说,却跟初见她时的感觉大不一样了。
她用裙袖护着手臂,我跟着她,来到那片林,那对童男女还在那里,见了她双双下拜。
“起来吧童儿,我们走…”
车里很静,弥荡着那种香,忽然,那‘仙女’幽幽的说:“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呢…”
“我叫冷雨…”
那‘仙女’嗯了一声,说:“冷雨你听着,阴间这一行的遭遇以及所见所闻,不可以告诉任何的人…”
“哦…”
“还有…”那‘仙女’顿了一下说:“对那个晨晨好一点吧,你和小星注定有缘无份,一旦你完成了使命,她就会回到娘娘身边去,再不会与你相见,我们…”那‘仙女’的声音低了下去,“这是我们姐妹两个的命…”
我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惆怅,忧伤,像一双大手,托住我的人,我的心,上升着,盘旋着…
那‘仙女’猛然把袖子一挥,“童儿,走快一点!”
后面的时间,我和那‘仙女’两个靠坐在车里,虽然谁都没有再说话,但我却不时的用眼睛瞥一下她,她就像入定一样的坐着,目光痴痴的,也不知在想什么。回首阴间这一行的经历,我感觉像是做了一场奇异的梦,内心深处深深的感谢这‘仙女’帮我化劫之恩…
忽然,车身震动了一下,感觉好像停了下来。
就听那个男童的声音:“到了…”
我心说,这么快呢?
那‘仙女’低低的‘嗯’了一声,幽然问:“山神派来的那‘人’,还在这里吗?”
“在…”
那男童说着就要掀车帘。那‘仙女’说,不用了。她把头转过来,眼睛却不看我,“那‘门条’呢?”
“哦哦…”
我把那门条交给‘仙女’,她递出门帘说:“给‘他’吧。”
“是…”
那男童接过去以后,‘仙女’把手缩回,门帘落下来。她又坐着不动了。
“仙女姐姐…”
那‘仙女’全身一震,声音好像有些紧张,“干什么?”
“谢谢你帮我化劫…”
那‘仙女’哼了一声,好像有些失落,她冷冰冰道:“我说过,不用谢我,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我妹妹…”
“那…那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那‘仙女’愣了愣,目光柔柔的冲我看过来,低低的问:“你还想再见我吗?”
她的声音有些异样,微带着哭腔,令我琢磨不透…她看着比我年龄要大几岁,虽然认识的时间很短,但我觉得她就像个美丽的姐姐,表面看着冰一样的冷,但我知道,这并不是她的本性…想到一别之后再见无期,我心头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把头点了点,“嗯…”
那‘仙女’的肩膀搐动了一下,似乎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缘来缘去,花谢花开…若是有缘自然…”她的声音低了下去,目光也转开了,“自然还会再相见的…”
“‘他’走了…”那男童探头进来,又叫了这‘仙女’一声什么‘主’,我还是没听清楚。
那‘仙女’把头一抬,转过身子,指了一下我说:“送他下去吧…”
“是…”
当我慢慢的,一步步的走到车门口,那‘仙女’忽然道:“冷雨!”
我一愣,停住脚:“嗯?”
那‘仙女’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和颤抖,“我会在玄女宫中日夜祈祷,盼你事事逢凶化吉,早日完成使命,一生姻缘美满,幸福…幸福平安…”
我好像哭了,但却感觉不到眼泪在哪里…回过头,只见那‘仙女’微笑看着我,美丽的眼眸中,泪光莹然…
那一刻,我很想走过去,给她一个拥抱,不带任何绮念那种,但我却克制住了…车帘缓缓落下,把我和她隔在了两个空间,两个世界里…
马车悬停在半空中,往下看去,整个县城尽收眼底,一栋栋楼房,一座座建筑。那男童推了我一把,我从高空坠了下去…
猛然一震,我苏醒过来,用力的睁开眼睛,透过模糊的视线,我看到一个美女,眼睛红红的看着我…
“仙女姐姐!”我脱口便道。
那美女‘哇’一声哭了出来,扑进了我怀里,她一叫‘冷雨’我才反应了过来,是晨晨…
聂晨在我怀里抽搐着,边哭边道:“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你知道吗?冷雨我错了,我以后再不逼你回答‘心里有没有我’那样的问题了…”
我感觉脑袋晕晕乎乎的。好半天都记不起来发生了什么事,感觉身下软软的,鼻子里闻到好闻的香…看了一圈我才发现,我这是在聂晨的房间里,她的床上…望向外面,天已经蒙蒙亮了…
连拍带哄了好一阵,聂晨才终于止住哭,她告诉我说,她昨晚睡着睡着,被巨雷给震醒了,醒来心里面莫名的,特别的不安,于是就跑去我房间看,结果发现我不在,她便跑了出去,满城的找我,最后,她在一条大街上发现了我,和一个被雷劈的焦黑的人躺在一起…
聂晨说她当场差点没吓死在那里,用手摸了摸我,还有气息跟体温。她就把我背回了家里,叫醒她母亲,喊来了医生,医生说我是被雷给震的昏死过去了,看起来没什么大碍…
我长长的‘哦’了一声,记起了之前所发生的事,但总有一种时空上的错乱感。
聂晨越说声音越低,她从我怀里离开,脸红扑扑的问:“你刚才干嘛叫我仙女姐姐?”
“啊我…我做梦了…”
“梦到仙女了?”
“嗯…”
“怪不得呢…”聂晨瞥我一眼,迅速的把目光收了回去。
“什么怪不得?”我愣问。
“没什么…”聂晨哼了一下问,“你梦的什么内容?”
“这个…”我抠了抠头皮,想到那‘仙女’叮嘱我的话,“我记不清楚了…”
聂晨轻‘啐’了一下说:“你不害羞…”
我越发糊涂了,感觉聂晨的话里似乎处处都带着玄机…
天马上就要大亮了,我感觉自己躺在聂晨的被窝里实在不叫个事儿,万一她母亲进来,那可尴尬了…我想下床回我的屋,刚把身子从聂晨的香被里抽出来,我突然觉得不对劲,往下一看,我大叫一声缩回了被子…我身上居然是一丝不挂的…
我脑袋里面‘嗡嗡’响,慌乱的问:“这…我衣服呢?”
聂晨揉着自己的发梢,也不看着,脸红红的低声说:“我给你洗了…”
“哦…”我脑门儿的筋胀了一下,勉强的笑了笑说,“看来我确实没大碍,居然还会自己脱衣服,钻被窝…”
聂晨打断我说:“什么你自己脱衣服?是我帮你脱的。你那衣服上全是泥,都脏透了,难脱死了…”
“啊?”我有种要崩溃的感觉,强力镇定下来,“这…还好还好,我身上倒是干净,不然就把你的被窝给弄脏了…”
聂晨撅了撅嘴说:“你身上还不一样全是泥?是我把你背进卫生间帮你洗擦了之后。又把你背到我床上的…”
“啊…”
我彻底要崩溃了,然而,更让我崩溃的还在后面…
只见聂晨扭了扭身子,哼了一声,说道:“怪不得我帮你洗澡的时候你居然会有反应,原来是梦到仙女了…”
“什…什么反应?”
“哎呀…”聂晨扯了下头发,把脚一跺,“我当时生怕你脏衣服裹在身上生病,忘了男女之嫌了,直到你…你那样,我才反应过来,我…没脸见人了…”
“啊!…”
我只觉天旋地转,倒在了床上。
聂晨宁定下来,哼道:“我当时想,反正本小姐也没脸见人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好好研究研究,话说你们男的也真奇怪,怎么那样…”
“晨晨别说了!”
聂晨冲我看过来,坏坏一笑,“好了。不吓唬你了,看你蜷缩成那样儿,跟被我给强暴了似的,不就那回事儿么…昨晚你把我吓成那样,现在扯平了,当年你偷看我上厕所的事,现在也扯平了,咱俩目前两不相欠,一切从头开始…”
我把被子裹了裹。
聂晨凑到我脸前,发梢蹭的我的脸痒痒的,吐气如兰的说:“来,让姐姐我好好看看…”
她像个女土匪一样坏笑了一下,用微凉的手指勾起我的下巴,‘嗯’了一声说:“是个帅哥,可以做压寨夫君…”在我脸上轻轻拍了拍,“不用担心,我妈出去了,乖乖的在本小姐被窝里躺着吧,姐姐我给你做早餐去,再找一套我爸的衣服给你穿…”
聂晨出去了有一会儿,我感觉自己的魂魄才回归身体,回想昨晚的情景,我认为聂晨给我洗澡的时候,应该就是我和那个‘仙女’最开始身贴身进山海关那时候…
聂晨虽然聪明伶俐,但厨艺实在不敢恭维,做个鸡蛋羹还可以,煎鸡蛋就不行了,煎糊了不说,里面居然还有蛋壳,一嚼咯吱咯吱的响。她也有些不好意思,对我说权当补钙了…
我以为自己命劫必死,没想到居然在那个‘仙女’的帮助下死里逃生,还有幸下了一趟阴曹地府,现在吃什么都是香的。
早饭过后,来了两个警察。询问关于那贼的事。我如实的把我发现并捉到那贼,押他去派出所的路上,他被雷劈死的过程,告诉了警察…聂晨说看来雷只劈坏人不劈好人,我很想说,其实昨晚那雷是劈我的,那个笨贼才是躺枪…
警察走后。我们去了聂天国的住处。从聂晨家出来,我望了望西南方阴霾的天空,心道,那个‘仙女’此刻应该已经回到玄女娘娘那里的吧?她说私闯阴曹地府,娘娘知道了会处罚她,会怎么处罚呢?星呢,她又在哪里,现在还好吗?…想到那‘仙女’说我和夏星注定有缘无分,我的心情又低落了下来…
来到聂天国的住处,我想把我昨晚发现的那份‘任命书’给聂晨看,可是怎么找都找不到了…难道在我走后有人来过这里?我想到在火车上一路跟随我们的那人,他一直都没现身,越是这样,我心里面越是不安…
离开聂天国家,我们打车去了师父居住的那小镇。很容易的,我便找到了那罗盘,又过去后院,把师父所说的那些‘厉害东西’挖了出来。那些东西用厚厚的油纸裹着,外面又套了塑料袋子,包扎的很结实,我没敢擅自打开来看,不知道那都是些什么…
聂天义给我们买的下午的返程车票,他和聂晨母亲送我们去车站的途中,路过一家成衣店,门前立着‘大傻’的广告牌,一脸横肉的笑着…我心道,也不知昨晚那‘仙女’带着我所到的那是哪座桥,哪个市,反正是在古运河边上,总有一天我要找过去,纪念一下…
回去的火车上,没遇到什么波折,也没发生什么怪事。但是我想,那‘人’如果一直暗中跟随我们的话,肯定也跟着我们上车了…至于聂晨,我感觉她这趟回家肯定带了些什么东西过来,只是不知道是什么…
我和聂晨交替着在火车上睡了一觉,到洛阳站时,已经快半夜了,过清溪镇去的班车要第二天早上才开,我们只得在这里过夜。
车站附近的宾馆人满为患,转了好几条街,我们才找到住处,但只有一个房间,只能凑合着过一夜了。
洛阳是个古城,历史上曾有十几个王朝在这里定都,很多老街老建筑。我们住的那家病馆旁边就是条老街,摆着一些宵夜档。
一进房,聂晨就把干净衣服从包里拿了出来,“走,陪本小姐洗澡去…”
“啊?”
“怕什么?反正彼此都没有秘密了…”聂晨坏笑。
“你这家伙…”
聂晨把我一推,“美的吧你,乖乖的坐着,不准偷看本小姐洗澡,不然我就…我就哭…”
孤男寡女共处一间小室,听着卫生间里‘哗哗’的水声,我总感觉脸热心跳的,实在坐不住了,我起身喊了一声,“晨晨…”
“哎?”
“有点饿了,我到街上买点宵夜回来咱俩吃,你洗完乖乖的待在房里别乱跑…”
“哦,快点回来…”
从宾馆里面出来,终于没有了那种如坐针毡的感觉。原本沉重的心情,也仿佛轻松了不少。风吹叶摆,路灯昏黄,夜已经挺深了。这里靠着洛阳的老城区,路上眼下没很多车辆,行人也不是很多…
师父和高老头儿两个都不用手机,没法联系他们,也不知他们那里情况怎么样了,找到带走孙立民的那‘活煞’了没有?
我又想到自己的‘使命’。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这个所谓的‘使命’指的到底是什么。当初在玄女宫中,玄女娘娘告诉我说,我过来豫西一趟,之所以遇到种种匪夷所思的事。都是和我的‘使命’有关。之前,这个‘使命’指引着我,发现了一座位于深山里的废弃的国民党军事基地。在那基地的地下工事里,找到了‘胖子’他们那些人…莫非,这个‘使命’是要我对付他们那些人,免得他们为非作歹?…或者,是让我对付从地下工事里跑出去的那个不知名的‘东西’?可能没有这么简单…
我忽然觉得,从一开始,几年前我们学校‘闹鬼’那个时候,我就被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里,冥冥之中仿佛有某种力量支配着我,认识高老头儿,给他做义子,再到现在经历这些各种的事…我突然又想到聂晨,我和她从相遇到相知走到现在。可能也是那种力量支配的,因为我们现在所遇到的种种人和事,都跟她失踪了大半年的爷爷聂天国有着一定的关联…这个‘漩涡’的中心,应该就在聂天国的身上…
我这样想着,闷头闷脑的走,走着走着闻到一股香,抬头一看,我已经来到距我们住宿的宾馆不远的老街的街口了。
这街口摆着几个夜宵档,炒菜的,烧烤的,还有卖小笼包卖混沌水饺的,蒸笼‘嗡嗡嗡’,锅铲‘炝炝炝’,菜肉的香气混合在一起,弥荡在秋夜清冷的空气里,吸入鼻中,使人不由得饥肠辘辘。
“帅哥吃点什么?”一个五大三粗的老板热情的跟我打招呼。
“哦,我先看看…”我笑了笑说。
“行嘞…”
我之前跟聂晨说买宵夜只是从宾馆出来的借口,现在却是真的饿了。这家档口的馄炖看着不错,馅儿很大,隔着薄薄的一层皮,可以很清楚的看到里面鲜绿的韭菜,嫩红的虾仁…
聂晨包里带的有面膜,女孩儿比较讲究,连洗澡加敷面估计得一会儿,我决定自己先吃了再给她打包一份带回去…
时间已经是子夜的零点了,食客寥寥,从衣着装束来看基本都是些本地人,边说聊边慢慢的品尝着各种美味的小吃。
这家档口的老板挺健谈,我往那儿一坐。他问:“你是外地人吧?”
“山东的。”
“那不近呢,过来旅游的?”
“不是…”
那老板上下把我看了看,笑道:“小伙儿长的这么标致,女朋友应该挺漂亮吧?”
我脸一热,忙道:“我还是学生呢,没女朋友…”
“哦哦…”
说话间,热乎乎的馄炖端了过来,一个个胖嘟嘟的馄炖漂浮在汤面上,上面撒着点点的葱花,白绿相映,十分诱人。
我吹了吹热气,先舀了一勺汤喝,他这馄炖的汤居然是用骨头熬制的,酸辣香醇,一口下去。舌尖幸福的抖了几抖…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我旁若无人的一口一个吃了起来。
正吃的香,就听不远处一桌一个小年青道:“你说昨晚上那雷怎么那么大?”
我愣了一下,放下勺子,朝夜空看了看,心说,昨晚这里也打雷了?
另一个人说:“谁知道呢,我他妈的正抱着刚认识的那妮儿办事儿呢,‘咣’一个雷,吓得我差点尿在里面…”
先前说话那人‘吃吃’的贱笑。
这时候,那老板搭话了,“是挺怪的,昨儿又没下雨,打那么大的雷…”
我感觉好奇,问那老板:“昨晚你们这里没下雨吗?”
“没有,没下…”
忽然,另一桌的一个中年人开口了,“听我们胡同里收废品的那个老头子说,昨晚那是山神爷派手下去抓人了,所以打雷…”
我浑身一震。勺子差点脱手掉在地上。
“什么山神爷?”最开始说话的那小青年问。
“那老头子经常神神叨叨的,他说他昨晚做了个梦,梦到山神爷派手下去抓人了…”
那小青年‘切’了一声。
这些人有的摇头有的笑,看样子都没当作一回事。只有我,知道那老头子说的是真的。他怎么会梦到山神爷派人去抓人?我忽然想到孙庙村拜庙的古怪风俗,以及那村子里所隐藏的秘密…
我打算去见见这个老头子,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向这个中年人询问他们那胡同所在的位置,正犹豫着,那老板道:“帅哥,这一份馄炖给你打包了啊…”
“嗯嗯…”
我侧头看过去,就在这一瞬间,我恍惚看到远处一个人,嗖一下子过去了…
想到聂晨,我心里面立时一惊。
“老板先给你钱,等下我再来拿馄炖……”
我一口气跑回了宾馆,上楼打开门一看,聂晨正在用毛巾擦头发。
“吓我一跳,干嘛呢你这是?”聂晨嗔道。
我松了口气,抚着胸口问:“刚才没有人过来吧?”
“没呀。”
“那就好…”
聂晨上下看了看我。“你给我买的宵夜呢?”
“还在那里呢…”我不放心再让聂晨一个人待在宾馆了,“走,一起去拿…”
“哎等等!”聂晨挣脱我手。
“怎么了?”
聂晨脸一红,“我就穿这个去么?”
我这才注意到,聂晨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睡裙,里面的内衣清晰可见,我急忙扭转身…
聂晨换好衣服,我们出了宾馆,来到那档口。
“呦,帅哥回来啦…”看到我旁边的聂晨,那老板愣了愣,坏笑着问,“你不是说你没女朋友么?”
“啊,她不是…”
“我不是他女朋友…”聂晨说着挽住我胳膊,笑道:“是他内人,般配吧?”
那些食客都不吃了,纷纷看过来,那老板伸了伸大拇指。
聂晨说既然过来了,就在这里吃完了再回去。
往之前那张桌前一坐,我咬牙低声说:“你这家伙…”
聂晨哼道:“谁让他那样看我又坏笑的?…来,本内人喂你吃个馄炖!”
“我吃过了…”见那中年人还坐在那里,我说:“晨晨,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我指指那中年人,悄声说:“帮我问问那人,他住的那胡同的地址…”
“为什么?”聂晨眉头皱了皱。
“我有用…”
聂晨眼睛转了一下。轻咬着筷子说:“不管我用什么方式?”
我点点头。
“好…”聂晨笑了笑,“大叔…”
那中年人先是看看两边,又看看我们,指着自己问:“叫我?”
“对啊…”聂晨道:“请问您是本地人吗?”
那中年人点下头。
“是这样…”聂晨斜了我一眼,笑了笑说:“我们是河南科技大学的学生。关系嘛,不用说你也应该看出来了。我们学校不允许男女同住,老是出来住宾馆又没那么多钱,我们就想租个房子,请问你们那里有空房子对外出租吗?”
那中年人朝我看过来,我局促的低下头,另一桌那两个小青年都看傻了…
“好像…有吧,应该有…”
就这样,聂晨三言两语便问出了那胡同的地址。
我本想一个人去,但又不放心聂晨,看看表,问她困不困,她摇头说在火车上睡饱了。
“老实交待…”聂晨摇晃我的衣袖,“你去那里找哪个美女?”
“不是,我去找一个收废品的老头子…”
“难道你要把我当废品给卖掉?”
我无奈的看着她。
“好了,不气你了…”聂晨笑道:“走吧,本小姐豁出去了,大不了入废品而不染,食杂物而不妖…”
那胡同位于老城区,不算很远,我们打车十分钟不到就到了。
洛阳的老城区很多地方更像是棚户区,各种见缝插针的建筑,和一些明清老建筑挤在一起,胡同窄的连车都开不进去。
这条胡同里连个路灯也没,黑漆漆的,两边或高或低的建筑都没有灯光,地面污水横流,行走其中,‘咕嚓’‘咕嚓’的响,穿堂风‘嗖嗖’地从我们身边吹过去,不时便鼓起鸡皮疙瘩…
我们两个很小心的走着,聂晨碰了我一下,“喂,是不是这里?”
我看过去,隔着一道铁栅门,是一个破落的小院,院中堆着很多杂物。9
“问问看…”
我抓住门上的铁栅栏晃了晃,发出‘咣啷啷’的响声,冲着院里喊:“请问有人在吗?”
“有人吗?”聂晨也喊。
我又晃门。
忽然,聂晨道:“冷雨我有点怕…”
“怕什么?”我一愣。
“不知道…”聂晨摇头,“感觉这地方好阴森…”
我身上的毛孔紧了紧,往两边看了看,哄聂晨:“不怕,喔…”
“嗯…”
聂晨靠住了我,这时,屋里亮起了灯。
‘吱呀’,屋门开了,一个弓腰驼背的老头子,打着手电走了出来。
那老头儿脚步虚浮蹒跚,像是几天没吃过饭一样。
“大爷您好。”我冲他打了个招呼。
那老头儿低哑的‘啊’了一声,一步步地往门口这里走。
“我们是两个学生,有点事想要问您…”我朝老头儿身后看了看,“可以进家里说吗?”
那老头儿又是‘啊’了一声,用手电冲我们照过来…突然,那老头儿‘啊’的一声大叫,手电筒掉落在地,‘噔噔’的往后退…我身上的汗毛‘蹭’地竖立了起来…
“大爷!”
先前听聂晨说她怕,我也感觉这地方大半夜的确实有点阴森。当这个老头子从屋子里出来,看他走路那要死不活的样子,我和聂晨两个的神经都紧紧的绷了起来。
眼下,这老头儿突然把手电一扔‘噔噔’往后退,我猛乍一惊,差点就跳了起来。聂晨则‘啊’的一下子,抱住了我的腰。我护着她也退。
我第一个反应是,我们身后有东西!急忙停步往后看,黑乎乎的什么也没…那么,这老头子到底在怕什么?
“大爷!”我叫了一声。
聂晨缩在我身后,随着我往前走了一步。这么一来,那老头儿叫的更大声了,他急退着。一个踉跄坐倒在了地上!
我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但却不退反进,一把抓住铁栅栏,硬着头皮又叫:“大爷!”
那老头子挣扎着,好几下都没爬起来,突然冲着我跪在了地上,“山神爷啊…”
我愣住了。看看自己,又看看后面的聂晨,什么山神爷?
“我…我错啦,再…再不敢胡说八道啦…”
那老头儿颤颤抖抖的说着,站起身,踉跄着又往后退。我心头转过一个念头,这个老头子,一定就是夜宵档那个中年人所说的那人…
“站住!”我喝叫一声。
那老头子‘扑腾’又跪在了地上,“干…干啥?”
这个老头子一定知道些什么,我此刻没那么怕了,冷冷的说:“我有话问你,把门开开让我们进去,若是不然,我就抓你走…”
“你你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我迷糊了,这老头子先是叫我‘山神爷’,怎么这又问我是人是鬼?
正不知该怎么回答,聂晨从我身后探头出来,她撩了撩头发说:“是鬼,看,还是个披头散发的女鬼,你不开门。我就‘啊呜’…”
“娘哎!”
我差点笑出来,低声说:“别吓唬他…”手指着地上,我冲那老头儿说:“先前我都说了,我们是两个学生,鬼有影子的吗你看看?”
手电光从门内的地上照过来,照出我和聂晨两人的影子…
那老头子抖抖索索的走过来,伸手够手电。
“大爷…”
“啊!”
这老头儿‘扑楞’一下子,一把将手电抢了过去,晃晃的对着我照,“你…你你没死啊!”
聂晨生气了,“你这人…”
我心念一动,把聂晨挡了一下,“晨晨…大爷,我们没有恶意,麻烦你开下门吧。”
“哦哦…”
那老头儿摸出钥匙,抖抖的打开门,‘腾’地往后跨出一步,“进…进来吧…”
往里走时,我低声问聂晨,“你这家伙,刚才干嘛要吓唬他?”
聂晨撅撅嘴说:“是他先吓唬我们的,后面他又那么没礼貌的问你是人是鬼,他既然那么问,我就顺着他来呗…”
我笑了笑。
聂晨靠住我,撒娇说:“我腿软的走都走不动了,扶我…”
这个破落的小院儿里破盆烂罐各种的杂物,进到屋里一看,也是到处都是杂物,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那老头子坐立不安的看着我们。
“晨晨…”我想了想,冲外面看了一眼说:“你把大门关紧,在院子里玩会儿,我有事要问这大爷…”
“我在这里不可以问么?”
“男人之间的对话,你一个女孩儿在这里不方便…”我抚了抚聂晨的头发,“就在院子里玩儿,别到处跑,乖…”
“好吧…”
聂晨冲我甜甜一笑,走了出去。
昏黄的灯光下看这老头儿,又黑又瘦,大概七十多岁年纪。他显得很紧张,指着一个马扎示意我坐,我便坐了下去。
“我…我给你倒…倒水…”
我把手一摆,“不用了大爷。”
这老头儿又是一哆嗦。
“大爷你别紧张…”我看着他。说道:“我问你,你刚才为什么要问我是人是鬼?”
那老头儿伸出一根手指,颤抖的指着我说:“你…你这个孩儿,不是被山神爷给抓走了么?”
我愣了愣,皱眉问他,“你做梦梦到的?”
“是嘞,哎我娘,你咋着跑到我这里来啦?”
我低声说:“大爷你别怕,我没死,山神爷没把我给抓走,你怎么会做这样的梦?梦的内容是什么?麻烦你给我讲讲…”
那老头儿扭了把鼻涕甩了甩,在裤子上抹了抹手说:“我也不知道那是咋,昨天一整天我都心神不宁嘞,下午哩时候儿,我收废品回来路过老宅子…”
“什么老宅子?”我问。
“就…”
这老头儿指来指去的形容不清,我说:“算了大爷,你接着讲,路过老宅子,然后呢?”
“路过老宅子,我就一下从三轮车上栽下来啦,就跟有个人推了我一把似嘞。我就慌,我就跑进那老宅子烧了炷香我又回来的。回来我就做饭,我做饭吧,我做的那个啥…”
这老头儿讲话啰里八嗦的。
“大爷,你讲重点吧…”
“啊?哦哦…吃饭时候吧,我喝了点儿酒,吃完喝完把筷子一撂下我就睡了,我睡到大概…”这老头儿掰着手指头,“后半夜哩时候吧,哎我娘,我迷迷糊糊看到有个雷打到那老宅子里啦…”
“雷打进那老宅子里?”
“是嘞,哎我娘,我迷迷糊糊就从床上跳下去了,我就跑去看。怪的很,我平常走个路都走不利落,可昨晚出去那时候跑的比狗撵都快,像是变年轻了似嘞。结果我到那儿一看,哎我娘,你猜我看见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