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围军事基地的四面山都是又高又陡,眼下都往里面崩塌,那种巨声震的人耳朵都要聋了。闪电在上空噼里啪啦作响,腾起的烟尘足有数百米高,丝毫不受瓢泼大雨的任何影响。
崩塌持续了足足有半个多小时,才停止平息下来,烟尘仍然在上空翻滚。原本的四座山合为了一座,那山像是一座巨大的坟,高耸在那里,埋葬了底下的所有一切。
结束了吗?难道说,一切就这样结束了?我像是傻了一样站在这里,耳边仿佛仍然持续着山体崩塌的轰鸣声。
直到那‘仙女’拽了拽我,我的心神才回归身体。
“冷雨…”那‘仙女’幽幽的说:“娘娘的神力需要上千年的时间才能恢复,如若不是你,没有任何人可以制伏的了这两个东西,就连其他的神也不能…”
“结束了吗?”我声音哑哑地问。
那‘仙女’点头,“结束了,都结束了,以后,山神将看管着这两个东西,它们应该再也没有机会脱困出来了。”
望着那座山,我心道,在外人眼里看来,这里不过是发生了一场山体垮塌事件而已,谁会知道这一切?没有任何人,就算我告诉给别人,也没有人会相信,别人会把我当作一个患有臆想症的疯子…这座山不仅埋住了两只夔兽,也埋葬了关于抗战的那段匪夷所思无人知道的历史,国民党修造的军事基地以及地下工事,都被埋了,仿佛它们从来就没有存在过…我的心里面忽然空荡荡的,这才意识到,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那么今后呢,我应该何去何从?
“冷雨,你不仅拯救了天下苍生,也拯救了作为神族的我们,如果天下祸乱,我们也势必会受到殃及,请受灵芸一拜…”
“仙女姐姐,快起来!”我急忙扶住她。
那‘仙女’抬起头,幽幽看着我,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怎么了?”我愣问。
她幽然一叹,侧过头,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细口的瓷瓶子,朝我递过来,说:“你的使命完成,和小星的姻缘也就尽了,她的意识和灵魂力在你的体内,而她的身体,则被娘娘收在了这只瓶子里。你把瓶里的水喝下去,她就会和你分离开…”
我脑子里‘轰’一下,像是炸响一个霹雳,身体忽然变得无比沉重,口干舌燥看着那瓷瓶,“难道我们就不能…”
“不能。”那‘仙女’打断我,“冷雨,你毕竟只是个凡人,而妹妹却是个神,她之所以堕入凡尘,并且和你有一段姻缘,就是为了助你完成‘使命’的,如今‘使命’既已完成,她和你的缘份也就尽了。如果继续再痴缠下去,必将为天道所不容,你不但得不到使命的福报,而且会活的生不如死,而妹妹,则迟早会魂飞魄散。”
“那我们…以后还会有机会再见面吗?”我颤声问。
那‘仙女’叹了口气,“姻缘既断,见面不过是徒增悲伤而已,彼此不在一个世界,何苦呢?你应该回到你的世界里去,过属于你的生活,听话…”那‘仙女’说着,忽然把头往下一低,小声道:“我真羡慕妹妹,如果我是她,哪怕和你只有三天的姻缘,我也心满意足了,你说,那该有多好…”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忽然又恢复了那种冷如冰霜的样子,正色道:“好了,不要磨蹭了,抓紧时间,我等你们。”
那‘仙女’把那瓶子往我手里一递,走进了密林里。那瓷瓶的瓶身温润光滑,但却仿佛有千钧之重,我艰难地拿着它,费了很大力才送到嘴边…
一股冰凉的水线从我的口中一下便顺进了胃里,随即,那种凉意传遍全身,我机伶伶打了个颤,像是受到了电击,猛地摔倒在地。
我看到,就在我的体内,有很多白色的光点在游走,那些光点汇聚在一起,像是水银一样,从我的腹部钻了出来。围着我萦绕一圈,化散成一个女孩儿的样子,由模糊到清晰,正是夏星。
“星!”
我一跃而起,夏星也扑过来,我们抱在了一起,仍然是那种熟悉的感觉在我怀里,凉凉的,软软的。
“冷雨,恭喜你,完成了使命…”
“星,可不可以不要走,可不可以别离开我?”我说着,眼泪止不住滑了下来。
夏星扬起身,用她微凉柔软的手帮我拂拭眼泪,“我一直在盼着这一天,也一直害怕这一天。我说过,这是定数,也是我们的命,别难过,好吗?不然我会更难过…”
“星…”
“让我看看你吧,好好的看看你…冷雨,我会永远记得你的样子,永远把你放在我心里最重要的位置,我会日日夜夜在玄女宫里为你祈祷,我的心时刻与你同在…”
“星…”那种痛断肝肠的感觉,令我泣不成声。
“别哭了,送一个笑脸给我,让我把它带走,好不好?”
“嗯…”
夏星的样子也在哭,但却没有眼泪,她又把头靠了过来,靠在我怀里,哭声说:“冷雨,我会记得,你带我去逛商场,为我遮挡镜子,我会记得,你带我去见我姐姐,在我房间里流连,我会记得,我们的洞房之夜…一切的一切,我会永远记得…”
“嗯,我也会,我也会的!”
“如果可以,我宁愿自己化为一颗星,高悬在天上,照耀保护着你,照亮你的一切,还有你今后的路…”
我把夏星紧紧的抱着,“星,我以后可以去看你吗?”
夏星摇了摇头,“傻瓜,不要有这种执念了,相见对你,对我,都没有好处的,就像灵芸说的,你应该回到你的世界里,去过属于你的生活。”
“可是我舍不得你,真的舍不得,怎么办?”我痛苦地抓住自己的头发。
夏星哭声道:“我也舍不得,星也舍不得你…这样吧,如果你实在想我,我们就立一个星空的约定,好不好?”
“怎么约定?”我问。
夏星用手往上指了指,说:“晴朗的夜晚,如果你想我了,就抬头仰望北极星,我也在仰望,这样一来,我们的目光就能够碰触在一起了…它就像是我的眼睛,会看着你成长,成熟,和晨晨相亲相爱,白头到老…”
“不,我只要你,我只要你啊…”
‘轰’一道电光,雨下得更大了,仿佛老天爷在为我们哭泣。我和夏星抱在一起,颤抖着,诉说着仿佛永远也说不完的话…
良久,雨停了,夕阳从远山照过来,在对面的天空投出一道巨大的彩虹。
“长亭外,古道边,夕阳山外山…冷雨,我们该走了…”夏星幽幽的说。
她用力一抱,把我轻飘飘的从地上给抱了起来。拉着夏星的手,我们穿过密林,往西走去…
遇见你
在一个冰冷的夜
一栋高高的楼
等待了多少个春秋
等坏了多少只沙漏
你那纵身的一跃
将我们阴阳永隔
你那忧伤的表情
令我的灵魂颤抖
多想
拉着你的手
走过永恒的春秋
多想
牵着你的心
踏遍三山五岳
星辰北斗
星
等你
在下一个驿站
下一个路口
星
送你
在今生的旅途
带着今世的离愁
别了
我的星
我的爱
我的一切
别了
我的星
我的爱
我永远的温柔
………………
那辆马车正在山涧边停着,那‘仙女’裙带飘飘,立在车前。
“星…”我浑身都在发抖。
“冷雨,珍重…”
“珍重。”那‘仙女’也说。
夏星轻飘飘走到车前,那‘仙女’带着她一跃而上。赶车的童子掀开车帘,‘仙女’拉着她走了进去。
最后看了我一眼,夏星咬了下嘴唇,把头缩进了车里,车帘缓缓落下。拉车的马一声长嘶,带着车飞了起来,在上空盘旋几圈,往西北方而去,越来越小,越来越远,终于看不见了。整个天地间,就只剩下了我,还有‘轰隆隆’流淌的涧水。
“星!”
我大叫一声,昏厥在地…
我做了一个梦,在梦里,我拉着夏星的手,走在一个到处都开满鲜花的地方。夏星一时拉起自己的裙子,笑着问我她美不美,一时又围着我旋转,翩翩起舞。人映花,花衬人,到处都是飞舞的蝴蝶,蜜蜂,真美啊,如果这个梦永远不醒来,该有多好?
可是,我终究还是醒了,像是由仙境一下子坠落到人间,身体沉重,头昏脑胀,夜空黑漆漆的,一朵朵流云遮挡着黯淡的星辰。
我把眼睛闭住,凝运气力,良久才硬撑着从地上坐了起来。耳边响着木柴‘噼剥’的燃烧声。睁开眼来,一片晃动中,我看到一堆篝火,而火旁坐着一个人。
“你醒了…”
我心里一震,是师父吗?用力拍了拍额头,再使劲揉揉眼睛,视野停止晃动。我定定地看向坐在火旁那人,的的确确是师父!
我难道是在做梦?师父不是已经…
“孩子,感觉好些了吗?”火光映照下,师父眼圈微红,慈爱地问我。
“师…”我嘴唇颤抖,发出一个嘶哑的根本就不像我自己的声音,“师父?”
“是我…”
师父走过来,右手扶住我的肩膀。我抓住他左臂,眼泪止不住掉,激动之下,我只会重复一句话:“师父你没死,师父没死…”
忽然,我感觉有异样,低下头一看,我看到师父左臂的前端,原本左手的位置,包缠着厚厚的布,隐约可以看到里面的血迹,不禁大吃一惊。
“师父你手怎么了?!”
师父淡淡一笑,移开目光说:“那个叫安倍义仁的早有预谋,他养的那五只地缚灵非同小可,我最后用道家自残的法术,失掉了一只左手,才将它们毁去…”
我心里一阵难过。
“不用难过,师父还活着,就已经很好了,不是吗?别担心,我早已用银针止住了血,并且敷上了草药,用不多久,伤口就会好的…”
我心里还是难过,忽然想到高老头儿,“那高大爷呢,是不是也没死?!”
师父的脸色一黯,低声说:“我给高老哥卜了一下命,他已经…”
我胸口像是挨了一记重锤,咬住自己的手,天旋地转瘫软在地,高大爷还是死了,他死了…
“其实我看的出…”师父说:“高老哥早就不想活着了,只是,他从来不把自己的痛苦表现给我们看。他活的太累,也太苦了,就让他走吧,也许,死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冷雨,你要好好的活着,高老哥一直把你当亲生儿子看待,你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在师父的宽慰下,我哭了一阵,感觉心里面舒服了一些。把眼泪擦去,我起身朝四处看了看问:“师父,我们这是在哪儿?”
“还在山里。”师父说。
“晨晨他们呢?”我问。
“都还好,他们去寻找高老哥的尸体了…”
一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聂晨他们才回来。聂天国没死,但身上受了不少伤,聂刚搀扶着他,一瘸一拐往这里走。
“冷雨你醒了…”聂晨眼睛红肿着,急切往我这里走。
“怎么样,找到尸体了没?”师父问。
聂天国眼圈红了红,叹息着摇了摇头,“找不到,真是怪了,尸体哪去了呢?那个日本老鬼的尸体也不见了…”
高老头儿就这样走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们在山里分头又找了整整一天,还是找不到他的尸体。我的包里面,有高老头儿带进山里来的一套衣服。在山里又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在高老头儿出事的那悬崖底下给他立了一个衣冠冢,便出山了。
路过那个山村的时候,我们在当初收留我们借宿的那个中年山民的家里歇脚,从他口中得知,那个收了日本人一根金条,带我们进山的老头子,举家都跑了,到现在还没回来,也不知去了哪儿。至于他们村上,来了一帮外来人,其中有地质学家,地震专家,等等。那山民告诉我们,连日来的大雨,在他们这村子西南的深山里造成了山体崩塌事件,并且引发了中强度地震,虽然震源深度不深,但还是把他们这村子里的一些老房子给震塌了,所幸并无人员和家畜的伤亡,据说方圆其它村里的房子也有受损,那些专家就是来搞地质勘探研究的,昨天的时候,还有记者来了,在村里面四处采访…
我们几个面面相觑,聂天国出神地喝着茶。
“哦对了!”那山民忽然道。
“怎么了大叔?”聂晨问。
“还有一件事儿,差点忘了。”
“什么事?”
那山民朝外指了指说:“地震那天傍晚的时候吧,我们村有个老光棍出去解手,说他看到仙女了。”
我差点把茶杯给打翻,“什么仙女?”
“就是…”那山民挠挠头,“那老光棍说,他当时看到一辆仙车,从他头顶飞过去了,那车前面坐着两个仙女,其中一个在哭,另一个坐旁边不断拍着她膀子,好像是在哄她。那老光棍说,那俩仙女长的那个美啊,哎呀,简直美的不像话…”
我的心砰砰乱跳,死命抓着桌腿,控制着眼泪没流出来。
那山民笑道:“你们大家伙儿说说,那不是扯淡吗?像我们这些山里面啃土长大的人,哪有福分见到仙女?我们都说他是想女人想的魔怔了,他还死不承认,要我们千万别对神灵不敬,他说他要出山找个人帮他把那俩仙女给画出来,从此供奉在家里…”
离开这个山村,我们回到清溪镇上,在小旅馆住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我们登上了去洛阳的班车。
车窗外,晨风吹拂掉光叶子的树枝,麻雀在电线杆上剔着羽毛,早起的人们嘴上喷着白气,手里提着早餐,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逸,祥和。
望着仙女谷方向的那座山峰,我心里面喃喃道,星,你还好吗?我要走了,如果有机会,我还会过来这里来,就算你不见我,我也会像这里山民一样,过去那谷里,那瀑布前,给你们上香。别了,我的星,别了,高大爷,别了,豫西的山山水水还有一切…
火车轰鸣,载着我们远去,远去…
到达我们市里以后,聂天国非要我和师父去他家里住几天,聂晨和她父亲聂刚也是这个意思。由于退却不过,师父只得应从。
聂天国居住的那座二层小楼又恢复了以前的生气,院子里的草都被聂晨的母亲在我们到来之前给铲除光了,屋里的家具,地板,也擦拭的焕然一新。
这晚,聂天国从城里最好的酒楼叫了一大桌的菜款待我们,老头儿受的都是些皮外伤,很快就复原了。他看起来精神不错,穿了一套新衣服,皮鞋擦的锃亮,脸也刮的干干净净的。
看着桌上的一些高老头儿爱吃的菜,我心里很难过,聂晨也闷闷不乐的。这顿饭吃的有些压抑,直到后面,气氛才舒缓了一些。
聂天国喝了不少酒,他红光满面的扫了一圈众人,开口道:“趁着大家都在,我呢,有三件事要说。第一件,聂刚…”聂天国用手指了指东墙,“把那灵堂里的所有东西,全部扔掉。”
“扔掉?”聂刚愣问。
“对。”聂天国说:“全部扔掉,买最好的香炉,供桌回来,我要把高老哥的灵位供在里面,每天早晚上香,以后,我们老哥俩就一起作伴了…”
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我喉咙里,看着聂天国的样子,我心里一阵感动。
聂刚愣愣点头,“行,爹,你说第二件事吧。”
聂天国点下头,起身朝我走过来,突然‘扑通’跪在了我跟前。我不禁吓了一跳。
“第二件事就是,感谢冷雨对我的救命之恩,若不是你,我就死在那洞里了…”
“聂书记,你这…快起来,救你不光有我的份,晨晨也有功劳的啊!”
我们好说歹劝,聂天国才起来,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爷爷,第三件事是什么?”聂晨问。
聂天国又冲我看了过来,缓缓说道:“第三件事,跟冷雨有关。”
“跟我有关?聂书记,你…”我以为他还要谢我。
聂天国白了我一眼,“你还叫我聂书记?”
我被他问的一愣,“不叫你聂书记,那我…叫你什么?”
聂天国哼了一声,抬手指着聂晨,“冷雨我问你,一句话,想不想要我孙女?”
所有人都呆住了。
“什么?”我问。
“想要我孙女,愿意给我做孙女婿,就叫我一声爷爷。”聂天国说。
我都懵了。
这时候,聂晨反应了过来,脸‘刷’一下子通红,她的样子,看起来既喜悦又害羞,扭捏道:“哎呀爷爷,你说什么呢?”
“爸,你是不是喝多了?”
聂刚刚站起来,就被聂天国一个眼神给瞪的坐了下去,“什么喝多了?晨晨虽是你女儿,也是我孙女,怎么,她的终身大事,我这当爷爷的做不了主?”
“做…做做得…”
聂天国又哼了一声,朝我看来,“冷雨,男子汉大丈夫,不要扭扭捏捏,你如果愿意,过两天就和晨晨订婚,等她大学一毕业,你两个就把喜事给办了。如果你不愿意,也没人强迫你,不过,今天你把话撂下,就休想再反悔了。到底愿不愿意,给我句痛快话吧。”
我心乱如麻,只是想,晨晨前途远大,跟着我这样的一个人有什么好?再者,我心里一直念着夏星,如果和晨晨在一起,岂不是对她不公平?
所有人都看着我,终于,我捏了捏拳头,说:“对不起聂书记,我…”
“那就是不愿意喽?”聂天国冷冰冰道:“好,你听着,出了这个门槛,你和晨晨就再没机会了…”
“你们太过分了!”聂晨哭声道:“我是商品吗?你们一个个推过来推过去!我没人要吗?你们这个做主,那个也要做主!我恨你们!”
聂晨说完,把筷子一撂,哭着冲进了里屋。
我很想进去哄哄她,硬生生忍住了,只觉心里面十分烦乱,“师父,我出去走走…”
天色晴好,夜凉如水,月光洒进小院儿里,一切显得都是那么恬静。
只一眼,我就望到了北极星,眼泪差点喷涌而出…星,你比刻也在望着它,对不对?我很想你,你知不知道?
我蹲在地上,就这样痴望着北极星,聂晨从楼里走了出来,脸上还挂着泪痕。
她在我旁边蹲下,带着鼻音问:“在想夏星吗?”
我不想骗她,点头说:“嗯…”
聂晨也陪着我一起仰望星空,过了好一会儿,她说:“虽然我没实际和她接触过,但是我知道,她是一个非常好的女孩儿。眼下她走了,把你的心也给带走了,说实话,我其实挺羡慕她的…冷雨,虽然你一次次的伤我,可我就是对你恨不起来,我不是那种犯贱的女孩儿,但是我是一个很执着的人,一旦认定的人,认准的事,就永远不会改变。我会一直等着你,等着你的心回来,回到我身边来,我想,这也是夏星临走时的愿望…
听着聂晨的话,看着她的样子,我很想给她一个拥抱,还是忍住了。
“明天我要回学校了,你回不回?”聂晨问。
“我…不打算回了。”
“那你去送我,好不好?”聂晨小声问。
我明天本来就要去市里,过去高老头儿住的那地方,整理他的遗物,点头说:“好,没问题。”
聂晨甜甜地笑了,她凑过来,在我脸上轻轻一吻,“冷雨,你真好,晚安…”
第二天一大早,我打了一辆车,把聂晨送去了市里的学校。学校外面的马路上人流熙熙攘攘,不少人在买早餐,三五成群的学生在校门口进进出出的。
只一眼,我就望到了马路对面的那棵粗大的梧桐树,忽然想到了高凉,据他那晚在山里面讲述,之前的将近三年之中,每天晚上,他都会在聂晨下晚自习前过来她学校马路对面的梧桐树后面等她,高凉所说的梧桐树,应该就是这一棵了…这人是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怪物’,凭我的力量根本就杀不死他的,自从我的‘使命’完成以后,就再没见过他,也不知他去了哪里。高老头儿的死令他恢复了人性,我想,他应该不会再作怪了吧…
“冷雨,等一下你去哪儿?”聂晨的声音,把我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嗯?”
我回过头,只见聂晨正目光柔柔地看着我。
“我…等一下去高大爷住的那里。”我说。
“整理咱大爷的遗物吗?”聂晨低声问。
“嗯,对。”
“那房子呢,你打算怎么处理?”
“续租,一直给大爷留着…”
聂晨的眼圈红了红,“好,租金我来出。”
“不用。”我说:“我有钱,我来出吧。”
聂晨点一下头,咬咬嘴唇问:“那你今天,一直就在那里吗?”
“嗯。”我说。
“那放了学我过去找你。”聂晨说道。
“好。”
这时候,学校里的铃响了。
“晨晨,快进去吧。”我说。
聂晨点头道:“好,你来…”
“怎么了?”我往前凑了凑。
聂晨忽然靠过来,勾住了我的脖子,挺起身在我脸上亲了一口。
“别人在看呢。”
“没事,他们爱看就尽管看去…”
和聂晨分别以后,我先是去了马路对面,围着那棵梧桐树转了几圈。站在树后,望着学校里被晨雾包裹的一座座教学楼,我出了好一阵子神。叹了口气,我收回目光,朝着高老头儿住处的方向走去。
这么久没过来,老头儿住处外面的那条小马路显得更冷清了,连一个人影也看不到。
由于杂物以及被雨水冲刷的泥土的阻挡,推了好几下,我才把门给推开。只见院子里的草早已枯死,到处都是落叶。因为院墙低矮,很多垃圾袋,饮料瓶,被风给吹了进来…看着眼前这种凄凉破败的景象,我心里一阵难过。高老头儿勤勤恳恳一辈子,一直到死,却连一个像样的住处都没有…
推门进到屋里,放眼看去,简陋的家具上满是灰尘,墙角挂着蜘蛛网。突然间,我看到桌子上横着一个东西,走过去一看,我两眼一阵金星乱闪,险些没摔倒在地…是高老头儿的烟袋!难道老头儿过来过,他根本就没死?!
“大爷!”
我抓起那烟袋就要冲出去找高老头儿,忽然想到,老头儿的烟袋在他当初被那日本胖子关在那地下工事里时,就已经落在了那胖子的手里,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是高凉,一定是他来过!他从胖子手里得到这根烟袋,然后带了过来!
我心里好一阵混乱,情绪平复下来以后,我出去在附近转悠了好几圈,也没看到高凉在哪儿。
回到老头儿家里,我捧着那根烟袋发了好久的呆,才开始动手整理高老头儿的遗物。老头儿生性节俭,除了几套旧衣服以外,根本就没多少遗物可以整理。
我把那些衣服一件件理的平整,小心折叠起来,放进了床底的一只旧箱子里。拉开另一只箱子,我看到几只黑乎乎的小油灯。当年聂天义‘中邪’将死,高老头儿过去施法给他化劫,使用的器物里面就有这几盏灯。想到这其中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我心里面无限感慨。
整理完东西,我铲除院子里的枯草,清理掉垃圾,然后打来水,把这宅院里里外外都洗刷了一遍。小院儿里有了生气,看起来干净明亮了许多,空气里夹杂着清新的气息,以及被水冲洗过后泥土的腥味儿。
为了排解内心的烦闷,我过来的路上买了一包烟。刚点着吸了一口,便呛的猛一阵咳嗽。烟雾缭绕中,我忽然听到外面有脚步声,难道是高凉过来了?
把烟一丢,我冲了出去。到外面一看,来的根本就不是高凉,而是个中年胖子,是这房子的房东。
“大叔你来的正好…”我递了根烟给他,“我正要找你呢,这座房子,我打算长期把它租下来,明天我去取钱,先付你半年的房租…”
房子打断我的话,“小伙子,不是不愿意租给你…”
“怎么了?”我愣住了。
“这一片地方被规划了,后面要建工业园,不久后,这里的房子全部都要拆除…”房东说着,朝外面指了一圈,“你没看,这附近已经没人了吗?上面下了指令,限这里的住户一个月以内全部搬走。刚才我的一个熟人从这里路过,见院门开着,我就猜可能是你回来了,所以过来告诉你一声…”
我手一颤,烟盒掉在了地上…我还打算把这房子长久的租下来,留个念想的,没想到,高老头儿生前唯一的这么一个破烂住处,也要被拆除了…
傍晚,聂晨过来了,除了带了很多我爱吃的东西,她还买了熟肉,瓜果等等供品,另外又让纸扎店送了几个纸人过来。
我们两个吃过晚饭,把桌子抬到院子里,将供品一一摆上桌,洒酒祭奠了一番高老头儿,然后把纸人烧掉,又烧了一些老头儿床底下剩的草纸。
和聂晨靠坐在一起,我们说了好久的话,大多是关于高老头儿的。眼看着夜渐深,我说,晨晨,你该回去了。
“你晚上住哪儿?”聂晨问我。
“就住这里,趁着被拆之前,我在这里住段时间吧。”
“那我也跟你住这里。”聂晨说。
“这样不好的,听话,我送你回学校…”
“好吧。”聂晨幽然道。
把晨晨送回学校,我独自返回了高老头儿的住处。时令已是深秋,夜里越来越冷了,这一片地方黑漆漆的,更增冷寂。
推门进到院子里,迎面就看到了那一堆黑乎乎的纸灰。站在空寂清冷的院中,我忽然有一种孤独的感觉,觉得天地间就剩下了我自己一个人,两手抱了抱肩膀,我朝着屋子走去。
点了三根香插进桌子上的香炉,我躺倒在床上,浑身像是散了架,有一种从内到外被掏空的感觉。燃香忽明忽暗的火头越来越遥远,飘渺,我的意识越来越昏沉,终于沉进了深深的黑暗里…
不知过了多久,我忽然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窸窸萃萃的,像是有人在窃窃私语,一下子惊醒了过来。当我睁开眼睛,那种声音便骤然消失了。
刚才怎么回事?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我看过去,只见桌上的香早就灭了。外面起了风,刮的院子里的树枝‘呼呼’摇摆,窗户框子震颤作响。
现在几点了?摸到手机看了看时间,还不到一点。难道刚才只是我做梦了?这样想着,我刚把手机放下,心头突然掠过一丝不安的感觉,紧接着,一股诡异的气流冲我包围并压迫了过来,鼻子里似乎嗅到了某种东西腐烂的气味儿。如果说,之前有人说话只是我做的一个梦,可是眼下这种‘气流’绝对不是开玩笑的!
我从床上跳下来,鞋也没穿就冲到了外面。刚往院子里一站,我就感觉到上空有异样,猛一抬头,我立时倒抽了一口凉气…就在我的正上空,飘着一大团墨一般的黑云!那云的形状极为怪异,像是翻腾起来的浪头,层层叠叠往上。看着那云,我感觉到一种强烈的压迫,胸口闷的喘不过气来,这云是冲着我来的…不是说,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一切都结束了吗?这眼下是怎么回事?
忽然间,我听到一种‘噼噼啦啦’的声音,从院墙外面的远处传来。打开院门朝外一看,我看到有两个黑黑的东西,正顺着那条破旧的马路往这里而来。那来的像是某种巨大的动物,由于太黑,这方圆的路灯也没了,我看不清来的那是什么。
‘咣’把门关住,我拍了拍胸口。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旋风突然越过墙头进入到了院子里,把院里的那些纸灰全部给刮的飞了起来。
那些纸灰转着转着,组合成了一个‘人’的形状。我骇然看着这一幕…那‘纸灰人’足有我两个那么高,五官模模糊糊,身上凹凹凸凸的。
“你是谁?!”我指着‘他’喝问。
‘纸灰人’一步便跨出了旋风中心,随即,旋风消失了。‘他’晃了晃,身上‘哗啦啦’往下掉纸灰。
突然,‘纸灰人’发出一个像是机器人般的声音,“还记得,你跟我订的那个契约吗?一旦你和玄女赐你的那个女子分手,那么,我就带你走。就算你做了天大的好事,具有天大的功劳,也要履行契约。今晚我过来,就是收你命的…”
@雪冷凝霜 2016-08-19 17:3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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