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父放下了耳边的手机,而此时,漆黑的车上走下来了两个人,这两个人脸上一脸煞白,只是胸前都挂着工作牌,上面写着“瑙怀运输公司”。
姨父将那盏烂皮灯笼往车上一丢。打了一声招呼。
目瞪口呆中,这趟曾经的四路车的门再次关上,悠悠的开走了。漆黑的车子里,透过玻璃只看到空荡荡的一片座位,哪里有刚才那两个人?
我扭过头看着姨父,脸上已经是形容不出的神色,易先开估计也猜到了我内心的想法,面色尴尬,只是说了一句,
:这灯笼,只有丢在这车上才能毁得掉。
这一天,站在路明市陌生的街道上,我只觉得背心发冷,天旋地转。
我大学毕业,所有的噩梦都是从这趟四路车开始。
:这,这趟车,是怎么回事?
他有些不好意思,
:于术,锦都的这一辆公交车,虽然邪乎,但这趟车,其实是我们这边的。西南三十年,谁来看城廓,古有锦官马,今有巡城车。自从老张头去锦都,就多了这一趟四路车,你说这趟车是怎么来的?
:你想想看,那可是你的老师,他临死前会让你去坐一趟鬼车?
:巡。。。巡城车。
我呆呆的念着这三个字,觉得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傻瓜,毕业那一年多的时候,我已经记不清楚多少次在噩梦中梦到这一趟四路车,半夜惊醒的时候,还会下意识的去看门口。
老张头留下来的巡城车,这句话直接戳破了一开始这个最大的秘密。如果是以前,我肯定会有其他反应,但这一次我没有,只是平静的走回饭馆,拿起碗的手都在发抖。
:小子,你,你别吓我,有什么别憋着,可得说出来,不然人要憋坏。
坐在饭馆里继续吃饭,我脑海中闪过看到这路车的那两次过程。第一次是在半夜坐上这路车,那个老司机帮我挡住了要上车的麻仙秦钰。第二次是在老瞎子出门的那个巷子口,我和姨夫跟着这趟车,最终这辆车带着我们去了那烟墩村,找到了麻仙。
从那以后,这趟车再也没有出现过。唯一的便是姨父提起过一次,是在那家饭馆里大堂面对栾伯那只老王八的时候,姨父拿出过一块牌子,装作是什么锦官巡城腰牌,当时他对栾伯说,在锦都城栾伯至少会害怕一样东西,原话是“你就不怕那辆东西找上门来”。栾伯这才打开的大门放我们走,栾伯是在害怕这趟车上门。
现在反应过来,姨父当时说的就是这辆四路车。
锦都十二点四路车的来历,原来是这样,张善守留下来的巡城车。
吃着饭,见我一直没说话,易先开好歹有了点良心,
:小子,这件事到此为止,关于这趟车,和那块石碑。这两样东西,是老张留下来的最后的底牌。那块石碑的来历我清楚,至于这趟车,我也只坐过几次,巡视锦都,追踪邪鬼,我知道的是,这车上曾经烧过整整十二块古时锦官城的巡城腰牌。那次在天台,我之所以第一眼就能认出那把椅子是把正官位椅。因为那把正官位的椅子最开始就是放在这辆车上的,进门左手边那第一个座位。后来那几年不知道老张是怎么想的,又把那把椅子下了,搬回教学楼,放到了那楼顶的桑槐路边上他自己坐。
我猛然扭头头,盯着易先开,几乎一字一句的说道,
:你,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你这话说的不对,你那老师自己没跟你交待,就那么死了。你怪我头上做什么?
我想要骂人,但这种混混只要我敢骂,他有的是办法收拾我。最终我吃完饭,走到门口狠狠的呸了一口,接着大踏步的走了。
易先开在后面骂,
:你给老子等着,有种别让我在没人的巷子里碰到你,平常下班走路你给我小心点。
我心里冰冷,路明市的夜色下,已经不知道这趟车开到什么地方去了。车停下来之后,我看到那上面有两个面无表情的人,但车门关上,车子开走的时候,那上面却又根本没有任何人。更别说开车的司机,驾驶室那玻璃里安静的跟鬼一般,漆黑中什么都没有。
身后那街边,易先开似乎还在骂。
恰恰是因为面子原因,我始终没回头,只是走到路口等着,谁知过了好一会儿姨父还没跟上来,那身后那骂声也没了。
我赶紧去看,饭馆门口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他的人。
只在门口的一张桌子上放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小子,我有事儿先走了。你先回四川,笔记记得晚上按时看,切记,锦都这趟四路车进了路明市这事儿,不要出去乱说。
我左右看了看空荡荡的街道,接着拿起这张纸条旁边的一个打火机,把纸条点燃,放在嘴边点了一根烟,过了好一会儿实在找不到人,我才离开了这条街。
酒气冲天的扭头一吼:于言,以后你就跟着你这个哥,吃他的用他的,没钱了管他要。
我气的全身发抖,几乎瞬间站了起来,深吸一口气,但还是低下了头。一群亲戚都惊呆,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
我捡起这张存折来看,这张存折非常的老,在现在几乎已经很少有人用了,即便是这样,看样子也已经换过很多次,最早的一次更换是在六年前。也就是说,存折的开户日,远远的超过六年。
我默默的开了口:这存折我不知道,上面的钱我也没拿过。
我爸醉醺醺的气的要过来打我,一群亲戚一边劝一边赶紧拉住。
但就在这时候,一阵敲门声响了起来。
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这时候了,该请的亲戚不是都请完了么?这时候了,谁还会来?有人去开了门,便看到一个人拧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站在门口,一个脑壳贼兮兮的往里面看。
:哎哟喂,我还以为自己走错了,瞧我这记性。
易先开?我打死都没想过他会来。
:于术,你小子还不过来帮忙拿东西。
易先开没有管众人,自顾自的进了门,样子要多猥琐都有多猥琐,但我却发现,我父母的脸色瞬间变了,我爸更是一张脸卡白。
:是,是你?
:可不是我么?嘿嘿,姐夫。
:来来来,大家吃饭。
饭都吃过了,易先开还使劲往桌上凑,拿出一条中华到处发,那做派把亲朋好友都镇住了。
他说他是于术这小子的姨父,说完看了一旁的我父母一眼。
:对吧,姐夫。
我妈干涩的笑了笑,我爸却端着酒杯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我妈声音有些抖:于言,这,这就是你小姨的丈夫,叫姨父。
于言刚跟着喊了一声,便听到易先开笑呵呵的开了口:别,这亲戚可不能乱认,我只有一个外侄子,还在那边杵着,上不了桌。
说完举起酒杯,朝我爸伸了过去。
:对吧,姐夫。
我爸脸色铁青,接着居然有些哆嗦,接着酒杯喝了一口,便听到对面这人笑呵呵的开了口。
:敬的酒都不喝完?你看不起我?
场面瞬间冷了下来,以我爸的脾气,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发火,谁知他在面对对面这个笑嘻嘻的人的时候,居然抖着手,仰头喝完了这杯白酒。
就在易先开还要倒的时候,我走了过来。
我问他:你是什么意思?
接着却啪的一耳光扇在了我脸上,居然是我爸,骂了我一句,狠狠的扇了我一脸,
:兔崽子,你,你***过去坐下。
我惊呆了,接着就听到易先开居然也开了口,
:于树德,你以后要是再敢打他一下,你这只手得到沱江河里去找。
于言顿时就不干了,站起来便要冲过去,却被我妈死死拉住,易先开理都没理他们,只是绕过了依旧挡在我爸妈面前的我,捡起那个存折,接着摆在了桌子上。
他看了于言一眼,对他说,
:小子,你别慌,老子是来找你老汉算笔帐的。
存折往桌上一放,
:于树德,今儿我就给你好好算算,免得你弄不清楚,还觉得你吃了亏。
要是平时,我早就冲上去的,但这一次他将这存折放在桌上,我却没有动。便听到他悠悠的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