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城】一个术士几十年的经历告诉你,那些生活中的恐怖禁忌!

  :跟我来吧。

  我深吸了一口气,很老何对视了一眼,他突然朝着里面喊道。

  :老头,你到底搞什么鬼?

  眼见这老头没回答,老何朝我点点头,我们两人就这么跟着走了进去,进门的时候,我看到老何的手都在抖。

  沿途经过了几个屋子,门早已经被打开了,这一间间装饰典雅的房屋,显示着这老头那假装出来的素养。终于,我们到了里侧的一间屋子。

  正是之前的那间屋子,邹老头正背着手,站在一旁等我们,而房间另一侧,是一张盖着白布的床,一旁居然还有一些老旧的设备。

  那白布中间冒起,露出个人形,这屋内居然真的还睡着个死人?

  沙哑的声音响起,是一旁的邹老头开了口。

  :我知道你们在找什么,今晚我可以带你们进山,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最后半句话用的是一个“你”字,这老头没管老何,两人中唯独打量着我。

  :不会错,就是你。

  我没有说话,眼睛死死的盯着他,一旁的老何藏在身后的手碰了碰我,意思是马上动手。

  :没我带路,你就是进了山,也永远也找不到。

  这一句话一出,这老头依旧一副面无表情的神色,我冷冷的问道,你想让我帮什么忙?

  他轻轻的咳嗽了几声,指了指侧门的方向,一路的门都已经打开,从这里可以看到极远处夜色中的拢湖。递了三根香给我。

  :我要你,对着这儿,还有这张床,鞠三个躬。

  :不用你跪拜,只用鞠三个躬就成。

  就这么简单?在老何不断的使眼色中,我接过了已经燃起的香,朝着大门外面弯了三吓腰,接着又对着这张白布盖着的床,鞠躬三次。

  原以为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抬起头后,这间间开着门的屋子,居然什么动静也没什么,似乎就连这邹老头也没想到我会这么干脆。

  低低的叹息声响起,这老头看了一眼门外远处的方向,此时似乎有一阵风吹起,屋内的布帘,就连那床上盖着的白布都被吹得晃动了一下。我们两人已经戒备到了极致,但居然真的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果然有当年那人的风范,做什么事都如此干脆。好,等我们一会,我们这就上路。

  他转身进了另一间屋子,老何则在一旁不断的朝我挤眼。等到邹老头片刻后再回来的时候,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取出来的,手里已经多了一个布满灰尘的烛台。接着径直的出了门。

  到了后院,绕过前面,我们跟着老头,一路出了前面到了外面的土路上,他没有扭头,只是招呼了一声。

  :记得帮我把门带回来。

  老何狠瞪着眼睛把门带了回来,扭头一看,这老头已经朝着进山的方向走去了。

  一路上,何自剔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对着我不断的骂。

  :于术,完了,你个蠢猪,他让你拜你就拜?这老头一看就一肚子坏水,读书人没一个好东西。鬼知道是不是陷阱?完了,这下谁知道会出什么事儿?

  一边说还不断的看着周围。

  我冷冷的回了一句,

  :那你刚才不拦着我?

  刚刚走上山坡,这邹老头已经在上面等我们。我们听到了周围真有什么声音,回头一看,整个镇子此时已经漆黑一片,但看到的场景让我们惊呆了。

  就在这镇子边,来时的山坡下,不知何时已经站了很多人,居然全是一些头发花白的老头和老太太,一个个的老眼朦胧的看着我们这边,这个拿着烛台的邹老头。

  嘈杂的人群就那样开始喊,

  :镇长,您,您真的要去?

  :邹老,去不得啊,赶紧回来吧。

  :对,对,那两个小子,你就任他们自生自灭。

  漆黑的镇子边,这些老头老太太一个个的就那么眼巴巴这延伸到山上的土路看着,我甚至还听到了有低低的嘟哝了啜泣声。拿着烛台的邹老头先是叹气,最后眼睛一瞪。

  :一大把岁数了,你们都给我回去。

  突然洪亮的声音,山坡上这邹老头还颇有几分威势。下面的人已经陆续扭头离开,但就在这时候,山坡下的人群里冲出来了一个人,那居然是个二十来岁的女孩,脸色发白,就要朝着这上面跑上来。

  :爷爷。你别去。

  看着这女孩跑出来,邹老头立刻转过了身子,带着我们便朝着进山的方向走。留下了一句话。

  :你也快回去,爷爷去一趟就回来,在家里等我。

  跟上去的时候我依旧小心戒备,这邹老头还有孙女?

  我碰了碰一旁的老何,他却像是出了神一般,这一瞬间有些傻,一边走,一边还在不断的扭头看。

  邹老头拿着老旧的烛台走在前面,进山周围一开始周围全是树林,没过几分钟,树林没了,眼前大片大片的荒草开始出现,这后面居然是一片荒山,一条土路夜色下就这么顺着荒山一直延伸过去。

  邹老头擦着这灰尘根本就擦不掉的烛台,说这是他祖上传下来的,不过已经记不得有多少年没用过了。要想进山,就得拿着这东西来照路。

  直到此时,一旁的老何像是终于忍不住,之前都还在责怪我太不小心,但这么一会儿,老何像是变了一个人。

  :邹,邹老。刚刚那女孩子,是您孙女?她,她之前一直在屋里?

  老头点了点头,听到这番话,我也猛的反应了过来,就看到老何整个人有些不对劲,继续问道。

  :你,你为什么同意要帮我们?

  荒山中,这邹老头继续往前走,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们想去什么地方,但别说是进山找,就是找到这个镇的人都很少。当年有个人来到了镇子里,,我孙女那时候阿琼才几岁,他在我孙女身上下了手段,从此她就昏迷不醒。他把我孙女的魂儿抓走了,扔进了这几百里的拢湖里,他告诉我,多年后他的后人会来这里,让他的后人当着面对着我孙女的床鞠躬,她就能醒过来。但前提是,我得给来的人带路。

  说到这里,山路上的老头扭过头看,一双眼睛眯着就那么看着我。我已经惊的说不出话来,但一旁的老何的声音更加的不可思议,猛的回头看着后面。

  :拢湖里?怪,怪不得。阿,阿琼?
  老头屋子里用白布盖着的就是那个女孩?阿琼这个名字我怎么会不知道,何自剔在水上喊了整整两天,上岸的时候那也是几步一回头。

  老何呆住了,看了看我,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

  :没,没想到,还真是一二十年前的异常买卖。

  这一晚,我们在这荒山中已经走了好几个小时,烛台上的蜡烛已经换了两根,带路的邹老头一直没怎么说话,除了不时的咳嗽,只是沿着在山里不断的走。

  在一个多小时前,之前的土路便已经没了影,此时我们已经进山二三十公里,而且越走越偏。

  某一刻,我问了他一句,

  :邹大爷,您是不是身体不太好。

  他只扭过头来看了看我,泛青的眼窝让我心里惊了一下。这种人我在几年前见过,当时姨父带我去郊区老房子的问路,那个藏在屋顶的仙婆,也是生吃鸡鸭。姨父的原话是,干那一行的人到了晚年遭了报应,那是身上的灾劫,我至今还记得那屋顶老太婆骨瘦如柴,像是个活鬼一般的恐怖样子。

  漆黑的荒山中,他带着我们侧身穿过了一个只有一脚宽的山壁,继续往前,周围全是荒草,看着这附近的场景,就再也看不到有人到过的痕迹。

  乱石堆,垂直的荒坡,甚至穿过了两个荒凉的石洞,一路崎岖,我们早已经忘了回去的路。之后甚至经过了几个乱坟堆,甚至有骨头就那么随意的散落在荒草中,气喘吁吁中老何问邹老头,你也是个风水人?

  这回邹老头却回答了,但没想到的是他居然说他自己不是风水人,不会一点风水术,就连罗盘我也不会控。只是喜欢研究这方面的书,懂了一些东西,身子也得了些症状。

  什么?这意思分明就是随时都能弄死他?老何刚想做个抹脖子的动作暗示我,他想起了什么,回头看了一眼,又把手放下来了。

  到了一个地方,前面荒山上,隐隐的一片黑气缭绕,远远的看过去,似乎各地都在晃动着什么,那是遍地遍地的蓝幽幽的鬼火。

  阴气这么重?

  刚翻过山坡,我背心发毛,这又是一片荒坟地,周围能看到很多骨头,一直延伸到山那头。远处不时有坟堆冒着鬼火,给人的感觉像是各地都有东西在动。

  一开始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但某一刻,我和老何都惊呆了。是周围的这些骨头。

  老何的声音已经透着极度的害怕,

  :这,这都是什么?

  后面这荒地里露出来了一些骸骨,很多半截都在泥巴里,居然没有一具是正常的,或是蜷缩在一起,或是奇形怪状,到了最后,我实在是忍不住,指着又出现在路边荒草堆里的一个。抖声问道,

  :这是什么东西?

  这具骸骨,看上去估计死了几百年了,尖尖的脑壳,身子像是个人,但上半部分分明已经有些像一只羊。

  老头拿着烛台一照,嘟哝的声音响起,

  :有种说法,一个人,如果生前杀了很多羊,那么死的时候会遭报应,死后就会变成羊。

  我说怎么可能?绝不会有这种事。

  这些人是怎么死在这儿的。

  他说这些都是很久以前死了的人,怨气重?这地方几十年来怕我们是第一次来的活人。上一次有人来,还是他小时候,他那死了的爹带着他来的。

  :你们小心点,跟在我后面。

  他看了看烛台上平静的火焰,补了句说现在还没事,真正凶险的地方,还在后面。

  漆黑的天色下,这荒山坟地的鬼火,就像是和荒草结成了一体一般,星星点点的,给人一种古朴阴森的感觉。

  终于经过了坟地,远远的看到了什么。

  远处的荒道上,出现了什么东西。越来越近,看清楚后我吓了一跳,那是几栋在山上破烂的房子,孤零零的立在那里。

  不知何时,这拿着烛台的老头居然已经闭上了眼睛,

  :你们去看,前面那路边,废弃的道观殿楼是不是一共有三栋,里面亮着灯没?

  就从这么远看过去,这已经塌了很多的房子肯定是几百年的了,先不说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里面怎么可能有亮灯?

  :你们带我走过去,我用烛台照亮,一路上一定要低着头。到中间那一座道观的门槛位置,抬头看一眼。

  因为之前的事情,老何这次倒是一马当先,最终,我们两人带着拿着烛台的老头来到了这三栋老旧的房子前。

  周围是一大片空地,到处是杂乱的荒草,抬头看着这这些的房子,有一种背心忍不住发毛的感觉,看似是废弃的道观,但千疮百孔中那建筑风格和现在的根本不同,也不知距今已有多少朝代。

  经过第一座的时候并没有进门,我陡然一惊,因为这那黑漆漆的门内,居然传来阵阵哀嚎的声音。眼角的余光瞟进去,里面分明什么都没有啊。

  黑漆漆的门内,居然突然伸出了一只惨白的手,抓在了我身上。一个声音从我耳边响起。

  :救,救我出去。

  我抹了雄黄的右手正要朝着这只手一挡,根本就挡不住。

  怎么可能?

  :别动。

  闭着眼的老头突然转过身子,用烛台对着门口一烧,正好烧在那只手上,这只烂手才猛的缩了回去。

  再一看,破烂老旧的门内,根本就没有任何东西。老头开了口,

  :这是常年关在这里的冤魂,和周围这些坟堆里的死人一样,怨气深重,不得解脱。作为鬼魂也都早已变了,平常是看不到的,一旦显出形,那就是要命的时候。

  我没有在说话,藏起来的右手抖的厉害,刚才不仅雄黄挡不住,而且抹了雄黄的手掌心已经是皮开肉绽。

  怪不得他要闭眼,难道是闭着眼睛才能看到这一切?

  :不,有些东西,我还是看不到的,需要你们来告诉我。

  三个人走到了中间的这栋房子门口,而就在门口,我们就已经呆住了。低头一瞟,阴森古老的废弃道观,灰尘门前,两侧分别有着牌匾。

  “天师洞”

  “隅谷地”

  老何声音透出无比的惊讶,古老苍劲的大字,给人一种光是看一眼就能震慑住鬼魂的感觉。却有一种不正常的阴森。

  站在门口,闭眼的老头说你们抬走看看,这门梁上有什么东西没有?

  我和老何第一次抬起头,上面是个已经塌了一半的门梁。老何开口道。

  :就一根烂木头,很高,什么也没有啊。

  老头没有管他,闭着眼只是对着我问。

  :小子,你看到什么了么?

  此时我已经完全惊呆了,一种极度恐惧的感觉袭上心头,我怕的几乎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记忆中最为恐怖的某些场景,和这门梁上我所看到的东西重合了起来。

  :有东西,那上面,挂着三根绳子。

  这一幕,我怎么会不认识?当初在河边的旅游镇子,我和姨父用煤气管把两条大蛇炸的穿过江边石门投了江。姨父预感到自己有一场大劫,整个人发疯成了神经病,没多久的那镇子的古城楼上,就多了这么三根上吊的绳子,把易先开带走了,当时我以为他已经死了,过了整整一年,他才活命的逃回来。

  老头闭着眼,慢慢的把烛台拿了起来,放在与我们肩膀齐平的位置。

  烛火一照,我眼睛看到了什么,那是三双诡异的脚,就那么垂下来,在我们肩膀的位置晃荡。而一抬头,却又什么都看不到了,只有三根绳子。

  这门口,有三个只能用蜡烛照到脚的吊死鬼?

  就连老何也吓的面无人色,下一刻,我猛然发觉不对劲,是晃荡在我们肩膀上的这三只脚。两双皮鞋,一双布鞋,还有这裤子。

  这根本就是我们三个人的脚。

  突然开始猛蹬。

  一扭头,身旁的老何和邹老头已经没了影。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已经被吊了上去。

  背心一阵诡异的冰凉,我刚准备跑,眼睛一晃,猛的再次睁眼的时候,窒息的感觉传来。

  我居然已经被吊在了这门梁上,旁边是邹老头和老何,我和老何根本不能动弹,只有邹老头,还拿着那个烛台。

  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我们三个要被吊死在这儿?

  我和老何都在蹬脚,我听到了一阵很轻的呼吸声,就从我耳边传来。

  就看到烛台上的火焰,开始诡异的晃动,眼看着就要熄灭,悬在空中,根本就是我们旁边有三个看不到的人,在吹这个蜡烛?

  眼看着蜡烛的火焰就要熄灭,被吊在中间的老头似乎早有准备,从身上摸出了三张黄纸,艰难伸手,放在火上一烧。

  黄纸燃起,我听到耳边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生意,似乎有人在说话,接着脖子一松,我们摔到了地上。

  邹老头招呼了我们一声,惊骇中,我们低着头快速的经过了这个门口。一直走了很远,我都感觉脖子被勒断了一般。

  老何捂着脖子大骂,问你刚才烧的是什么?

  :诶,那是三个已经死了的人的八字,要不是这样,这条路我们过不来。

  麻着胆子回头去看,荒山的毕竟之路上,废弃道观还耸立在哪儿。

  之前还没有,但此时像是终于露了出来,就在那废弃道观的门口,三个人吊在门口,隔了这么远,还在静静的看着我们。

  老何的声音带着惊恐,这以前是什么道观?吊死在门口的鬼这么凶?他猛的闭上了嘴巴,扭头看着已经极其不对劲的我。

  我呆呆的说着,

  :这些吊死鬼,我。我以前见过。

  :不,不可能?易,易先开说他把他们引到了老庙的棺材墙上,他,他当初在骗我。

  见我整个人都失魂落魄,老何问我,你有那么怕么?

  我摇摇头,自言自语的开了口,说你不懂,你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原,原来他们是这里的。

  :这,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此时能回答这个问题的,只有拿着烛台走在前面的邹老头。这种吊死鬼的再次出现,带给我的不仅仅的几根麻绳的心里阴影那么简单,虽然那曾经折磨了我一年。我隐隐觉得,到了这么地方,有很多事情,我即将知道真相。

  诡异的荒山中,姨父曾经的一句话莫名的响起在耳边。

  :有些事情,那所谓的背后的真相,你可能知道了比不知道更惨,不是能不能接受的问题。而是能让你的以前所有的想法颠覆,凡事开弓没有回头箭,但若需要你去揭开,到时你千万别躲。

  老头沙哑的声音响起,

  :这里,是古时的一个断代前的一个风水道派,刚才我们路过的那片荒山,是他们中兴时候所在的地方。沿途的这些坟地怨骨,则是在那时候被他们灭掉的孽障。

  老何抽了口气,

  :那些骨头,为什么都变得那么奇怪?

  继续往前走,之后的地方更加荒凉,邹老头之后讲的事情,是我和老何从来没听过的。

  :古时有很多所谓的方士天师,隅谷传言里叫的称呼,这片荒山,曾经真正的名字叫做天师洞。今人不知古人,今时风水不知古时方术。我刚才说了,之前的荒山是他们中兴的时候所在的道观,,那时候外面的人还能找到他们。

  直到他们发展到了鼎盛,之前的这些地方就废弃了,从此天师洞不在了,只剩下隅谷和风水源头的传说,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儿。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

  :其实,他们还在这山里。

  老何道:老头,你这话说的不对啊,到了鼎盛怎么还废弃了?

  邹老头只是笑了笑,讳莫如深的笑容里有些无奈。

  我的声音有些抖:不对,他所谓的鼎盛,指的是风水术数,不,以前应该叫方术,发展到了极致?

  邹老头看着我,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错,我虽说不是风水人,但研究数算一辈子,之前你们看到的那些东西,就是这天师洞发展到了极致的方术的体现。只不过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虽说两江以西,这荒山往里可以说是各处风水流派的源头。但毕竟天下的古风水道,不止天师洞一家。

  没多久,我们便进入了一个山林,往后根本没路,地势又险峻,林子中各处鬼影幢幢,但一旦我们去看的时候,荒凉的周围却又什么都没有。

  只是每当那蜡烛一闪,我和老何便都感觉到冷。

  虽然害怕,但这让我无比别扭。

  :老头,你是不是在我们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谁知这邹老头根本不理他,反而始终在找路向前,一双老眼只看着山顶的方向。那样子根本就是,就连他,也想要快点穿过这荒山林子,到前面的地方去。他低低的告诉我,说小时候他爹带着他烧香进山,最远也只是到过前面的林子里。

  :小子,我之前问你风水是什么,你可能奇怪。

  :现在,我就带你去看,真正的风水。

  老头拿着烛台,像是一路点着明灯,阴森的山风中,邹老头问我,现在几点了,我说晚上四点半。他低声念了句,正是时候,不久就带着我们走出了这片荒林。

  外面的地方是个山顶,刚刚一进来,我和老何便无比的震撼。

  这,这是什么?

  山顶一大片开阔的平地,一桩桩枯木就那么立在前面,整个地方像是阵,又像是个硕大的棋盘。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一处的荒山顶部,周围一望无垠,非常的开阔。

  走在这诡异的山顶,头顶的天空像是距离我们更近的了一般,最诡异的是,之前一路上顶上只有那漆黑的天。

  但到了这里,满天的星斗露了出来。

  密密麻麻的星星在天上,我们从未看过如此清晰的星空,距离如此的近。穹盖之下,夜空中是一副巨大的星图,人已经如此的渺小。美轮美奂,却无比的诡异。

  :不,不可能,现在已经立了秋,再说这一带的天气?

  邹老头单背着手,边带路,边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星。

  :有传说,最开始的风水,除了山川河流,便是古人从这周天预知的星象里观测出来的。我们只觉得自己真的到了天上,眼前是一望无垠的夜空。

  唯独别扭的,是周围这一桩桩枯萎的木头桩子。

  :这地方到底是谁设计出来的?

  邹老头说古人观星,不信你们看。说着对着我们吹了口气,拿起蜡烛朝着一个方向。

  透过晃动的烛火,我们真的看到了什么,那是几个古人模样的虚影,正坐在远处的几个木头桩子中间,抬头仰望着天上。
  下一刻,那几个古人的影子像是发觉了我们,远远的扭过了头看了过来,邹老头手一哆嗦,瞬间把烛火拿来。

  我觉得眼睛痛,再一看,阴森的荒地,哪里有什么古人影子?

  老头却让我小声点,说这些东西能听得见。

  这些东西。

  正好路过一个树桩,邹老头将蜡烛朝着这东西照了照,这玩意哪里是什么木桩?根本就是一整棵枯死的树。像是死了很久,干枯的树干缩成了桩子。被烛火一照,枯树的根部,露出了什么东西,是个诡异的骸骨,大半截身子像是融进了这树里一般。只露出了干枯的脑壳从根本伸出来,还在张着嘴。

  老何吓了一跳,

  :这,这人是长在这树里,身子没了,成了一体?

  抬眼望去,荒山顶部密密麻麻的枯树。这里,才是真正的枯树林?看到这些东西,我心头像是被闪电打了一般。我后退两步,不敢去相信,一直以来在我心里的某个巨大的疑惑,以前那所谓的通灵世家?直到我看到这些东西,终于有了答案,很多东西我都想通了,只不过恐怖的我居然不敢去接受。

  :如,如果真的是这样,那,那就是个巨大的讽刺。

  蜡烛一照,连在这棵枯树上,伸出来的那枯萎的脑壳居然动了一下,这诡异骸骨的一双空洞洞的眼睛似乎感觉到了邹老头手里的烛光。

  把我们都吓了一大跳,今晚这一路上所见到的东西,对我过去的认识可以说是翻天覆地的颠覆,一辈子加起来,也没有今晚见到的这一幕幕恐怖。

  在彭都的时候,也就是碰到苏程一家的时候,我也见过一片树林,当时那里每一颗树下都埋着这种骸骨,据姨父说,那是古时具有通灵体质的人,在死后就会这样下葬,久而久之那些人的骸骨会长进树根,和树根融合在一起,树变得有灵性,据说会继续以另一种“方式”活下去。那是那些所谓的具有通灵体质的人独特的特性,而苏家也正是这么一家子,苏程爷爷苏顺请,活着的时候常年到那片树林,毕生夙愿便是死后能够将尸骨种进这种树中。

  而这里的这片树林,看起来已经老的不能再老,早已经超过了几百年的历史。

  听了我自言自语的几句话,一旁的老何已经是一脸煞白?

  :通,通灵体质?

  他抖声看向了邹老头,

  :我是个现代的读书人,在学校搞了一辈子科学,也没见过这种邪乎事儿。你,你说你研究术数风水,那你告诉我,这些古人,怎么就这么狠?他,他们的下得去手?

  顶头的星空下,邹老头拿着烛台,带着我们走在这一颗颗枯树的林子里,终于开了口。

  :诶,风水曾有两次断代,有人说是因为古时的方术已经到了某种极致,所以到了必须隐匿起来的时候,不能后传于世间。你们猜的不错,这些树,曾经全都是古人死后骸骨化进的树中。

  :这就是你们所谓的通灵体质,而你们现在看到的,就是从古到今的世上的这些通灵体质形成的过程。在这星象下,一山水地势为基,以生长之树木为引,用方术造就。

  虽然已经有猜测,但听到他亲口说出来,让人大惊失色。

  :不错,外面传说的那些通灵体质的人,全是在古时被造出来的。

  我抽了口气,立刻想到了极其重要的一点。

  :肯定不止这些,具,具体要怎么造?

  已经走出了这片枯木林,邹老头回了句,说不久你们就会知道了。接着扭过头,指着身后的一大片,问我们,

  :来的时候你们没发现?地上这每一个枯树,其实每一个都对应着天上的星象卦位,你们仔细看,平时天上那么多星星,被这些枯木桩对应上去的这些星星,看起来像个什么?

  顺着他指的去看,巨大的山顶,被这些枯木对应的星辰,如果不是他指我们哪部分对应哪些,我们根本看不出来。

  居然真的隐隐的成了一个奇怪的,具有五条分支的旋涡状的圆形。

  老何问,这玩意像个什么?

  只是一个怪圆,我也看不出来,而且那么多密密麻麻的星星,要看出这么一个东西来,平常人久了早就眼睛痛。邹老头已经抬步往前走,只是说了一句话。

  :在古时的风水人眼睛,把这幅对应出来的星象图,理解为往生。当然,按照我的说法,可以把它叫做轮回。

  轮回。

  什么?

  烛台一照,透过烛火再次回头一看。诡异的场景再次出现,就在这片山顶巨大的荒地上,那些枯树旁出现了一个个古人的虚影,或是坐着,或是站立,每一个都在仰头看着顶头的星空。这就像是一个诡异的巨大风水阵,而这些虚影似乎自古以来一直都在这样仰头看着天上,在这孤寂的山顶,一直看着空中。

  :这些人自古尸骸早就融进书中。那些只是他们显出来的魂影,就像我们只能透过烛火才能看到他们,同样不让他们发现我们就成。

  说完邹老头便继续往前走,我正要跟上,一旁的老何却无论如何都站着不动。

  :于,于术,我们回去吧。

  从表情来看,他的脸色非常吓人,

  :现在回去还来得及,我,我真的不敢再继续走了。接下来的这些东西,真的不是该我们知道的?我不是怕报应,我是怕……

  我明白他的意思,就连我心里也有这种感觉,人一辈子,还是两个现代的风水人,更别说老何这种知识分子。有些东西,根本就不该我们接触,那是种观念的问题,你毕竟是在这个社会环境中土生土长起来的人。

  一咬牙,我扭头还是跟了上去,好不容易追上邹老头,这老头居然等也不等我们。

  离开这片地方,天上像是有了云。透过模糊的视线,能看到一点山顶方向那点点的星光,老何就这么跑了下来,斯文的脸上露出个笑,

  :等等我。

  :你小子,你于术能去,我何自剔还不敢去?

  下山的方向是一片荒地,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林子,周围全是荒草。接下来就连邹老头也变得更加的小心翼翼,深山中地势凹凸不平,我却一有机会就还在回头看之前的荒山顶,到了此时,那片地方就再也看不出任何异样。

  某一刻,我的手机响了起来,见我拿出手机看,老何问我到了这地方你这玩意还有信号?

  我也皱眉,手机的信号根本就是空的,但刚才屏幕上弹出了一个信息,这玩意像是早就存在我手机上的一般,此时才弹了出来,信息的书名是易先开,里面是个文件夹的链接,只有一句话,

  :记得留电,时候到了,就把手机里的东西点开。

  悄悄抠下电池,将手机塞回兜里。

  前面地势低下来后,给人一种是个谷地的感觉,就在一刻,我猛的扭头看向了一旁。老何也看着旁边那普通的荒草丛,问我怎么了?

  我说你有没有听见,刚才我们旁边像是有人在走路。

  他皱了皱眉头,对我说没有啊。

  某一刻,我看到了什么,那是一双小小的通红的眼睛,在荒草堆里,就那么看着我。

  那居然是一只老鼠,两眼呈现诡异的暗红。

  这次就连老何也傻了?

  :这不就是?老张头以前养过的?

  我瞬间反应过来,摇摇头说不对,这玩意和以前锦都教学楼里的并不一样,毛色更深,浑身泥巴,一看就是这山里土生土长的。最重要的是,这玩意给我一种非常的陌生的感觉,以前那些耗子我虽然当初也害怕,但根本没有这么阴森。

  这东西,绝对和我以前见过的不一样。扒开草丛,悉索的声音中,我们又看到了四五只,全都沿着某个方向在向前。

  它们去哪儿?

  突然,我感觉到了什么,猛的一扭头,而就在我们身后,不知何时居然也有一只这种玩意,一只诡异的眼睛盯着我们,瞬间就朝着我咬了过来。下一刻,一只手把我一拉,居然是前面领路的邹老头,不知何时走了回来,将我们瞬间拉到了一旁。

  :小心些,你们挡了他的路了。

  老头的语气有些讳莫如深,果然,就看着这诡异的耗子快速的经过了我们身边,红红的眼睛根本就没看我们。眼看着这玩意就要消失在草丛里,但下一刻,我身子一震,整个人呆了呆。老何问我怎么了。

  我看了看自己肩膀,就在刚才,这只耗子先通过,它身后分明什么都没有。但我却听到了一阵阵的脚步声,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人跟着这耗子经过了我们旁边。然后在让路的我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半人高的荒草丛到了尽头,就在这山中谷地,一条宽四五米的河沟出现在我们面前。静静的朝着山外流去。

  而就在一旁,出现了什么声音,正是之前的那种耗子,在河边爬来爬去,最后往冰冷的河里一一奋力一条,抽搐几下,在水里翻起肚皮就那么死了。

  邹老头告诉我们,它们只是带路的。

  带路?带什么路?

  陆续有四五只耗子从泥土里爬了出来,似乎来的方向正是之前的荒山方向,脏兮兮的跳了河。邹老头哆嗦的带着我们离的远了一些,让老何去捡一只死耗子过来,老何有些不敢,邹老头说死都死了你怕什么、最终把死耗子往蜡烛的火上一放,臭味升起,烧烂了皮毛,这火焰变得更大,透过火焰,我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之前,这看起来分明只是深山中一条普通的河,我亲眼看到有老鼠爬到河边跳进水里,不过他们身后却真的跟着一个个古时穿着的人,破烂的衣服,随着带路的老鼠跳进河中,他们也跟着跳进了这平静的水面。下一刻,这些人整个身子像是消失了一般,成了一团燃烧着的诡异的鬼火,在水中顺着河流飘远。

  荒山间的一个峡谷,尽头的方向就像是在这深山中开出了一个天然豁大的口子。水中一团团的诡异的火焰亮起,就像是飘在水里的幽魂,那是漆黑河流中的一种诡异的美丽,朝着山外的方向飘去。不一会儿就没了影。

  我抖声问这是什么东西,一旁响起了老头沙哑的声音。

  :你们看到的,就是古时的鬼魂,在此处荒山的风水阵下,通过地势聚阴,沿着水脉出去到了各地,或许一年,或许十年,或许更久,绝大部分都会在途中消散。少数一些却能够找到人家,重为人魂,重见天日,是为风水造就的轮回。

  什么?

  :今日我们看到的,只有通过我这祖传的烛台才能看到,这烛台在古时也是方术造出来的。换做别人来这里,除了这些耗子,这永远只是一条普通的河,即便用各种手段,也看不到这些用风水方术,重新送入人伦的鬼魂。

  果然如此,老何伸了伸手在烛台对面,我们却根本看不到他的手。

  透过烛台的火焰,我换了个视线看到的更加震撼,之前那座荒山上空的场景又露了出来,依稀是天上的星光,倒影在这处河水中。和荒山中这河水中那些闪闪的鬼火在形成了某种诡异的呼应。

  火焰熄灭,邹老换了一根蜡烛,所有的场景全都消失,顶头依然是灰蒙蒙的天空,这依旧是一条山里普通的河,只不过静的让人害怕。我几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老何也好不了多少,全身冷汗直冒。

  :以前的这些人,他,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老何傻了,

  :鬼魂消失,人魂诞生,这是自古的事儿。没人知道为什么。我,我们风水一道,只问山水地势,哪里会有人敢去染手这种迷信邪门的东西。

  邹老头说,你可以把刚才看到的当做这烛台火产生的幻觉,因为就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话锋一转,说如果这是真的,

  :你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以前有些人认为,风水的终极就是轮回。可能古时的风水方士,觉得用这种法子,可以接触到风水的终极,也就是所谓轮回的秘密。自古以来,有多少人穷尽一生想要弄懂这些禁忌。

  :你也可以认为,这些方士这样做,是为了让人更能够接近山水自然,毕竟人身之力有限,自古便是桎梏,要不然怎么又庄周疯梦化蝶?据我猜测,即便它们能重新为人,由山水聚阴,树木为灵,确实能看到很多常人看不到的东西。但却有着致命的缺陷,往往是天生残疾,不容于周遭,其身世多凄苦,样貌往往被常人弃。

  他叹了口气,说什么山水万物毕竟是自古之率,可能这,也就是破坏的下场。只不过这种地方很可能不止这一处,而这下场,也从从很早时开始,一直上演到了现在。

  我呆住了,不知为何除了害怕,心头居然一种莫名的怒火,怎么都忍不住,抖声哆嗦了一句。

  :该,该杀。

  老头瞪眼看着我,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当年张善守来拢湖边时,也说了和你一样的话,那人当时很随意,他在外面指着山里告诉我。

  :他,他说什么?

  :荒山不诛,不仅愧对祖宗,也愧对世人。

  一声大骂声响起,居然是一旁的何自剔,

  :说那些有个屁用,这些悖论人常的玩意都能搞出来,还是古时方士?这天师洞说什么都得灭了,不然还怎么活着当人?

  骂了一通之后又有些怕,吸气缩头,看了看周围,快速的补了句当我没说过。

  顺着河边走,我低着头,整个人陷入了短暂的呆滞,

  :于术,你小子怎么了?

  我满脑子都是其他东西,这些人我认识的并不多,可能是从古到今只是沧海一粟,苏程,苏顺请,或许就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
  这,这就是所谓的人灵的真相,我还记得,曾经某人不止一次的在面前信誓旦旦的告诉我,猫有猫灵,狗有狗灵,有些人天生能看到和别人不一样的东西,但往往生来残疾,有不可弥补的缺陷,这一行把这些人叫人灵。

  我低低的念着,

  骗人的,全都是骗人的。我不信,不可能所有通灵体质的人都是这样出来的。

  老何在一旁骂,说这事儿这么玄乎,谁说的准?这老头的话也不可全相信,倒是你,不就是个苏程么?犯得着?

  老何知道个屁,我看了看一旁这安静冰冷的河流,心里更多的却是想的另外一个人。席湾村河边的竹林中,那个温柔慈爱的身影。

  :于术,这次来易先开告诉过我,当年的一些事儿,不像是表面那么简单,你想想看,当初张善守都找到了荒山,为什么他自己不进来,要等着一二十年来我们进来?

  这回老何的声音很小,似乎害怕前面的邹老头听见,但一路上这邹老头只是带路,根本就没过多的心思理我们。

  眼看着天已经快亮了,我们翻过了几个山头,这地方也只能隐隐才能看到之前的河流。

  虽然是各个山头,但我们都是顺着山之间的连接处往前,荒山里地势怪异,这地方之前进来都这么难,估计根本就没人到过。

  不过顺着远远的荒山看过去,远山顶上露出了什么,那是一个个破烂的建筑废墟,远远的粗一看,大多数的建筑风格和我认识的都不同。

  一连路过了好些荒山,荒凉的山顶都露出了一些废弃的建筑,最终,我们走到了一个山口,邹老头从兜里拿出了最后一根蜡烛。这东西燃的快,一路上其实我都在数,这正好是第十八根。

  他嘟哝了一句,说应该就是这儿了。

  到处都是荒草,这地方是个一座荒山的半山中间,我一看,周围什么都没有啊。

  老头却开了口,

  :这里就是天师洞了。

  这个山坳,谁知刚拐过一处荒草丛,我们便听到了什么声音,远处的山下,有一些山泉从荒山上流下来,远远的在山坳中汇聚在了一起,成了一个小塘,之后有流出去。

  再次看到这条河,这地方居然是这山河的源头?

  老头指了指山坳下面,说你们看到没有,那地方有一颗很粗的柳树,不过这季节已经枯了。

  他告诉我们,说这地方其实有些,你们看那颗老柳树,天亮之后,你们拿着烛台过去,守在那柳树边,如果能够在那旁边看到一个老太婆,就能进入天师洞。

  他的语气十分确定,说隅谷,也就是这个叫天师洞的地方,肯定就在这里。老何骂,说哪有什么老太婆?邹老却再次肯定,只有见到了那老太婆,我们才能找到。

  这话虽然怪,但此时我却眯起了眼睛,问他只是烛台,不需要用什么方式?

  他怪异的看了我一眼,说你见过类似的这种玩意?接着从兜里抓出一把米,

  :当然得用方法,要引出那个老太婆,你们得拿着米去撒在那周围,也就是问米。

  一直等到了天亮,谁知道这是深山的什么角落?各处山泉在这里汇聚成了最初的小河,四处的地势险峻又奇怪,寂静的让人害怕。

  按照邹老头说的,我和老何拿着烛台守在了这棵小溪边的柳树旁边,这就是棵老的不行的玩意这地方又人迹罕至,哪里会有什么老太婆?

  我却坚信,我们肯定会看到老太婆,因为这么老的玩意,我确实曾经见到过,当初在彭都那个公园里,我就见到过类似的柳树。

  邹老头在一旁的荒坡上看着我们两个,虽说是清幽的清晨,但我心里却无比紧张,两个人拿着米早就洒在了这老柳树周围,按着这老头说的,一直有模有样的念着。

  :柳树婆婆,柳树婆婆,你在哪里,快快出来,我们有事儿要问你。

  因为有很多次前车之鉴,老何之前特地问了问邹老头,说这天师洞,会不会是在土里,或者是在地下?毕竟还是害怕,如果真的是那样,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身子留在外面,再也没有什么医院,我们能被活活饿死。

  邹老头却让我们放心,说这天师洞是实实在在的存在的,别去想什么灵魂出窍的事儿。

  :柳树婆婆,快快出来,我们有事儿要问你。

  还在念着,我们两人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周围,一直到早上八点过左右,某一刻,我听到旁边有什么声音,我和老何几乎同时紧张了起来。

  :于术,来啦?

  我吞了吞口水,上次的回忆已经有些久远,当时还是易先开带着我在公园里,找到过一棵这种类似的柳树。

  正准备回答老何,下一刻,手中藏着的短刀陡然捏紧,因为我发现,面前的那一堆米,不知何时,已经少了一些。

  我身子一紧,和老何一起慢慢的扭过头,远处只有小溪入河的水声,微微拐过弯,就在这柳树的另外一侧,一个一脸阴霾的老太婆正站在那里,看着我们的方向。

  这老太婆就像是静悄悄的凭空出现的一般,一双眼睛盯着老何。

  老何说你看着我做什么,

  粗沙的声音就像是从我们耳边响起,

  :年轻人,你踩到我了。

  低头一看,老何的一只脚正踩在一截露出来的柳树根上,他猛的跳了开来,都兜里掏出一把米朝着前面撒过来。

  :我们可是来问事情的。

  干枯的脸就像是树皮,佝偻的身子,只是看着我手里的烛台,老何又问了几句,诡异的老太婆动也不动,老何在我耳边说了句,这玩意是个聋子?

  我回忆起了曾经在彭都时姨父做过的事情,在老何目瞪口呆中,我说了句我要问米,接着伸出了拿着烛台的手。

  怪事真的发生了,这老太婆深处枯树枝一般的手,捏在了我的手上。同时我只是在心里不断的默念,我要去天师洞,我要去天师洞。

  这一刻非常的快,我感觉到一阵微晕,这奇怪的老太婆已经把手放了下来,粗沙的声音响起,

  :跟我来吧。

  她已经转身朝着前面走去,我和老何赶紧跟上,我回头看了看,就这么一会儿,之前撒在地上的一堆米,居然已经变得漆黑。

  突然,我猛的反应了过来,此时我手里空空如也,邹老头的烛台已经不见了。探出身子去看,这玩意居然已经到了这老太婆的手里,刚才我分明没有松手啊。

  :你怎么连个东西都留不住?

  老何有些着急,强笑着朝着前面喊,

  :柳老太婆,你手里那东西是我们一个朋友的,我们还得还给人家呢?

  根本就不起任何作用,邹老头也没了影,我们跟着这老太婆,这地方地势非常的崎岖,但荒山中也没见前面这个佝偻的身子如何的跑,像是在不紧不慢的走。但我和老何是好不容易才能跟上。

  :怎么她走的这么快?

  翻过一个小山坡,我们已经是气喘吁吁,周围到处都是荒草,便发现这老太婆早已经到了远处的一个低洼地带。这地方草太多,很容易跟丢。

  :看着她就成,无论如何要跟上。

  最终,使出浑身解数,这是一处草地,只是这么一会,我和老何几乎累的瘫在了地上。回头一看,我脸色有些白,我们身上的衣服很多处都磨烂了。

  回头一看,我们自己也不敢相信,从另一侧的河滩翻过来,沿途这怪石嶙峋的地方,要再走一遍,我自己都没信心过来。

  老太婆已经沿着前面走进去了。山壁边一人多高的荒草被扒开,里面居然是个山洞。

  这就是天师洞?居然在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山脚位置,洞口位置只有一米多高,这佝偻着身子的老太婆刚好可以走进去。虽然有些怕,但我们弯下腰正要钻,就在这时候,后面传来一个声音,

  :等等,我也要进去。

  身后远处,一个人走了出来,正是邹老头,他果然一直跟着。却根本是在问我们,他在问前面的老太婆。

  老太婆停了停,管也不管这后面,接着已经往深处走去。

  进洞之后,这洞里太窄,我和老何好不容易才跟上了前面的老太婆,邹老头则走在我们的后面。

  周围越发的宽敞了起来,周围的光线已经很黑,某一刻,我们看到前面的老太婆拿着烛台,朝着上面一吹,瞬间这烛台上明明没有蜡烛,但居然就有火燃起了起来。周围都被照亮,粗一看,这只是一个普通的石洞,给人一种荒凉的感觉。

  一开始沿途的洞内还有很多荒草,这地方根本就不像是有人来过的样子,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我们眼中只有这老太婆那佝偻的背影。在经过了很多看似天然形成的分叉口后,沿途开始出现了什么东西,那是一些散落的骸骨,就这么摆在路边。

  洞内非常的干燥,到处灰尘和石头。

  我们大气都不敢出,因为这些骨头太过怪异,很多都嵌入在石头里,露出来的部分奇形怪状,很多看上去似乎是人的骨头,但又根本不像。

  之前的山路上就见过这些骨头,没想到在这阴森的洞里还有,到了后面,每经过一堆,洞里似乎就有阴风吹过,吹的蜡烛不断的晃,我看的清楚,就连这柳树婆婆,都开绕着这一堆堆的骨头走。

  她没有回头,但我们却听到她在低低的自言自语,每经过一个堆,就说那么一句,

  :这是半只鸡。

  :这是个羊身子。

  不久后,又经过一处,这次她停了下来,我们看的清楚,一旁的石头边,有一堆骨头好些都已经风烂了,凄惨的摆在地上,老太婆蹲下来,伸出枯树枝一般的手。

  :诶,怎么身子还长烂了。

  干泥巴中将这一堆东西重新摆好。老太婆看了看周围,自言自语的声音格外的嘶哑发干,

  :这里的,都是这么一些,好好的人不做,偏偏要做这种东西,永生永世的痛,也解脱不得。

  她不断的嘟哝,某一刻,烛台的火焰开始一阵晃荡,我想不通这洞里为什么会有风,但真的就是一阵阴风吹来,老何大吼一声,突然双手抱着自己的脑壳,说头好痛,一瞬间,他的双眼居然已经瞪出了血丝。

  我们吓的背心发凉,烛火照亮,我们的影子在干涸的石头壁上清晰可见。我们旁边根本就没有人,但此刻我们都看得清楚,那是火照出来的影子,一个奇怪的玩意,正伸出两只手爪子,抓在了老何影子的头部。张开一个大大的嘴,正要将他整个头都咬进怪嘴里。

  一瞬间,居然是老太婆,伸出干枯的手,挡在了烛台火焰的一侧,看似像是害怕这火被风吹熄一般,老何全身发抖看不到,但我却看得清楚,石壁上的大片全都黑了下来,那是这老太婆抖动的手影子,就在伸到这一处的一刻,那奇怪的影子像是被挡开了一般,快速的缩到了一旁消失不见,伴随着是周围凭空的一声怪叫。

  老何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脸都吓白了。

  眼看着柳树婆婆再次走远,我们赶紧跟上,之后丝毫不敢再离开这老太婆太远。

  和之前一样,这老太婆一边走,一边嘴里一直在嘟哝。

  :好好的人不做,偏要做这种东西。

  不断又不知道什么地方阴风吹来,那感觉就像是有看不到的人在你的耳边说话,吹气,而你根本听不到他在说什么。我们都紧紧的跟着这老太婆,要是稍微慢了点,一不注意影子从她手挡的阴影里露了出来,身上便会莫名其妙的传来剧痛,再一看,某个地方已经是多了伤口。有一次老何只是稍微露了点手,手上就立刻多了两个恐怖的牙印,鲜血冒出,像是有什么东西咬上去的一般。

  痛的走在最后的老何想插队,邹老头进来后第一次开了口,小声的指了指前面,对我说了一句。

  :你想要看到,就去照我说的做。

  按照他说的,之后的路上我一边走,一边麻着胆子把头伸了出来,凑到前面这佝偻的老太婆耳边去听。

  从后方弯腰凑到她耳边,我真的听到了什么,阵阵奇怪的声音,就像是有很多东西都在这洞内哀嚎,只是这些怪声声却根本不是人声。扭头一看,火光之中,到处是奇怪的影子晃动,这些玩意肯定就路上这些奇怪的骸骨,到处凄惨的声音还有影子,却只有在这老太婆脑壳旁边才能看得到。

  我记得邹老头的话,正要往前把头从她的颈边再伸出一寸,彻底和她的双眼齐平,晃动的火光中,我背心发麻,终于看到了我们周围有什么东西,这一个个凄惨奇怪的虚影,只是一闪,我差点撞在了她身上。

  我看到的一切东西都消失,柳树婆婆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微微扭过头,对着我的是一张树皮一般褶皱的脸。我背心发凉,见她的一只手在火光上又遮了遮,我抖着嘴干笑了一下,快速的缩了回来。

  一个声音就像是在我耳边响起的一般。

  :年轻人,你要走这前头,命就没了。

  我没回答,只是低头跟着,一旁的老何身上又多了几道伤口,痛的咧嘴的问我,刚才看到了啥。正好经过一个地方,我猛的把他的王这一侧拉了拉。

  :这,这儿有一个,嘴伸出来了的,你绕着走。

  老何咬着牙,吓的再也忍不住,猛的插队到了我前面去。

  :于术,你有没有觉得,这些玩意,和我们以前见到的那些东西很像?

  哪里用得着他说?我早就已经无比吃惊,以前我曾无数次的想过,淮河的那些邪相,秽梦灯笼里的怪鬼,锦都的戏服人,川东山里的那个村长,彭都的邪种,这些东西到底是怎么来的?此时在这个天师洞中看到了这些怪异的骨头,还有周围那一直响起的怪异哀嚎声。或许它们不全都是来自这里,但肯定有关联,因,因为,太过相似,真的有很多相似之处。

  老何在低声骂,甚至躲在老太婆的阴影里一脚踹烂了一根骨头,缩的比什么都快。

  我叹了口气,说了句至少它们曾经是人?

  一旁却传来声音,是邹老头,漆黑中看不到他的神色,

  :曾经是人?跟人半点关系都没有了。人魂儿和人性早就死了,你可以那根本没存在过,这些东西,除了还剩点骨头像人,变了之后根本就是重新养出来的东西,玄冥在上,那是从根子上都已经和人没关系了。
  说到最后,他指了指前面这个老太婆。

  :你们觉得她还是个人呢?

  柳树婆婆像是根本就没听到邹老的话,邹老头涩笑了两声,

  :在我眼里,她就是一颗柳树,呵呵,这就是古时的方术。

  一番话让我和老何根本不知道如何回答。终于,这天师洞像是走到了头,前方有亮光传来,与此同时,烛台上的光亮越来越小。

  邹老头的脸色越来越差,到了最后已经相识纸一样的白,老何扶着他,他不断的捂着嘴咳嗽。

  火焰熄灭,老太婆早就停了下来。她伸出手从身上拿出一把米,放进了自己的嘴里。那不就是之前我们撒的那把米么?真的是出口,前面有块大石头,光线正是从这石头后面传来,她站在旁边,我们都听到了一个声音,

  :地方到了。

  到了?就是这么块石头?

  这时候邹老的动作很快,背过身来,从兜里小心翼翼的拿出什么东西。这次他似乎没心思再掩着布兜,空荡荡的里面,这是最后一根蜡烛。抖手掰成三截,递了两截给我和老何。

  :记住,把这个吃了。

  我老何分别经过了这老太婆身边,她朝着我们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次居然是拿着熄了的烛台朝着我们照了照,不知为何,我只觉得心头一股气一冲,瞬间我和老何满脸发烫发红。怪声在耳边响起。

  :三把人火,没问题,你们可以过去。

  谁知邹老头经过的时候,拿着烛台的柳树婆婆却拦住了他,我们看的清楚,唯独邹老头脸色卡白,没有任何血色。老太婆像个枯树一般,一双朦胧的眼睛看着邹老头的身上,给人的感觉居然像是要把他身子里看穿,粗哑的声音响起,

  :你身子里已经不对了,过不得。进去之后活不了。

  邹老头捂着咳嗽的嘴,下一刻,我们惊呆了,他的一只手居然猛的塞进自己嘴里,直接没到了手腕,而下一刻,这老太婆像是看不到他了一般,慢慢地放下了手。

  柳树婆婆转过身,拿着烛台回去了,漆黑的山洞中,这老太婆的佝偻的身影在来时的方向上越走越远。粗哑的声音最后在我耳边响起,

  :小伙子,我见到她了,看到她很好,我就放心啦。你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那是从身上掉下来的,在你右边的衣兜里,好好拿着,在里面不要让人看到。

  柳树婆婆走了,最后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一旁的的邹老这才把手拿了出来,脸色虽然难看,但眯着眼睛盯着我,他问我,于小子,你以前是不是也看到过这样一颗柳树?

  惊骇中我只剩麻木的点头,

  :她,她怎么知道?

  :能长成她这种东西,灵的很,她摸过你的手,你以前见过什么她已经知道了,向她问过米就瞒不住她,已经把你看了一遍。这类东西,相互间的那种孽情深的很。

  最终,绕过了大石头,亮光照过来,这后面真的是个洞口,把蜡烛往嘴里一吞,我们三人鼓起勇气,走出了这个洞口。

  一到外面,看到的场景让我们惊呆了。

  灰蒙蒙的亮天,眼前是一片衰败的草木,这居然真的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地方。

  出来之后,我只觉得脖子生痛,一开始和老何拼命的捂着颈子,过了好一会儿才喘着气站了起来,或许是因为吞了那截怪异的蜡烛的原因,我们身上有些僵硬,有了好一会儿才适应了这里的气味。

  出口的石壁上,刻着已经有些看不清楚的篆字,

  上首是“世上世”,下首是“洞中洞”。

  抬头就能看到天,到处都有草木,这里哪里像是什么洞内?我们离开洞口,选了个方向朝着这里的深处走去,远远的能看到对面的树林,脚底下的草丛,甚至还能听到远处传来的鸟叫声。

  洞口是在坡上,下来的一段路,周围是一个非常平常的山野环境,除了远处的鸟声,整个地方安静的让人害怕。

  下了山坡,穿过一个枯木的树林,荒凉中到了一条土路上,我们看到了什么,老何指了指远处,说你看那边的一大片,那些是不是山崖上的房子。

  还有这地面,居然是一截截木头做出来的土道,就在这一刻,我们听到了脚步声,猛的扭过头,只见几个人沿着这木道土路,已经朝着我们走了过来,这些人我们并没有见过,但第一眼,我们就看到了他们穿的草鞋。

  啪啪啪,瞬间声音响起,我和老何一共五块罗盘甩出,围在了我们周围。老何掏出了刀,我则是左手从地面拿起一根细线,掌心向下,轻轻一抖。

  五块罗盘开始飞快的转动,远处的这几人,粗布衣服,穿着草鞋,全都面无表情,和之前我们见过的那几个很像。

  眼看着这几个人从土路上已经越走越近,我和老何已经随时准备动手。突然,一个沙哑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等会你们千万不要动手,记住,别动手。等会,你们一定要找草鞋穿上。

  这声音很急,再一看,身后的邹老头已经没了影。我眼睛余光瞟到,他似乎飞快的躲进了一旁的树林。

  我和老何已经没心思想那么多,面无表情的几人已经走到了我面前。一个个就那么麻木的看着我们。

  面对面站着,就看着这几人皱着眉头在我们身上闻了闻,接着眉头就那么舒展开来,管也不管我们,就那么从我们旁边走过去了。

  我瞪着眼睛,早已准备好的左手猛的往下一按。周围五块罗盘瞬间飞起,眼看着就要燃起来,老何手拿短刀比我出手还要快。但下一刻,我们全呆住了。

  啪的一声,一块罗盘被撞了一下,接着被其中一人走着路,直接踩在了地上,就那么随意的踩烂了。剩下的像是破烂一般摔在地上,火直接熄灭了。

  怎么可能?

  其中一人回过了头,走了回来,打量着我们两个。

  我和老何已经惊呆了,老何抖着嘴,想要说什么。

  :不,我,我们没有。

  谁知这人直接用手在我们肩上一拍,下一刻我们觉得脑壳发热,脸变的涨红,一股热气就要从胃里往上冒出,但似乎在喉咙的位置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憋住之后,我们脑壳胀红,似乎热气腾腾,这人看着我们,居然把手放了下去。

  :你们是才回来的?别乱走。

  诡异的是,似乎就把我们当成了这里的人,直到这人转身走了,我和老何动也不敢动,就这么一会儿,两个人额头上已经全是豆大的汗珠。

  我喘了两口气,小声问老何这是怎么回事。他吓的已经把手抬起来,拿着的摸了雄黄的短刀居然已经弯了。

  :老,老子刚刚捅进不去。

  接着反应了过来什么,告诉我,

  :不可能啊?难道是我们人气足,血气重,挡在喉咙没漏出来。让他们以为我们是这儿的人?你没发现?自从吞了那蜡烛之后,身上就变得很僵硬,难道是那蜡烛的作用?之,之前那老太婆说我们三把火够旺,可以进来,是什么意思?

  我示意了下老何,让他看前面。这几人到了土道远处,没一会儿居然全都扭头看着一旁的树林里,面无表情的走了进去。

  等他们再从那树林边的草丛出来的时候,其中一个拖着个什么东西,那根本就是个人,居然是邹老头。

  藏起来的邹老头被拖了出来,满脸煞白,远远的扭头看着我们,还在张嘴说着什么,看那口型,居然说的是,“你们不要管我”。

  邹老头根本就没有力气反抗,被那样一路拖着,向着远处的石山去了。

  一直到这些人没了影,我和老何才敢往前追去。

  刚才发生的事情简直恐怖,却让我们不敢相信按理说邹老头也吞了蜡烛,但这些人没管站在路上的我和老何,偏偏躲得远远的邹老头却被抓了。而邹老头被拖走的过程,分明是个人,就像是平常我们拖着待宰的牛羊一般。

  这地方地势低,周围是树林荒坡,而我们之前就看到,在土路的尽头,远远地一整座石山上露出来很多房子,就像是一座座古旧的半截殿楼,根本就是如同山洞一般直接挖了这荒凉的石山里修出来的。进去的方向是一条长长的斜坡,整座山壁上露出了一个个整整齐齐的洞口,根本就是这些建筑中的门,窗户。远远的还能看到从石壁里挖出来的走廊。

  一座座硕大宏伟的建筑,修在这一整座几十丈高的峭壁石山中。

  我说远处那巨大的地儿根本就是石窟。

  :石窟?

  老何瞟了我一眼,

  :石窟?这根本就是域内道门的建筑风格,那一整座山都是道殿。不会错,这里,就是天师洞。

  对面远处那一座座苍凉的山内殿楼,我和老何挺直了身子,将身上的东西除了细线罗盘,一样样全都放了下来。

  :进去后,我们一定要装作相互不认识,不管谁落得和那老头同样的下场,另一个也别管。

  我点了点头,两人只觉得身上已经很是僵硬,就连笑都变得困难,抬脚朝着远处走去。

  看着不远,整整二十分钟我们才到了这面石山面前,爬上斜坡,沿着一个洞口一般的大门走进去。

  一开始是如同山洞一般的石头屋子,有三四米高,相互之间通过通道来连接,出了灰尘之外,到处修的整整齐齐。

  所有的东西都是石头的,从痕迹来看时间已经很久远,但却十分有章法,真的就像进入了一个道观一般。到处给人一直朴素详实的感觉。

  从洞口的正门进来,已经过了五六分钟,这里面一间间山洞一般的屋子全都相互连通,找不到方向,我们只能误打误撞。

  逐渐我们看到了一些东西,晒着的粮食,挂起来一串串的布网,布满灰尘的簸箕,甚至还找到几块干菜。一个屋子的光线很亮敞,分明就是典型的农家布置。还有一些我们没见过的农家器具。

  我们都以为走错了地方,这就是天师洞?

  绕到旁边的一间屋子中,刚进去便吓了一大跳,地上全是灰尘,中间居然躺着四五个人,穿着粗布衣服,一动不动的睡着。

  他们在睡觉?

  过了好一会儿,我们才确定,看起来真的像是在睡觉,不过全都瞪着眼睛。我和老何对视一眼,盯着这些人脚上的草鞋。

  就在老何准备弯腰准备把这灰尘玩意脱下来的时候。他突然停住了,我问他怎么了?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我,脸上想笑又笑不出来似得。我跟着尝试才发现,此时的我们,身子僵硬的根本已经玩不下腰了,而且想要说话都困难,嘴角抽搐着,根本就是脸上的肉全都僵死了一样。

  吃了那蜡烛,最终会变成这样。

  慌乱之中,我们听到了什么声音,老何拉着我,瞬间朝着地上一倒。两个人直直的倒在地上,嘭的一声,灰尘扬起,我们正好睡在了这几个人旁边。

  与此同时,一旁的一个居然坐了起来。

  我们动也不敢动,这人本来似乎没发现我们,但问题是老何手里还拿着这人脚上的一只草鞋。

  我感觉到身上被碰了一下,再一看,那只草鞋已经丢在了我身上。而一旁的老何像个死人一样瞪着眼睛躺着。我瞅准时机把这玩意朝着何自剔丢了回去,正要偷偷移的离他远一些。

  下一刻,我便觉得背上一空,自己被提了起来,一张面无表情的灰尘脸看着我们。我面色僵硬,大气都不敢出,这人双手分别抓着我和老何的脖子,看了看我们光着的双脚,在我们身上闻了闻,随后用手指朝着我们身上一捅。

  肩膀上被捅出了两个洞,或许是因为早已僵硬了的原因,居然并没有血出来。这人晃了晃头,一副刚睡醒的样子,再次提起我们朝着旁边一丢。

  剧痛之下,我们以为就这么死了?谁知被丢到了地方,正好是这石屋里的一个角落,这儿正好也有这些人睡的那种灰尘石板。接下来,这个粗布衣服的人就开始埋头在这地方的一处挖了起来。

  我们大气都不敢出,地上还躺在还几个,谁知他从灰尘中挖了一小土坑,没一会儿手里多了点什么东西,丢在了我们面前。

  看着这面无表情的脸,我不敢相信,这居然是两双脏兮兮的草鞋,身子僵硬中,我和老何废了好大劲才把这从土里挖出来的草鞋穿上。这人居然已经重新躺了下去。

  我们老何对视一眼,都不敢相信这草鞋来的这么容易。

  我们躺在这石屋角落,只敢装作睡觉,唯一做的是便是中途撕下衣服塞住了肩膀上的破洞。之后一动不动。

  周围的光线暗了下来,时间似乎已经到了晚上,我和老何装的就和这石屋中的人一样,那是只恨自己怎么没想着穿粗布衣服进来?

  夜幕降临,屋子里一个个粗衣人陆续爬了起来,他们全都醒了?我和老何被踢了两脚,也赶紧“困难”的爬了起来。穿上草鞋之后,没人过多的关注我们。我们便面无表情的跟着这五六个人,走了出来。

  来到外面,居然先是吃饭,桌子一般的石板旁边有很多座位,我们两坐在下午那玩意的旁边,就看到他们拿着这些干菜往嘴里塞。脏兮兮的干菜,带着一股诡异的腥味。最终,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离开了这一处的石头屋子。

  这一晚,我们跟在这几个人中间,沿着石头通道在这山中古楼里就那么往前走。到处都是石槽里点着的油灯。一路上,我们遇到了很多其他的喘着粗布衣服的人。大半夜的时间,虽然对这地方的格局不了解,但我们很快的知道了一些骇人的事实。

  这些粗布衣服的人,根本就不是鬼,粗一看完全就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活人。但诡异的是,看似平常的走路,全都略显僵硬。

  从淮河边遇到那几个开始,我们一直认为这些人面无表情,其实也是这个原因。那是他们脸上的肌肉早就不能表现出其他表情。

  而且他们并不是不能说话,只是似乎喉咙僵硬后懒得说,有一次我和老何想从旁边的一个石门溜走,瞬间冷冷的声音响起。

  :不要乱走,等会还得干活。

  说话的正是给我们草鞋的这个。只是看着我们,我和老何便感觉到脖子凉飕飕的。

  最重要的是,我们敢确定,这些穿着草鞋的人没有任何感情,而且他们似乎根本不知道痛,因为某一刻因为巧合的原因,我们亲眼看到,带着我们的这几个中,其中一个粗布衣服漏开过一次,他的身上居然插了好些树枝一般的木头,已经干烂了,从胸侧露出来,看得人背心发麻。

  一路上,我们看到了很多东西,有的屋子中是一口口石头棺材。而有些的大一些的石屋中则是整齐的道家殿堂的布置,只不过一切都不满了灰尘,一座座空荡荡的古老的石屋,让人可以想象这地方曾经的庄严。

  后来,跟着他们到了这石山的后侧,这地方四通八达,只能粗略的估算方位,那是一大片露天的空地,厚厚的泥巴,全是耕地?

  石山中还有这种地方?旁边传来什么声音,我们看了过去,旁边是个高高的土坡,绿油油的草地,树木,一应俱全,这地方是个衔接处,用石栏隔开,外面是郁葱葱的草丛林木山坡,不知道有多大。

  就一直等在这里,看着石栏外面这个土山,郁葱葱的树木和草丛里,到处都是怪叫声,给人的感觉非常阴森,不过这些人却一点也不害怕,始终静静的看着前方。

  终于,有一阵索索的声音近了,草丛里走过来了什么东西,近了一看,居然是几只大飞的山鸡,尾巴比一般的东西要长,瞪直着眼,给人的感觉非常邪乎。

  旁边的粗衣人伸手把几只山鸡一抓,直接提了起来,之后来到泥巴菜地里。接下来的场景我几乎想要吐。

  夜色下,他们面无表情,挖了个坑,将这些鸡脖子一扭,挣扎的山鸡不断的咯咯乱叫,但还是直接被埋进了土里。

  这事儿太过邪门,一直到被泥巴彻底盖住,我听到那土里的鸡叫声,最后似乎变成了鬼魂的哀嚎声,猛然的就没了。

  接过老旧的木铲,我几乎是抖着手,将几个给我的种子一般的远处丢了下去,远处还能看到种的菜。此刻我终于知道吃的那些干菜是怎么来的了。

  这天晚上,我们跟着在石栏边等了很久,又等到了几只不同的畜生,这些畜生全都膘肥身键,眼神带着哀求,若是平时,我们碰都不敢碰,却被这些人亲手都埋进了土中。

  后半夜,终于离开了这个地方,出来之后,带着我们到了前侧,来到了一个长长的沿着石山的长廊一般的通道,不时有露天的部分,可以看到外面的荒山景色。

  经过其中一间屋子的时候,我猛然拉了拉老何,路的屋子中,一个人,正被铁链锁着,躺在角落。

  像是被人随意的丢在这里的一般,不是别人,正是邹老头。一双眼睛无神的看着我们,我步子停了停,老何猛的拉着我。

  邹老头整个人已经没有任何血色,就那么卷缩着,我分明看到,一脸呆滞根本就是个死人了,头却动了,对着我们微微的摇了摇。

  石道尽头是个往上的石梯,我满脑子还在想邹老头的时候,已经跟着这些人爬了上去。

  顶头直接露出了漆黑的天空,让我没想到的是,出来便已经到了这石山的顶部,说是山顶,其实就是这些石山中殿楼的楼顶,古朴的楼殿,顶部非常的复杂。

  如果不是身子僵硬,我们的脚肯定早就发麻,下面相当于是悬崖,二三十丈高,横向一眼望去,全是高低不同,形状复杂的宏伟殿楼顶部。成片顶部,整个地方非常的大。

  这些人,居然找了不同的地势坐了下来。我和老何坐在之前给我草鞋那个玩意的旁边,这是一个殿楼的石头屋角,一米宽的屋角整个地方悬空。

  我们看到了其他的穿粗布衣服的人,右边斜上方另一个建筑顶部有一个,而左边横向过去距离十来米悬空的另一个屋顶,有我们没见过的另外三个。我看到了一二十个人,有的甚至太远,只是隐隐的露出了个人影。

  这些人,居然全都坐在楼顶,就在各个角落。就那么静静的看着远处的荒山。

  孤寂,这种感觉,只是诡异的孤寂,这些人像是和屋顶融合在了一起,一动不动,难道从古至今,都在这里看着山外的方向。

  沽咕的声音中,像是被什么惊动了一般,夜空中有一群鸟儿飞过,是一只山隼追着一群麻雀,在这些畜生眼里,这些人一动不动的全是屋顶建筑的一部分,哪里知道是人?

  之间旁边的这人用手一伸,我根本没看清楚,旁边有东西扑闪了几下。

  我们都不敢动,终于,老何不知哪里来的胆子,以为他自己声音学的很像,问这个粗衣人,

  :你在这里多久了。

  冷冷的声音响起,因为这悬空屋角的原因,下面便是悬崖,他斜背对着我们坐着,

  :我想想,二十三个甲子了吧。

  什么?这人扭过了头,我看到清楚,那边散落着一些羽毛,是那只山隼,只不过此时却不见了。而就在这人面务表情的嘴边,我看到了清晰的血迹。

  吱吱的声音响起,居然是遗落下来的小麻雀,一只腿明显已经变形,叽喳着在一旁,跳也跳不动。这人伸出双手,捧起这只兮兮的玩意,这人面无表情的盯着手里这只挣扎的鸟儿,看了好一会儿,用手轻轻一掰,接着放到嘴边。

  这个动作让我心里一颤。

  接下来的事情却超乎了我意料,他动着嘴,居然是僵硬的对着手心里说着什么,接着放了手。鸟儿朝着远处飞去,这人静静的看着山外的方向,还有那越飞越远的小鸟儿。

  这一瞬间,在这个粗衣人古井无波的眼中,我看到他眼珠子动了动,第一次让我感觉到,他还是个人,只不过这一瞬间很短,之后就彻底消失不见了。

  远处是荒山,抬头确实冷冷的夜空,某一刻我发现斜着过去很远的屋顶,有一个人也坐在一处屋角,看似穿着粗衣,却有些不一样,远远的这人的一只脚悬着,居然在顺着节奏抖动。

  再一看那人的样子,即便是僵硬的脸部我也差点张大了嘴。

  我和老何艰难的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极度的吃惊。再一看,那一处站在很奇葩地方的人已经不见了。

  安静的屋顶,我眼睛开始乱瞟,心也跳的飞快。

  不一会儿,背后传来什么动静,一个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走过来的,脚底上根本就不是草鞋,那是一双沾满泥巴的皮鞋。一个烟丢在我怀里,一根烟丢给老何,还有一根烟则直接丢给了这个木纳的粗衣人,有些戏谑的声音响起,

  :哥们,二十三个甲子,每天晚上都在这儿看?你不无聊。

  粗布衣服的人扭过头,正好看到一张破烂麻木的脸,我知道这根本就不是脸,就一张戴在脸上的破皮子,但那身形,除了易先开还有谁?硬是挤在我们中间坐下,吸了口烟,一只手就那么搭在了粗衣人的肩膀上。

  他是怎么来的?

  粗衣人面无表情的扭过头,和突然出现的姨父面面相对,距离这么近,易先开居然和他勾肩搭背。

  我们屁股地下的屋顶悬角,是石头在开裂?易先开搭在这粗衣人的肩膀上一直捆满细线的手冒着热气,粗布衣服的想要动,被他生生按住似的。

  下一刻,我扭头看了看,屋顶各处都有声音响起,像是很多人在打斗。斜下方的方向,有很多白布虚影顺着石壁爬了上来,速度快的让人不敢相信,但瞬间好几声幽怨的声音响起,我亲眼看到,这几个爬上来的鬼魂影子,被一个坐在屋顶角落的粗布衣服的人撕成了黑气一般的碎块。

  一扭头,石头殿顶后两三个粗布衣服的人已经朝着我们这处扑了过来,与此同时姨父再也按我们旁边的这一个不住,碰碰声响起,他身上捆的细线全部断开,一共四个粗衣人,姨父整个身子倒飞了回去。

  惊骇中我早就站了起来,看似已经扑过去,却拿着一大把粉末朝着周围一撒,身上的火星一燃,下一刻这处屋角的空中便到处都是火星和雄黄的黑烟。

  在我突然烧出的滚滚黑烟中,我还来不及普回去,这一处的古旧的悬空屋角彻底的垮了,所有人都从悬崖一般的地方掉了下去。

  一切发生的太快,难道我就这么死了?

  下落了不过四五米,一只手从旁边伸了出来,嘭的把我拉进了下面石殿的走廊,一瞬间我看到了附近何自剔绝望的神情,手里还拿着一把刀,和几个面无表情的粗衣人一起落了下去。

  老何绝望的声音从下方传来,瞬间已经越来越小,

  :易先开,你个狗日的来就拆屋子,我死的冤,不会放过……

  后面的已经听不到了,我是摔在这灰尘石地上的,下一刻一个人便把我拉进了一旁的洞口。黑漆漆的石洞里,姨父喘着粗气,当着我的面,一口鲜血就那么吐了出来。

  :煞气好重。

  撕开衣服,不止一只手,就连他的肩膀上也已经皮开肉绽。这些粗布衣服这么凶?姨父分明受了伤,但已经没时间管那么多,拉着我朝着其中一个石头通道就开始跑。我说老何刚才?

  :你还管个屁的老何,老子能攻进来已经是烧高香了,快跑。

  这才一会儿,整个古殿都在传出凄厉的哀嚎声,似乎很多地方已经变得阴气森森,他带着我在这间间石屋和通道中不断的拐来怪去,好几次他都像是提前发现了什么,在拐角猛的一停,几乎是几秒钟后,旁边的石门远处,便有一两个面无表情的粗衣人走过来。躲会黑暗的地方一动不动,直到这些人走远了,才赶紧换个方向继续跑。

  攻进来?

  :你以为老子和你一样,能吃蜡烛装成活死人?那种东西就那么一根。

  虽说是在石头通道里,但毕竟到处都是通的,透过石门我看了出去,一路上的场景让人不敢相信,其中有一处,一二十个鬼魂的虚影正哀嚎着围着一个粗衣人,飘荡晃动,森森黑气中开始乱咬,只是一个人,居然正快速的把这些鬼魂撕烂打碎。

  这些厉鬼在他们面前像是纸糊的一般,而似乎还有更多的一些鬼魂正从远处赶来。一幕幕这样的场景,周围全是震天的哀嚎声,跟着姨父不断的往前跑,躲着看到的各处场景让我背心发麻。这些天师洞的人到底是什么东西?永远面无表情,而且看似根本就没有东西能弄死他们?

  某一刻,就在这处通道的下方,几个人静静在那远处的陌生石廊走着,不是别的,正是之前摔下去的那几个,好好的回来了,看上去一点伤都没有。

  过了好一会儿,穿过一个道家装潢的时候屋子,翻过石墙,我终于知道姨父要到什么地方。居然是之前的那一块泥巴地。

  远处四周的鬼叫声已经越来越少,我想问他到底是去哪儿找来的这么多厉鬼?有多少?

  :再多都没用,在这些东西面前,和破布没什么两样。

  回了一句,接着二话不说,早已冲到土里,对着这些诡异的菜,抓起来便往嘴里塞。

  吃这东西,谁知姨父却说,叫你吃你就吃,不然你撑不到最后。

  说实话,我真的害怕吃了这东西会变鬼。

  两个人趴在这地里,我甚至还挖到了骨头,满满的塞了一肚子,僵硬的身子外加肚皮胀,这种感觉让人无比难受。某一刻,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姨父?

  :老子身上痛死了,能不能吃东西的时候别说话。

  :不,你看看那边。

  菜地中,我们活脱脱像是两个啃菜的畜生,姨父扭过头,嘴里还塞满了这些绿油油的玩意,就看到我们翻过来的那间石头屋子中,一个粗衣服的人,正面无表情的看着我。

  满嘴的菜冒了出来,还在嘴上抹了一下,这次再见到他,给我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在这地方,易先开的脸色始终带着阴很,全程都在咬牙切齿。

  姨父在我耳边小声说了句,接着拔腿便跑,我以为又是逃跑,谁知到了另一侧的一个石头屋子中的时候,他却猛的停住了步子。

  :不用走了。

  再一看,这粗布衣服的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我侧后方,一双冷冷的眼睛就那么盯着我。

  姨父拉住了我。

  :别想了,他是看不透你,你毕竟穿了草鞋,他看不出你是不是他们的人,至于我,别看没看我,我在他眼睛,就和一个随意宰杀的出生一般。

  话没说话,已经拿出了一个木盒,

  :今天,我就让你看看这些东西的真面目。

  木盒面上,是厚厚的一层纸,很多都已经发黑,姨父一把将这些纸条抓了起来,随手一丢,哗哗的东西放下,那居然是一个个写满了字的小纸人。

  被他抓过之后已经皱的看不下去。

  再一看,这间石屋的各个门洞,窗户,有什么东西快速的飘了进来,那是一个个阴气森森的人影,分明是一个个厉鬼。

  姨父叹了口气,因为还有好多纸条都在动,但却到最后一抖一抖的没有了任何动静。像是失去了作用一般。

  虽然最后也只是来了这十来个厉鬼,但周围也顿时变得鬼气森森。

  这一瞬间非常的快,厉鬼的虚影悬浮着离地三寸,在各处浮现,下一刻,所有鬼魂变都朝着这东西扑了过去,凄厉的嘶吼声中,屋内瞬间鬼气缭绕。

  到处的灰尘不断乱飞,屋子中围绕起一大团黑气,姨父和我一前一后的动了,我看的清楚,就在对面中心的地方,黑气中不时露出一张张惨白的鬼脸,正在对着一个看不清的人影拼命的撕咬。

  群鬼咬人?这画面太过恐怖。

  但某一刻,轰的一声,在一个个绝望的凄厉叫声中,厉鬼的虚影大部分都碎了。黑气逐渐消散,中间漏出来了一个人,黑气裹在这人身上,像是落在开水上面一般,这人的粗布衣服很多地方都碎了,露出来的是一些古老的伤疤。

  这人全身热气汽腾腾,用手一抓,最后两个鬼影直接消散。

  黑气散开之后,我却已经出现在了这玩意的身后,几条细线猛的一拉,这面无表情的东西被仰面拉在了地方,同时一个人影从侧面跳出,正是姨父。

  一口鲜血往这人胸口上一侧,磁的一声像是吐在了开水上一般。接着一根木锥噗的捅进了这玩意的胸口。

  :死,死了?

  我双手死死的拉着细线,过了好一会儿才敢松开手。胸口的木锥直接穿胸而过,把他钉死在了地上,这人睁着眼睛,面无表情。

  姨父说的没错,这才是这玩意的真实样子,全身通红,热气腾腾,喷上去的血还在滋滋作响。

  :火,火这么旺?

  这一幕让我想起了什么,曾经那些杀猪匠。但哪里能跟这些人比?

  :这是人火的罡煞,比不知道多少活人加起来都还要重。
  怎么可能?就在这兹兹的烫人的热气中,跟本又传来一股股腐臭的味道,那种感觉这玩意就是很早以前留下来的一具尸体。两者形成鲜明的对比,却在同一个东西上出现了。
  :吓人的还在后面,这天师洞,说什么都不能留。
  一边说,一边开始脱草鞋和这人的粗布衣服,我要去帮忙,刚一碰手就缩了回来,居然光是粗布衣服就像开水一般烫手。
  或许是因为刚才这一处的动静太大,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很多事很快就会有答案,天师洞的活死人灵着呢,引鬼魂攻山,他们肯定会带你去个地方。等会你可能要受点苦,蜡烛顶不住多久,你喉咙下面的蜡烛化完之前,我会来救你。
  :我,我不想去。
  他猛的抓住我的肩膀,他的手已经被烫烂了,自己却根本不在乎痛。
  :这次你必须去。你要不去,我,你,还有你爹,我们都会后悔一辈子。
  这种话,是第一次从他的口中说出来,易先开狠瞪着我,快速的在我耳边说着,语速太快,一开始我有些没听清楚,反应过来之后我震惊了。
  :你说什么?
  下一刻,他已经将我往这石头屋子的门口一推。
  外面的通道中,三四个人已经走到了我面前,这时间刚刚好。
  我脸色僵硬,根本不敢动,其中一个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带着我和老范去屋顶的粗衣人,先是皱眉看了看我,接着走到石屋里看了看,厉鬼消失后的黑气还没有完全消散,里面空荡荡的,姨父和那死人已经没了影。
  几人当中,给我草鞋的这个粗衣人冷冷的开了口,
  ;不要乱走。
  听到这句话,这一次对我来讲比最悦耳的音乐还好听,我原本以为就要死了。接着我呆滞的点了点头,身子依旧僵硬,跟着这几人麻木的往前走。我在心里大骂,易先开,你可千万别害我。
  一开始和之前差不多,石殿中四通八达的石头通道,我跟在这几个人中间,早已僵硬的身子,看起来和他们并没有什么区别。
  一路的石槽亮了火焰,越到后来,我发现似乎路开始和之前的不一样,周围再也看不到之前那种石洞外的荒山景色。
  我们是在朝着这山内走?整个石山早已经安静了下来,那些鬼叫声已经没了,易先开一个人,带着这么大一群鬼进来,现在分明那些玩意已经死完了。
  而这些人看起来根本没有任何损失,也就是说,之前我在悬崖上看到的那密密麻麻冲上来的鬼魂,已经魂飞魄散的一个不剩,唯一的结果,就是我们在那石洞里钉死了一个,而且还不知道死了没死彻底。
  一路石头通道,那感觉就像是你正在走向一个深渊,以前,我从没有觉得有什么事儿是易先开办不到的。
  但现在,那种感觉是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之后的地方让我心惊,周围越来越宽,一座座什么东西露了出来,那是一些怪模怪样我从没见过的雕塑,光怪陆离的邪乎雕像就那么矗立在沿途的石洞中。一排排的诡异雕像,没有一个像人,拿着不同的东西,每一个前面都立着石槽篝火。
  或拿刀,或拿棍,或拿着双蛇,似乎每一个都有不同的寓意。
  我死死的跟在其中那一个的旁边,因为我感觉到,除了这哥们,剩下的有的甚至扭头看了我好几次,那种感觉如同芒刺在背,似乎已经开始怀疑我。
  一座座篝火延伸向了远处,前面有什么东西,两边石槽的火焰照亮,看清楚后我惊呆了。
  到了一个巨大的石头殿堂,到处都是都是古时的道家风格,唯独顶部是凹凸不平的石洞,但我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侧方。
  怎,怎么可能?
  接近十米高的一整面山壁上,不同位置雕刻着一块块的石板,而这些石板上全是不同的场景,方方正正,看起来像是墓穴,我却知道那是一座座城池的浮雕,在一整面山壁上,按照不同的位置放置,形成了一幅巨大诡异的方位图。
  按照上面的方位,我一眼便看到锦都所在的地方。
  最骇人的是,在这面地势图的山壁下端,是正统的古道纹,下面却有一个个样子各异的邪鬼,像是把整个地势图抬起来一般,一个个伸着脑壳,从外面向着里面的那些城池上的石板看。
  要是姨父来,肯定知道这玩意是什么意思。我一脸麻木,只能死死的将这玩意记在脑海里。
  终于,这地方到了尽头。
  一开始周围一片漆黑,这些人之前全都是冷冷的声音,但到了这里,却齐齐高声的喊了一阵,就像是古人的风水道号声。
  噗噗噗,连续的石槽火焰亮起,下一刻整个山腹通亮。
  一片灰尘中,我惊呆了,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古朴道殿。
  庄严的石柱,古朴的殿堂,巨大道殿的上方,是三个栩栩如生的天师雕塑。
  我抬着头,那种感觉,便是之前所有的邪鬼玩意给人带来的害怕全都消失了,只剩下来到这古时道门,风水圣地给人带来的震撼。
  三个五米高的天师雕塑,像是全都低着头在看着下方。中间和左边的头部一片漆黑,根本就看不到脸,从穿着能看出是男的。
  奇怪的是,唯独左边的那一尊威严的天师像是个古时女人的模样,是三个当中,唯一一个被照亮了脸的雕塑,栩栩如生,静静的看着下方。
  而就在高高的雕塑下方,是一排排就着山雕刻的石梯,上面摆着密密麻麻的木头牌位。
  这一晚陆续有人进来,我终于看到了所有的这些粗衣人,其实并不多,一共就二十来个,莫一刻我猛的把头往下一低,心都差点跳到了嗓子眼,就在侧后方,我察觉到有人在看着我,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在淮河边遇到过的那三个,全都皱着眉头。
  陆续有人开始沉默寡言的朝着前面的石梯走去,似乎非常熟悉,每个人都去拿了其中一个牌位,然后居然开始仔细的擦。
  “祖风水显圣师坐下归于怀化三年弟子……”
  “偏祖风水添圣师西席归于天启五年……”
  石梯上到处都是灰尘,其余大多数的牌位也布满了灰尘,唯独这二十来个从看到的时候就干干净净,分明经常擦拭。
  已经拿了的那些人,只是静静的盯着各自手里的木牌,我再傻都反映了过来,难道这,这根本就是他们自己的灵牌?
  跟着旁边这哥们走到石梯前,我心头一惊慌到了极致,我根本就没有啊?我发现二十几个人中,大多数都是拿的下面的三排。

  站在面前,我正要第一排随便抓一个,手却停了下来,已经多了几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淮河边的那三个,将我围在当中,看了看这块牌位,又看了看我的脸。

  :你,是个活人。我见过你。

  面无表情中,一只手已经朝着我伸了过来,就在我心跳到了嗓子眼,准备死了也要拼命一搏的时候。这只手却根本没抓到我。

  扭头一看,这人的手已经被另一只粗布衣服的手抓住了,居然是给我草鞋的这一个,他脸上更冷。

  两边对视,围着的我们这三个居然动也不敢动。

  极度的紧张中,接下来的事情我不敢相信,这个粗衣人拿起一个下排的一个灰尘牌位,居然用指甲把上面的字一扣,有字的地方全被抠掉,随手放在我手里。

  接着根本不理他们,接着我便看到他,伸手也去拿了一块牌子,那是他自己的,比那三人手里拿的整整大了一圈,旁边还刻着装饰性的道纹,怪不得他一直没拿,因为地方太高,在往上第五排的石梯上。

  :这,这么高?

  带着我一边擦一边站在了一旁,我听到他低声的在自言自语,让我站的离他近一点。

  :我知道你不是我们这儿的。

  这句话让我心里猛跳,紧紧的捏着手里的牌位,下一句话却让我惊呆了,

  :我都忘了多久了,这儿没多少人了,既然你有我们的味道,能多一个是一个。

  他的声音很小,躲在侧面甚至我看不到嘴唇在动。只有那张沾着灰尘,面无表情的脸。我心想有你们的味道?要是没吞那一截蜡烛,怕是你现在就能把我大卸八块。

  我指了指大殿正面,麻着胆子开口,问他那三个雕塑是谁?

  他扭头看了看我,最终还是静静的盯着手里的那块牌位,

  :我等天师道统,正传隅谷道,自汉末兴起,最终窥破天机,隐于山林。那是我隅谷道最后三位天师,尊为祖师。

  我问他,那为什么这洞里的石槽火,只照出最左边那一座的脸,另外两座的脸部一片漆黑,难道只是巧合?

  他的声音没有任何波动,

  :因为她时至今日,仍能灵验,当初我道窥破天机之后,早已参破风水轮回,不惜恩还世间,垂则万物,佑我风水之统。而其余两尊,面部不显,早已顺应天意,归于黄土,灵识不在。

  这话我听的懵懵懂懂,大概意思是,左边那个女的到今天依然能显灵。而右边的那两个早就死了?

  惊骇中我心里闪过很多猜测,这些人随便拿一个出去都能把人骇死,粗一看是活人,但却绝对不是,躲在这个荒山里,这叫天师道的,甚至被人说为是现在的风水源头,他们真的是从古时一直存在到今日的?

  我心里纠结,小声的问他,说,外面有很多被称人灵的人,通灵体质,往往先天残疾,生活在如今的社会中,真的全都是用术法让他们重新转的世?还有,古时的方术到底有多恐怖,你是怎么样活到的现在?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没有回答,却突然把手伸向了一旁,居然直接放在了旁边这个石槽的火焰上。我惊呆了,滋滋的声音响起,居然任火就那么烧着他的手。那双眼睛冷冷的看着我,

  :你觉得,这还是个人么?

  这声音显得的有微微低落,我不敢再说话,他开始仔细的擦着他手里那块牌位,到最后微微补了一句,

  :小伙子,你刚才问我那些人灵。很多事我都忘了,但我觉得只要有魂魄,灵识不散,即便是再脏再丑,那也都是人。

  大殿的一侧有一个一人多高的石门,一群人将擦干净的牌位重新放回了石梯上,接着陆续走了进去,我听到轰的一声,居然是那石门中斜向上的通道内,传来了巨大的火光。

  只是看了一眼我便呆住了,里面居然是一个火坑,不,简直就是一条燃起火的路,一直通向斜上方的位置。

  一个个粗布衣服的人居然就顺着这么一条火路一般的斜坡通道开始向上爬。

  我想要问什么,但接着开始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来的方向上,包括这大殿周围,到处石槽中点亮的火焰全都诡异的熄灭了。

  唯一的亮光成了那道石门中传出来的火光,这人再次变得像是一具尸体一般,不再回答我。

  前后左右都是粗衣人,我不敢不往前走,一接近这道火门,烫的让人不能忍受的感觉传来,我想拉住他,但旁边这人早已经迈步走了进去。

  我一咬牙,赶紧跟着往里面一钻。

  一道火门,向上的通道,这到底是通向什么地方的,一路的脚底的到处都是火,最高的火苗已经烧到了腰间。

  这些人是不怕火烧的,走了一会儿之后,我发现居然就连我自己似乎也不怕这火烧。我第一反应难道是火的问题?

  我几乎立刻就将这个猜测推翻了,我双腿和身上也能感觉到钻心的烧痛,但却没有像想象中的皮开肉绽。

  这些人水火不侵??

  难道是因为我此时和他们一样,身子僵硬的原因?

  只是有痛感,我的手脚根本就没有烧起来。

  我可能永远都想不到,某一天我能在这火中行走,火根本就烧不着我。但或许是太痛,我没有注意到的是,我的喉咙附近开始大量的冒汗,就像是身体中有什么东西在开始融化,透过皮肤渗出来。

  这火坑通道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长,不一会儿,前面就到了出口,虽然身上根本就没起火,但到了最后痛入骨髓的感觉让我忍受到了极致,我两步就冲出了出口,在地上的不断的打滚,最后埋着头,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大汉淋漓,全身都湿透了,我双手撑着,身上脸上的汗像是流水一般的冒出来朝着地下滴。冷风一吹,出汗出的差点虚脱的我清醒了一些,抬起头来一看,这居然是个露天的地上,出口就在身后,周围是荒草地中的一个乱石堆。

  自己现在像个落汤鸡,再傻我感觉到了不对劲,我全身一阵热气冒完,身上再没有一点僵硬的感觉。

  我呆住了,抬头一看,所有的粗衣人,全都围在周围,已经是脸色阴霾的看着我,而之前的那人,他眼睛死死的盯着我肩膀,就在我的肩膀上,传来很小的噗噗的声音,居然之前那一直不曾流血的伤口,猛然开始重新流血。

  完了。

  我吞进去的那一截蜡烛,已经在身子里化掉了。我来不及想那么多,拔腿便要开始跑,但瞬间一股剧痛传来,我整个人都被提了起来,重重的轮在了一旁的石头上。一大口鲜血吐出,我像个破麻袋一般摔在石头上。这些人看我的脸色完全变了,一个长的高大的阴霾着脸走过来,伸出手随手就要往我的胸口一插。

  :等等,让我来。

  另一个面色蜡黄的走了过来,一脚蹬在我胸口,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我整个人动也不能动,眼神开始模糊,我满口是血,这是死亡的先兆,谁知这个更可恨,面无表情的把手对准了我的头顶,一手插了下来。

  但却在最后一刻改变了动作,抓着我朝着远处的乱石堆一丢。

  :快跑。

  身后碰碰的声音响起,似乎是在打斗,我哪里还站的稳,不一会儿一个人冲了过来,抓起我就开始朝着这乱石堆里面跑。

  :小子,你要撑住啊。

  姨父?

  我已经只剩下出的气儿了,这人一边扛着我,一边拿着个布包,一路撒着什么。居然全都是一些腥臭的烂肉。

  身后是密密麻麻的脚步声,跑进了石堆很久,才停了下来,将我往旁边一丢。鬼知道姨父是怎么把我弄出来的,一脸蜡黄,脸上的样子有些熟悉,不就是石屋里死在我们手里的那一个呢?

  他把脸上的皮子一扯,这次终于露出了本来的样子。

  :这些能暂时隔断一下你身上的气味,我就知道你蜡烛撑不了多久。

  只这么一会儿,他就全身都是伤,拉着我就开始往石堆深处走去。我们离开的地方,留下了一整包腥臭的类似下水心肺一般的玩意。

  :那蜡烛一直卡在你的喉咙,强行憋出人煞,一旦融完,你整个人起码虚的起码要躺十天半个月。我之前让你吃那些菜,就是怕你这一阵的副作用太大。

  我看着周围,问他这是什么地方?

  姨父带着我绕着这些乱石堆走,嘴里的血止不住的往外流,他喂我吃了好几次粉末。但到了最后却根本没用,我喘着粗气,已经是用最后的力气在支撑。

  :这,这里是什么地方?

  :天师洞的峰顶。

  这一刻,姨父的脸色极其不对劲。

  :历经千辛万苦,我终于到这儿了。

  躲在一块一人多高的石头后面,远处真的是这光秃秃的石山顶部,不过一切看起来无比凄凉,外面是一大堆废弃的建筑。

  巨大的建筑废墟,这山上顶部以前都全是宫殿?那为什么还在在石山里修镂空的道殿。

  :你懂什么,下面是天师洞的道堂。这上面这天师洞,隅谷道所供奉的天师。不,现在应该叫鬼师所在的道场。

  那为什么全都毁了?

  之前我以为是乱石堆,根本就是一整片建筑的废墟,只不过长年累月,已经在风沙中消磨的不成样子。

  姨父带着我,小心翼翼的走在这一个个烂石头中,我发现他全身都在控制不住的抖。

  :我说过,有些事,到了这里,就会有答案。而现在,我就是告诉你这些答案。

  他的声音非常的低沉,全身是伤,自己却似乎根本不在乎。

  :几年前,你还在锦都大学上学的时候,那一个下午,老张头在给你们上课,有个人曾经来你们教室找过他,之后他就死了。

  他突然提起这件事,他是什么意思?我怎么能不记得,那件事几乎是我噩梦的开始,那画面曾无数次在我眼前晃过,我坐在教室后排,有个女人来敲门,那女人我看不到她的脸。而老张头直接走过来,递给了我一张纸条,那天晚上,他便死了。

  姨父的声音继续响起,

  :锦都张善守,光是这五个字,就让多少人心颤?当初我也不敢信,他能死了?就像是一个梦,梦久了总会醒,你应该早就猜到了自己的出身,虽然你不认他。

  姨父的眼神让我不敢直视,我只是虚弱的问了这么一句话,

  :你,你说,他,他是怎么死的?

  :当年淮河一战,老张头身受重伤,但那也不至于要了他的命。他能死,全是死在算计上面。他被人所骗,重了一个无人敢相信的暗算,平生第一次走了眼,被人骗了。张家乃古时风水世家,术数自成一派,却在很早之前却突然消失,传到后世的张家人越来越少,到现今只剩下他一个。

  :从古时开始,张家人便一直在做着斗争,但历代的张家人都在被某些东西盯着,直到今时,出了一个天纵奇才的张善守,风水术数已经无人能比,看似能一举灭掉邪祟,但却同样落入了这些东西的算计,落得个身死的下场。

  张善守的前半生,都是在寻找这些自古的秘密,继承祖先之志,找出这些逆乱背后的罪魁祸首,但等到他接近真相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早就落入了圈套。

  姨父突然看着我:你说他死前是不是问过你一句话,问你相信因果么?

  我问他,你,你是什么意思?

  :他死是因为,当年一善之念的因,种出了一个恶果。

  他站了起来,声音更抖,朝着废墟的远处说着,

  :呵呵,杀人必先诛心,告诉你,这一招我也会。终于等到今日,我要为老张头报仇。

  他的话显得莫名其妙,但双眼已经瞪出了血丝。

  接着他做了一件事,让我无论如何都想不通的事情,姨父拿出了两个小小的纸人,他已经浑身是血,却将一个吞进了自己的嘴里。接着掰起我的嘴,将另外一个往我嘴里一塞。

  一股阴冷的感觉升起,姨父全身发抖,我看到一个淡淡的虚影从他身上走了出来,接着直接走进了我的身体中。

  :人有三魂七魄,我把我的一丝残魂分出来藏在你的身上。

  我问他为什么、他只是回答一句,

  :算我求你帮个忙,总行了吧。

  这座石山,是附近荒山里最高的一座,顶部确实一整片迷宫一般的废墟,姨父带着我,在这废墟中不断的找。我胸口已经被一大滩血染红了,问他你到底在找什么?

  他却根本不理我,某一刻我不敢相信他有这么大的胆子,朝着周围猛喊一声,

  :老子今天来了,你在哪儿,给我出来?

  石山顶部太大,不敢相信以前这里的建筑是什么规模。到处都是乱石堆,根本没有其他的东西,某一刻,姨父却告诉我。

  :我告诉你,这上面肯定还有一座房子是完好的。

  :这可是石山峰顶,以前天师洞的祖师住的道殿,那些祖师虽说在古时全都作了古,但其中还有一个,现在依旧存在着,我们认不出来罢了。所以肯定有一座还是好的。

  某一刻,我踩到了什么,仔细一看地上,这乱石的废墟中,居然布满着一颗颗的扣子,似乎是以前的衣服全都烂了一般留在这儿的。

  灰尘中,一路上这么多的风水扣。到了最后我已经不敢相信,上面全是不同的道纹,看起来有很多种。这,这地方之所以被毁,是古时发生过大战?

  这天师洞的历史我已经没有心思去想,满脑子都是易先开为什么变得如此怪异,终于,就在这座废墟的深处,我们真的看到的什么,一座破烂的老旧的殿屋,就坐落在这些乱石堆中间,地势难走,但姨父依旧带着我飞快的往那处去了。
  下一刻,周围陆续传来了脚步声,我吃力的扭头一看,各个方向上都有人在往我们这边走。

  是那些粗衣人?

  因为地势太过复杂,这些玩意一时间没有能靠近,看到那座房子后,姨父反而没有再躲藏着向前。带着我往前猛跑,前一瞬间那些声音还很远,但几乎是一转眼,咔咔的那种踩在扣子上的声音就已经到了周围。

  我们被包围了?

  接下来的事我不敢相信,姨父抓起我,一把木剑往我身上一插,顿时我脑壳发胀,满脸通红,痛的我快要疯掉。而他自己则朝着自己身三个不同的位置插下了木剑。

  在我耳边念了一句,震惊中,我已经被姨父朝着旁边一丢,正好撞在了一个粗衣人身上。

  骨头撞断的声音响起,身插木剑的我痛的管也不管,一口就朝着这人咬了下去。不知道他用的是什么办法,我整个已经发狂,两块罗盘一掏,冒火的罗盘直接对着他的头拍了下去。

  :老子跟你拼了。

  就像是有一腔的戾气没办法发泄,转眼五六个人朝着我围了过来,我整个人身上很快开始血肉模糊,咔咔的声音响起,手脚尽数被折断。

  远处的姨父也早已经被包围了,但我发狂之下,哪里还有心思看他,这根本就是种透支人命的术法,被他拿来用在我身上,要是平时能拼了两败俱伤,但对着这些诡异玩意,哪里能有用?

  我双血红,狠盯着前面的那个道殿,只剩最后十来米,发疯的用惯性冲了过去,接着像个破麻袋一般摔在了门口。

  终于,我看到了这门口的场景,破烂老旧的屋子,除了满地的泥沙扣子,什么都没有,唯独尽头立着一个残破的天师的石头雕塑。

  我已经意识不清,只记得姨父让我即便是死,也要爬到这个地方的门口再死。

  身后亮起了冲天的火光,我再也看不到姨父到底用了什么办法保命。

  我手脚已经极度的变形,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个人,嘴里的一口热气越来越凉,终于,我微微扬起的头,就那么低了下来。

  :爹,我一辈子都没有叫过你,我生的糊涂,你也让我死的糊涂吧。

  就像是一个人累了,我眼前一片黑暗,只觉得到今日终于轻松了。

  就在这一刻,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便看到一只洁白的手的虚影,从门内伸出,捂在了我的嘴上,挡住了这即将消散的一口人气。

  这是一个美得难以置信的女人,一身道袍,弯着腰,微笑着我。

  慈祥的声音响起,我眼睛全是血,看不清楚这人影的样子,但一瞬间却如遭雷击,

  :小术?你醒醒。

  轻轻的用手一会儿,废墟周围,二十来个粗衣人全都停住了,一个个面无表情的脸都在看着这一幕,因为这个女人,居然就和那一尊天师的雕塑一模一样。

  双手断了,我哪里能擦自己的眼睛,只能面前这个朦胧的虚影,

  :你,你到底是谁?

  身后是周围粗衣人的冷声响起,

  :恩泽隅谷,我等见过尊祖,打扰清幽,将您从塑身中惊动,还请莫怪。

  三个粗衣人恭敬的走了过来,一把提起已经不成样子的我,就要离开。

  :这人出自异统,为南方余孽,我等这就将其归土,还望尊祖莫怪。

  正要拖走,下一刻,屋内的女人用手一挥,三个粗衣人的头居然就在这门口被齐齐的折断。周围人的全都看向了这处,

  :尊祖?您?

  威严的声音响起,

  :这是重临世间后的一段养育的缘分,我自会了结,你等不要再提。

  没人敢说话,就看着她将我放进了门口,威严的脸不断抖动,到最终终于如石塑一般的脸消失了,换了一副神色,像是变了一个人,

  :养儿百日不嫌丑,我记得,这是小术,我的小术。

  女人的人影逐渐消失,所有人都惊呆了,空荡荡的屋内,只有我就那么躺在地上,彻底了没了动静。一尊雕塑立在尽头,屋子中凭空响起了一阵哭泣声。

  而我眼前漆黑,只能听到有人在哭,最后的意识已经想不起任何东西,唯独记得起的便是,易先开说的老张头被算计了,他到底是怎么死的,说只要我爬到门口就会有答案。

  殿门慢慢关上,从缝隙中可以看到,这些粗衣人分面无表情的扭过头走了,不一会儿各个方向的废墟就没了影,唯独门口躺着三个断了头的。

  布满灰尘的道殿内,那尊破旧的石头雕塑就那么看着我,我全身开始冒烟,有咔咔的骨头声从身上响起,手脚似乎在缓慢诡异的复位。

  一切都十分安静,只有我一个人躺在地上。某一刻,只听到碰的一声,一个全身是血的人影踉踉跄跄的撞了进来。

  正是姨父,此时看上去虽然比我好一些,自己也相当的凄惨,单手单脚甩着,勉强支撑站在地上。易先开一脸恐怖,进来后看着我身上在冒烟,突然咧嘴笑了,

  :你这样搞有个屁用,今儿我们是来算账的,出来吧。

  狠狠的喘了几口气,

  :素衡?

  :不,老子连你真正的名字都不知道,只能这么叫你了。

  嘭的一声,直视着那雕塑的姨父整个身子倒飞而回,重重的摔在了一旁的墙上,嘴里又是一大口血沫吐出,眼看着已经爬不起来。

  就在此时,雕塑前两个石槽里的火轰的燃了起来,陡的照亮了这女像的脸部。残破威严的表情,低头冷冷的看着庙殿中央。

  咔咔复位的声音里,极痛中我再次被痛醒,眼睛慢慢睁开,整个身子完全不能动,只能微微睁着看着这峰顶夜庙的一幕幕,这种状态,是重伤下一个人的大脑已经陷入停滞,看到了些什么或许今后自己都记不得。

  不一会儿,我看到易先开似乎又站了起来,又拿出了那个木头盒子,从盒子里拿出什么东西不断的放进自己嘴里。

  接着易先开的身影似乎被什么拖着,到处撞来撞去,各处都留下了触目惊心的血迹,他丝毫不能靠近那雕塑分毫。但他的嘴里像是在骂,一直不断的说着什么。

  某一刻,我听到轰的一声,破烂的道殿直接垮了半边,居然是屋子周围到处都被布满了线,唰唰的石头瓦砾落下。

  露出的夜空下,一身破烂的西装的易先开站在废墟中间,抬头死死的盯着那尊塑像,接着右手一甩,一共七枚铜钱甩出,被根根细线连着,一路延伸向了前面。

  瞬间往前迈出怪异的七步,老旧的道殿再也不能阻止他,所有的石头全被弹开,就连两侧石槽的火焰也吹向了一旁,高高跃起,一把木剑正要当头劈下,最后一刻,身子却瞬间悬在了空中。

  居然他自己的细线,从身上飞出瞬间绑住了他整个人,诡异的朝着各个方向猛的一拉。碰的一声,血雾升起,木剑折断,满脸是血的姨父在最后一刻,整个人被捆在了空中,眼看着身子已经要被拉裂。
  如果我还清醒,我永远也忘不了这一幕,冰冷的雕塑就那么低头注视着,像在看一个渺小的凡人。

  易先开被悬空的线拉着,一步不让的看着上方,那一动不动的雕塑。

  :你,真的要杀我?

  颤抖的一句话后,没有听到任何回答,所有细线一拉,全都勒进了他的身子。啪的一声响起,西装的身影落了下来,跪在雕塑跟前,抬头看的脑壳垂了下来。

  满是血迹的手松开,有什么东西露出来掉在了地上,那是一张发皱的照片,一个吊儿郎当的年轻人穿着旧时候的背心,一脸嬉笑的抽着烟,正在把烟雾往一个有些驼背的女孩脸上吹,女孩低着头,忍受着这人的恶作剧。

  轰的一声,这张露出来的照片被凭空的火焰一燃,接着烧成了灰烬。

  空荡荡的庙殿里中间,除了跪着的姨父尸体,还有雕像前头正常燃着火的两个石槽,看似始终没有任何东西。

  诡异的细线再次飘起,居然慢慢朝着我伸了出来,捆住我的全身,将我一点一点凭空抬到了雕像面前,我两眼虚睁,人根本已经像是死了一般,老旧的雕塑低着头,似乎在看着我,而周围又想起之前的哭泣声。

  :小术……

  在雕塑面前,我早已断了的手脚被细线拉着不断的动着,就像是有一个看不到的人,正将我小心的抱在怀中,伴随着不知哪里传来的诡异哭泣声,动着的细线不断的搬的我的手脚。诡异的火光照亮着这一处,根本就管也没管一旁已经死了的易先开。

  :小术?你怎么了?

  我的右手居然一直放在自己的兜里,悬空的细线来拉我的右手,拉出来一看,一声尖叫声响起,在我的手中,居然多了一个手机。手机屏幕亮起,里面出现了什么场景,那是一块爬满了老鼠的石碑,正对着外面。

  像是遇到了害怕的东西,所有悬着的细线全部弹开了。

  与此同时,我的双眼陡然睁开,如果我醒着,就连我自己也会吓一跳。

  断了手脚的我动作飞快,看似要去抱这个雕塑,但就在最后的一刻,我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快速的拔出插进自己身上的木剑,往这雕塑的胸口猛的一插。

  :小术,你做什么??

  我像是做了一个梦,梦中我看到了什么,前方哪里有什么雕塑,火光中那是个穿着道袍的陌生女人,扭头看着我,放开了我,接着一步步朝着远处走去,这影子慢慢的起了变化,变成了一个衣着朴素的二十来岁的女孩,最终成了个弯腰驼背,样子丑陋的瘤女。

  到了最后,这影子慢慢消散了,伴随着小姨的声音也消散了,

  :小术,记得照顾好自己。

  如果有人在这庙殿里,肯定会吓一跳,我双目无神,一只手拿着木剑已经捅进了这雕塑中。女天师的石头起了裂纹,一股股漆黑的血居然就从那石头里流了出来。

  而一旁跪在地上的姨父,虽然依旧低着头,但却不知何时一只手朝着前面伸着,和我坐着一模一样的动作。明明跪死了,却伸手往前一拍。

  几乎是同时,我像是被控制一般,同样的动作单手一打,将木剑直接狠按了进去,雕像裂口彻底裂开。我最终仰面倒在了地上,张开的嘴有什么东西露了出来,那是一个纸人揉成的纸团。

  轰的一声,另外半边屋顶陡然的塌了下来,房顶居然有一大堆的扣子,像灰尘雨一样落了下来,正好打在了在了再也不动的西装人的身上。

  直到后来,我才回忆起了当初的对话,

  :人有三魂七魄,我把我的一丝残魂放在你身上。

  :为什么?

  :别问为什么,就当帮我一个忙。

  再次醒过来时,也不知过了多久,头顶是灰蒙蒙的天,扭头一看,易先开还像个死人一般跪在那儿。

  他真的死了?

  我全身剧痛,那些线就散落在周围,手边还放着一个熄了屏的手机。我心里吃惊,我完全想不起来这手机的电池是我自己什么时候装回去的,此刻已经完全没电了。

  我连动弹都困难,等了整整一天,跪着的易先开终于醒了过来,他动了一下让人看了都痛,他身上有七八处深可见骨的勒痕,看着就像是被线分过尸一样,那些伤口太过恐怖。换做别人,恐怕早就死了。

  庙殿中的雕像已经全碎了,姨父从身上拿出一个什么东西,那是一块烂木牌,上面骗自己一般的写着一个张字,随手放在一旁,过了很久才说了一句话。

  :我说过,要让素衡她跪在老张头的灵柩面前。

  :她,她真的是小姨?

  姨父低着头,就那么看着那已经碎开的女天师像,静静的说了一句话,听完之后,我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不,不可能。

  脖子上一道极深的勒痕,他就连扭头都困难,费力的从嘴里吐出一个纸团,声音却显得极为低落,

  :没什么不可能的,至少天师洞的这个鬼师尊祖,曾经有一段时间是你的小姨。

  之后他说的话,我一辈子都不能忘记,他对我说,你既然到了这个天师洞,你也应该知道了这所谓的人灵是怎么回事儿,也知道了古时方术下转世。

  :可当年,我们并不知道。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整个人显得无神极了,告诉了我下面的事儿。

  张善守这一辈子,唯一看错的一个人,就是素衡。当初他在席湾村遇到的这个瘤女,当初那瘤女还是个不到十岁的小孩,虽然长相丑陋,却善良的让人难以置信人灵。

  他说之后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重伤之下的老张头把你寄养到了河边的这户人家。一直到搬到城里,长大成人。

  但现在看来,阴狠就阴狠在这里。这场缘分,根本就是对命数测算的体现,张善守测算一辈子,算不出自己会有如此一劫,这是一个诛心的算计。瘤女一开始根本就是个普通人,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所以当初的一切都是真的,她的善良,凄苦,全是真的,这种极致的真将老张头蒙骗了过去。

  :后来呢?

  我有些不敢听下去。

  姨父低着头,看着这堆石头,一身恐怖的伤口,失魂落魄,样子无比呆滞。

  他告诉我,老张头平生收过两个随从,不准叫自己老是,亦师亦友,更多的只是像个朋友。一个是河边遇到的混混儿,一个便是这个瘤女。

  :我遇到素衡时,她才十多岁,不怎么说话,每个月都要被老头子带去找各种医生,他自己也想尽了法子治她的残疾。那十来年,我们两人都跟着老张头,他把这瘤女当成幺妹,毕竟天生残疾,我们跟着他学了很多东西,也去过很多地方。我一直以为这是他姓张的在哪个农村老家的幺妹,带个怪胎到大城市来吓人……

  之后的事情,姨父没有细说,只是一直看着那雕塑,他说一直到了后来,老张头的身体出了问题,就像是中了某种邪咒,衰老的速度非常的快,连老张头自己也以为是当初的伤没有好。

  :到了后来,其实那时候已经晚了。我追她到锦江边,亲眼看到她走的。但直到那时候,我也没有怀疑过她。那一晚我回去,老张头只是站在楼顶一直看着锦江的方向,他只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他说自己当初走了眼,自己恐终难逃一死,只叹张家怕永无再复之日。

  光是这些,就已经让我瞪直了眼,我知道自从席湾村搬走之后,我家去了县城,而小姨则去了锦都,只不过当初的事情姨父似乎并不打算细说。他以前也说过,小姨二十岁之前,其实吓人的相貌早就被修复的差不多了。他从一个小混混成了攀枝花的臭名昭著的风水人,那些年到底有过何等故事?我最开始的印象,易先开和小姨回来看过我们一次,而且就连我那爸妈也让我叫他姨父。

  :你,你们当年,到底经历过什么?

  他笑了,但依旧在发呆,

  :老子能混到今天的地步,全拜老张头所赐,你说我经历过什么?你只用记着,你曾经有个小姨,随时只是个古魂转世,但她毕竟曾经是个活人,瘤女在河边养过那么久。

  :你只用记着,你有个小姨,后来死了。这天师鬼师的,不管叫什么,绝不是素衡。它或许有这么一段记忆罢了。那种邪法,没人看得出来,八字衰败,将一个人的命克死,不仅自己不能察觉,甚至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现在想起来,她就是在那某一年苏醒过来的,毕竟素衡沉默寡言,只是偶尔会觉得她有些奇怪。

  说到这儿,姨父的声音更低了,

  :老张头的死,肯定和她有关,但我怎么都查不出来。直到后来,因为你的原因,她露出了马脚。

  :再邪门,毕竟曾经也是个活人,在河边守着你的竹床。她两次出现,都是来看你。曾经为人,便有人的弱点。她可以不管所有人,但唯独你……

  姨父没有说下去,呆滞中,之前想不通的很多事情,似乎都串联了起来,鬼船上的铜人,为什么就能跟着小姨走。还有小时候给我买奶粉的瘸子老板。

  我搞不懂,到底邪鬼会不会被度化,直到现在,一切都有些答案,当初的小姨虽然只是一个小女孩,邪相却能变成那样?

  整整一天一夜,死一般的剧痛中,姨父不断的掰我的手脚,我才能站起来,只不过看着那大部分已经破烂的雕塑,我咬着牙,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之后的时间姨父很久都没开口。

  某一刻,我问他,你下得去手?

  这段时间他变得不再像个小混混,听了我的话手抖了一下。

  :我这条命,是张善守的,如果是曾经的素衡,我肯定下不去手,但她只是曾经是。

  接着带着我,一瘸一拐的在这堆雕像碎开的石头里找,自从进了这里之后,除了那燃过的两个石槽火焰,就只有这个雕塑,没出现过任何东西,除了我做梦似看到的那个女道人的影子。

  残破的脸部石块随意堆在地上,根本就是一堆古代留下来的死物。某一刻,我再也忍不住,趴在地上,拿着一块石头,开始咬着牙抽搐。

  我双眼紧闭,全身发抖,死死的不让自己哭出来。我也不知道此刻为什么会这样,那是比哭更难受的感觉,按理我我该觉得恐怖,但想起之前听到的那些声音,身上的痛,根本抵不过自己心里的撕心裂肺。

  姨父站在一旁,一直没管我。

  姨父仔细的在这堆碎开的石头中找着什么,某一刻找出了其中一块,看样子是这天师雕塑胸口的部分,一大块石头装进布袋子中。

  出门的时候,我人显得麻木,微微念了句,

  :她还不如当初杀了我。

  姨父停了停,没有看我,只是也念了句,

  :她当初只是个小女孩,等到她知道了,已经下不去手了。再次经历人世,你是她这辈子之后最大的弱点。

  灰蒙蒙的天空,这次走了接近两个小时,我们才出了乱石堆。一路上我们全都小心翼翼,生怕又遇到之前的粗衣人,奇怪的是周围一片安静,这些粗衣人全都没了影。

  再次来到那起火的石头通道前面,里面的火坑居然全都已经熄灭了,周围的地上还有之前的血迹,姨父扶着我,低头钻了进去。

  原路返回,山腹深处大大殿,一直到外面的通道,整个地方似乎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以目前的状况根本没办法离开,即便沿途没有遇到任何人影,不需要别人,我们两人都随时可能死在这里。

  最终,姨父带着我再次来到了那片菜地。

  大晚上的,漆黑的天色下,姨父和我能活着到这里都是一种奇迹。两人倒在绿油油的菜地里,不断的啃着肥土上面的这些菜。

  姨父一边啃还一边说,

  :你小子怎么能死?张家人只剩你一个了。姓张的自古到今,各个如履薄冰,能传到现在已经不是容易的事情,老张头这样的都躲不过,我看你那吃相,你小子以后够呛。

  我没说话,低头只顾着不断的吃,某一刻姨父看到了什么,撅着屁股这泥地的一处爬去,手都快被勒断的他居然朝着地里挖。

  这片草地一侧是诡异茂密的山林,我们这两个半死的人自从来了这里之后,那山林中就一直在响起各种玩意的怪响。

  之前的经历,不过不是快死了,光是吃都能让人觉得背心发凉,难道这泥巴地里还有什么秘密?

  姨父挖开那一处的泥巴,有个什么东西露了出来。

  看到这玩意的一刻,我惊呆了。

  能回到这里,我和姨父两个半死的人走了整整一天,不只是骨头复位那么简单,肯定有骨头断裂了。要是到了医院,我肯定是重伤抢救的对象。姨父在我全身洒满了一种恶臭的粉末,短时间内,我全身的伤口很多都已经发肿。

  回来的沿途,我麻木的问了他很多问题。

  他对我说,你怎么可能想象,古时的方术对当时的地方区域影响到了什么程度。风水两次断代后,这才是如今的局面,以前方术横行,很多世俗的王侯迷信这个,将其尊崇到了你无法想象的地步。

  隅谷只是这地方流传下来的一个名字,这里古名天师洞,又称隅谷道,当年在河南,江淮,甚至往西到了山西一带,在这一大片流域地位尊重,观星测时,墓葬风俗,驱灾避祸。当年淮河封王,在河底修墓,也是听信了隅谷道的这些方士话,见到了前所谓有的东西,相信了他们,能够让自己死后永享阴寿。结果死后骸骨化为十八邪相,遗祸今世。
  他说现在你知道了吧,很多邪乎玩意,都是古时方术造出来的。

  那么有一个问题,这些古人造这些东西到底有什么目的?

  姨父告诉了我一句话,人的欲望是无穷的,即便是古人也是如此,想要探寻这世间的秘密,所以碰了不该碰的东西,导致最终方术化邪,逆背人伦。要说风水正常演化绝不会如此,古时的风水源头不止天师洞这一处,这些邪门的方术究竟是怎么来的?这就是我要寻找的答案。

  但目前来看,在很久以前的时期,方士应该分成了两个对立的部分,一小部分人以张家为代表。而另一部分就像这隅谷道天师洞一般。只是过了这么多年,谁又知道?

  唯一留下来的,就是这残留在各处的邪鬼怪物,他说他敢肯定,很多地方的风俗迷信,甚至是山野菩萨,一些传说的光怪陆离的玩意,就是这一类的产物。

  :今世存在多少邪鬼?这背后又藏着什么秘密?古时发生了什么没人能猜测,但张善守肯定接近了答案。

  姨父的话非常肯定,

  :你忘了?老张头虽说手段很辣,但对于他来讲,风水罗盘之术都不是重点。这老头一辈子大部分的精力都花在古建筑,城廓,墓葬,这些研究上。这里面肯定有很大的关系。

  吃菜的过程,我脑海中一直在想着姨父的这些话。为了活命嘴里不断的啃,猛然间我想起了在这山腹古殿中曾经看到的那副石壁,看似是一座座城池被刻画出来,但随流域分布的那些城池又显得非常奇怪,而那些各式各样的邪鬼趴在石壁边缘,全都伸着头看着里面。

  这幅画到底有什么寓意。想的我脑壳发痛。

  正好此时,几乎成了残废的姨父对着一处泥巴不断的挖,在这菜地里挖出了什么东西。

  粗一看,能把人吓一大跳。

  那是一个人脑壳,紧闭着双眼,就从这泥巴里露出来。让我们吃惊的不止这点,看这人满脸是土的样子,不是别人,居然是老何。

  他不是掉进悬崖了么?怎么会在这里,脑壳像是死人头一样从菜堆里露出来,旁边紧挨着好几颗菜。

  我们都没力气,扇了他好几下,满脸泥巴的老何始终没动静。最终姨父牙一咬,让我把他扶起来。

  我问你要做什么?

  :不是我要做,是你。这地方没水,只有这样了。

  接着说了一句话,我一听打死都不干。只说自己手痛没力气。

  :这种人,你还怕侮辱了他?

  总算没让我直接尿,他从身上摸出一个脏兮兮的小罐子,我没了办法,走到一旁,等再回来的时候罐子还是空的。

  他骂道你小子真没用。接着自己转过身,三下五除二,扭过头来我只看到这罐子里冒了点热气,下一刻便朝着老何的死人头泼了上去。

  :这还没力气?我跟你说,尿这种东西最管用,人气重,能辟邪。

  这招真的管用,不一会儿,就看到老何的眼睛动了,真的醒了过来,先是嘴巴不断的吧嗒,到了最后睁开了眼,一看到我们,像是见了鬼一般的大叫。

  :快救我。

  我们根本来不及问,老何脸色惊慌,地里的脑壳扭头不断朝着周围看,

  :那玩意,那玩意要拿我来种菜,种出菜来给它吃。

  什么?

  他像是已经吓掉了魂儿,嘴里不断的大骂。

  :易先开,你,你不会趁机弄死我吧?

  他想到了什么,猛然看向我,说于术,这回你得救我。何自剔的样子有些异样,脸上的皮子都有些干瘪了。而就在一旁,被姨父刨开的土半掩着,那是一颗又大又油的菜,紧挨着老何的脑壳。

  慢慢的,姨父看向了远处,那是个菜地的土坡后面,有什么东西动了动,紧接着我便看到有个样子及其干瘪的人,弓着背,两眼死死地盯着这处,一点一点的爬了过来。

  满脸卡白,脸皮发皱,这东西整个人已经干瘦的不行,那样子只能用恐怖来形容。一点点的靠近,似乎有些怕我们。

  我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再看这东西破烂的衣服样式,我脑海中出现了一个人的形象,是他?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邹老头,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

  邹老头鬼鬼祟祟的爬了过来,青白的脸色,脸上猛然露出凶恶的表情,要把我们撵开。接着瞪大了眼睛,一口就要朝着拿老何来种的那颗菜啃下去。却在最后时刻停住了,是一旁的姨父,伸出一只手卡住了他的脖子。

  :我说大爷,你种菜都没熟,你着急吃什么?

  姨父扭头看了看我,说要不我们爷两再帮他灌溉一下?就看着这邹老头诡异的脸上两个眼睛似乎都露出了光。在老何破口大骂中,干瘪的邹老头被姨父一提,直接丢向了远处。接着一只手往土里一伸,将老何的手拔了出来,姨父一个趔趄,我哪里有力气去扶他?他丢在一把木剑在地上。

  :自己挖。

  老何赶紧去拿木剑,谁知姨父猛的一个咳嗽,这次绝对不是故意,他早就背过了身,自己都已经快站不稳,习惯性的扭头一口痰居然正好落在那木剑的把子上。

  我们守在这里,五分钟后,老何终于爬了出来。浑身是土,给人的感觉看上去整个人似乎瘦了一些,杀气腾腾的就要冲过去。

  :老子今天非活剐了这老头。

  就听姨父在一旁念了一句,

  :算了吧,你现在这样,估计不是他对手,等会别真被种了菜。

  老何扭过头,一边把手在身上擦,咬着牙连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这老家伙趁人之危,老子摔下去之后,醒过来发现自己被人在拖,一抬头就又被他用石头砸晕。最后把我埋在了这儿。

  用活人种菜?听了能让人不寒而栗,远处的漆黑的角落,邹老头一双亮悠悠的还在盯着我们这一处。姨父叹了口气,说此时已经快死了,身上的没多少人气了,谁让你被他碰上了。

  用你种菜,吃了你全身的气血,换他自己一条命。

  这话说的太过骇人,但就连老何自己也知道,姨父绝不是乱说。当初那个屋顶的仙婆,造了报应的样子像极了邹老头,我问道有办法能救他么?

  姨父眯着眼睛,似乎在想着什么,摇了摇头,念道救是不可能,拉一把到可以,不过也得有人来……一旁的老何却咬着牙还在骂,说要不是这老头还帮过我们,这回他一定要……

  姨父却突然扭过头,

  :还有这回事?

  :这东西还帮过你?

  老何脸色顿时骤变,连忙就要往后退,

  :当,当我没说过。

  姨父不再看他,只是自言自语的念了句这就好办了。帮人忙总得还。

  半分钟后,老何拿着木剑,脸上是形容不出的表情,朝着自己手臂一割,这一刀太狠,噗的鲜血流出,滴在了土坑旁的那颗菜上。自己的脸色白的吓人,已经直不起身子,大量血之后,着急的用衣服缠住伤口,满脸的仇恨。

  :够,够了吧。你,你怎么不叫你侄儿还?

  我顿时背心发凉,可是那么多血洒出来啊,我真想一脚给这人踹过去,我什么都没说也惹到你了?下一刻就松了口气,因为姨父根本不理这个知识分子,带头便回走。离开之后,我远远的看到,有个东西爬了过来,埋头对着那棵菜就开始啃。

  等在石屋的门里,过了好一会儿,夜色下一个人影才从远处慢慢站起,接着佝偻着身子一步步的走了过来。

  佝偻的邹老头走进门后,我发现他的脸上稍微显出了些血色,看了一眼老何,沙哑的说了句,谢谢。

  他还想说什么,姨父却抬起脚就走,前提是和我相互扶着,死要面子要走,扯的我身上痛,留下了一句话,

  :方术害人,你也是个读书人,怎么也走了歪路。坏了身子,搞成现在这个样子。

  老头低着头,身子有些抖,终究没有再说话。

  穿过一道道石门,依旧是这如同迷宫一般的山内道殿,若不是这老头带路,我们不知多久才能走出来。

  时间已经过了半夜,几个残废一般的人踉踉跄跄的走出了山壁的大门,重新来到这谷内的荒山中间,回头看了眼这一连片雄伟的石头建筑,给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一路上我小心翼翼,之前那群粗衣人去了哪儿?

  走了很远,我回过头去看,黑夜下面,极目处的石壁殿楼屋顶,并没有看到这些玩意。原本我以为回去的路程会一路的凶险,甚至根本不可能活命。谁知就在这石头的荒道上,我们一直之前对面荒山的洞口,也没有遇到任何人影儿。

  似乎整个天师洞这地方,就我们这几个人。

  某一刻,我发现了什么不对劲,周围的荒草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让我顿时吓了一大跳,要是这时候发生点什么,我们根本活不下来。

  扭头一看,却又什么都没有。

  :易先开,你没觉得有些不对劲。

  老何已经是走路都弯着腰,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或许是考虑到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姨父总算回答了他一句,说尊祖都在我们这里,你害怕什么?说着拿了拿手里的袋子。我也反应了过来,这一路上无论走路在困难,即便是好几次因为动作别扭出丑。姨父的右手也始终按在这袋子上,里面装的正是雕塑胸口位置的那块石头。

  进入山洞,刚绕过那块大石头,一旁的邹老头居然不走了。

  他眼睛看着黑漆漆的石洞内,似乎有些害怕。

  :我出去也活不成。就送你们到这儿吧。

  此时他的样子,哪里还有我们在湖边遇到的那个读书老者的模样。姨父看了他一眼,说你世代定居在拢湖,守住山口,也算这天师洞后世的传人,这么怕死?出去撑个半年,去了之后,找个地儿埋了,堂堂正正,有什么不好?

  这老头卷缩在哪里,始终没有回答,姨父叹了口气,之后我们几人进了洞。走了一段路,邹老头坐在那洞口,侧面远处就是荒山,在呆滞的念着什么。

  :方术风水害人不浅,还是能重来过,我一辈子也不会碰。

  枯槁的邹老头,这幅画面让我想起了曾经听过的一句话。有些人读的书多,自以为聪明绝顶,但最后往往自误,回头才发现追求的东西,都是画饼。

  这个山洞来时也凶险异常,黑漆漆的岩洞,不一会儿就再次看到了镶嵌在石壁上奇形怪状的骨骼。但姨父却根本不怕,只是让我们站在他旁边,将布袋提着放在胸口。老何拼命的往面前凑,生怕自己又出什么事儿。

  姨父对着他的头就是一下。他搞不懂什么情况,见我们两个都冷冷的看着他,这才不再相碰这个袋子。

  一路上拐来拐去,一堆堆恐怖的玩意,再看一次也依旧让人头皮发麻。或许是因为氛围太过压抑,难道怕我们体力不支死在半路上,某一刻姨父从腰间拿出一样东西,狠拍了几下灰尘。那是个老式磁带机,一开始声音咔咔咔的,拍了几下响起了旋律。

  不是别的,正是那首鲜花满月楼,顿时如戏曲一般的曲子飘荡在山洞里,难道是突然兴起?我搞不懂他为什么一定要放这首歌。

  以前的孙孝先,老张头,都对这首歌似乎有着特别的钟爱。这首歌没多少历史,就是六七十年代的一首老歌曲。只不过我却想起了一件事。或许是巧合,大学上课的时候,我不止一次见过老头子穿草鞋和粗衣,而当初孙孝先,也是一身粗衣草鞋。这些风水人不求富贵名利,一辈子踽踽独行。

  老旧的声音中,姨父一瘸一拐的走在前面,居然给人一种形容不出的感觉,看起来,就和那些老一辈的风水人一样。

  某一刻,周围传来了什么声音,

  岩洞远处伸出了一个人脑壳,再一看没了影,越到后来,那种悉悉索索的声音更加明显。

  我猛然看向一个方向,那是一堆镶嵌在石壁上的骨头后面,一个人正静静的看着我们,见我回头,突然缩了回去。

  只是一眼,顿时觉得全身发冷。

  我问老何,到底有多少?

  老何一脸阴沉,抖声回了句,有很多,估计都来了。

  我不会看错,就是那些粗衣人,这些人居然全都来了这洞里?周围一片安静,只能听到偶尔的脚步声,但我敢确定,这些人肯定全都在这山洞的什么地方盯着我们。

  姨父却根本不怕,咔咔的磁带声音中,只是带着我们继续往前。走的又慢,提醒吊胆的一路,唯独易先开面不改色,让人一看,顿时又有了几分老张头孙孝先等辈的风范。

  某一刻,经过一个拐角,我吓了一大跳,一个石头缝中,一双眼睛露了出来,虽然那里面满是灰尘,看能看到一个人形。虽然一动不动,但这肯定就是一个粗衣人,姨父只是提了提手里的布带,黑漆漆的灰尘山缝里,那人形没有任何动静。

  绝对不是石头,这就是个粗衣人,但他们都在顾忌着什么。

  那双面无表情的眼神注视下,姨父带着我们陆续走了过去。

  终于,经过二十来分钟的提醒吊胆,前方传来了昏暗的光亮。

  看到了外面的荒草,我使出全身力气加快步子钻了出去。一出洞口,我几乎摔倒在了地上。

  接下来的事情让我惊呆了,姨父拿着袋子,回头瞟了瞟这黑漆漆的山洞,接着看了看周围。把磁带机往地上一放,音量调到最大。

  周围都没有人,他在放给谁听?

  下一刻,我只觉得地动山摇,一阵轰隆隆的声音响起,易先开大喊一声快跑,我们三人往前面扑了过去,摔在了一片荒草丛中。

  阵阵巨大的爆炸声从身后传来,这一整座荒山都在晃。我已经惊呆了,整整一分钟,把头埋在地里动也不敢动。

  到了最后,垮塌的声音小了一些,我抬着头往一二十米外的洞口看去,哪还有什么洞口,那地儿成了个乱石堆,到处一片灰尘,整个石洞全都塌了。

  :里,里面全放满了炸药?

  下一刻,周围传来密密麻麻的脚步声,有几个人飞快的从草丛后面跑了过来,带头的正是崔四儿。

  老何跑的慢,是被从草堆里拖出来的,一个人喊了他一声何科长,老何直不起身子,

  :X的,炸之前给个提示啊。

  崔四儿没理他,朝着姨父点了点头,接着一会挥手,后面居然还有更多的人,抬着一个个什么东西,朝着这里搬了过来。

  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旁边有人开始给我们包扎伤口,用木板固定,痛的我死去活来。而这些人抬来的东西不是别人,居然是一口口的石头棺材,就那么放在这荒山深处的荒草地中。我问姨父这是要做什么?姨父没说话,反而一旁的崔四儿让我等着看就是。

  我们进去之后,这些人在山洞各处放了炸药?那荒山的山体上到处都是裂纹,内部山洞绝对已经塌了,面朝我们的方向已经变成了石堆。包扎的姨父打了声招呼,一群人在正对着洞口的荒草地里挖了土坑,将麻袋中的那块雕塑的石头拿出来,工工整整的放在坑中。七八个人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把山洞原本部分的石头撬开,最终露出了个石头缝。

  一人悄悄的往那石头缝里看了看,回过来做了个手势,接着一群人隐藏在了荒草丛里,小心翼翼的等着什么。

  周围一片安静,不一会儿,那石头缝传来了什么动静。远处的我瞪大了眼睛,便看到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人一点点的爬了出来,朝着那土坑的方向不断的爬。

  刚一出来便被周围的人一拥而上,这次用的是红线,捆了个结实。木锥子钉在身上,由崔四儿亲自动手,蒙住了这粗布衣服人的眼睛,将其抬进了其中一口石头棺材里。

  一个,两个。

  到了最后,土坑中的石头居然开始冒起了烟,诡异的场景让崔四儿停了停,虽然他脸上没什么神色,但却看了回来,直到姨父点了点头,才敢继续守在洞口。旁人看不出来,但我却知道,这说明就连晚年苦瓜脸的崔四儿崔科长都有些害怕。

  每一个粗衣人爬出来之后,眼中似乎只有那块雕塑石,但却瞬间都都被钉死,装进了周围的石头棺材。

  正前方土坑里的那块石头显得越来越诡异,旁边出现了什么动静。居然雕塑石头下面的泥巴中里,有水冒了出来,巧合一般从地里渗出的泉水,悉悉索索的声音,冒出土坑,就连那冒烟的雕塑石头也开始抖动。

  :怕什么?继续搬。

  姨父一句话后,没人说话,这些人才又开始了动作。全身用木板支撑的姨父却始终看着天师的那块雕像石,发呆的念了句:现在出来了还用怕它们?

  陆续已经装了二十来个,就在最后的时候,又有一个爬了出来。这人被钉上钉子,正要抬进石头棺材的一刻。

  他突然扭过了头,这个不同,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全程没有看那块石头,居然在看着我的方向。

  :咦?不打紧,他最后有话,是要跟你说的,你能听到。

  姨父咦了一声,一挥手,两个人居然把我扶了过去。这种事只有易先开才做得出来,此时已经认了出来,虽然满是灰尘,但正是把草鞋给我喝老何的那人。来到石棺跟前,旁边一圈人都守在我周围,这人面无表情的眼睛只是看着我。

  全身发麻,我将头凑了过去。

  :小伙子。尊祖已去,你既然和我等尊祖有旧。我想让你认一个人。

  这声音很小,嘴唇根本没动,像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要是之前,估计站在他面前我都害怕,这时候了,这人到底说什么?姨父还让我过来听?

  下一刻,我惊呆了,他的喉咙里,发出了一个女声,那声音像是离的很远,居然从他的喉咙部分传出来。

  我瞬间有些呆。

  :你?

  沙哑冰冷的声音响起,却又是这人自己在说话。

  :你认识她吧?

  见我不回答,这人盯着我,依旧面无表情。

  :我让答应我一件事,万物生养,不管用什么方式,只要生于世间的,就都是人。你,把她当一个人来看。

  声音越来越小,那双从没有过神采的眼睛就那么看着我。

  我想要说什么,他却扭过了头,看向一旁的石头棺材,那眼神肯定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但冷冷的却没有一点害怕。一被几个人抬进里面,着全身灰尘的粗衣玩意就再也没了动静。彻底的像个石雕,又像个死人。

  盖上盖子,二十来个石棺陆续被抬走,到此时姨父才亲手去抓起了已经成了一个水坑,那中间的一块石头,重新放进袋子里。一群人就这么朝着山外走去。

  我全身上下都被卡着木板,就连老何都是被抬着走的。我观察了一下,跟着崔四儿来的这些人都比较沉默,似乎知道这荒山里是什么地方,沿途全都小心翼翼。整整走了一天,唯一停下来的一次是一开始经过河流源头的柳树时,姨父眯着眼睛朝那颗老柳树看,我以为他要做什么。一旁的崔四儿问他,易先开,要不要动手?

  姨父犹豫了好一会儿,周围的人不动神色的全都开始拿着东西,似乎已经在准备,一片安静中。姨父居然摇了摇头。

  :算了,就是一棵树,在这里落地生根,人家都没惹麻烦,我们也犯不着。

  路上我们经过了之前的荒坟,路边殿楼,在一路出来,越过了那没有人烟的窄壁,因为抬着棺材是在不方便,只能是找别的方向。

  这群人似乎早就打探好了其他的路,等到第二天晚上夜幕降临时,周围的地貌已经起了很大的变化。不再看到荒废,周围的场景也没再那么邪乎,这才总算是出来了。

  远远的,已经能看到拢湖附近的山脉。当夜一群人在一处山林边安顿了下来,石头棺材也全都放在一大片草地中,如果有人路过,肯定会吓一跳。

  此时是晚上半夜十二点,周围虽然安静一片,但崔四儿和七八个大汉从入夜的时候藏在周围,不知在什么地方放哨。远处的人都睡着了,我一个人坐在草地边,看着远处山脉抽烟。

  某一刻,身后传来脚步声,

  :小子,还不睡?

  我没扭头,一根烟丢在旁边的地方,他却一屁股坐了下来。

  :出来的时候,经过那条河,我看你小子一直盯着河里看。怎么,被吓到了?那玩意给你说了什么?

  我低低的开了口,听完我的叙述,姨父沉默了好一会儿,呵呵了一声,扭头看了看远处的方向。

  :这东西,还有这种事儿?

  接着站了起来,让我跟他来。

  我始终没说话,易先开一副贼兮兮的样子,。山上这一大片空草地里,一口口石头棺材安静的放在这里,周围都没人,他居然带着我到了其中一口石头棺材面前。
  用手推了推那盖子,这东西让我顿时紧张起来,谁知他却又把手放了回来,说你别怕,这东西盖上了,以后就开不得了。

  我咬着牙,这人的恶俗已经到了极致的程度,他到底要做什么?

  :于术,你也这个年龄了,换成别人,早就上班耍朋友去了。想当初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小姨她那可是还去给我买烟。

  说到这里,气氛顿时有些异常,他自己也说不下去,咳嗽了一下,拍了拍旁边这口棺材,正是下午放最后那个粗衣人的那口。接着说你这个年纪,半夜睡不着觉来看山,我一瞅就知道你小子是什么情况,今儿就帮你一把。带你来问问。

  接着居然从兜里拿出了一把米,放在了这石头的棺材盖子上,山间的夜里很有些冷。姨父居然让我把手按在那堆米上。

  下一刻,我只觉得后颈一痛,手心发热,最后的听到的,是姨父嘴里在快速的念着什么,似乎在问这口棺材。

  我全身发抖,眼睛一黑,就这么晕了过去,过了好一会儿,我似乎看到了什么场景。画面晃过一座座的荒凉的山,沿途能看到一些人正在劳作,衣服的装束根本就不是现在。

  这是这拢湖周围边以前的画面?

  最终,画面往深山中快速的晃去,经过了一个个崎岖怪异的地形,沿途再也看不到人,停在了一个没有人烟的地方,正是之前枯树林下的那处河边。

  当时那颗柳树还很茂密的样子,一些人正在远处的石山旁边走。最终,画面一闪,让我看到了无比吃惊的一幕。

  荒山深处,那是个粗衣人,正面无表情的蹲在河边,双手拿着什么,正静静的往河里放。还对着双手里在说着什么,画面中我看的清楚,那是一团在水里燃起的鬼火,被他放了下去,顺着这条诡异的河流,慢慢的飘向了远处。

  这是以前发生过的事情。

  似乎是我的幻觉,耳边再次响起一个声音,

  :重见天光,命运坎坷,你以后,要把她看做是人。

  到了最后,我耳边响起了另外一个声音,正是我以前经历过的,那是个餐馆的女服务员正在问菜,“先生,这是菜单,请问您需要点什么。”和我下午听到的一样,是我刚认识苏程的时候,她问过我的话。

  猛的惊醒了过来,还在这石头棺材旁边,我已经全身是汗,流在伤口里痛的我全身发抖。

  我只觉得邪门的让人害怕,下午我从这玩意喉咙里听到了苏程的声音,根本就不是这样,那句话根本就是我自己记忆中的,声音,语气都一模一样。是从我自己的脑海中响起的,我仅仅只是把头凑过去,这玩意已经邪门到了这种地步。

  姨父的话让我害怕,

  :不管那女孩变成什么样子,它都能认得。碰到你之后,就知道你见过那姓苏的女孩。

  什么?

  姨父叹了口气,

  :你现在知道了吧,很多通灵人就是这么来的,虽说是邪术投胎,但这些玩意也怪,非亲非故,也没有血缘关系,就这么一丁点缘分,看的比父母爷孙都重。可能这东西在活久了,脑壳发了卡,也可能是这玩意成了活死人,常年呆在那里面,自己何尝不像出来再活一回?

  我震惊了,整个人有些傻,不仅是惊于苏程这两个字。

  刚才看到的那一幕,让我想起了曾经在屋顶,这人拿着那只小鸟,放回空中的场景,静静的盯着看那画面。如此的相似。

  二十来口石头棺材,从放进去之后就再也没有过任何动静。这一晚我全身冰凉,姨父又拿了米往上面撒,但之后不像是刚才,怎么也都没有用。

  天还没亮的时候再次出发,一群人终于离开了荒山,经过桂石镇的时候。周围的店铺大多数都没开门。镇口早就停了一些大卡车,一群人陆续把石头棺材一口口的往上搬。

  清晨原本到处都没人,但不一会儿,原本关门闭缝的街边,出现了一些老头老太太,一个个远远的看着这头,安静忙碌的场面中,这些老人像是看出了什么,很多脸上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崔四就当没看到,等到所有卡车都装好,一群人正要上车离开。突然,有个二十来岁的女孩走了过来,在这周围一辆辆的车不断的看。最终找到了我们坐的这卡车厢门口,最开始是看到了我,最后盯着一旁的老何。脸色有些发白,问了句,

  :我,我爷爷呢?

  老何正拱着屁股趴在横排座位上,听了声音他像是被踩了尾巴似得,直到现在腰都还直不起来。

  这么多人,这女的只是问他,

  :我爷爷他人呢?

  老何弯着腰爬到前面,朝着驾驶室喊了一声,前面的人不痛不痒的说,好,何科长。车子瞬间发动了,这女的要追,老何弯着腰去扯开她拉扯的手。

  :姑娘,你闹什么闹,我们是拉货的。你是谁?我们怎么知道你爷爷是哪个?

  车子开跑了,这叫阿琼的女的总算没追上,远远的看到她跑了一段,接着蹲在那镇口的街中间哭。老何狠狠的骂了几句,一直不敢再看那头。刚才他全身全身衣服稀烂,整个人瘦的吓人,但听到那女的声音的时候,偏偏第一时间把知识分子的眼镜儿带上,这才朝外面扭过的头。

  见没人理他,他自言自语的骂了句,

  :老子当初以为她已经死了,鬼知道还能活过来?这事儿见了鬼了。

  接着把车厢门一带,再也没说话。

  几百里拢湖,我们是当天中午到的拢湖东侧的一个城市,叫宿安市。

  时间已经过了几天,这是宿安市的一家医院,躺在病床上,我全身绑满了绷带,到如今也痛的我龇牙咧嘴。骨头虽然之前就复了位,但很多断裂的部分的固定养好,麻醉一过,还不时能让人生不如死的痛。

  一到宿安市,崔四儿和一群人当天就开着卡车走了,走之前没有说他们会把这些石头棺材运到什么地方去,但肯定早已不在安徽。

  姨父住在我隔壁,这场景能让人想起在彭都二医院的时候。

  我已经在医院躺了整整一个星期,这天,夹板也没拆,稍微能拄着拐杖下地,去隔壁病房一看,姨父的床位居然是空的。

  去一旁护士那里打听到,他居然两天前就已经出了院。

  :这个人全身缝了好多针,医生说他筋倒是没什么问题,整整给他做了二十多个小时手术。

  拿着本子的护士正要走,突然想起了什么,给我说了个地点,说姨父让她带的话,我能下地了就过去一趟。

  拿回衣服,一摸包里,多了张银行卡,去取钱的时候我尝试的是自己平常用的密码,居然显示正确,里面多了一大笔钱。这把我吓了一跳,这不是钱的问题,居然连我惯用的密码都知道?

  买了手机,补了卡,联系上了姨父,当天傍晚我一瘸一拐的赶到了这个地方,身上木板太多,衣服穿不上,一身还是医院宽大的病服。

  这是宿安市区的一个茶楼,硕大的一个,进去后居然一个人也没有,老板说这地方已经被人包了,听说我来找人,笑呵呵的把我往楼上带。

  刚一上楼,便看到坐在空荡荡的二楼猛吃面的姨父,一脸满头大汗,

  :你小子能走了?

  见我盯着他,易先开眼睛一瞪,脚还蹬在板凳上,

  :看我看什么,你吃啊。

  看着那满是辣椒的面盆,我说你身上不痛?我看着都觉得痛。

  两个病号坐在这里,他叫我来到底有什么事。终于,吃完仰头喝了红辣辣的面汤,他带着我进了这茶楼二楼的里屋。
  一推开门,一大股臭味传来,恶心的我直想吐。

  昏暗的屋子中,根本就是提前被布置过,周围到处都燃着香,很多香灰,看起来已经连续点了好几天了。而就在中间的位置,那是一口大缸,里面装满了粪水,扑鼻的恶臭从里面传来。

  后面是一面用纸扎起来的房子,古时大殿的模样,却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

  这屋子里放这纸屋子做什么,还有这口纸屋子前的大缸,烟雾中,当我看到缸里的东西。

  那是三根草绳,吊下去就那样泡在粪水里,看到这草绳,我猛然全身冰凉,虽然周围没有任何动静,但我却立刻想转身就跑。

  姨父说离开安徽之前,得最后做一件事儿,而且这件事必须我来做。

  那悬在古殿门梁上的草绳,被他弄到这里,放在恶臭的粪水里泡着。看着他的表情,我意识到情况不对,抖声问,你,你要我做什么?

  姨父冷声笑了笑,

  :张氏一脉,也是正宗的古派传承,巡城官道统,你怕什么?这次让你过来,是让你代表你们张家出面的。

  说完拿出一块生满铜锈的牌子,那居然是一块锦官城的巡城腰牌,放在我身上。听了他接下来的一番话,我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怖。

  我问他:我,我要是死了怎么办?

  只见他朝着旁边一个方向微微的说了句,

  :有劳了。

  下一刻,有脚步声传来,从这里屋的侧门走出来了几个老僧人,穿着破旧袈衣,愁眉苦脸怕是有七八十岁了,其中一个我见过,不就是上次在河边道会的时候,坐在那最中间的一个么?

  这几个老僧早就等在了这儿?姨父少有的做了个请的手势,

  :有劳几位了。

  似乎有些不放心,姨父问了句,

  :有把握没?

  当中的一个老僧叹了口气,

  :此乃前时邪遗,存于至今,孽境障目,皆为古时之因。今即是巡城官架相托,我等自当尽力。

  说着停了停,接下来的话有些不像是对我们,反而是对他们自己说的。

  :前事之景,皆为邪幻孽障,皆为虚妄,我等自当坚守本心。

  几个老僧愁眉苦脸的看了看前方的大缸,期间注意力只在我身上的腰牌上,不是对着人,是对着这巡城官的腰牌施礼,之后静静的坐了下去。

  我突然惊讶的念道,你是什么时候和庙子里勾结上的?一脸气愤,转身就要走。下一刻我只觉得全身剧痛,扭过头,姨父的手还捏在木板上。

  :按我说的做。

  安静的屋内,我全身发抖的走到了装满粪水的大缸面前。一屋子的香火缭绕,身后坐着的和尚已经居然已经开始念经。阵阵诵经声中,三根浸在粪水中的草绳被姨父小心翼翼的抓了起来,挂在大缸对侧的那种死人唱戏的纸楼上。

  这一瞬间,屋内所有的香火烟气都在往那纸楼上飘,我只觉得头越来越晕,某一刻,姨父居然把我的头按进了粪水之中。

  我全身发抖,整个身子不断的挣扎,到了最终一动不动,就那么趴着。

  与此同时,迷迷糊糊中,我想是睡着了。看到了什么,到处都是香火升起的烟气,周围一片朦胧,前面传来火光,一开始看起来像是一排纸房子,我越往前走,越看那越像是排真的房子在燃。

  烟雾一般的雾越来越浓,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就像是有东西推着我在走。我耳边只能听到和尚的诵经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到全身发冷。周围香火鬼雾居然开始慢慢的飘散了,再一看,我已经到了什么地方。漆黑的天色下,我居然在一片深山的荒地里,周围的远处,能看到座座山影。

  而就在正前方的远处,那是几座灯火通明的道殿,一连片的宏伟的古建筑,在这荒郊野岭给人一种阴森威严的感觉。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念经声听了下来,几个僧人居然也来了这儿,全都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坐在我身后的草丛中,正对着前面的方向。我喊了他们好几声,但这几个老僧只是坐着,根本就没有回答我。

  站在这山中道殿的对面,接下来的事情让我不敢相信,一开始那地方灯火通明,香气缭绕,陆续有很多人都从山路上来到这深山中,顺着土路,在里面进进出出,穿着居然都是古时的衣服。

  那些场景根本就全是虚幻的一般,但我却早已经震撼了。这简直就是一个道家风水的胜景,连片殿楼,香火通明,车水马龙似的一群群古人在深山中来来往往,不时传出阵阵道号声,夜晚甚至陆续升起了天灯,飘向各处极远的深山空中,密密麻麻。

  虽然场景有些不一样,但周围的地势,还有远处额山影,最重要的是建筑群正对着这头的那几座大殿。这不就是路过荒废地时的那几座道观?

  这,这是这地方以前的样子?

  灯火中,我果然在那门口两侧看到了牌匾,左侧天师洞,右侧隅谷道。

  天师洞后来才搬进的那石山,这里是他们当年中兴时所在的地方?车水马龙的场景还在继续,期间除了那些远道进山的古人,我还看到了很多粗衣模样的道者,一个个添灯焚香,或是周围烧纸测盘。

  这当初哪里是什么坟地,根本就猜不到有多少人。周围古色古香,这一切就像是发生在我旁边,只不过这些人只是虚影,似乎根本看不到我。

  场景不断的变换,但到了后来,鼎沸的人声却消失了。灯火熄灭,到处关门闭缝。

  黑漆漆的夜色下,依旧是那正面的大殿门口,里侧各处的灯火虽然都还在亮着,但周围却一片安静。前面的大门,却紧紧的关着。

  夜色之中,这扇大门慢慢的打开,左右一群粗布衣服的古人走了出来,脸上全是恭敬的神色。从正殿里侧走出三个仙风道骨的人,一身道袍,各个相貌威严,背着手到了门口。

  我脑海中拼命的转,根据邹老头的话,那石山宫殿,还有石山顶部的建筑群,天师洞销声匿迹后才修的,而从大殿石雕风格,还有这些人的穿着上来看,似乎还是更早的时候。

  敞开的大门,没有人说话,一群人像是在等着什么,几个道袍的人抬着头,周围的人恭敬的等在内外,这几个人就那么远远的看着远处的荒山。

  这些人像是在测算着什么。就像是发生在我眼前一般,之后每晚都是如此,到了某一晚,山野中,周围似乎更加的漆黑,我抬头一看,整个山野间吹起了风,接着便是瓢泼大雨。门口的司南不断的转。

  建筑群的各处,传来阵阵惨叫声。各处的灯火都在晃荡,那是这古时道殿中子弟的声音?到了最后,周围一片漆黑,就连各处的天灯已经落下来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几个道袍人走了出来,每一个都脸色发白,看着大门口的司南,巨大石盘上的古勺针不断的变换着方向。门口的刻满道纹的古勺针直勾勾的指着某一处。

  大雨过后,山间到处都是积水。

  一个湿漉漉的脚印开始从地上出现,沿着水塘,一路走到了道殿的门口。啪的一声,居然是在古勺针凭空断了。

  周围响起了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有人在说话。门口明明没人,这几人一边掐手算着,一边看着周围的某处。最终,几个道袍脸上显出骇人的神色,似乎听到了难以置信的事情,从惊骇,渐渐变得面无表情。

  到底发生了什么?到了最后我只看到这几个道袍人站在门口弯腰行了古礼,接着居然在门口的横梁上齐齐上吊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场面太过震撼,甚至是恐怖,三个仙风道骨的道袍吊在门口,门内大殿中的烛火突然重新燃起,却显得无比诡异。
  接着整个地方都变了,哪里还有之前昌盛的样子,画面一晃,到处显得无比破败,阴气森森。这隅谷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家道者吊死在门口,从此这地方就变了。

  最终,山风一吹,我觉得眼睛剧痛,再一看,周围一片荒凉,哪里还有什么让人崇敬的场景,这周围再也没有了人,只有一座座阴森破烂的废弃殿屋留在这里。

  周围的一切变得真实了起来,我回头一看,几个老僧人依旧静静的坐在我身后的草丛里,闭着的眼睛居然全都睁开了,就那么看着前方。

  我想起了姨父的话,一步步超前走去,门口两侧的牌匾已经布满了灰尘。我麻着胆子推开了大门,抬头一看,是那三根绳子,就挂在门梁上,看着已经挂了很久。而这安静的周围,哪里还有什么道殿的感觉?除了恐怖还是恐怖。

  突然,似乎有一阵阴风吹过,再一看,这绳子上已经多了三个人,全身稀烂的衣服,就那么垂在哪里。

  就是这三个吊死鬼。

  我大气都不敢出,正要有动作,某一刻,周围分明什么都没有,但我却感觉像是有人突然卡住了我的脖子,我全身冰冷,身上像是被什么捆住,手脚被扭曲,脖子上凭空出现了勒痕。

  我拼命的直起身子,再也管不了那么多,把腰间巡城官的牌子抓在手上,朝着前面一伸。碰碰的声音响起,我身上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弹开了。

  按照姨父说的,我一手拿牌,一手背着站在这废旧大门前,朝着这整个阴森的地方开了口。

  :某不管你们是怎么死的,既然我今日敢来,进尔等死时之境,入此非人之途,本该诛杀你等,但天地好生,你等切莫自误。

  胆战心惊中,身后阵阵念经声响起,黑漆漆的门梁上,吊着的三个人影全都静静的看着我。

  如同姨父所说,接下来让我毛骨悚然的一幕终于出现了。

  一根绳子,顺着门梁,就那么垂了下来,把腰牌往腰间一放,强行冷笑了一声,

  :执迷不悟。

  往前一走,将绳子放在了脖子上头,下一刻,猛然拉进,我整个人被吊了上去。窒息的感觉传来,下一刻,居然是我腰间的牌子开始凶猛的抖动。

  我不敢挣扎,但分明已经是要死了。就在这时候,居然整个殿门都开始震动。我被和这三个玩意一起吊着,到处都是鬼哭狼嚎的声音。

  诡异的场景中,就在我已经绝望的时候,突然,耳边响起了什么声音,是姨父的一声大喝。

  :给我破。

  轰然一声,门口倒塌,居然头顶的门梁都被绷断了。腰间的官牌再次震动,我全身开始冒烟,最终,梦境中的整个道殿全都倒塌了。

  与此同时,周围猛烈的阴风吹起,周围的场景变得骇人,升起了滚滚的黑气,到处都在作响。我喘着气逃一般的跑了出来,再次朝着大门口,背后三个和尚的念经声变得更大了起来。

  我背着手,面对着这妖异的场景,腰间的牌子还在抖动,身后几个老僧盘坐。我冷声开口,

  :我持巡城官牌,再不就范,全部格杀。

  浓烈的黑气飘散,阴风中我听到了什么声音,根本就不像是人在说话,那像是这风吹着废墟发出的咔咔声,却是几个沙哑的字,

  :张家人。

  我动也不敢动,负手而立中,我身子一紧,三个人影慢慢的走了出来。到了我面前,隔得这么近我都看不清楚他们的样子。

  就那么静静的盯着我?

  这都还不行?这三个吊死鬼到底要做什么?

  就在此时,我耳边传来了姨父的吃惊声。

  :你小子虽说是在做梦,你看到的都是这吊死鬼怨念里的场景,虽说你是在梦里,也可能是,千万别怂。

  他问我,挂绳子的门梁断没断?

  我点了点头,低声将此时的场景说了一遍,耳边再次传来姨父的声音。

  :上吊的人在你面前站着?那三根绳子呢?

  这回我摇了摇头,说,没,没见着。便听到姨父告诉我,一定要找,看看那上吊的绳子最后是在什么地方?

  我背着手,挂着腰牌,装模作样的到处看。鬼知道那绳子现在在哪儿?

  谁知就在这时候,这其中一个玩意居然伸出了手,指着什么方向。我走了过去,一看,那是大门口不远处的一个小水淌,草绳随意的放在这旁边。

  这玩意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想起了之前看到的,这个地方,应该是原来这道殿门口,放测天地的石头司南附近。

  我弯下腰,随手将草绳捡了起来,某一刻,腰间的牌子突然开始猛烈的抖动,一瞬间居然兹兹的冒着热气。我正想要往那浅浅的水里看,突然,耳边传来了姨父阴狠的声音。

  :拿了绳子就回去,别看那里面,也别回头。

  但已经晚了,这一眼,我还是看到了什么,山风之中,我快步走了回去。把草绳拿在手里,站在了这三个玩意面前。

  即使这么近,我依旧看不清他们的样子,就在这门口,我冷哼一声,拿着草绳故作随意的晃了晃,接下来的事情我惊呆了,这三个全身破旧的吊死鬼,就那么对我弯下了腰,做了一个古礼。

  阴风一吹,再一看,我前面哪里还有什么人?只剩下手里的三根草绳。

  在姨父焦急的声音中,我扭头便走,周围的场景逐渐消失,就像最开始一般,到处都有香火烟雾升起。

  等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周围一片漆黑,刚才的一切就像是我做的一个梦。某一刻我觉得脸上痛,周围僧人念经的声音还在响,只不过已经很小了。

  :小子,快醒醒。

  猛的睁开眼,原来是姨父正在抽我的耳光。我整个人都淹在这粪缸里,只露出了半个头。屋内的香全都燃完了,而前面的纸屋子也早就燃完了,只剩下一堆灰烬。唯独的我从粪水里抬起了手,手里还死死的抓着这三根草绳。

  :你总算把这玩意弄到手了。

  姨父冷冷的声音居然带着抖,小心翼翼的把草绳收了起来,再也不用粪水来镇住。我全身恶臭的爬了出来,整个人就像是要死了一般。

  四个老僧还闭着眼睛坐在粪缸后面,姨父看了一眼他们,接着叹了口气。

  最终,居然只有其中的两个站了起来,不过已经是满脸的青黑,几乎站不站不稳。姨父走了过去,说了声谢了。

  其中一个抖声开了口,

  :易先生,不比多说,今朝能度化此等邪祟,世所罕见,也是我等的缘分造化。他们二人就此坐化,也是命该如此。今日功成,多还是靠巡城一脉之威。

  这老僧这么会说话,满脸皱纹,忽闪忽闪的小眼睛,居然对着我行了一礼。

  让我吃惊的是,依旧坐在地上的两个老僧,再也没有任何动静,早就低下了头,居然已经死了。

  从茶馆二楼出来,我身上木板都还没拆,痛的我彻底的走不得路,要靠姨父扶着走。他带着我直接就出了门。似乎这里的事儿再也和我们没有关系。

  这是附近的一处巷子,我以为是自己全身恶臭,所以易先开专门找没人的偏地儿走。最终到了一处偏僻的巷子口。

  我问他,那,那三个吊死鬼真的被度化了?

  问这话我都不敢相信。

  姨父看了我一眼,

  :那是那老僧的说法,我们这儿从来没有这个词。他们懂个屁,真以为这就被度化了?

  什么?

  姨父在这巷子口左右看了一眼,接下来我听到了什么声音,偏僻的街道上,一辆公交车就这么开了过来。

  此时已经是晚上,车门在我们面前就那么打开了,再次看到这辆巡城车,给我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姨父拿出绳子,递到我手里。

  :你现在可以随便拿着,没事儿的。

  说是这么说,我还是有些不敢,按照他说的,我捏着这三根草绳,轻轻的放进了车子内的地板上,里面根本就没有任何人,却传来了一阵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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