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顺一听,立马儿一激灵,扭头朝观里的三清神像看了看,神像这时候看上去说不出的瘆人,“你可不能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怪瘆的慌嘞。”
两个人离开三清观,漫无目的的一边喊一边找了起来。
我已经记不清当时寻找陈辉的路线了,好像出了观门以后,我们俩就一直朝着西南方向走,记得那是一条小路,路两边全是野草。
走着走着,我突然发现前边有条人影一晃,离我们没多远,我敢肯定,这一次我绝对没看眼花,赶紧一拉身边的强顺,低声问:“你看前边是不是有条人影?”
强顺抬头朝前边一看,一脸莫名其妙,扭头问了我一句,“在哪儿呢?”
我放眼又朝前边一看,顿时愣住了,咋没了呢,难道,我又看眼花了,这不可能呀。
我一把拉住了强顺的胳膊,“走,走快点儿,追上去看看。”
“追……追啥呀?”强顺给我扯的一溜小跑起来。
两个人顺着小路一口气跑了能有半里地,眼前出现了一片树林,我们脚下的小路延伸着钻进了树林里。
强顺这时候一把甩脱了我,气喘吁吁问道:“黄河,咱、咱到底在追啥呀?”
我没理会他,打眼朝树林看去,就在这时候,一条人影又在树林边儿上一晃,不见了,像是钻进了树林里。
我一把又扯住了强顺,追。
强顺给我扯的踉踉跄跄,两个人很快钻进了树林里,在树林走了没多远,强顺反手扯了扯的我胳膊,小声说道:“黄河,前边是不是有个人影呀?”
我心说,这回你可相信我了吧,定睛朝前面一看,确实有条人影,还正在走动,我回了他一句,“你这回知道咱在追啥了吧,我刚才早就看见了。”
两个人朝人影走去,就快走到跟前的时候,我突然感觉人影有点儿不对劲儿,他咋围着几棵在来回转圈儿呢,而且,看身形好像还不是我刚才看到的那条,刚才那条身形笔直高挑,这条咋还有点儿佝偻呢。
我们俩放慢了脚步,人影在我们俩眼里越来越清晰了,我扭头问强顺,“你看这人影,像不像陈道长?”
强顺眯着眼睛看了看,点了点头,“很像。”
两个人顿时加快了脚步,到了跟前一看,确实是陈辉。
这时候,陈辉佝偻着身子,很诡异地在围着几棵树转着圈,一边转,嘴里还一边小声嘟囔着啥,好像在说,咋走不出去了呢……
强顺冲陈辉喊了一嗓子,“道长,您在这儿干啥嘞,俺们找了你半天咧。”
强顺这一嗓子下去,陈辉居然一点儿没反应,还在那里自顾自转着圈儿,这可有点不正常了。
我一拉强顺,低声说道:“有点不对劲儿,你在这里等着,我过去看看。”
强顺似乎也看出来了,一脸惊悚,怯生生点了点头。
我深吸了一口气,一点点朝陈辉凑了过去,来到跟前,陈辉还在那里转着圈儿,嘴里嘟囔着:家呢,家呢,咋走不到家了呢……
我轻轻喊了他一声,“道长,陈道长?”还是没反应。
我走到他跟前一看,他居然眯缝着眼睛,跟睡着了似的,不过脚下不停。
我那时候毕竟年轻,经验阅历少,明知道不对劲儿,却不知道该咋办,见陈辉这样儿,冲过去扯了一下他的衣裳。陈辉当即一激灵,像没了筋骨似的,一下子软地上了。
我赶忙回头招呼强顺过来,两个人齐动手,把陈辉从地上扶了起来,不过陈辉这时候已经不醒人事,脸色苍白,双眼紧闭,喊了几声也没反应。
强顺问我咋办,我舔了舔嘴唇,还能咋办,先背回观里再说吧。
索性陈辉身子比较瘦弱,树林距离三清观也不是太远,两个人轮流替换着,把陈辉背回了观里。
在铺盖上把陈辉安置好以后,我拿着蜡烛给他看了看,陈辉这时候脸色发青,印堂发暗,很像是丢了魂儿,抓起手腕给他一搭脉,我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不是丢魂了,这是三魂七魄错位了。
三魂七魄在人身体里是有固定位置的,三魂七魄一乱,人不傻即疯,这是我奶奶跟我说的,还有把脉这个,是我们祖上传下来的,跟中医把的那脉不一样,中医把的是阳脉,我们把的阴脉。
我有点儿傻眼了,一屁股坐在了陈辉身旁,短短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道长咋就成这样儿了呢?这到底是咋回事儿?还有那条莫名其妙的人影,到底是存在的,还是不存在的,好像为啥只有我一个能看见呢?他要是真实存在的,那他又会是谁呢?
我没心情琢磨那黑影到底是谁,眼下最要紧的是陈辉,三魂七魄错位这个,说白了,人醒来以后就会变成傻子或者白痴,不过,短短不到一个小时的功夫,陈辉咋就会弄成这样儿呢?
那我现在该咋办呢?三魂七魄错位这个,过去只听奶奶说过,具体是咋弄的,我还真不知道,我们家手艺里也没这些,这要是奶奶在这儿就好了。
看着昏迷不醒的陈辉,我就像没了主心骨似的,把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心里憋闷,从身上掏出两根烟,扔给强顺一根,点着抽上了,一边抽,一边寻思着接下来该咋办。
强顺抽了几口烟以后,凑到我跟前看看我手里的烟,又看看他自己手里的烟,问道:“黄河,咱俩的烟咋不一样嘞,你的咋是好烟,我的咋是赖烟嘞?”
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眼下都啥情况了,他还有心思矫情这个。我朝他手里的烟看了一眼,他手里的是我烟盒里一块半的“沙河”烟,我手里的是从男人家里拿来的硬盒烟,刚才从烟盒里往外掏烟的时候我根本就没注意,不过,这时候真没心情跟强顺矫情这个,说了强顺一句,“你运气不好呗。”
强顺顿时叫道:“你才运气不好呢。”
我旋即叹了口气,小小年纪就叹气这个,都是跟我奶奶学的,奶奶每次给人处理完事儿以后,都要叹气,或许因为每一件邪乎事儿的背后,都有一段叫人忍不住叹气的因果吧,有好的、也有坏的,坏的多点儿。
低头朝躺在铺盖上的陈辉又看了一眼,我心说,眼下这位陈道长,他又是摊上啥因果了呢?
这时候,强顺趁我不注意,一把将我手里的好烟夺了过去,把他自己手里的沙河烟塞给了我,我没心情跟他闹,轻描淡说了他一句,“你不是困了么,早点儿睡吧。”
强顺炫耀似得抽着抢去的好烟,回了我一句,“现在我又不困咧,嘿嘿,还是这烟好吸。”
我心头顿时一动,说道:“你既然不困,那把你的阴阳眼弄开给陈道长看看吧。”
“看啥呀?”强顺问道。
我狠狠抽了一口烟,叹着气说道:“我也不知道看啥,就是感觉看看总比不看强。”
强顺撇了撇嘴,说道:“啥叫看看总比不看强,眼睛没长你身上,开阴阳眼开阴阳眼,你说的怪轻松嘞。”
我一听,不痛快的瞪了他一眼,说道:“那你给我说说,是开阴阳眼疼,还是用针扎手指头疼?叫你开个阴阳眼老是这么费劲儿,你每次开完,我不得扎手指头给你抹血呀,你一天要是开好几回,我就得扎好几回手指头,不过你这次要是不开,下次你再给雨淋了,我就不给你抹了。”
强顺顿时不吭声儿了,腆着脸给手心吐口唾沫,烟叼嘴里,把胸口的血擦掉了,不过,他并没有着急看陈辉,像看外星人似得,把我上下打量了一遍,最后说道:“黄河,我心里一直有个疑问,都好多天咧。”
我瞥了他一眼,每次开阴阳眼都这么磨磨叽叽的,不耐烦的问道:“啥疑问?说吧。”
强顺说道:“你身上的万道金光咋不见咧。”
“啥?”我顿时一愣。
因为我打小身上的阳气就足,每次强顺的阴阳眼一开,就能看见我浑身冒金光,他一直说他自己的眼睛是火眼金睛,我身上发出来的是万道金光,过去他只要在晚上一开阴阳眼,我身上的金光就能晃得他睁不开眼睛,具体的去看《末代捉鬼人》。
强顺歪着脑袋看着我,又问了一遍,“你身上的金光咋没咧?”
我也看着他,眨巴了两下眼睛,我上哪儿知道咋没了,忙问:“你啥时候发现我身上不冒光了?”
“那个……”强顺翻着眼睛珠子想了想,说道:“好像……好像就是跟着陈辉离开家以后没的。”
我皱了皱眉头,咋会这样儿呢?
我当时不知道,四年后回到家里,奶奶告诉我,我接受完传承那天,身上的阳气就弱了下来,也就是我跟着陈辉离家那天,奶奶给我手上弄的那个,奶奶看着我还“咦”了一声,就是因为我接受完传承,身上的阳气才弱了。奶奶说,老天爷待人是最公平的,你有一得,就必有一失,我得到了我们家的传承,就失去了一部分阳气。
我这时候当然不知道,还以为自己还是万道金光、百邪不侵呢,拎着红蛇吸引青蛇的时候,其实冒了很大的风险。
我冲强顺一摆手,满不在乎的说道:“管它冒不冒金光呢,你还是赶紧给陈辉看看吧。”
强顺把眼睛挪到了陈辉身上,给陈辉身上打量了好几遍,最后一脸正色的对我说道:“他身底下在冒黑气,后背上会不会有啥东西呀?”
我一听,顿时给我看到了救治陈辉的希望,赶紧招呼他,两个人齐动手,把陈辉翻了个儿,翻了个脸朝下,随后,我撩开陈辉后背的衣裳一看。
就见这后背上……咋啥都没有呢?我顿时扭头瞪了强顺一眼,这熊孩子不会在耍我吧?这都啥节骨眼儿了还开玩笑呢!
强顺抬头指了指我撩起来的衣裳,说道:“没在他身上,在衣裳里边儿呢。”
我赶紧把衣裳放下了,陈辉身上穿的是一件老式的斜襟长袍,本来的颜色应该是青灰色的,不过因为年头儿太久了,都泛了白了,还补丁摞补丁,下身穿的是一条宽松的长裤,也是青灰色泛了白,好像跟这袍子是一套的。
衣裳虽然穿的落后破旧,但是很严谨,一呢,他跟我奶奶一样,都打旧社会过来的人,思想比较保守;二呢,人家是修行之人,最基本的礼仪也是修行的一部分,就算再热的天,衣裳至少也是里外两件套儿,虽然破,穿的却是规规矩矩的,不像一些俗人,天一热就把衣裳扣子解开了,敞胸露怀的,再热点儿,干脆把上衣脱下来,光着膀子招摇过市。
我衣裳放下来以后,依着强顺说的,陈辉的衣裳检查了一下,外面的长袍没啥事儿,又撩起长袍,下面是一件贴身的白色马褂。
我朝他这马褂上一看,就见白色马褂上部,也就是肩胛骨中间位置哪里,趴着一只黑乎乎的东西,拿起蜡烛仔细一瞧,是一只通身漆黑的大壁虎,蜡烛光一照,壁虎身上都反光,黑亮黑亮的。
强顺也看清楚了,顿时叫道:“就是它冒的黑气!”
他这一嗓子下去不要紧,惊动了黑壁虎,“刺溜”一下从陈辉马褂上跳了下去,速度奇快,落到地面上以后“蹭蹭蹭”就朝观门那里窜。
想跑?我顿时大叫一声,“逮着它!”
两个人一拥而上,跪在地上左扑右摁。强顺倒不是真胆小,他只是从小给那些脏东西吓怕了,但是对于动物这个,他是一点都不怕,我们俩小时候没少抓一些小东西祸害着玩儿,比如,知了、蚂蚱、青蛙、屎壳郎等等吧,其中也包括壁虎。
眼看着黑壁虎就要窜到门口的时候,强顺一个猛扑,把黑壁虎摁在了手底下,我赶忙招呼了他一声,“你摁着别动,我去找东西。”
强顺摁着壁虎随口问了我一句,“你找啥东西呀?”
我没理他,在观里来回找了找,不过,没找见啥合适的东西,最后,我朝三清神像前面放的那三鼎香炉瞅了一眼,这仨香炉都有药罐子大小,倒是挺合适,走到元始天尊神像跟前说了句,“您老人家恕罪,迫不得已,借您的香炉用用。”
说着,我捧起香炉走到观外面,把香炉里面的香灰炉土啥的,一股脑儿倒了个干净。返回铺盖那里,在陈辉的包裹里面找见我们装水用的水壶,呼噜呼噜把水壶里的水全部倒进了香炉里。
这时候强顺冲我喊道:“黄河,你在干啥嘞,赶紧过来吧,这东西在咬我的手咧!”
壁虎是没牙的,就算咬也咬不了多疼,小时候不懂事儿,祸害壁虎的时候没少被咬,那大嘴一张,直接能咬住你的小拇指头,不疼,就是有点儿吓人。
我端着香炉回到了强顺跟前,香炉放到强顺手边,交代他,“你慢着点儿,把这东西从地上抓起来给我。”
强顺闻言,五根手指头抓着地面,慢慢收拢,这都是小时候逮蚂蚱抓蛐蛐练出来的,最后五指猛地一攥,把壁虎抓在了手心。
两个人打眼朝这黑壁虎一瞧,个头儿还挺大,连尾巴带脑袋足有十公分长,模样倒是跟我们见过的普通壁虎差不多,就是它身上这颜色……
强顺抓着壁虎没着急给我,问道:“黄河,这壁虎咋是黑色的嘞?”
我看了他一眼,心说,咋是黑色的,可不能告诉你,告诉你了你立马就把它扔了,我说道:“你管它啥颜色呢,赶紧给我吧。”从强顺手里半抢半夺的接了过来。
不过,我刚把壁虎攥手里,壁虎居然“呱呱”叫了起来,声音又尖又细,这大半夜的听上去分外瘆得慌。
强顺一听壁虎的叫声,脸色“刷”一下就白了,颤着声音问我:“黄、黄河,你、你老实跟我说,这、这到底是个啥?”
我很平静的看了他一眼,“你说是啥,壁虎呗。”
“你你你、少骗我咧,壁虎叫叫、叫的,能像小孩儿哭声么……”
17,看了强顺一眼,我还是一脸平静的对他说道:“你别想那么多,它就是个壁虎。”
强顺又说道:“壁、壁虎能浑身冒黑气么,你、你看,给你一抓,冒的更厉害咧!”
我朝手里的大壁虎看了看,我看不见它冒黑气,不过,我知道它为啥冒黑气,也知道它到底是个啥。
我扭头又看向强顺,还是一脸平静的说道:“你别怕,这东西……其实就是鬼魂结出来的实体。”
强顺一听,脸“刷”一下又白了,声音都发了颤,“我、我就知道不是啥好东西,你还叫我抓,从、从小到大,你、你最能坑我……”
我不再理他,一转身蹲到香炉跟前,轻描淡写说了句:“到陈辉包袱里给我拿张黄纸过来。”
“啥?凭啥要我给你拿?”
我扭头白了他一眼,“你别跟我啰嗦了行不行,现在救人要紧!”
强顺冷哼一声,走到铺盖那里翻起了陈辉的包袱。
我又朝自己手里的壁虎看了看,这大壁虎一双眼睛冷冷瞪着我,张着大嘴“呱呱”直叫,跟婴儿哭声几乎一模一样,我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又是谁造的孽呀。
眼前这只漆黑的大壁虎,应该是一个胎儿的鬼魂,也就是说,孩子没生下来就给人打了胎了,我小时候跟着奶奶见过一次,那是只大蛾子,逮着以后,吱儿吱儿叫,仔细一听,跟婴儿哭声很像,后来一问,主家那女的,一年前打过一次胎,都怀了快六个月了,说是生病吃了点儿不该吃的药,怕孩子有毛病,打掉了,最后,奶奶给他们送走了。
打胎这个,特别是怀胎五个月以上的,都会有怨气,有些怨气重的,会变成孤魂野鬼找父母寻仇,有些会化成实体,钻进父母家里,一般都会化成壁虎、大蛾子、蝙蝠等等。那时候,男女朋友之间越轨的也已经不少了,不见得打胎的都是夫妻,像男女朋友这种的,孩子一般找母亲寻仇的多点儿,一旦被找上,女的就会出现体弱多病、精神不振,更严重的会导致女的轻生自杀。要是找上男的,一般会出现事业不顺、处处碰壁、小灾小难不断,不过男人自杀的情况很少。
不光胎儿,成人也有鬼魂结成实体的现象,或许很多人都听说过,久病卧床的老人,突然有一天,从老人房间里跑出一只小动物(黑猫、黑鼬居多,)速度极快,很多看见的人都会认为自己看花眼了,不过,到老人屋里一看,老人咽了气了,其实跑出来的,就是老人鬼魂结出来的实体,这个要是说起来,一些老人能给你说出很多列子,为啥鬼魂会结出实体,这个,等有机会了再说,要不然就跑题了。还有一种情况,像我们这里,到现在还是土葬,人去世以后呢,还是搭灵棚,灵棚里面放一口大棺材,死者在棺材里面躺着,孝子贤孙们在棺材跟前跪一大片,夜里还要有人在棺材跟前守灵,也就是守引魂灯跟续香,有一些到了半夜,棺材上会莫名其妙出现一只大蜘蛛或者大壁虎,这时候的棺材,都是用两条长凳,离地架起来的,一般的大蜘蛛、大壁虎,都在棺材下面趴着,很少能被人看见,这个就是死者魂魄结出来的实体,有一些胆子大的,敢从棺材底下出来,爬到棺材头上,这时候,要是有活人看见了,千万不能动它,谁动谁倒霉,跟它说话,好言好语劝它,让它离开,它要是不离开,就问他有啥心愿没了,一般会有提示,要是没有提示,还不离开,那就别再管它了,天一亮自己就走了。
这个一般维持不了多长时间,普通人能看见,有阴阳眼的人更能看见,普通人看见的就是一只小动物啥的,有阴阳眼的人,能看见这东西身上浑身冒黑气,等黑气冒完了,它这实体也就散了。别觉得我说的玄乎,我处理过很多这样的列子。
眼下陈辉身上这只大壁虎,并不是陈辉的鬼魂所化,因为陈辉还没有断气,魂魄还在身体里,不可能化成小动物,根据小时候的得来的经验,这就是一个还没出生的胎儿鬼魂,我当时认为,这鬼魂可能跟陈辉有啥渊源,要不然它不会爬陈辉身上,陈辉再不济也是有些道行的,一般的东西近不了他的身,除非有渊源的。
强顺很快把黄纸拿了过来,我用黄纸把大壁虎整个儿一包,又问强顺,“包袱里有红线没有?”
强顺顿时一脸不痛快,“不早说,谁知道有没有。”说着,又回到包袱那里翻腾起来,翻腾了一会儿,问我,“黑线行不行,只有黑线。”
强顺把线拿来了,我一看,拳头大小的一个线疙瘩,上面还插着针,分明是陈辉缝补衣裳用的。
这时候,也讲究不了那么多了,揪下一节黑线,把包好的壁虎用黑线牢牢一缠,抬手扔进了香炉里。
香炉里给我倒进去一多半儿的水,壁虎扔进去没一会儿就沉底了,呼噜呼噜往上翻水泡。
强顺这时候跟我一起蹲在香炉跟前,瞪着眼睛看着,他说了一句,“水都变黑咧。”
不过,在我眼里,水还是清澈的,只是黄纸里包裹的大壁虎折腾的非常厉害。没一会儿,黄纸给水泡透了,给大壁虎折腾个稀烂,黄纸没了,黑线还在大壁虎身上拴住,不过,黑线毕竟不是红线,大壁虎又折腾几下,把黑线甩脱了,猛地朝水面上一窜,“哗啦”一声,香炉里的水翻了一个水花,一股凉风从里面冲了出来,我赶忙一拉身边的强顺。
等水花落了以后再看,大壁虎不见了,只剩下零碎的黄纸跟黑线在水里漂着。
就在这时候,强顺“啊”地惊叫一声,反手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黄河,有个小孩儿、有个小孩儿……”
我连忙朝强顺一看,就见强顺的眼睛好像盯着个啥,一点点往门口那里挪。
我顺着他的眼神儿看了看,啥也没有,忙问:“那小孩儿是不是正朝门外走呢?”
强顺把眼神儿收了回来,狠狠点了点头,我一拉他,“别管他了,这水足够救陈辉了。”说着,我把香炉端了起来。
强顺不解地问我,“你说啥?你想咋救陈辉呀?”
我说道:“相生相克,咱奶奶常说的那句,解铃还须系铃人,给脏东西弄的三魂七魄错位这个,只要找见那东西,给它烧点黄纸,让它把阴气附在纸灰上,用水冲了纸灰,喝下去就没事儿了。”
说着,我来到了铺盖这里,强顺朝观门那里看看,一脸惊魂未定的也跟了过来,我让他把陈辉的上半身扶起来,捏开陈辉的嘴,他这时候挺配合,扶起陈辉又捏开了陈辉的嘴,我这边掏出打火机,给陈辉塞进嘴里撑住了他的上下牙,随后,端起香炉就要给陈辉嘴里灌水。
强顺这时候看看香炉,又看看我,问道:“黄河,这行吗,你不是说得喝纸灰水么?”
我说道:“一样的,用黄纸包住壁虎的时候,黄纸就已经沾上阴气了。”说着,我一点点给陈辉嘴里灌了起来。
强顺这时候看看我,又看看他自己的手掌,又问道:“我刚才还抓壁虎了,我手上是不是也沾上阴气咧?”
我一边专心致志给陈辉灌水,一边不耐烦的说道:“你咋这么多事儿呢,你身上阳气足,就算沾点儿阴气也给阳气冲散了,你没看见我抓住壁虎以后,它身上的黑气冒的更厉害了么,那就是我身上的阳气在冲它的阴气,我要是抓着它时间长了,它就得给我身上的阳气冲没了。”
强顺听我这么一说,似乎放了心,再也不问啥了。
陈辉这时候呢,可能处于半昏迷状态,不算是真昏过去了,给他一灌水,他居然还知道往下咽。
水没给他全灌下去,灌了一多半儿,我看差不多了,让强顺慢慢把他放下。
强顺一点点把陈辉放躺下以后,如释重负的吐了口气,不过就在这时候,陈辉的嘴角居然勾了起来,眼睛闭着,却露出一张怪异的笑脸,我们俩一看,同时一脸愕然。
“嘿嘿、嘿嘿、嘿嘿……”
陈辉居然闭着眼睛,嘴角一勾一勾的,冷森森的笑了起来。
强顺差点儿没原地蹦起来,“黄河,这、这是咋回事儿呀?”
我上哪儿知道这是咋回事儿呀,我把双手一捂脑袋,按理说不应该呀,不过,我这时候在心里告诉自己,可不能乱了分寸,自欺欺人的还安慰强顺,“你别怕,三魂七魄归位的时候,人都会做出些奇奇怪怪的举动,等一会儿就好了。”
过了好一会儿,还真给我说中了,陈辉还真的不笑了,不过还是没醒过来。
强顺又问我,“你是不是用的法子不对呀,他咋没醒咧?”
我伸手把陈辉的手腕抓了过来,说道:“哪儿有这么快醒的,至少也在明天了,你别再说话,我给他把把脉。”
说着,我屏住呼吸给陈辉把了下脉象,还别说,三魂七魄倒是平稳了,好像已经归位了,不过,这脉象里,咋感觉好像有点儿不对劲儿呢,咋好像多了点儿啥,又把了把另一个手腕,一样,但是,究竟多了点啥?我还真说不清楚。
最后放下陈辉的手腕,我有点儿丧气的把脑袋一耷拉,只有等到陈辉醒来以后再看看了。
18,第二天,快到晌午的时候,陈辉醒了,我跟强顺两个这时候都在铺盖边儿上蹲着,凑着脑袋看着他,他看了我们俩一眼,呼一声坐了起来,也不说话,从铺盖上站起身,整整衣裳,迈脚就往外走。
我赶忙问:“道长,您去哪儿呀?”
陈辉回头撇了我一眼,“要回我的刀子。”
陈辉的意思,是想去男人家要刀子,我赶忙说:“这都晌午了,吃点饭再去吧,强顺专门跑镇上给您买了碗烩面。”
陈辉冷哼一声,“我不饿,不把刀子要回来,九泉之下没脸再见师傅!”说完,大步流星走出了道观。
我跟强顺当即对视了一眼,强顺小声说了句,“我咋感觉老道士有点儿不对劲嘞?”
我也觉得不太对劲儿,拉强顺一下,“别管对不对劲儿了,先跟上去再说。”
两个人跑出道观,追上了陈辉。
路上,我试着问陈辉,昨天都遇上些啥,为啥一个人走进树林子里了。
陈辉快步直走,就跟没听见似得,一句话都不说,也不理我们。
没办法,我们只好跟在屁股后头一路跟着他,很快的,又来到了男人家里,这时候男人家里的人都已经吃过饭,正在睡午觉。
男人给我们开的门,男人见是我们,当即一脸堆笑,跟我们说,他老婆已经醒了,中午还吃了点儿饭,他的胳膊也有感觉了,能稍微动一点儿了。
我跟强顺一听,冲男人回笑起来,好了就行,不过陈辉并不理会这些,等男人说完,冷冰冰问男人,“刀子呢?还给我!”
男人顿时一愣,可能陈辉这时候的态度让他有些不适应吧,之前陈辉每次过来,都是先施礼再说话,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从没这么冷过。
然而,男人就这么一愣,出事儿了,陈辉抬起胳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啪”地,狠狠给了男人一耳光,男人当即由发愣变成了发懵,根本就不明白陈辉为啥打他,我跟强顺一看,也都傻眼了,从没见老道士这么暴戾过,这太不正常了。
“刀子呢?”陈辉冷声冷语又问了男人一声。
男人捂着脸,一脸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看陈辉,又看看我跟强顺,索性这男人脾气好,要是换成旁人估计立马儿就翻脸了,我赶紧对男人说道:“大叔对不起啊,您可别见怪,昨天晚上俺们回观里以后遇上点事儿,陈道长今天醒来就变成这样儿了。”
男人一听,惊悚地看了陈辉一眼,陈辉都这样儿了,他当然也能看出反常,小声问我,“你们遇上啥事儿了,道长这是咋了?”
还没等我回答,陈辉又猛地冲男人厉喝一声:“还我刀子!”与此同时,胳膊又抬起来了。
闯人家家里打人,不想回去了是不是,我敢忙一拉强顺,两个人上去把陈辉抱住了。
我对男人说道:“大叔,你们家现在已经没事儿了,您就把刀子还给道长吧,那是他祖师爷留下的遗物。”
@刘建小江江 2017-01-25 02:28:00
@途中的旅人 :本土豪赏1朵 鲜花 (100赏金)聊表敬意,对您的敬仰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我也要打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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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打赏!
男人听了连连点头,中中中,转身快步回了屋里,我跟强顺一人一条胳膊抱着陈辉,三个人就在院门口等上了。
一根烟的功夫,男人回来了,在他手里,还拿着个黄布包裹的长条状物件儿。
不过,还没等男人走到我们跟前,陈辉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猛地一甩膀子,把我跟强顺同时甩开了,着了魔似得,朝男人冲了过去,嘴里还念叨着,“刀子,我的刀子……”
我跟强顺先是一愣,随后跟了过去。
陈辉冲到男人跟前,男人见他跟疯了似的,来势汹汹,赶忙把刀子递给了他。
陈辉夺过刀子,扑棱一下把上面的黄布抖开了,黄布扔地上,一把锈迹斑斑的刀子出现在了他手上,旋即反手把刀子一攥,刀尖冲向了他自己。
我一看这架势,顿时感觉不妙,陈辉啊地大叫一声,刀子冲他自己的心脏扎了下去。
我顿时也大叫一声,扑上去搂住了他一条胳膊,强顺这时候也过来了,搂住了陈辉的另一只胳膊,两个人一对眼神儿,同时朝外使劲,陈辉的双手被我们生生分开了,手里的刀子也因为我们俩用力过猛,飞出去落到了男人脚边。
陈辉顿时挣扎起来,想甩脱我们俩去捡刀子,我赶忙冲男人喊了一嗓子,“快把刀子捡起来!”
男人这时候早就傻了眼了,听我冲他一喊,顿时回了神儿,弯腰把刀子捡了起来。
陈辉见状,歇斯底里冲男人大叫起来:“刀子还给我!”
男人拿着刀子朝我看了看,我也大叫:“别给他!”
陈辉这时候跟头牛似得,干瘦的身体里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劲儿,挣扎了没一会儿,居然把我跟强顺又甩脱了,大叫着朝男人扑了过去,男人见状,拿着刀子转身就跑,跑进屋子里就关门。
在屋门口,我跟强顺两个又把陈辉给抱住了,男人哗啦一声,在屋里把门栓给插上了。
我们三个在院里就折腾开了,陈辉毕竟七十多岁了,跟我们俩年轻人没法儿比,再说我们俩刚才都留着手儿呢,这回用上了全力,就这也折腾了好一会儿,陈辉终于给我们俩脸朝下摁地上了,喘了一会儿气以后,我冲门那里喊了一嗓子,“大叔,没事儿,您能不能给俺们找个绳子。”
没一会儿,房门开了,男人拿着一条绳子出来,三个人齐动手,把陈辉的双手双脚都给捆上了,不过,陈辉还在大喊大叫,最后没办法,又找了条毛巾,把嘴也给他勒上了。
捆好陈辉以后,我冷不丁地朝屋里瞥了一眼,就见门里边儿,站在一个女孩一个男孩儿,女孩跟我们俩年龄差不多,这是男人的闺女跟儿子。
我下意识又朝院门那里看了一眼,院门开着,外面的巷子里站着几个人,正探头缩脑的朝院子里张望。
这并不奇怪,我们在男人家院里又喊又叫的,肯定会惊动男人家里的人跟街坊四邻。
我凑到男人跟前,小声说:“大叔,您能不能找辆车,把俺们三个送回三清观。”
男人问道:“小兄弟,陈道长这到底是咋啦?”
@猫大侠1990 2017-01-25 08:11:00
过来骚扰骚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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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的挺早呀美女。
我舔了舔嘴唇回道:“我也弄不清楚,等回三清观以后,我再给他看看吧。”
男人说道:“那就别回去了,在俺们家看吧,你要啥我去给你找啥。”
我摇了摇头,朝巷子里那几个指指点点看热闹的人看了一眼,“在您这里不太方便。”
男人也朝那几个看热闹的看了一眼,明白我的意思了,说了句,“你们等着,车一会儿就来。”
男人转身又了屋,我们在院里等了好一会儿,男人又出来了,告诉我们,他给他老婆的弟弟打了个电话,他弟弟一会儿就开车过来了。男人老婆的弟弟,也就是男人的小舅子。
等了能有二十来分钟,一辆警车缓缓停在了男人家门口,那几个看热闹的见状,全都转身走掉了。
那时候的警车,还是那种面包车,车门一开,从里面下来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长得挺凶,一脸横肉,模样跟他那身警服一点儿都不搭调,倒像个混黑社会的穿上了警服。
男人跟我们说,这就是他小舅子。
我朝他小舅子又看了看,就冲这凶相儿,你就能明白男人的老婆为啥那么跋扈了,男人老婆陷害那小两口的时候,我估计,这小舅子肯定是帮凶,过去的公检法,不都是沆瀣一气、蛇鼠一窝的嘛。
男人似乎把情况已经在电话里跟着小舅子说清楚了,这小舅子来到我们跟前也不废话,冲我跟强顺颐指气使的把手一招,示意我跟强顺把陈辉抬警车上。
我跟强顺这时候心里都不是很痛快,没想到男人找来这么一辆车,开车的还是这么凶的一个警察叔叔。
把陈辉抬上车,路上,这一脸凶相的警察叔叔一边开着车,一边回头看我们俩,最后流里流气的问坐在副驾驶的男人,“姐夫,就是他们三个么,治好了你跟我姐呀?”
男人说了声是,这小舅子回头又看了看我跟强顺,说道:“这仨货,不会是骗子吧,不行先叫我带回局里审审。”
男人赶忙说道:“你可别这么干,这是你姐跟我的恩人。”
小舅子嘿嘿一笑,“现在这世道,还有啥恩人,要是你跟我姐好不了,他们仨也别想好过。”说着,这小舅子回头看向我跟强顺,说道:“你们俩听清楚了没有,在我姐跟我姐夫的病没好清之前,谁也不许离开我们镇,要不然,把你们都关局子里去!”
有道是民不与官斗,我跟强顺一听,都干咽了口唾沫,连连点头。当时,我们对警察叔叔的印象,还是书本里跟电视上的,谁也没想到现实里的,跟书本里和电视上的相差这么大,当时这位警察叔叔都快颠覆我们俩的人生观了。
如坐针毡似的挨到三清观,我跟强顺抬着陈辉赶紧下了车,就听那小舅子对男人说了句,“姐夫,你在车里等我一会儿,我下去撒泡尿。”
小舅子后脚儿也下了车,看了看我们俩也没理我们,径直朝观后头走去,我本想提醒他,道观附近不能撒尿,随后一想,管他娘的呢?刚才还想把我们拉局子里去呢,遭了报应他活该!
男人随后也下来了,从身上掏出那把刀子,给我夹到了胳肢窝下面,还交代我,要是需要啥的话,可以去他家里找他。
这男人,还真是不错。
把陈辉抬进观里以后,我们俩就再没出去,也不知道那小舅子跟男人啥时候离开的。
这时候,我看着给毛巾勒着嘴、给绳子捆着手脚的陈辉,犯了难,心说,这到底是咋了,该咋办呢,老天爷呀,要是奶奶在这儿就好了……
19,伸出手,又给陈辉把了把脉,脉象很平稳,跟昨天一样,不过,就是脉象里感觉好像还是多了点儿啥,到底多了啥,弄不清楚,感觉上,陈辉的脉相要是平静的水,那东西就是在逆水里游动的鱼。
这时候,陈辉也不再折腾了,嘴给勒着,手脚给捆着,瞪着眼睛看着我们两个,虽然眼睛里看着都快要喷火了,倒也还算安静。
不过,陈辉眼下这副样子,我看着都替他难受,给他把过脉以后,我试着问他:“道长,我要是把您嘴上的毛巾给您解下来,您会不会再大喊大叫了?”
其实问出说这话,我就没打算陈辉能理我,不过很意外的,陈辉居然点了点头,我心里顿时一喜,“真的吗?”
陈辉又点了点头,我毫不犹豫,伸手把嘴上的毛巾给他解开了。
毛巾这一解开,陈辉仰起头狠狠吸了两口气,看向我说道:“把绳子也给我解开吧。”
听他这话,感觉上也挺正常,不过,我连忙摇头,“这个可不行,您得先告诉我您昨天晚上都遇上些啥,我再给您解开。”
陈辉一听,立马儿把头扭到别处,不再理我了。
沉默了一会儿,我想起了那把刀子,刀子这时候已经给我用黄布包好放进了包袱里,起身走到包袱那里,又把它拿了出来。
“道长您看,您的刀子已经拿回来了。”
陈辉旋即把头扭了回来,不过,轻描淡写看了刀子一眼以后,头又扭了回去。
我咬了咬下嘴唇,“道长,您到底是咋啦,到底都遇上些啥,能不能跟我好好说说呢?”
陈辉就跟没听见似的,眼睛看向窗户外头,还是没理我。
我扭头朝身边的强顺看了一眼,强顺眨巴着眼睛,脸上看不出一点儿着急的样子,这熊孩子,也不知道整天都在想啥,好像啥事都不关他的事儿似的。
我对他说道:“强顺,要不你再把阴阳眼弄开,给道长看看吧。”
强顺看了我一眼,说道:“昨天晚上不是已经看过了么,啥也看不出来咧。”
我说道:“你再看看,说不定能看出点儿啥。”
其实我说这话的时候,很没底气,昨天给陈辉把过脉以后,我就让强顺又给陈辉看了看,看了还不止一遍,不过啥都没看出来,这时候要是再看,肯定还是啥都看不出来,我抱的只是一丝侥幸心理。
就听强顺说道:“黄河,你不是跟咱奶奶把手艺都学全了么,就这点本事呀,要是我没有阴阳眼,你是不是啥都干不了啦?”
“谁说的?”我顿时一咬牙,“我本事多着呢。”
强顺说道:“那你用你那些本事给道长看看呗。”
我就知道他在这儿等着我呢,顿时不吭声儿,不过,像陈辉这种情况,我也不是真不能看,就是太麻烦,不如阴阳眼来的直接干脆。
在心里踌躇了好一会儿,我下定了决心,让强顺先看着陈辉,我自己离开了道观,强顺问我去干啥,我说,去弄点儿东西,一会儿就回来。
离开三清观,一直朝北边一条小路上走,之前我们就是打那边过来的,那是家的方向,不过我这时候可不是想回家。我记得来时那路边有几棵老柳树,我们还在柳树下面歇过脚儿,我的目标就是那几棵老柳树。
凭着记忆顺着路,我很快找到那几棵老柳树,都有一人多粗,枝繁叶茂,枝条垂的很低,一伸手就能够着,我很快撅下一根大拇指粗细的柳条,两尺多长,又在路边找了块石头,在树身上砸下鸽子蛋大小一块树皮。
树皮放兜里,拿着柳条四下看了看,记得附近好像还有一片坟地,坟地里还立着墓碑,找了找,咋没有了呢?仔细一想,好像还在北边,距离这里好像没多远了,接着继续往北走。
这是一条小土路,两边都是玉米地,这时候的玉米还没有我的小腿高,放眼看去翠绿翠绿的,一望无际。
又往北走了大概能有一里地左右,路西边出现一大片坟地,这个很明显,是某个大家族的大祖坟,离小路这里能有四五十米远,站在路上目测坟丘不下二十座。
当时那时候,国家已经不让土葬了,早几年已经出现一条平坟火化的政策,平坟也就是把坟堆全部铲平了种上庄稼,火化就是再有人去世,全部拉火葬厂火化。对了,说是火化是为了防止农村大操大办的,其实呢,拉火葬场火化,比在家里大操大办还要费钱!
火化平坟这个,折腾了没两年,劲儿就过去了,有些当官的,就因为家里祖坟好,更舍不得让平了,老百姓们呢,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不让土葬,行,趁半夜往地里偷着埋,那时候很多村里都出现过打小报告的人,谁家老人去世了埋地里了,他就去相关部门举报,然后领个奖金啥的,这种人后来不是遭了报应就是挨了打。现在在我们河南境内,很多农村依然是土葬,只要在销户口的时候缴点儿罚款就行了。
言归正传,眼下这个大墓群,居然还有墓碑,绝对是一个大户人家,家里人肯定是非富即贵,搞不好还是当官儿的呢。
不过我不管这些,我管它是当官的还是有钱人的,朝四下里看看,没人,走进玉米地径直朝那墓群走了过去。
来到墓群里边儿上,停下脚看了看。
墓葬最基本的格局就是北为上、南为下,整个墓群最北边的是老祖宗,越往南辈分越小,我走到最南边,找了个辈分最小的坟丘,这个坟看着像是座新坟,因为墓碑都是新的,上面刻的那些字,一个个棱角分明,年头儿久的墓碑都会被风化,字迹的棱角会越来越模糊。
我又朝四下看了看,所幸还是没人,走到这座新坟的坟尾,慢慢蹲下了身子,冲着坟堆小声说了句,“老前辈,您别见怪,借您的宝地用用。”
说完,我把手里的柳条放到脚边,伸手在坟堆上刨了起来。前面说过了,几天前刚刚下过一场雨,我们还都给雨淋了,这时候坟堆上的土,上面一层是干的,下面还是潮湿的,很好挖。
没一会儿,给我挖出一个一尺来深的小坑,从身上掏出那块树皮,树皮放到坑最深处,然后把柳条拿起来,立着放在树皮上面,一手扶着柳条,一手把刨开的坑往回填。
我这是干啥呢,这个绝对不能跟你们说。这时候,我就担心给人看见,特别是给这大墓群的子孙们看见,这要是叫看见了,肯定叫我吃不完兜着走。
所幸平安无事的把柳条埋好了,我暗松了口气,站起身擦擦脸上的汗,又朝四下看看,远处的路上,出现了几条人影,我心里顿时一跳,没敢再返回小路,直接在玉米地朝南一溜小跑起来,就跟做了贼似的,不过说真的,这还是我第一次在人家坟地里鼓捣事儿。
很快的,我回到了三清观,走进观里一看,强顺跟陈辉居然都睡着了,陈辉在铺盖上脸朝外侧身躺着,强顺仰面朝天在他身边地上躺着。
我皱了皱眉,陈辉睡着无可厚非,强顺睡着可就有点儿没心没肺了,这都啥情况了还有心睡觉?这时候,我还发现强顺给陈辉买的那碗烩面也不见了,烩面之前是用袋子装着的,在三清神像前面的香案上放着,袋子里面还放了两根卫生筷。我朝睡的正香的强顺又看了看,烩面不会是让这小子吃了吧,吃饱了他又睡的。
一想到这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走过去蹲下身子可劲儿摇了他几下。
强顺迷迷糊糊地转醒了,揉揉眼睛从地上坐起来,扭头看了我一眼,问道:“黄河,你去哪儿了呀,这么久才回来。”
我没好气的回了他一句,“你别管这个,到晚上你就知道了。”随后又问他,“你给道长买的那碗烩面呢?”
强顺迷迷糊糊朝香案上一指,“那不是在……”
话没还说完,强顺顿时清醒了不少,一双眼睛看着我问道:“烩面呢,你吃啦?”
“你才吃了呢,是不是你吃的,你咋这么嘴馋呢!”
强顺顿时一脸冤枉,“我咋会吃咧……”旋即,一脸迷惑的看看自己身下,问我:“我刚才是不是睡着咧?”
我白了他一眼,“你说呢,自己睡没睡着都不知道呀?”
强顺从地上爬了起来,挠挠头说道:“我咋不知道我啥时候睡着了呢?”
我也从地上站起了身,强顺这时候朝香案走去,嘴里叨念着,“烩面呢,咋会不见了捏?”看样子,要去香案那里找烩面。
我扭头朝陈辉看了一眼,陈辉还侧着身,眼睛闭着,脸上气色看着倒是不错。
就在这时候,忽然听到强顺惊奇地“哎”了一声:“黄河,这香炉下面咋压着个纸条儿呢?”
我回头一看,强顺已经把纸条从香炉下面抽了出来,我走过去跟他要过来一看,纸条上面写着四个字——少管闲事!
我扭头赶忙问强顺,“你刚才是咋睡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