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矮矬穷的爱情》——底层小人物的情感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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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床上辗转着，感到浑身绵软无力，想翻动身子时，又觉得沉重不堪。现在让我痛苦难言的是，不是相思的煎熬，不是热情的减少，不是爱火的渐弱，不是心仪的人还没有出现。而是女神出现了，心中对她的爱越来越强烈，却找不到继续爱下去的突破口。

　　“睡吧！也许一觉醒来，就有办法了！”我呻吟着对自己说道，虽然毫无睡意，但我仍像往常一样，紧紧闭上双眼，等待困意袭来。于是某一瞬间，我感到脑袋里就像灌满了铅一样，整个人昏昏沉沉地。无形中自己有意识的生活，正慢慢被无意识的境界所取代。我进入这样一种状态：就是说，一切在这里都变成压力、焦虑和挣扎；一切在这里都无法让人获得安全、踏实和信赖；一切在这里都酝酿成无穷无尽的危机感。就像虫子蚕食冬青树的叶子一样，一些逐渐被吞没的思绪，一些拥挤在我脑海中的形象和记忆，最后都变成一个巨大的空洞、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渊和一种强烈的恐惧。而这种恐惧在现实生活中，足以达到让人精神错乱的地步。

　　“林羽翯……”我大声尖叫着，这个一直深藏在我心中的虚拟美人形象，一个令我一见钟情、怦然心动的影子。突然经过爱神阿芙洛狄忒的妙手安排，真真实实地出现在我面前了，然而这种无比美好的瞬间，就像惊鸿照影一样，倏忽即逝，我却没有能力挽留住她，或者在别的地方寻找到她。更要命的是，拥挤在我无意识的脑海中的画面，现正停留在65路车车门关上，掩盖住浅绿色娇小身躯，车辆急速向前驶去的刹那。而我仿佛正在烈日炎炎的大街上，就像一个精神错乱的病人一样，大声呼喊，向着远去的车辆狂奔，想把林羽翯从车上追回来。但是车辆越去越远，遥遥变成一个黑点子，淹没在车流中。我顿时感觉自己就要永远失去她了，不由得身体一阵抽搐，口中“啊！啊！”大叫，双手在席子上胡乱地抓着。

　　突然，我的目光凝然不动，我的右手在屁股旁边颤抖起来。接着，便哆哆嗦嗦地将摸到的一张纸片高高举到眼睛上，借着昏黄灯光，我看到一串字迹潦草的数字。原来刚才在床上来回翻身，竟然把写着林羽翯电话号码的纸片，从后屁股兜里挤了出来。而我一直沉浸在联系不上林羽翯的绝望中，偏偏忘记自己手中还握着一把打开命运之门的神奇钥匙。

　　“电话号码，林羽翯的电话号码——哎哟……哎哟妈呀……”我声音颤抖，发疯似地痛苦叫嚷着。原来我激动地双手撑在床上，霍地坐起，由于刚才躺下时，双腿正好放在桌子下面，现又起身过快，没想到腿还没来得及抽出来，便借着上身抬起的力度就势向上一顶，两个膝盖正好撞在抽屉底部，一阵酸麻的痛楚袭来，我疼的差点又倒在床上，赶忙抽出腿，双手捂住膝盖，咧着嘴，不停地呻吟道：“哎哟……哎哟妈呀……哎哟……。”

　　那张纸片，那张维系着我全部希望的纸片，一直牢牢捏在我右手拇指和食指之间。无疑在我眼里，它是爱情无言的象征，它上面闪耀着我梦想的光辉。就像窗外闪烁的灯光一样，绵延不绝，一直延伸到城市尽头，延伸到天与地的交接处。在那儿，黎明的帐幔正缓缓拉开，扯斜的折皱正向两边慢慢移动。而“希望”色彩斑斓的翅膀正划破长空，驮着明亮的晨曦，向我飞来。

　　足足有一分钟，我捏着那张纸片，一动也不动地坐着。“现在，”我听到自己内心的声音，显然通过合乎逻辑的幻想，让我感到前途光明，生活美好，幸福将如期而至，我全身心地沉浸在心情无比激动后的深深安宁中。

　　“现在，”实际上，我明白自己内心的想法，就是说，现在我应该通过手机，马上联系林羽翯，经常沟通交流，嘘寒问暖，慢慢熟稔之后，便展开追求攻势，久而久之，或许就赢得美人芳心，自然而然地走到一起了。而这一切，无非是之前无数次幻想的最终结果；无非是一个痴情少年，在经历诸多坎坷后，对自己人生幸福的一点点憧憬罢了；无非是一个渴望逆袭的屌丝，坚信生活充满希望，自己终会苦尽甘来而已；无非是一个善良的人，认为自己所遭受的苦难，都会被生活的温暖一一消融。

　　“究竟该怎样联系呢？打电话？还是发短信？”我自言自语，寻找合适的方式。我的大脑正飞速旋转，思绪掠过自己读过的每一本小说，特别是其中谈恋爱的精彩片断。我向自己道：
　　“一定不能让人感到唐突，一定不能吓着她。”

　　这句话，足以看出我谨小慎微的性格。因为命运多舛，一直身处社会最底层，我遍尝尘世辛酸，棱角早已被磨平，所以在讨女孩子欢心上，本身既无底气，又没有经验。加上初次向女孩示爱，便更显胆怯。于是时光似乎回到十八年前，我初次骑牛时，身子趴在牛背上，两只手死死抓住牛毛，大气也不敢出。而现在，身骑白马的王子，同样趴在马背上，双手抓紧马鬃，同样大气也不敢出，战战兢兢，任马驰骋，内心狂跳不已。我寻思道：
　　“还是先发个短信吧，就以白天复印文件开始聊，看她如何反应。”

　　我把林羽翯的电话号码，存在手机里，然后给她编辑短信，我写道：
　　你好，你是林羽翯么？我叫云翰飞，“胖子广告”的设计师，白天帮你复印的证件和打印的文件，都没有问题吧？

　　写到这里，我停了下来，自言自语道：
　　“怎样才能为继续联系找到借口呢？”我想了想，“一定要迂回曲折，不能让她看出我另有居心。”

　　于是续写道：
　　很荣幸能认识你，以后如有同样需求，期待继续为你服务。

　　编辑完短信，我仔细看了几遍，觉得既含蓄委婉、有礼有节，又表达了心中最大的愿望，感觉不错，便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