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乐鸣中短篇灵异小说集

　　那个女人是指小翠吧。
　　说了什么呢？他们说了什么？
　　李勇倒真记不清楚他们说了什么。
　　反正，就是搭讪，无非就是一些恭维话而已。
　　“不知道，我不记得他们说了什么。”李勇说。
　　那个私家侦探又跟任富的父亲相互对视了一下。
　　“不会吧？你什么都记不得了吗？”私家侦探问。
　　李勇摇头。
　　“我不记得他们说了什么特别的话。”李勇说。
　　私家侦探挺和气的，他跟李勇探讨人性。
　　“这有点不合常理呀，什么都没说，三个大男人怎么就跟着一个小姑娘下车了呢？那儿还是荒山野岭，怎么就下车了？”私家侦探说。
　　李勇冷笑了一下。
　　“也没什么不合常理的。”李勇说。
　　“是吗？”
　　“是。”李勇说。
　　私家侦探请教李勇。
　　“那麻烦你给我们解释解释，反正，我们看了多次录像，都猜不出来是怎么回事。始终也想不通这件事。麻烦你解释解释。”私家侦探说。
　　看了多次录像，难道没看到小翠有多漂亮吗？
　　“其实，也没什么玄妙的，仅仅是因为那小姑娘长得漂亮，那三个大男人就非跟着一起下车。”李勇说。
　　私家侦探和那位父亲好一阵子没说话。
　　“那么你呢？你也是因为那姑娘漂亮，才下车的？”私家侦探问。
　　不可否认，当时，是因为这个。
　　“有这个因素，”李勇老实地说，“不过，我是一个人去那儿游玩的，本来也没什么明确的目的地，有机会随意走走，我就随意走走。”
　　私家侦探点点头。
　　“你是跟他们一起下车的，在车上，你也跟那个小姑娘坐在一起，你觉得，那个姑娘怎么样？”私家侦探问。
　　“怎么样？什么怎么样呀？”李勇问。
　　“就是那姑娘为人怎么样，性格怎么样，大概是什么来路。”
　　什么来路？
　　唉，这怎么跟正常的人交流呢？
　　没法交流。
　　否则，就会被人当成不正常。
　　“为人怎么样，不太清楚，但确实漂亮，性格么，性格挺开朗的。”李勇说。
　　私家侦探敏感地盯着李勇。
　　“性格开朗？你是什么意思呢？”他问。
　　“没什么意思啊，就是挺开朗的。”李勇说。
　　隔了一会儿，私家侦探问得更明确了。
　　“呃，是不是开朗得有些放荡？”他问。
　　李勇不好回答。
　　“呃，还好吧。”李勇说。
　　私家侦探不放弃。
　　“怎么个还好呢？”他问。
　　“就是挺开朗的，跟人自来熟，愿意跟人说说笑笑，但更进一步的事，我没有看见，也就不能乱说。”李勇说。
　　私家侦探不太满意，但也不好再就这个话题继续问下去。
　　“你跟警察说，你开始是跟他们一起行进的，后来，才跟他们分开，是吧？”侦探问。
　　“不错。”
　　“那你是什么时候跟他们分开的？”
　　李勇照实说。
　　“那天天黑以后，我就跟他们分开了。”李勇说。
　　“为什么要跟他们分开呢？而且，还是天黑以后分开？要知道，天黑以后，那片大山里更不安全，你们应该在一起才对啊，才更稳妥、更安全。”
　　侦探的逻辑倒也对。
　　“为什么晚上跟他们分开呢？嘿嘿，只是因为他们有帐篷，而我啥都没有，我就不好意思跟他们待在一起。”李勇说。
　　侦探跟那位父亲又相互看了看。
　　“我找人搜山了，我们发现了帐篷。”那位父亲说。
　　找人搜山了？
　　那么大的山，得找多少人搜啊。
　　“哦。”李勇说。
　　“帐篷搭得好好的，没有受到破坏，他们的行李也都在，就是人不见了。”那位父亲说。
　　李勇不吭声了。
　　那位父亲叹气。
　　“真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三个大男人，又不是三个小姑娘，怎么就失踪了？他们的钱包都在，手机都在，就是没电了，又不会是抢劫，唉，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位父亲说。
　　发生了什么，李勇也想知道。
　　那位父亲抱着头，痛苦不已。
　　看到这位难受的父亲，李勇原谅了自信男。
　　自信男虽然不是那么好，但就此在这世界上失踪了，也有点过分。
　　私家侦探还保持着理性。
　　“从那山里下来，你好像直接就回来了，是吧？”侦探问。
　　“是。”李勇说。
　　“怎么就直接回来了？”
　　“呃，想回来了，就回来呗。”李勇说。
　　私家侦探不太相信。

　　“离那个著名的景区那么近，你怎么不去看看呢？你好像旅行的目的地是那儿吧。”侦探说。
　　李勇承认了。
　　“是，我开始是打算去那个景区转转，可从那山上下来，我突然失去了兴趣，就往回走了。”李勇说。
　　私家侦探还死死地咬住那个问题。
　　“是不是在那山里发生了什么事，你才没兴趣去那个景区了？”他问。
　　倒真是这么回事。
　　可没法跟这个侦探交流真实的情况。
　　“反正我突然就没兴趣了，至于，怎么没兴趣的，我自己也不是太清楚。”李勇说。
　　私家侦探盯了李勇一会儿。
　　“在那山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侦探问。
　　李勇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摇头否认了。
　　没什么事发生。
　　李勇这么回答他。
　　私家侦探是咄咄逼人的套路，尽问敏感的问题，那位父亲呢，则是另一个套路。
　　悲情的套路。
　　这倒不是装出来的，那位父亲真是相当忧愁、担心。
　　这更触动李勇。
　　没见到这位父亲时，对自信男的失踪，李勇感觉也平淡，但见到这位父亲后，李勇觉得，他无论如何还是得做点什么。
　　他几乎可以肯定，自信男他们的失踪，跟小翠她们有关。
　　他无论如何得做点什么。
　　他也是这样向那位父亲保证的。
　　他会尽他所能，做一点事情。
　　那位父亲千恩万谢，甚至掏出来几叠钱要给李勇，拜托李勇，无论回忆起来什么细节，有任何信息，就跟他联系。
　　李勇拒绝了他的钱。
　　有点轻蔑地拒绝了。

　　十三



　　可该怎么做呢？
　　首先，得联络上小翠她们，然后，向她们求求情，请她们放了自信男他们。
　　李勇觉得，他给小杰封过仙，有功于她们，看在他的面子上，她们有可能会放了自信男。
　　可是，该怎么联络上小翠她们呢？
　　李勇跟她们唯一的联系，就是那幅画了，可那幅画，李勇拿出来，翻来覆去看了很久，也没看出来什么名堂。
　　他只有用笨办法了。
　　故地重游。走一趟老路，说不定能碰上小翠她们。
　　他向公司请了半个月的假，虽然，经理脸上很难看，但还是准了李勇的假。
　　李勇的理由无可辩驳，身体不舒服，需要住一段医院。
　　经理假装嘘寒问暖，问李勇在那儿住院，看样子，还打算去探视呢。
　　李勇说了一个距离特远的医院。
　　“怎么去那儿呢？那么偏？”经理问。
　　李勇撒了个谎。
　　“我有个同学在那儿当医生。”李勇说。
　　经理恍然大悟的样子，然后，向李勇道歉，距离那么远，恐怕没办法去探望李勇了。
　　李勇表示理解。
　　实际上，李勇早买好火车票了，如果，经理不准假，他准备当场辞职。
　　可再次到了那个县城，李勇又碰到麻烦事了。
　　要故地重游，就得从那块大石头掉下来的地方开始。
　　那都是盘山公路，好像都一模一样，李勇已经记不清楚在哪儿。
　　普通的客车肯定不会在那儿给李勇停车。
　　李勇只能找出租车了。
　　可半年前，一块石头掉的地方，没有哪个司机知道在哪儿。
　　李勇问了好几个等活儿的司机，都是否定的回答。
　　李勇注意到，一个人似乎一直跟着他。
　　那个人打扮倒平常，清瘦，眉毛却很深重。
　　也不像是小偷啊。
　　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李勇。
　　李勇拐到一个小巷子里，然后，在巷子口等着，那个人果然没多久就跟过来了。
　　李勇看着他，那个人也站住了，对李勇微笑。
　　“有事吗？”李勇问他。
　　那个人还保持微笑。
　　“我听到你问那些司机的话了。”他说。
　　“恩？”
　　“我知道那个地方。半年前，有块大石头掉下来，把路弄坏了，修了好几天，路才通。”他说。
　　李勇挺奇怪。
　　“你怎么知道那个地方的？”李勇问。
　　“我是做山货的，经常跑那段路，所以，你说的那个地方，我清楚在哪儿。”他说。
　　倒真是好事啊。
　　“你能带我去哪儿吗？价钱好说。”李勇说。
　　“可以。我送了这车货，就可以带你去那儿。”那人说。
　　还是得提前把报酬谈好。
　　“多少钱？”李勇问。
　　那人又笑。

　　“不用给钱的，我正好顺路，我反正也要回去，从那儿路过。”他说。
　　“不给钱不好吧，你还是说个价钱吧。”李勇说。
　　那人又客气了一下，就说了一个价钱。
　　倒真是便宜。
　　比李勇预计的钱少多了。
　　“你真能去哪儿吗？不会搞错？”李勇问。
　　“肯定不会搞错。这条路我跑过几百趟了。”那人向李勇保证。
　　那人姓胡。
　　人倒是挺热情的，几乎没怎么耽搁，就开着面包车，带着李勇向山里跑。
　　一路上，他跟李勇说了不少这大山的轶事，都是李勇以前闻所未闻。
　　但有一件事，李勇一直很奇怪。
　　别的人听说李勇要找去年那块大石头掉的地方，都会问一句，为什么去哪儿呢？
　　但老胡却一句也没问过。
　　这有点不正常啊。
　　连李勇自己，都会惊讶，干嘛去那块大石头掉的地方呢。
　　“听说，半年前，有三个小伙子在山里失踪了，你知道吗？”李勇问他。
　　老胡点头。
　　“我知道。”他说，“其中一个小伙子家里很有钱，找了很多人搜山，动静还挺大的。”
　　“你对这大山这么熟悉，你帮忙分析分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三个大男人怎么就那么失踪了？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李勇说。
　　李勇是想看看，老胡的反应。
　　老胡既然对这座大山了如指掌，也许，也该听说过小翠她们的传说。
　　李勇试图把话题往那儿引。
　　他想知道，小翠她们在本地人的传说中，大概是什么情况。
　　可老胡似笑非笑。
　　好一阵子，才转头撇了一下李勇。
　　“这大山里，怪事很多的，是吧？”他幽幽地说。
　　李勇并没有直接回答。
　　“恩？会有什么怪事呢？”李勇反问。
　　那家伙只是似笑非笑，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走到一个地方，车停了。
　　老胡说，就是这儿。
　　李勇下车，四处转了转。
　　他并没有那么肯定。
　　所有的盘山公路好像一模一样，没什么区别。
　　老胡却很确定。
　　他指着山下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
　　“就是那块石头。”他说。
　　“恩？”
　　“就是那块石头，从山上滚下来，砸坏了路。”老胡说。
　　李勇观察那块石头，倒跟记忆中的，差不多。
　　老胡指着山上的某处。
　　“这块大石头原来在那儿。”老胡说。
　　“哦。”
　　“那天，大石头就从那儿滚下来，砸到路上。”他说。
　　李勇看了看。
　　虽然已经过去半年了，仍然有滚落的痕迹。
　　“修路时，工人又用推土机把石头推了下去，推到了那里。”老胡说。
　　果然也有滚下去的痕迹。
　　李勇就开始掏钱，可钱递过去以后，老胡一动也不动。
　　老胡似笑非笑地望着李勇。
　　难道是想涨价？
　　“怎么了？”李勇问。
　　“这块石头为什么会从那个地方滚下来，你应该知道原因吧。”老胡说。
　　李勇递钱的手缩了回来。
　　“我怎么会知道原因呢。我不知道。”李勇说。
　　老胡摇着头。
　　“不，你知道。”老胡说。
　　李勇坚持自己的无知。
　　“不，我不知道。”李勇说。
　　老胡嘿嘿冷笑了。
　　“你封过仙，对吧？”老胡轻描淡写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