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郎有情，女有意。
事情当然发展得挺顺利。
小树林里，俩人很快就贴在一起。
姑娘热情奔放，李勇呢，也是闷烧的火，越来越激情、膨胀。
可李勇想更进一步时，姑娘总是牢牢地抓住他的手。
姑娘微笑着，但态度很坚定。
“怎么了？”李勇问。
姑娘吻他，然后，回答他。
“没什么啊。”姑娘说。
“还没什么，你怎么不让我好好爱你？”李勇说。
姑娘想做出淑女的样子，虽然，不太成功。
“不能进展太快哟。”姑娘说。
可进展快，并不是由于李勇，是姑娘先热情奔放，把李勇的火逗起来了，姑娘又踩刹车。
李勇使劲吻了她一阵子，才说话。
“进展不快。”李勇说。
“不快么？”
“不快。”李勇说。
他劝说她，姑娘似乎也有点被说服了。
可总在紧要关头，姑娘笑场了。
“你到底怎么了？”李勇问。
姑娘不住地笑。
“没什么，没什么，我只是，呃，只是有点不好意思。”姑娘说。
这么奔放的姑娘，还会不好意思呢？
“没啥不好意思的，这小树林里，又没别人，干嘛不好意思呢。”李勇说。
姑娘笑哈哈地指向一个地方。
是那个小东西。
小东西靠在一个树干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李勇对那个小东西摆摆手。
“拜托，你去别的地方待一会儿吧，给我们点私密空间。”李勇说。
可那个小东西纹丝不动。
它不动，李勇他俩只好动了。
他俩去了远一点的地方，试图躲开小东西的凝视。
可怎么躲得开呢。
很快，那小东西也跟过来，在不远处待着，又盯着他俩。
这是存心坏李勇的好事啊。
不过，也没有办法。
连李勇都觉得，在那小东西的目光下，做什么事，得有所顾忌。
“它真有意思啊，也不怕人，咱们去哪儿，它就跟到那儿。”李勇说。
“恩。”姑娘说。
李勇对那小东西作揖。
“拜托，请回避一下。”李勇说。
小东西不管不顾。
李勇只能苦笑了。
“坏家伙。”李勇说。
姑娘马上也赞成。
“就是，它就是个坏家伙。”姑娘说。
小东西好像听懂了似的，竟然把眼睛挪到别的地方。
“瞧瞧，它还生气了呢。”李勇说。
“生气就生气呗，别管它，来，咱们再亲一个。”姑娘说。
李勇乐于遵命。
他又把姑娘搂在怀里。
慢悠悠地说着情话，吻着香舌，不知不觉，李勇竟然靠在树上，睡着了。
李勇再次醒来时，天已经有点蒙蒙亮了。
身边的姑娘不在了，大概去忙什么事了，那个小东西还在，还在不远处的树干上靠着，直勾勾地看着他。
李勇冲它微笑。
“早上好。”李勇说。
小东西好像也向李勇扬了一下爪子。
然后，小东西离开了树干，竟然靠后面的两条腿，直立行走起来。
李勇惊讶极了。
小东西在李勇面前走了两个来回，站住了，扭过头，瞧着李勇。
小东西居然开口说话了。
“你看我像个人吗？”它问李勇。
李勇忍俊不住。
“像，真像个人。”李勇说。
一阵噼噼啪啪的爆响。
小东西头顶裂开了一条缝，另外有一种东西从里面长了出来，越长越大，越长越大，最后，长成了一个水灵灵的大姑娘。
赤身露体，光彩夺目。
那光溜溜的姑娘似乎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鞠躬向李勇致意。
李勇完全是目瞪口呆了。
这时候，先前跟李勇接过吻的姑娘突然出现了，那个默不作声的老头儿也出现了。
姑娘哈哈大笑，连那个一直沉默的老头儿也满脸笑意。
“怎么回事啊？到底是怎么回事？”李勇问。
十
她们管这叫封仙。
黄鼠大仙修炼到了一定程度，必须得有人类给他们封赏或命名，他们才能变成人形，继续修炼。
怎么封赏呢？
就是他们问，他们像不像个人，如果，人类做了肯定的回答，他们就成功了，就可以变成人形。
如果，是否定的回答，那就糟糕了，多年的修炼就功亏一篑，他们还得从头再来。
所以，封仙这个事，对黄鼠大仙来说，是头等大事，而且，他们还有时间要求，在某个时间节点，必须得找人类给他们封仙，错过那个节点，也不行。
和李勇接过吻的姑娘叫小翠，光溜溜的姑娘叫小杰，为了小杰的封仙，小翠和她的叔叔来到了长途汽车站，小翠挑中了李勇，砸在路面的那块大石头，是她叔叔使用法力砸下来的，目的就是逼停汽车，骗李勇下车，这样，就有机会给小杰封仙。
没想到的是，自信男那三个小伙儿贪图小翠的美色，竟然也跟着一起下车了。
爪子上扎玻璃，其实，也是一场戏，目的是，让李勇跟小杰建立感情，更容易封仙，而不会被小杰特别的行为吓疯。
封仙这个事，不能提前跟人类沟通，不能有利益交换，否则，就不灵了。
小翠为什么挑中李勇呢？
她大概觉得，李勇比较善良，有爱心，另外，胆子又比较大，应该不会被突然说话的黄鼠大仙吓傻。
总之，他们成功了。
至于，为什么李勇能打赢自信男那三个棒小伙儿，是因为小翠的叔叔帮了李勇，他暗中给李勇使了个类似金刚罩的咒语，别人打李勇，李勇没感觉，李勇打别人，力量加倍。
洋洋洒洒，小翠总算把来龙去脉跟李勇讲清楚了。
十一
小翠邀请李勇去她们家玩。
她说，她们家美若仙境，李勇一定不会失望的。
但李勇还是拒绝了她。
李勇当然也想去，也有好奇心，但当时更压倒性的情绪是震惊，他感觉，他所有的认知都崩塌了，被颠覆了，说他吓破了胆，也不过分。
他不要去仙境，只想回到平庸、熟悉的人间。
她们没难为他，握住他的手，只一瞬间就把他带到一个小镇旁。
她们说，那儿有车经过，可以带李勇去他想去的地方。
临别，小杰又向他鞠躬，送了一根卷起来的东西。
小杰说，是明朝的一幅画，是她的一点心意。
然后，一瞬间，她们全不见了，只有手上的那幅画能证明，所发生的一切，不是幻觉。
李勇没去那个景区，他直接回了家。
那幅画，他拿出来仔细研究了，是一幅山水画，他搞清楚了作者。
他在网上查了查，那个作者类似的作品，半年前拍了一个天价。
足够李勇这个屌丝翻身了。
不过，他没有卖的打算，他定了一个铁盒子，仔细保管好那幅画，稳妥地藏了起来。
他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但他想得太简单了。
事情往往不那么简单。
警察来找他了。
外地的警察，穿着便衣。
是为了自信男的事。
自信男他们三个失踪了。
他们三个从客车上下来，就音信全无，人间蒸发。
“我看了车上的录像，你是和他们一起下车的，对吧？”警察问李勇。
“是。”李勇说。
“你们去了哪儿？路上发生了什么事？”警察问。
路上发生了什么事？
唉，该怎么跟警察解释呢，连李勇自己都觉得，如果按实际情况去说，一定荒谬可笑，一定会被人当成神经病。
“没发生什么事。”李勇说。
警察盯了他几秒钟。
“真的没发生什么事吗？”警察又问。
李勇这次回答得坚决一点。
“没有，没发生什么事。”李勇说。
警察也没招了，只能迂回前进。
警察拿出来手机，让李勇看了一会儿录像。
是他们下车时的一段录像。
警察指着小翠。
“你们一起下车的，那么，这个女人是谁？你知道吗？”警察问。
李勇摇头。
“你不认识她？”警察又问。
“不认识。”李勇说。
“但你和她坐邻座。”
“不错，我们是邻座，但我不认识她，只是买票买到一起了。”李勇说。
“买票买到一起？”
“是。”李勇说。
警察怀疑地看着李勇。
“就这么巧？你们不认识，就恰巧坐在一起？”警察问。
李勇无可奈何，只能耸耸肩。
沉默了一会儿。
警察又指着默不作声的老头儿。
“这个人呢？你知道他是谁吗？”警察问。
李勇仍然摇头。
警察收起了手机。
“你们一起下车的，一起步行爬山，路上你们说了什么吗？”警察问。
“没有。”李勇说。
“怎么会呢，你们怎么能一点交流都没有呢？”警察说。
“没有什么交流。他们走得慢，我一个人在前面走，没跟他们说什么话。”李勇说。
警察又盯了李勇一会儿。
盯得李勇心里有点发毛了，警察才又说话。
“这个老头和这个女人很奇怪的。”警察说。
李勇微笑。
“是吗？他们怎么奇怪？”李勇问警察。
警察犹豫不决，但还是告诉了李勇。
“我们查出来，他们买票用的身份证都是假的。”警察说。
“假的？”
“是，假的。”警察说。
大概，也是通过查身份证，警察才找到李勇的？
“假身份证，呵呵，有意思。”李勇说。
他突然也琢磨起来，怎么就那么巧呢，在长途客车上，小翠就跟李勇是邻座呢？
看来，绝不是偶然呀。估计，小翠玩了什么花招，才刚好如此。
她既然能玩花招，搞个假身份证，就能搞花招，跟李勇坐邻座。
“希望你能配合我们工作，向我们多提供一点信息，三个大活人，就这么不见了，实在是蹊跷。”警察说。
李勇又笑。
“我当然应该配合你们警察的工作。”李勇说。
警察又打开了手里的笔记本。
“那么，就说说吧。”警察说。
“说什么？”
“什么都可以说，有关的事都可以说，什么细节，什么感觉，甚至，你有什么猜测，都可以说。”警察说。
李勇犹豫了。
但最后，他发现，他还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警察很不满意。
“这是三个人的生命，如果，他们出了什么事，而你知情不说，那你是有责任的。你得搞清楚这点。”警察说。
可他们三个能出什么事呢？
李勇搞不明白。
“你听明白我的话吗？”警察问。
“我知道你的意思，”李勇说，“但我真不了解情况，后来，我跟他们三个分开了，我是一个人下山的，真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李勇倒也没说谎。
警察无可奈何了。
十二
李勇回来以后，又找了个工作，还是他以前的老行当，待遇也差不多，只不过，在这个新公司里，李勇是个新人，他还没融入新公司的江湖，没什么朋友。对李勇来说，所有的人都是陌生人。
李勇很享受这个状态。
他变了。不再像以前那样，喜欢呼朋唤友，下班以后，喝两杯，或者是，唱个歌，打个牌。
他宁愿孤独。
他也不再像以前那样，脑门子里老想着怎么挣钱。
当然，当然，他这么淡泊金钱，是由于他有那幅画，那幅天价的画。手中有画，还怕没钱么？在新公司里，他感觉，他是个隐形富翁，别人怎么也猜不出来，他只是想找个工作玩玩而已，消磨一下时光。
关于那幅画的真假问题，他也想过了，万一，那幅画是个赝品呢？那么，建立在那幅画基础上的自信，不就不堪一击了么？不就是泡影吗？
是不是，该找专家鉴定一下呢？
但是，他觉得，他不该那么没信心。
黄鼠大仙还会骗人吗？
会骗人的，只有人类。
那天中午，他一个人从写字楼下来，想随便找个小饭店解决一下午饭的问题，有两个人拦住了他。
两个人岁数都不小了，大概都接近六十岁吧。
衣冠楚楚。
“你好，你是李勇吧？”其中一个秃头问。
“是啊，你是哪位？”李勇很好奇。
“我是任富的父亲。”秃头说。
李勇有点迷糊。
“任富？我不认识啊。”李勇说。
秃头跟他解释。
他提到了李勇上一次的旅行。
还拿出任富的照片。
“你们一起下车的。”他说。
哦，原来，自信男叫任富啊。
警察倒也跟李勇提过自信男的名字，但李勇印象不深。
“哦，你有什么事吗？”李勇问。
显然有事。
“能不能找个饭店，我们边聊边说？”自信男的父亲说。
李勇没怎么犹豫。
他也想知道，自信男更多的情况。
“好吧。”李勇说。
他们去了周围档次最高的饭店。
看来，自信男的父亲提前做了攻略，要不，他一个外地人，怎么就知道直奔那儿。
要了个包间，虽然，他们就三个人。
自信男的父亲点了几个好菜，还上了茅台，出手挺阔绰。
李勇就是好奇，这位父亲，是怎么找到他的。
警察吧，能找到李勇不奇怪，能通过身份证找么，再说，他们也有特别的技术手段。这不难。
可自信男的父亲是怎么做到的？甚至比警察还厉害，居然能在李勇新公司那儿堵住李勇。
这位父亲做了解释。
警察向他提供了李勇的身份证地址，他又请了私家侦探，搞清楚了李勇工作的地方。
另外一个人，就是那个私家侦探。
那人话不多，本地口音，一看就是个厉害角色。
“不好意思，”自信男的父亲向李勇道歉，“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要不，我找不到你。”
李勇倒理解。
“任富是我的独子，整整半年了，音信全无，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警察呢，也指望不上，我只能自己想办法了。”自信男的父亲说。
“哦。”李勇说。
“我把我的生意都停了，全部精力放在儿子失踪这件事上。嗨，干别的，我也没心思。”
“恩，理解。”李勇说。
这位父亲向李勇作揖。
“理解就好，理解就好。”他说。
他给李勇倒酒。李勇没有拒绝他。
他敬酒，李勇也一饮而尽。
喝了酒，气氛就融洽一些。
“你和我儿子一起下车的，我能问你一点事吗？”这位父亲小心翼翼地说。
李勇倒爽快。
“可以，问吧。”李勇说。
他和他的私家侦探相互看了看，他们大概没想到，李勇这么配合。
这次，是私家侦探开口了。
“那个女人跟任富说了什么，任富和他的两个同学，就跟着那女人下车了？”他问，眼睛犀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