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区大院

  “不是千金,那首长公子呗?”
  唐凯挺意味深长。
  “不说话你能死啊?”
  周海锋一脚蹬上了唐凯的床板。
  “他犯错误了,去首长家改正错误的。”
  单军在旁边,冷不丁凉凉地插了一句。
  “啥错误?”
  唐凯很感兴趣。
  “和女兵谈恋爱,在树林被逮现行了。”
  单军随口胡扯,跟没看见周海锋那眼光似的。
  “这么劲爆?!”唐凯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在树林被逮的肯定不是我。首长家有个上幼儿园的,我是去看孩子。”
  周海锋淡淡地接了一句。
  “啥?看孩子?”唐凯懵了。
  “……!”单军猛一扭头,这回是周海锋看不见他了,连正脸都没给。
  “也不知道是谁关黑屋子里头流马尿,当人没看见。”
  单军说。三个人都用的气声。
  “比没裤子穿强。”
  “没裤子咋了,谁爱看谁看!吓大的?”
  “现在嘴硬了,那时谁猫墙根儿呢”
  “操……你……”
  “行了行了!”一头雾水的唐凯听不下去了,打断:“你俩说的哪儿跟哪儿啊,跟谈对象拌嘴似的,整点儿能听懂的!”
  “紧急集合!!”外头尖利的哨声跟鬼叫似的突然响起,教官的粗门大嗓,所有睡着的没睡着的,都从床上惊跳了起来……


  比起第二天的考核,第一天那就是舒服窝了。
  都说这训练营里头有一句话,“最舒服的永远是昨天。”第二天徒手匍匐石子路,跑过五公里之后,人还没喘上气儿,就都被赶到铺满尖利石子儿的路上,只允许用手掌和膝盖按在石头子儿上爬行,爬上个几百米。这夏天就穿一层的作训服,那些石子全都尖头朝上,锋利无比,手一按下去就是个洞。很多人没爬两步,满手就已经是鲜血淋漓,前头人爬过,后头人都能看到那些石子上都血糊淋漓的。有的兵忍耐力差的,实在疼得受不了,换成胳膊肘匍匐姿势,被教官一脚就蹬过去:“动作违规,淘汰!”
  单军忍着往前爬,边爬边抬头,周海锋爬在前头,单军看着周海锋那速度,像那身体就不是肉做的,那手和膝盖下去是毫不犹豫,单军想这人对自己够狠,不狠就不能赢,他抬头飚着领先在前头的周海锋,咬着牙加速,尖锐的刺痛穿透皮肉,单军让自己麻痹,越爬越快……
  等到了终点,单军手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他低头看着两只惨不忍睹的手,一抬头,碰上周海锋眼光。周海锋看了看他,抽出一把军匕,扔过来。
  单军忍痛伸手接住。
  “干吗?”
  “割块背心,包上。”
  周海锋说。
  话刚落,教官就过来赶人了。每个人还来不及收拾那血肉模糊的手和膝盖,就立刻被赶上河沟,徒手攀绳索过河。搁在平时攀绳过河对这些训练尖子不算什么,手脚往绳子上一搭一缠,一使劲就过去了,可现在每个人的手都跟被刀乱剁过一样,连稍微握一点拳头都疼得钻心,别提攀绳,连绳子都抓不住!
  上去一个,没两下就摔进了河里,又上去一个,又摔。
  “你们这就是尖兵?我看该叫尖蛋!荷包蛋!到这来的没见过这么怂的兵!再摔就统统都给我滚蛋!”
  教官火了,开始大骂,骂什么的都有,还骂老部队。人人都憋着火,摔下来的人又回头重爬,有人边爬边扭曲地发出痛吼声。绳子已经被染成红的了,血把它弄得又湿又黏,又一个兵上了绳索,他两脚一勾紧紧勾住了绳子,身体一个倒挂上翻,两手一勾用手腕扣住绳子,姿势迅捷利落,迅速地向河中心移动,速度很快,没几下就到了后半段。
  每个人都看着他,单军也看着,教官盯着他,忽然弯腰拿起高压水枪拧开,一股迅猛的水柱狠狠冲了过去。
  周海锋被突然冲来的高压水柱冲得摇摇晃晃,仍然在绳子上挺着,教官大步往前走了几步,水柱冲得更猛,终于把他冲了下来。可人掉下来了,却没摔进河里,周海锋两脚紧紧扣住绳子,人倒挂在下头,在空中晃动。他头下脚上,用力抹了一把脸,手上的血混着水在脸上抹出血红的痕迹,显得狰狞可怖。教官一言不发,其他兵也都看着他,周海锋晃荡了几下,积蓄了下力量,绷紧全身的肌肉,忽然猛地拔身而起,硬是用腰背的力量把上身拗了上去,手一把重新勾住了绳子!
  教官关了水枪,丢到地上,走开了。一片欢呼声,一帮兵都为出了这口恶气而解气地叫喊,释放着胸中的愤怒。周海锋到了河对岸,疲惫地从绳子上下来,一屁股坐在了树下喘气,头发脸上身上都往下滴水,他也毫无反应。
  单军远远地盯着他,单军也一言不发……
  单军到了河中央,已经耗尽了身上所有的力气。他腾出一只手往前抓,早就被这么多人的血浸透的绳子滑不溜手,单军一抓就滑了下来,失去了平衡,人重重摔进了河沟里。

  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
  哈哈,我还舍不得军军在河里过年。等会再一小段儿
  掉下去的就得从头再来,第二回还过不去的就打包袱回家,这教官已经留了情面,要是掉一回直接淘汰,那这头剩下的没几个。单军浑身湿透又重新爬上了绳子,坚持到了离对岸还有最后两米的时候,他实在已经筋疲力尽,被水灌过的衣服裹在身上像有千斤重!脚再搭时没搭上,身体一下坠了下去,单军死死抓住了绳索,才没整个摔下。
  “行不行!不行就下去!”
  教官吼着。
  那些已经摔了两回失去了选拔资格的兵们在那边的河岸上沮丧地坐着,已经坐了一大片。这个地方教官就是老子,任何客观的理由都不能成为借口。
  绳子勾着单军的手,单军挂在绳子上粗重地喘气,试着重搭几次脚都失败了。他艰难地晃荡着,眼看就要掉,周海锋忽然猛地站起来。
  “松手啊!”
  周海锋突然地吼,教官和其他兵都被他吓了一跳。
  “你不是逞能吗?不是整天牛逼大话吗?就这熊样给谁看!下去!滚回你老家去!”
  单军听到了,单军一股血直冲脑门。
  “哎哎,过分了啊。”唐凯拉了拉周海锋,唐凯也懵了,他从没见过周海锋对谁说过这种狠话。
  “叫人别小看,你就这点儿看头?我当你能撑三天,你三天都撑不到!你不算逃兵,阵亡都不算,顶多算是炮灰,我还告诉你,别以为来了就不是孬种,我还是那句话,哪儿来的回哪儿去,你只配在那个门里头待着!”
  “你闭嘴——!!”
  单军嘶声大吼,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卷起身体脚重重勾上了绳子,扭曲着面孔紧紧几把手脚连换,那些重量和疼痛都被膨胀在胸口的愤怒挤得没了知觉,自己都不知道那两米他是怎么过去的,只知道他要过去,他要揍他!
  单军拼到了岸边,摔在了地下,手心的血肉一片糊烂。
  教官低头看了一眼,周海锋也不说话了,当什么都没说过似的,走回原位,坐下。
  “有一套。比我还能整。”教官转头,和另一个教官低声,两人背着身子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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