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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8也门索科特拉岛,818亲历也门撤侨

  

  某年夏天,发小布蓝来北京找我玩耍,当时正值《飞屋环游记》上映,我们两人坐在第一排,开头一段Fredricksen夫妇的故事把布蓝看得红了眼圈,而我则怎么也没想到最后那座彩色小房子会以那么令人惊讶的方式落在了仙境瀑布旁边,所谓“殊途同归”大概指的就是这个吧?

  所以今年三月我们决定去一个世外小岛,以自己的方式,探寻仙境。索科特拉岛位于印度洋西部,阿拉伯海与亚丁湾交界处,属于也门索科特拉省,主岛面积约为3600平方公里。大约在1800万年前,它兀自从非洲断裂下来,飘到印度洋,经过长期的地理隔绝,自己进化出一套极为别致的动植物生态系统,其中很大一部分在地球上别的地方是绝对见不到的,所以又被称为“最像外星的岛”。

  在百度百科中,它的名字被解释为“极乐岛“,这大概并不是它的阿语名字含义,事实上,socotra在阿语中应该被分开来解释,其中前半部分的"soq”意为集市、市场(去过阿拉伯国家的同学们应该有所耳闻),而后半部的“qotrah”意为(水或其他液体)滴,掉落。很长一段时间里,索岛都以出口香料(乳香凝结颗粒)、龙血树树液、芦荟为主要贸易方式,所以soq—qotrah便闻名于天下,合在一起,就成了方便发音的“socotra”。

  不过没想到索科特拉之行经历了愉快的玩耍——战争的爆发——王子的援手——漫长的等待——我国军舰撤侨——回国,简直奇异到完全无法相信自己的回忆,如果不是因为随身带了笔记和电脑里的两千多张照片,我会只当自己做了黄粱一梦。


  在正文开始前,请允许我讲一个听来的故事,它就像《一千零一夜》那样朴实易懂,你甚至可以由开头就猜到结尾。

  很久很久以前一位公主生了重病,国王焦急万分,遍寻名医无果,只好悬赏全国:若有人可以治好公主的病,要什么给什么。

  眼看公主就要病入膏肓的时候,一个青年男子来到宫中,声称遥远的大海中有座孤岛,岛上神奇的石榴可以治愈一切疾病。

  他得到了国王最锋利的宝剑和最精良的船队向孤岛进发,历经艰险终于抵达,男子提着剑四处寻找,发现了一颗闪光的石榴树,树上结着累累诱人的果实,他信步上前摘了颗石榴仔细欣赏。

  突然头顶一阵狂风,一条巨龙从天而降落在他面前,巨龙像所有故事中的BOSS一样说,若想得到石榴先打败我才行。男子就与巨龙大战三天三夜,砍下了龙的一只翅膀,负伤的龙一边飞走一边告诫男子:救命的石榴只可用这一次,若忘记忠告下次再来拿,所有石榴都会魔力尽失并永远酸涩无比。

  而龙伤口中洒出的鲜血星星点点落在地上,就长出了雨伞般的龙血树。

  男子带着石榴回到王宫治好了公主,顺理成章地当了驸马,与公主快乐地生活着。许多年以后,他早已忘记了巨龙的话,领着妻子与随从再次来到岛上打算拿一些石榴,当他摘下石榴的瞬间,石榴树失去了光华,所有的石榴都变得又酸又涩难以下咽。

  于是夫妻俩在岛上住了下来,成为索岛最早的居民(贪心的人类不是偷吃苹果就是偷摘石榴)。

  直到今天,索岛石榴依然酸涩难吃。



  故事是旅行社负责人告诉我的,在这之前,我花了两个月的时间与他互发邮件确定行程,他每一封邮件都回复及时耐心礼貌,让我一度觉得此人至少也要有30岁的年纪才能架得住如此碎碎念的攻势。

  事实上,在今年三月二十一日出发前半年,我就四处搜寻合适的当地旅行社并通过回信速度和遣词用句来判断对方是否合眼缘,这时社交网络上一位去过索岛的俄罗斯女子POLINA突然给我发了旅行社的联系方式,她很诚恳地说:试试这个人吧,你不会失望的。

  果不其然,在与不下十家旅行社联系后发现,POLINA推荐的这个人相当靠谱,并且还给了不错的折扣,给鼻子上脸的我更加肆无忌惮地想起什么就发邮件问一下,而负责人在这样的邮件轰炸下游刃有余悠然自得。

  亚丁湾的这个神秘小岛上,流传着很多关于龙的传说,小岛本身也极富魅力,很多似乎是从外星球或远古时代来到岛上的动植物在这里孤独的美丽着,让人有一种辛巴达航海奇遇的童话感,只不过辛巴达带回的是满船的宝贝,而我带回的只有一些故事和一身痛痒的蚊子包。

  十六天的跋涉迁移中我时时刻刻担心着相机进水进沙,担心相机遗落在山谷里海滩上,担心相机卡突然坏掉,担心手机因为太旧失去拍照功能,担心Gopro操作不熟练,如今安全地回到家里,我却患得患失地担心自己突然挂掉——这样我就没办法将一路上遇见的有血有肉的人物一个个介绍给大家,没办法将那些有趣又悲伤的故事付诸键盘。

  缘起于斯,缘尽于斯。
  所以我开始诱惑发小布蓝同行,此次行程注定要承受一定的艰苦和困难(光是去程就要转两次飞机),若非二十年默契的布蓝,大概会因为时常更改的机票以及各种突发费用而小烦心吧?作为发小,她一直很想跟粗通阿拉伯文化的我来一次经典之旅,并将翻译重任交给了我。希望我们两人在花甲之年以前就能完成《飞屋》中仙境瀑布的念想。

  也门有对华电子签,但我国边检必须要有纸签才放行,拿着旅行社发来的邀请函忐忑地跑去北京也门大使馆申请签证,院子里比较冷清,一个胖胖的西装叔叔看见我便微笑招呼,问我来干嘛并有茶水招待。在得知我的来意后,他指着另一幢房子说,你带着邀请函去秘书那里,她会负责帮你办好的。

  可是秘书童鞋告诉我,邀请函为旅行社私人出具并非官方文件,出于对我安危的担心无法帮我办理, 想到机票和行程基本确定却要折在签证上,我心急如焚地跑出去找刚才那个胖叔叔,看看是否可以帮忙讲讲情通融一下——毕竟其他人办理的都是商务签,而我只是个游客。

  胖叔叔把五个手指撮在一起(阿拉伯人“等一等”的手势)依旧笑容满面地说,你在沙发上坐一会,我办完事马上来帮你。十五分钟后他回来,接过我的材料看了看,问,你是去旅游吗?我点点头回答,我想去索科特拉岛。胖叔叔露出比较惊讶的神情,同时我注意到办公室里其他几个也门人面色也稍微变了变,大概是被中国人的识货震惊了吧?我得意地想,心中的自己坐在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并有规律地抖着。

  胖叔叔却把我从沙发上拎起来领着我重新去找秘书童鞋,大约是替我说情,秘书童鞋善良地同意给我签证,并且不需要传说中的七个工作日,而是明天即可。 临走时候她关切地说: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胖叔叔说自己七年前陪阿联酋的某个王子去那里玩过,我一边应承着点头一边不过脑子地琢磨:王子,一个多么高大上的存在。可是我等小民又怎会想到后来离开索岛的关键,竟然跟王子有关。

  临走时胖叔叔凑近了低声说,也门人都很喜欢中国的,你一定可以玩得很开心。我神色一凛,突然意识到还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胖叔叔递上名片:使馆签证官。

  有如此平易近人的也门领导开绿灯,感觉轻松得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了,我迅猛打电话给布蓝告诉她这个好消息,布蓝在电话另一边用一串欢快的呵呵呵呵呵来回应。
  负责人说,从迪拜到索岛有直达飞机,不用经过也门本土。于是我们俩天天盯着也门航空官网等放票,原计划四月十一号出发,谁知他三月初的时候突然发邮件说,也门航空决定在三月二十二日直飞后关闭这条航线,九月再开通。本来这条航班每个星期就只飞一次,这样一来可以选择的路线就更少了,也就是说我们必须要经由也门本土来转机,布蓝开始担心起安全问题来。于是我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计划:干脆就坐三月二十二号那趟直飞航班吧,虽然这意味着我们俩好多计划来不及实施,但总好过转机经由本土吧?

  负责人对我们的决定点了好几个赞,然后他高高兴兴地替我们订机票去了,在还未见到真人之前他豪爽地垫付了1500美元现金,我又一次觉得他没有30岁也得40了,听说岛民收入并不高,能这样相信别人并“一掷千金”的人,肯定是个大叔级负责人吧?我暗暗猜测着。

  跟旅行社敲定了一个7天6晚的环岛全景游计划,每天三餐和露营、向导、司机全部包含在里面,并赠送两个晚上的酒店住宿,路线也附在地图里一并由对方发了过来。

  负责人说,好不容易来一次,干脆把你们原来计划的7天6晚改成10天吧,我再给你们优惠点。我被说动了,可布蓝因为工作请假不利只好婉拒了他的建议。然而谁也没想到最后我们在索岛呆的时间竟远远超过了10天。

  就这样在激动的心情中熬到三月二十一日,布蓝带着行李出现在我家门口,我们打了一辆车朝机场扑过去,记得那天路上格外的堵,从我家到机场差不多花了一百三四十块钱。
  
  初见索岛

  迪拜当地时间早晨3点多,我们困意未消地从飞机上走下来,迷茫地在三号航站楼里找寻着一号楼的方向,经过几个机场工作人员的指示一路狂走,终于到达了相对简陋且空间狭小的一号航站楼。彼时也门航空的柜台还未开始工作,布蓝拉着我穿过安检去免税店转转,合计着要不要再买点什么礼物给向导和司机,最终还是买了点自己用的小玩意,这就是逛街中的纠结女性都会干的事。

  也门航空IY853号航班,二月份刚刚开通就急急忙忙地打算不飞了。飞往索岛的时间是上午八点多,因为是本季度最后一趟直飞的关系,总显得姗姗来迟,当飞机开始滑上跑道已经八点四十了。
  
  等我们收敛起笑容走进索岛那袖珍的机场填入境表的时候,一个又黑又瘦、上身衬衫下身裙子的青年举着名牌在玻璃门外微笑地看着我们:飞机上唯二的东亚脸太好辨认了。过了安检,青年走过来与我们一一握手,目测他的身高也就165,瘦得猴子一样,卷卷的黑头发顽皮地在头顶翘着,由于晒得太黑,笑起来牙齿格外白,而他整个上腭部分的牙齿又全都铲子状向外突出,每次抿嘴都显得很费力,一种莫名其妙的滑稽感油然而生,这就是一直跟我联络的旅行社负责人——Ali yahya,在以后的文字中为了打字方便,就叫他阿里。由于阿里如此黑瘦,我每次看见他都不由自主地想掏小费并双手合十(此处并无歧视,常走东南亚的童鞋一定可以理解)。

  虽然衣着乡土气息十足,他却时刻表现得彬彬有礼,永远将客气温和的微笑挂在脸上,一副老成世故的样子,无论问什么他都对答如流,似乎见惯了好奇的客人。我惊讶于此人的年轻程度,忍不住问起年龄,他答芳龄二十四,大学老师,由于我嘴欠地在邮件里问了一句要不要真人出现为我们这次旅行做向导,他就真的跟学校请了假来作陪(其实他一般只负责替公司收发邮件,向导会由别的人来做)。

  瘦猴儿一样的阿里试图帮我拎箱子,“人高马大”的我忙不迭地说不用不用,我都可以装你两个了。阿里便在前面引路,我们俩跟着他来到一辆灰突突的越野车前,浑身圆滚滚的司机Ahmed露出淳朴的笑容帮我们把箱子塞进车里,腼腆地打了个招呼,阿里跟我们解释,Ahmed英语不在行,他让阿里代为表示欢迎我们的到来。
  上车后我叫布蓝把藏在背包深处的美元现金掏出来递给阿里,他替我们垫付了那么多机票钱,实在不好意思继续“拖欠”,阿里接过装着钱的信封后并没有数,而是随意放在了车上的抽屉里,我问他这些天的游玩费用需要什么时候给他,他笑着告诉我不要急,先好好玩。车子向着索岛首府Hadiboh进发,沿途美得不像人间的大海引起了我俩各种发自肺腑的惊呼, 司机好像略惊讶的回头看了我们一眼,转回去的时候脸上满是笑容,笑容里包含了当地人的自豪和对我们真诚赞美的好感。

  外面三十来度,虽然车窗开着呼呼地吹风,我依旧热得浑身汗如雨下,本想叫司机打开空调,瞥见仪表盘上盖着一块脏兮兮的花斑羊毛以及向导随意搭在那里的黑脚丫便生生把这句话咽了回去。尚未开始探险旅程便可以看出大致的艰苦程度,索岛并不适合喜欢享受的旅行者。

  车子驶入Hadiboh城区,放眼望去,一条混着石子的土路就算中心大道了,两旁是浅色石头垒成的破旧平顶小房子,最高不超过三层,男人们戴着脏兮兮的头巾,穿着花里胡哨的各色长裙飘逸地走在暴土狼烟的街道两旁。坦白说,第一眼看过去有倒吸一口凉气的感觉。

  阿里把我们送到旅馆——也是整个城区唯一的四层楼建筑,这里竟然还在使用英式的楼层定位,于是我们本来住在三楼,也被定义为二楼。气喘吁吁忍着热气爬到门口,不善言辞的老板用钥匙打开了门,阿里用非常娘的姿态(大概是因为穿着裙子的关系)斜靠在门框上跟我们交代下午的行程,目前我们有两个小时的时间洗澡休息,特别要注意的是,索岛是没有热水系统的,洗澡全部为冷水。

  是的,这里除了高档的summer land hotel外,能入眼的就是这样的房间了,后来滞留的时候不知为何老板给了我们一个三人间。房间里轻盈地飞着一只巨大的蜜蜂状虫子,吓得布蓝到处躲,后来我问阿里那是什么bee,他简单粗暴地回答:哇bee。听说哇bee不叮人后,我们再也无暇管它。
  

  Day 1 Airport——Hadiboh——Ayhaft Canyon——Deleisha beach

  那么接下来,就要开始我们第一天的探险活动了,请看地图红线部分。我们现在Hadibo,今天下午要先去图中的Ayhaft Canyon,这里是一处国家公园,可以看到很多奇异的植物动物,并有个小小的泳池,走累了可以去缓一缓。之后开车去东边的Deleisha海滩,那里有片很高的白色沙丘,完全由季风堆积起来,旁边是一个美丽的泻湖。
  
  Hadiboh东边不远处就是Deleisha海滩,远远就可以看到一条狭长的纯白沙丘斜靠在粗粝的山石上,仿佛一位不着寸缕的美丽少女,懒懒地躺在那,也不怕石头刺伤了娇嫩的肌肤。这里的沙子细白柔和,海浪颜色较别处深,风起时大家的衣服都猎猎作响,阿里告诫我们这里不适合下水,非要下水的话,去海滩对面的泄湖里游。
  
  服务员走过来替我们上茶,阿里特别嘱咐他不要加糖,可喝了一口还是有点过甜,我猜测这就跟外国人来中国吃饺子说不要醋,我们最后还是忍不住给加几滴醋提味一样。

  司机通过阿里问我们为啥不喜欢加糖,咋解释好呢?太甜了齁得慌。阿里见我的解释很不着调,自作主张地说,你们一定是不需要这么多热量吧?不愧是大学老师,我再次甘拜下风。一个乡村风十足的大学老师却时刻冒出走近科学的腔调,不可不谓之反差萌。

  回到旅馆,阿里说明日开始就要露营了,准备好你们的东西,索岛等着给你们惊喜。

  在惊喜到来之前我们必须匆忙地洗衣服,脏衣服积攒了太多,不得不在屋子里挂起长长的晾衣绳,让衣服在强劲的屋顶电风扇作用下努力风干。这是我们在索岛的第一夜,风扇和夜间才开始工作的空调一起吵闹也无法将我们从睡梦中惊醒。
  Day 2 Hadiboh——Dihammri P.A——Homhil——Arher beach

  路线依旧是红线标注,今天开始进入全面露营状态,从首府Hadiboh出发,前往有军队保护的Dihammri海滩,那里是全岛最适合浮潜的地方,有着无数美丽的珊瑚和灵动的小鱼。午饭后向山中进发,沿着山路一直开上Homhil,这个地方生长着大量的龙血树和瓶子树,它们共存的画面非常难得,并且还有一个天然形成的山顶泳池景色无边。最后到达东部的Arher沙滩露营,这里的标志是两座几公里高的大沙丘中间流出清澈的小溪,一直流进大海,而大沙丘背靠黑色怪异的山峰,颜色的强烈对比也非常值得一看。
  




  在与苍蝇的搏斗中乒乒乓乓结束了早饭,阿里领着我们去银行换钱,他问我们想换多少,布蓝和我任性地说:一人二百美金!他再次惊讶地张大了嘴,你们想闹哪样?用不了那么多啊!再说这个全景游里面一日三餐也都包括进去了。可我们还是坚持要换,万一遇到想吃的或者想买的呢?事实证明阿里是对的,整个行程结束后,我们大概只用了其中的五十美金而已……

  二百美金相当于四万多里亚尔,顿时成了富婆。布蓝觉得钱太脏,取出纸巾细细包起来塞进兜里。

  阿里打算去采购调料,但眼尖的布蓝看到街边有卖番石榴和西红柿的摊子,打算买一些吃,央求阿里带我们去买,阿里却不肯拿钱,自己跑去买了。我对司机做了一个五指撮在一起的“等一等”手势,下车去追阿里,这一追不要紧,整条街的商户们都打了鸡血,目光灼灼地围观并高兴地要我们买各家东西。一位露出面部的老大娘手里举着几根蒜苗,一定要我买她的蒜苗,可是我要蒜苗干嘛呢?老大娘见我不停说对不起,便模仿我的语气也说对不起,娇羞地扭扭身子做个鬼脸,就不再为难我了。好不容易看到正在买西红柿的阿里,像看到救星一样跑到他身边,他并不责怪我们乱跑,还在跟摊贩们有说有笑,可是算钱的时候他推开了我递过去的票子,借口是:你的面值大他们找不开。布蓝和我只好傻笑地跟在他身后,像左右护法一样。
  
  阿里又买了一些辣酱和调味汁,坐在车里等候的我们便成了围观对象,总是有好奇的岛民趴着车窗过来看,司机就负责向他们解释我们是哪里来的。路边两个老大爷穿得很有趣,我和布蓝对他们笑起来,其中一个瘦一点的老大爷立刻笑眯眯地用手拍了另一个的头,叫他看我们这边。然后他走过来,拎着一袋小柠檬问买不买,我指着座位底下的柠檬说已经有了。于是老大爷就强行白送了一袋给我们, 后来阿里回到车上,我问他柠檬怎么卖,他说四袋大概150里亚尔,虽然不贵,可那个大爷身上补丁摞补丁,好像真的不该白要他的礼物啊。
  车子开了一个多小时,到达了视野极好的Dihammri保护区,这里的标志是海面上两个小小的山包,海滩上没什么沙子,全被红白色的卵石覆盖,海水颜色也因此变得深邃,即便日照强烈也并无浅蓝的色调出现。
  
  一个小时后布蓝激动万分地从水里走上来,经过单独相处,原本羞涩的她已经跟阿里熟悉了许多也自在了许多,她掩饰不住兴奋地向我描述水中的盛景,五颜六色的小鱼和一米多长的小海豚。正说着,阿里指着远处:快看快看,一群海豚!

  布蓝去换衣服冲澡,窝棚里只剩下我和阿里,我在日记本上记录昨天到今天发生的事,顺路问了好多细节上的东西,阿里湿漉漉地坐在我旁边,仔细地盯着满纸凌乱的中文字迹, 头发上的海腥味都可以清晰闻到,他对我说,一直没有机会认真讲,谢谢你送我的礼物。

  我被他真诚的目光搞得浑身不自在(也许是身居“大型都市”久违了真诚),结结巴巴地回答,礼物又不贵,你知道中国这样的小商品很多。他接过话头:虽然不贵,但你走心了。他再次将一只手按在穿着白色半袖的胸口,郑重地向我道谢。

  为了岔开话题,我问他哪里可以看到岛上的变色龙,他打着手势详细描述变色龙可能出现的位置并承诺如果看见一定帮我逮一只玩。我被海腥味熏得只能呵呵呵的时候,布蓝如同人民的大救星一样冲澡归来,就像一束阳光驱散了窝棚里的“阴霾”,我松了口气,赶紧站起来帮她晾泳衣去了。
  司机(兼厨师)端来了一个巨大的铁盘,里面摆着三条一尺来长的大鱼,虽然经过熏烤可依旧看起来不像“死透了”的样子,布蓝指着其中一条黑色的鱼说,刚才在海里看到过这条!
  
  美美地吃了一顿,我们捧着肚子坐在阴凉处喝茶,阿里收拾起餐具拿去洗,他俩的分工渐渐浮出水面:阿里负责讲解,司机负责开车,司机负责做饭,阿里负责洗碗,而我俩则全程十指不沾阳春水 。造成这种局面是因为他们真的太和善了,丝毫没有给我们任何需要“虚情假意”客套的感觉,只当自己家的哥哥弟弟在忙活。

  坐上车,发现多了一个老爷子,跟瘦瘦的阿里一同挤在副驾驶位,还没等我好奇发问,阿里就解释起来:老爷子行动不便,想从这里回到村子,正好我们的车可以捎他一程。搭载老人的这一路,司机和阿里全都比较拘谨,既不开玩笑也不大声说话,等老人下了车我忍不住揶揄起他们来,阿里只好再次解释:岛上的人都比较尊敬老年人,不管是不是自家长辈,只要有老人在场是不能乱讲话的。
  午后天气越发炎热起来, 我们也由海边路线渐渐向深山开去,这一路崎岖程度比昨天还甚,不夸张地说,去Homhil这段山路最好不要张嘴说话,很有可能咬了舌头。几处比较险的路段布蓝都不敢看向窗外,可司机还是轻轻松松开过去了。从两旁压迫过来的巨石和树木中缓缓行驶,慢慢看到了山顶平原,希望就在眼前。刚刚爬到顶,阿里就叫司机停在一棵比车都要大的树下,我和布蓝争先恐后跳下车:这就是龙血树本尊吗?
  
  阿里多次坐在树荫中等着慢吞吞的我们,而那个工作人员为了显示自己不偷懒,从不坐下等,甚至都不怎么往树荫里站。我们在后面被如此数量众多的龙血树亮瞎了眼,已经没办法用正常的速度行走了。
  
  以下多图狂刷索岛最帅的树和最萌的树共生场景。
  
  一条清澈的小溪自始至终在路线左侧伴随着我们,其实我们所走的这条路也是河床,现在是干涸期,要到十月开始才会渐渐雨水充盈灌满整个河道。
  
  “历经艰险”终于走出了保护区,走到车前站定,感觉脑袋一阵阵发晕,似乎被晒得脱了水,不一会晕乎乎的感觉又变成了凌厉的头痛,司机想要发动车子被我叫了暂停——一会原路下山那么颠簸我一定会吐给你们看的,阿里皱着眉头问,头痛?我坐在后面脸色青白地点点头,布蓝和我的所有药物都塞在箱子里,而箱子又被塞在后备箱,拿起来很麻烦。谁知阿里变出一盒包装先进(相对于索岛的落后条件)的阿司匹林泡腾片,他拿出一颗泡在水里让我喝下去,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我一饮而尽,五分钟后满血复活。
  Arher夜惊魂

  从Homhil下到海边平整的公路上走了没多远,就看到一座白色的“城池”高高耸立在路的一侧,那巍峨的气势让我想起了《指环王》中的某些国度。
  
  整个Arher的元素是这样的:画面最左边的大口山、两个奶子状的纯白大沙丘、以及两丘中间绿地流出的清澈小溪。十几个也门亚丁来的年轻人在这里高兴地玩耍、野炊,看到我们两个后又冲过来求合影,在我的建议下,我们一群人照着德田有希的星星手势摆动作,当然由于人太多,最后星星变成了银河。本以为今晚他们也会在此露营,谁知他们不一会又热热闹闹地开车跑掉了,阿里说他们要回Hadiboh住。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今夜这个沙滩上只有我们四个会喘气的——路过的羊除外,布蓝和我摸黑钻进各自的帐篷将脏衣服换下来,穿上舒适干燥的新衣服走出帐篷一看,四面八方压下来的黑暗已经将这里全部包围,只有靠近海滩那边阿里他们点的灯证明这里还有人的存在。我罩着一件巨大的白袍子加吉普赛人的包头,脑补自己很拉风地飘逸而过,却被软软的沙子绊住险些给迎面走过来的阿里磕个头,他怀里抱着一卷大凉席准备铺在地上让我们坐等司机正在烹饪的美食。狼狈中看不清阿里的脸,只觉得他本来就已经很黑的脸上两个眼睛深陷在眉毛下面,像两个黑洞,黑洞皱着眉毛意外地看着这一身极不东亚的服饰穿在东亚人身上,露出耀眼的白牙说,你这身倒是挺好看的。

  也许是因为黑暗可以遮盖一些尴尬,他从”向导“的身份中脱离出来,用正常人的语气夸我,但自己又觉得不好意思所以夸一半开始往回收敛, 形成的画面就是:一个梗着脖子歪着头的黑瘦青年,紧紧搂着一个等身高的凉席卷,神情十分严肃可笑。

  稳住重心的我终于可以再现飘逸的”仙风道骨“,我淡淡地回答,这算什么我还有更好看的。然后背着手如同菩提祖师一样大步流星奔着司机的灶头走去,留下黑不溜秋的”悟空“原地摸不着头脑。

  大凉席,这张是白天照的,它可以容纳多个人同时横躺,是阿拉伯人居家旅行必备物品。
  
  司机将嫩嫩的土豆细细切成均匀的条,难为他了,在这样简陋的环境下还能把薯条切得如此好,布蓝在一边陶醉地吸着鼻子说炸薯条的香味可真大。司机憨厚地笑笑,举手示意还没弄好,让我们再等一会,全都做好了才会拿到凉席上去吃。

  于是我们回到帐篷附近的凉席上, 阿里准备好热茶,点了个超亮的灯放在那里,吸引了方圆几公里以内的所有飞虫前仆后继地往上撞,飞虫和刺眼的亮度令我俩几乎没法睁眼,只好央求把灯关了,他说关灯就没法好好地倒茶。这时他想到自己没有拿糖,就起身回海滩的车子那里取糖,我们趁机把灯熄灭,并拆了个小零件让它”意外“地坏掉了。阿里捧着糖罐子走到席子跟前,嘴里发出”啧“地一声,蹲下去摆弄起灯来,一边摆弄一边说,怎么今天就坏了?真是不长脸!我和布蓝互相看了一眼忍住笑,装作同样犯愁地说,是啊这么暗,什么都看不清。

  阿里站起来,从席子旁边的岩石上拿起一个新的灯——太可恶了刚才我们光顾弄坏那个灯,完全没注意到旁边还有一个!灯亮起的一刹那,万千飞虫又如世界末日一样扑了过来,他毫不介意地坐在飞虫的包围圈里修理起刚才的灯,而我们不得不崩溃地假装在一旁帮忙。 找了个借口把他支走,将小零件重新装回灯里,他再回来继续修灯时,灯“巧合”地好了,我们做作地鼓掌夸他手艺精湛,他竟顺水推舟得意地自夸起来。
  最后在我们的强烈要求下他把灯关了,我觉得再亮一会眼睛都要瞎了。望着天上云层中闪现的星星喝热茶,布蓝略有些担心地问阿里:今夜能看到银河吗?阿里耸耸肩表示不置可否,但他给了70%的委婉否定。我们逼迫阿里讲故事,他咽下茶,讲了另一个索岛的传说:很久很久以前,索岛由一只大鸟守护,大鸟的翅膀将索岛从东头到西头地笼起来形成一个保护罩,它就这样不知疲倦地俯视着岛上的众生,保护他们免遭一切苦厄(我脑补的画面是“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真是壮观又令人生畏的上古画面)。一条巨龙对富饶的岛产生了兴趣,想要将岛据为己有,大鸟当然不同意,于是一只鸟与一条龙展开了大战,结果巨龙惨败,鲜血淋漓地一个猛子扎进海里再无踪影,不出意外地,它的血落在岛上形成了龙血树。大鸟继续守卫着岛屿,直到人类开始变坏,不再信任彼此并产生了嫉妒之心,大鸟觉得心好累,就离开守护好久的小岛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故事讲完,我又陷入到了神往中——为何索岛的传说多半与龙有关?联想到这里奇特的地质环境,独一无二的生物种群,我开始有点相信这里真的曾经有过龙,或者,是一种与龙很像的神秘生物。身后的树丛发出一阵响动把我从沉思中惊醒,我们三个不约而同地朝后面望去,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阿里愣了一会,轻松地说,一定是羊。

  为了缓解陡然紧张的情绪,阿里又讲了个真实的故事:几十年前一个能干的索岛年轻人,与邻居家的少女相互爱慕,他上门求亲却被少女的父母拒之门外,原因就是门不当户不对。得不到父母的认可,他们就如很多故事中的恋人一样私奔了,逃到山里过起穴居夫妻的生活,不久少女的父兄寻上门将她强行拖回家关起来不准见人,年轻人每日匍匐门外哭求妻子回归却得不到任何回音。过了几年他才得知,妻子已经被嫁给了另一个人,而且生了孩子,听说过得很好。他又去妻子的新家,试图见到真人当面确认是否变心,这回他真正地被冷漠的妻子拒之门外,当年的情谊早已付诸流水。他失魂落魄地回到洞穴里,每日对着石壁喃喃自语,就这样他在洞中生活了几十年,若有人拜访他,他一定会神神叨叨地问:你的妻子还在你身边吗?不管来人是谁,不管什么时候,他只重复着这句话。故事的结尾,阿里并没说出主人公是否还在世,算来他已经七十古来稀,这一生究竟是错付了。

  虽然缓解了刚才的紧张,可大家又因为故事的悲剧而陷入沉默,我只好试探地问,要玩真心话大冒险吗?作为一个只有二十四岁的年轻人,阿里立刻两眼放光,听完游戏介绍更是跃跃欲试,他斜躺在我左侧,布蓝坐在我右侧,中间一个大茶壶,我们以手心手背定胜负,可阿里一上来就输了两次,做完几十个俯卧撑的他依旧觉得自己可以翻盘,结果还是输,这次我们叫他去把司机的裙子偷过来,他开始耍赖,死活不肯去,于是我们叫他去亲一下司机,他继续打滚耍赖不肯去,借口就是:男人之间怎可做这种事?并对我的提议表示:生平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司机在远处呼唤阿里过去帮忙,似乎烹饪接近了尾声——阿拉伯人民做饭总是慢慢悠悠不着急,并且只有他一个人勤勤恳恳地劳动,效率更低。阿里离开之前还用手点着我说:这事可不算完哦!

  我和布蓝并肩坐在凉席上,聊着我们的荤段子,时不时抬头看看云散去没有,布蓝的右侧五六米外就是我的帐篷,再往后一米就是她的帐篷,我双手抱膝正打算扭头跟布蓝说一个新想到的段子,突然觉得余光里什么东西亮了起来,起先我以为是萤火虫,可这附近是没有萤火虫的。我正式地将脑袋整个转向右侧,看到布蓝的帐篷里,似乎有人在玩手电筒,开了关,关了开,帐篷就那样一下一下地亮着,我很清楚自己没有在做梦,黑暗中那个亮度如此清晰显眼,绝非任何生物可以达到。

  那一刻我还没有汗毛直竖,我拍拍布蓝叫她也往右边看,在我们两人的同时注目下,她的帐篷依旧发出有规律的黄绿色光芒。布蓝头朝着右边,声音有些发颤地说,那是什么?我强装淡定:是你的手电吧,可能接触不良。布蓝掏兜,摸出她的小手电给我看,这下我真有点懵逼了——帐篷里面的究竟是什么鬼!

  我们大气都不敢出,僵硬地坐在那里,帐篷最后一次发出亮光后便全面陷入昏暗中。虽然我们都想像恐怖片主人公那样过去一探究竟,却还是止步不前——刚才我说了,偌大的沙滩上只有我们四个喘气的,远处能听到阿里和司机在说话,所以也不可能是他们恶作剧。
  这时阿里端着一些盘子走过来,我们如蒙大赦地争先恐后向他描述刚才的事情,就连不怎么说英语的布蓝也突然语句通顺了起来。他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看我们,朝着帐篷走过去,我在后面特别傻缺地捏了把汗:万一他被什么怪物吃了,那我们可怎么办好啊!阿里拉开布蓝的帐篷,整个人探进去四处摸索,除了脏衣服和洗漱用品什么都没有,他又绕到帐篷后面,只看到一些羊蹄子印,但羊肯定不会发光。

  最后阿里的结论是:你们眼花了。司机正好端着锅走过来,他把刚才发生的事给司机描述了一番,胖胖的司机一屁股坐在凉席上,一边掀锅盖一边狐疑地看着帐篷那边,因为他体积庞大为人又和善,他来了以后我们安心很多。阿里一边讲一边露出“你们好胆小”的表情,司机则用半通不通的英语笑着安慰我们没事,还做出一个“有鬼我来打”的动作。

  我们围坐在席子上,再次点亮的灯光已经不会打扰到眼睛,因为心思全都跑到帐篷上去了。司机做了非常美味的肉酱意面炸薯条,尤其薯条炸得恰到好处,可我俩都食欲不振,勉强吃完阿里强行盛的一盘面条,便放下盘子忧心忡忡地望着帐篷。司机很善解人意地表示,他可以睡在帐篷外帮我们彻夜看护,可我们根本连帐篷都不敢进了。犹豫再三,我们决定留在席子上和衣而睡。

  这不是我第一次睡在海滩的沙子上了,上一次是零八年的阿曼,我和几个阿曼当地的小伙伴一起躺在略硬的沙地上枕着海浪沉沉睡去。想不到现在又要睡沙滩,还得枕着海浪,然后不远处是“闹鬼”的帐篷。我看了看本来就很紧张的布蓝,决定丢掉心里的犹豫,抱着毯子躺在凉席一侧,布蓝睡在另一侧,司机一个人占据了很大的部分迅猛进入梦乡打起呼噜——说好的守护我们呢?阿里整个人横躺在我头顶,半支着上身跟我唠嗑,偶尔有吐沫星子崩到我脸上,就当辟邪了。

  怕蚊子叮眼皮,我用头巾将整个脑袋加脖子都蒙起来,仰面看着模糊的天,似远似近的星星在浪潮声和呼噜声中将人的精神拽进了另一个时空,寂静神秘的Arher留下一个难解之谜,我絮絮叨叨地跟阿里描述细节,他在我头顶难得和蔼地应承着,但可以感觉到他完全不相信。过一会我就忘记了奇异的发光事件,跟着阿里的声音去了马来西亚——他曾经留学的地方,那里占人口三分之一的华裔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绘声绘色地学着马来式chinglish,每句话的结尾都要夸张地加一个”啦“。他说中餐不好吃,米饭黏黏的,炒菜也怪怪的,我闭着眼解释马来的一些菜式融合了东南亚风格,并不能一概而论地代表真正的中餐口味。不一会他的声音渐渐离我远去,眼前的星空飞速地压下来,我消失在了梦的彼岸,梦中似乎有一只温暖的手掌缓缓地摸着我的脑门往后捋,好像小时候受惊吓后妈妈会做的事一样,那感觉无比真实,难道是帐篷中发光物的主人在安慰我?
  关于Arher(就是两个大沙丘夹着一条小溪楼主遇到发光事件那里),还有一些后记补上,别人的文章都叫编者按,这里就叫做“楼主按”吧。

  友情提醒,怕鬼的孩子不要看。

  从索岛“逃”回来后,楼主在Instagram上发布了一些索岛的照片寄托思念并tag了socotra的标签,由于ig上索岛的图不多,只要随便搜搜标签再看看发布时间就能看出来是不是认识的人,于是一个同为向导的当地人Thani加了楼主好友,我们没事就互相通一下信息(阿里的破手机什么APP都装不了),他与阿里关系很好,其实整个索岛的向导们都互为不错的朋友。Thani有时候会发一些索岛当日的照片报告一下“大家全部很好”让楼主安心。

  作为向导,Thani想采访一下楼主对岛上哪些景点最感兴趣,楼主毫不犹豫地说“Arher!" 然后把晚上遇到的发光事件讲给了Thani,并再三澄清自己当时没有神志不清。Thani迅猛地回答:我相信Arher是有一些东西在的,因为很多人都在这里遇见了不太好解释的事情。

  相对于阿里和Ahmed持续地笑我们胆小,Thani的态度令楼主遇到知音一般高兴,于是楼主缠着他讲一讲,他讲了两个曾经发生过的故事。

  故事一:这段故事是Thani亲身遇到所以印象非常深刻,某次他与他的好友在Arher露营,两个人并排躺在沙滩上睡觉,半夜朋友突然鬼压床一样大喊大叫却动不了身体也清醒不过来,Thani吓了一跳,费了好大力气才把朋友弄醒,朋友惊魂未定地跟他描述:刚才做梦,梦到周围熊熊火焰燃烧,他倒在一个蒙面女人的怀里惊恐地看着大火烧过来,他想跑,可那个女人手劲很大,胳膊像铁链一样牢牢地将他捆在地上无法挣脱。就在他觉得自己要被火烧死的时候,Thani把他弄醒了。

  故事二:季风时节的索岛总是阴雨不断,一天晚上几个当地人在Arher躲雨,雨过天晴大家坐在沙滩上聊天,突然发现身后接近白色大沙丘的树丛冒出阵阵浓烟,一团大火燃烧起来,众人慌忙跑过去查看并打算灭火,跑到跟前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半夜三更听到这种故事真是让人直冒冷汗啊,尤其第二个故事,听起来非常有《酉阳杂俎》古朴志怪感——戛然而止的恐怖最吓人了。Thani总结:Arher肯定是有什么东西在的,但它们顶多是吓吓人,从来没有害过人,不要害怕。

  从Thani讲的两个故事总结来看,Arher一带”开玩笑“的东西大概走火系魔法风格,每次闹事都要来点发光发热的特技,回想起楼主自己看见的帐篷有规律发出黄光,以及此处似乎被龙喷过火焰的地表特征……下次再来玩要随身佩戴我国水神共工的图腾才能压得住吧?或者火神祝融以毒攻毒?(脑洞再次控制不住)
  Day3 Arher——Haiyf Sand Dunes——Digub Cave——Haiyf Sand Dunes campsite
  
  跳上车子一路向西开,今晚将会露营Haiyf Sand Dunes campsite,路边的海岸线正式由阿拉伯海变成印度洋,沙滩超级白,晒得人根本睁不开眼。阿里懒洋洋地在副驾驶问,有人想去印度洋里游泳吗?不去我们可就走啦!是的,他自从昨晚讲了自己曾在马来西亚留学后,就完全停不下来地在每个句子后面都加上“啦”,什么“OK啦”,“NO啦”,“go go go啦”,一直持续到最后一天我们撤离。布蓝第一次见到印度洋,跃跃欲试地跳下车子一个人朝着海边走去打算开开眼,我在车里尚且觉得非常晒,她这样从车子到海边走个来回也是爽翻了。要问为什么我们不把车子直接停在海边?因为沙子太柔软,我们一定会陷下去,这都是因为司机Ahmed太重了(将责任推干净的我)!15分钟后被太阳搞得晕乎乎的布蓝回到了车上,我们继续向西走,不一会,路两侧就由浅色的沙土变为深色的山体。
  


  布蓝昨晚念叨还想吃番石榴,阿里便告诉她得找机会遇到卖水果的才能买。于是以为阿里只是说说而已,谁知他们把车子开进了一个小村子,大概三五户人家状,一些小学生正走在放学路上,看到我们就好奇地围观起来。阿里朝村子里面喊话,走出几个男人,他们互相行礼后拿出来一些黄色绿色的番石榴和其他水果,我见阿里又在掏钱,连忙从自己兜里找出刚换好的钱递到前面,被阿里一巴掌拍回去“NO啦!”

  小学生们背着书包穿着校服,直愣愣地盯着人看,如果对视上,立刻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然后继续直愣愣地盯着看。我掏出相机想给小孩们拍照,他们立刻四散逃开仿佛相机会收了谁的魂魄去。

  来不及逃的孩子就用课本挡住脸,后面那个孩子彻底逃不开就露出了认命的尴尬笑脸。
  
  今天的露营地,我们将睡在这个四面透风的贝都因人小窝棚里。
  
  打过电话的Ahmed如同嚼过khat一样,高兴地准备午餐,今天中午我们要吃大饼夹金枪鱼洋葱豌豆西红柿沙拉。再次膜拜Ahmed可爱的身材。
  
  吃饱喝足,我们几个人全都打起了哈欠,于是趁着风吹得正爽,分别躺在软沙发的各个角落睡起了午觉,别提多惬意了。
  下午阿里又来催我们起床出去转,昏昏沉沉的我们挣扎着起床上车,跟着他俩去看这附近的一个溶洞,名叫Digub,从露营点开车过去大概需要半小时左右。

  一些孩子见到有越野车开过来,老远就开始狂奔,跟着车的方向一起跑,一边跑一边举起一只手掌冲着你,另一只手攒成“敲门”的样子连续扣向展开的手掌并大声喊叫,看见好几次后布蓝好奇地问阿里,那个手势是什么意思。阿里说,那是孩子们自己发明的“你好”手势,但大人是不用的,明白啦?

  看见这个像伏地魔咧着大嘴哈哈笑的洞口,我忍不住跟布蓝吐槽起来:咧嘴就咧嘴吧,你看那嘴里拉丝儿的口水啊,邪恶到家了!索岛的很多山上都可以看见这种咧着嘴笑的洞穴,看起来很傻的同时也略觉得吓人。
  
  走出洞穴的时候阿里问我,布蓝去哪里啦?我四下看看喊了几声她的名字,远远地听到在山洞外右侧高处有人在回应我,小跑几步爬上去,见布蓝正对着一棵直挺挺的黄瓜树拍照,拉上布蓝回到车里,大家又在尘土飞扬中下了山,一路开回到露营地。
  晚饭开始前,阿里打算拉着我们到露营地不远处的沙丘转转,这处沙丘在地平线的一侧气势磅礴地横卧着,到了跟前发现蛮有大漠风情的感觉。此时正值太阳快落山,景色不错,沙子的细腻程度可以用来洗碗洗盘子。
  
  布蓝在沙丘上写下“我还要再来索岛”后依依不舍地回到车里,这一次我们就彻底开回营地准备吃晚饭。
  Ahmed与阿里去做饭,布蓝跟我冲过冷水澡后拿着晾衣绳四处找地方悬挂,最后只好勉强搭在棚子的一侧,然后我们开始了惨无人道的洗衣过程,这几天积攒的衣服比较多,一趟趟轮流拿着衣服去孤独的小洗手池那里洗,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洗得不亦乐乎手指发麻。拧干最后一件衣服我们松了口气,看看已经被摆满的晾衣绳,只有一侧才会被风吹到,另一侧贴着棕榈叶的墙,似乎需要很久才会干,并且老伯跑来用肢体语言告诉我们:墙上本来就有一根晾衣绳……

  天色迅猛地暗下来,一轮昏黄的月亮带着彩色月晕留在天上,四下望去又是黑黑的一片,大漠的风悄无声息地停了下来,所以那些云气只是缓缓流动,布蓝忧伤地望着天空说:今晚又看不到银河了吧?阿里适时地跳出来:我觉得很有可能看不到啦!

  其实不光是没什么星星,风一旦停下来,意味着棚子里没有流动的空气,一种微弱的闷热悄悄爬进了棚子里,我们晾在外面的衣服也更加难干了。

  吃过晚饭,我们几个人坐在沙发上歇着,顶棚一盏惨白的太阳能灯吸引着沙漠中的各种飞虫,一只蝙蝠还扑进来打了个酱油,阿里拍拍手兴奋地说,咱们接着玩真心话大冒险好不好啦?这次带上Ahmed啦!
  此时Ahmed正在专注地玩着自己的手机,他找出一个弹钢琴的APP聚精会神地用粗手指弹钢琴,被阿里打断后很是忧郁。阿里拉着他是想为自己翻盘好顺利报复我们,谁知Ahmed有beginner luck,上来就连输好几次,第一次他勉强做了二十个俯卧撑后喘着大气滚到一边说,不行了不行了这个游戏太让人害怕了。接下来几次不是他输就是阿里输,每次他输就一言不发坐到一边,拿出手机严肃认真地开始弹钢琴,我们都被镇住了,阿里听完他的解释后跟我们说,Ahmed觉得心理压力太大,要弹钢琴来缓解一下。

  Ahmed就在我们的爆笑声中顽强地保持严肃脸弹钢琴,输一次弹一次。终于轮到我输了,阿里高兴得上蹿下跳然后命令我做五十个俯卧撑,,Ahmed冲他摆摆手,温和如他觉得罚女生这么多俯卧撑很不人道。我抱着膀子一副打死也不做的赖皮样用下巴看着阿里,他闹一会就萎靡了,陷入了熊孩子想闯祸而被大人制止的赌气心态中,他把气撒在毯子上,扯来扯去“呼”地一声将整个人蒙起来躺在沙发最角落的地方装睡觉了,求阿里的心理阴影面积。

  Ahmed跟我俩大眼瞪小眼,他做了一个安慰性的撇嘴动作,然后示意大家都早点睡明天还得很早起来。想想也是,没有WIFI会死星人的我在没有WIFI的沙漠里又不能真的死,只好睡觉;而布蓝早就困得哈欠连天了——自从到了索岛,她的睡眠质量就非常高。

  还是怕有蚊子来叮眼皮,我又用头巾蒙住整个脑袋躺平在沙发上,只消半晌,便听到布蓝小声的正常版呼噜和Ahmed拐着弯的阿拉伯呼噜,俩人有节奏地一高一低起承转合,伴着偶尔两声虫鸣掠过棕榈叶缝隙,再度带我进入梦中的时光隧道。
  时差真是个好东西,它让我们两个在国内睡懒觉的人变成了勤劳早起的小蜜蜂,我们悄没声息地起床出去洗漱、涂防晒,甚至还有空闲描眉画眼。布蓝比我起得更早一些,她去墙上摸了摸我们的衣服,发现全都半湿着,于是她将晾衣绳一段系在墙上,另一端挂在了车上,重新将衣服铺展晾开,要知道那可是我们两个几天来积攒的脏衣服,量大得很,真不愧是贴心の温柔发小。

  晾衣方式如图。
  
  远处是露营点的”厨房重地“,带着起床气和昨晚的赌气双重重压的阿里跟随Ahmed去做早饭,路过车子旁边正好遇到我,我做好被他白眼的准备,谁知他轻描淡写地冲我乐了一下:早上好啊昨晚睡得好吗?好一记”向导专业问好拳“,完全不夹带私货,甚至连“啦”都没有。也好,兵来将挡的我挤出专业游客笑脸回答:很好谢谢你呢?呵呵吃我一招应付之情溢于言表的”游客标准回魂掌“,连标点符号都省了。阿里不打算继续接招,使出凌波微步轻盈地跟着Ahmed朝厨房走去。布蓝想起还有个番石榴没吃,急急地拿着果子跑去厨房打算切开大家一起分享。

  布蓝切开的新鲜番石榴给我吃,后来每当我们因为琐事产生小矛盾、或者由于等待撤侨无事可做心理焦虑而对彼此出言不逊的时候,我总会想起这个清凉的早晨,她是如何不吵醒我早早起床去替我晾衣服,又是如何努力细细地将水果切好端到我面前,虽然每次都想到这样近期发生的小事,却并不意味着以往的美好就可以被忽略,人都会随着年龄阅历的变化而为自己穿上沉重的盔甲举着伤人的矛,可布蓝在我的生命里,自始至终都是这样宽容又温和的一个单纯生命体,当你靠近她,就会觉得安心,就会觉得轻松。
  Day4 Dixam Plateau——Shebahon Viewpoint——Dirhur canyon——Wadi Dirhur
  
  伴着小羊时有时无的悲鸣,我们惴惴地坐在车上各自思考着,完全忘记Ahmed又开始了山路驾驶,这次的路比之Homhil更加艰险,好几次晃得差点从车窗甩出去。车到山顶,有块石碑写着这个地方的名字,一圈低矮的院墙围着一棵不同寻常的巨大龙血树,旁边有几座小房子,看这气场,一定是此处保护区的办公室吧。

  几个当地汉子风姿绰约…啊不,裙摆飘飘地走过来迎接我们,为首一个大约40多岁的蜀黍,一来就露出宽厚的笑容嘘寒问暖(是的有点像领导),我们被他引着进了院子,那棵品相完好伞盖浑圆的龙血树就立在院子当中,下面铺着席子。
  
  恭敬不如从命,虽然面前坐着的大多不认识,但大家都很期待地希望我们吃点喝点,于是我们端起茶杯开喝,布蓝更撕了块煎饼吃。他们见我们并不拘谨后才互相放松地聊起天来。
  我注意到院子的一角有几个不太平常的帐篷呈圆锥形挺立,更有一个在西亚大陆沙漠才会有的条纹状方形长帐篷,好奇地问蜀黍,他微笑着说,那可不是一般人,那里面是阿布扎比的王子殿下,最近在岛上游玩,这几天在我这里露营。布蓝和我张大口——王子的帐篷,就在离我们十米远的地方,真心接地气啊!

  这时一个穿着运动裤的印度人走过来加入凉席聚会,一边毫不客气地抢了奶茶壶一边用很客套的英文跟我们打招呼,蜀黍又指着印度人说,他是王子带来的厨子。

  厨子倒没有脑袋大脖子粗,只是正常中年人体型,运动裤上有几处油溅的污渍,由于跟着王室干,气场也完全不是普通的印度人,他喝茶后跟我们一一握手并很有礼貌地说欢迎你们有空来阿布扎比玩。

  花蝴蝶阿里终于从房子里走出来,我猜他跟众人打过招呼后去做礼拜了, 因为做完礼拜的阿拉伯人通常都心情很好,他现在又除去了向导面具笑呵呵地叫我们出发去看大峡谷,蜀黍一路把我们送到大门口,我们略有点不舍地跟他握手道别——他就像冬天里一个充满电的暖宝宝,虽然接触时间很短,却有小时候回到姥姥家受宠的感觉。
  峡谷其实没有阿里说的那么大,你想啊700米高的山能有夺大峡谷?不过这里是索岛,峡谷的意义并不在size(请勿邪恶),我们站在风势强劲的viewpoint眯着眼看了一会摆出几个”到此一游“的动作就嚷嚷着要去看龙血树。

  如图所示,求阿里的臂展是自己身高的几倍?
  
  这帮孩子的”热情“将我瞬间拉回到埃及,此时此刻我的心情和在金字塔下尼罗河畔一样崩溃,孩子们自带埃及小贩的战斗力差点把我们给秒杀,然而一片混乱中余光扫到身处漩涡外的阿里,背着手呲着龅牙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真是气不打一处来,眼下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想要突围只能求助了,我身上挂着十个孩子强撑着对阿里喊道:拜托你,快帮我们把小孩neng走吧!

  如果当时有慢动作形容阿里的内心戏,那一定是这样的:终于有求于我了?终于屈服了?昨晚不肯做俯卧撑现在后悔了吧?劳资要好好展现一下本地人治理熊孩子的能力,给劳资磕头吧跪舔吧!此处应加上狂笑1000次。

  以上为我瞬间从他得意的眼神中得到的全部信息,求我的心理阴影面积。
  阿里还是背着手走到孩子群中,中气十足地叫他们不要闹,想挣钱就要听他的。这帮小魔王还真停下来了,然后阿里说了一下他们的报价问我们要不要买, 龙血树粉500里亚尔一袋,比老婆婆卖得贵了一点,可想想也没多少钱,跟小孩子怎么讨价还价,于是一人要了一包龙血树粉加一包散装乳香。我们钻进车里掏出钱递给阿里后就再也没敢下车,阿里拿着钱被孩子们围在中间各种推挤争抢,瘦猴般的身体几乎要倒在地上。由于实在分不清是哪个孩子给了我们龙血树粉和乳香,最后阿里狼狈地把钱随便递给一个孩子就冲上副驾驶,Ahmed脚下的油门早已饥渴难耐,wu一声就跑了,尘土中孩子们为了分钱而吵起架来。

  坐在车上的阿里疲惫地回头说,别处的孩子不这样,景点这里是有点惯坏了……

  车子从悬崖边离开不到十五分钟,便出现了大量的龙血树种群聚集地,在这里处处都是有着美丽伞盖的高大树木,树下全是坚硬锋利的石块,龙血树喜爱温暖,喜欢被阳光呵护,但是太强烈的阳光也会引起树的不适,所以树干树根全靠长成伞状的树枝形成阴凉来庇护。
  
  一位英俊的男性出现在树下,好像在思考什么。
  
  欣赏完大量的龙血树,车子就要一路下到峡谷中的Wadi Dirhur,这里的路况更加恐怖,感觉车身好几次都歪斜到要翻过去的程度,Ahmed一边唠嗑一边就这样开过去了。
  
  终于抵达谷底,我们找了个阴凉地铺席子准备做饭,Wadi Dirhur中多见圆圆的各色卵石,很难找到平整的地方,即使铺上席子也依旧是个考验,我们坐下又嗷一声站起来——实在是太硌屁股了!
  
  布蓝在树荫下铺好的席子上躺了下来,身体被底下的石头硌得如同做瑜伽,即便如此她还是小憩了一会。我在旁边溜溜达达拍照,突然想起小羊——虽然它很可怜,可是看到龙血树那么美丽又频临灭绝,不由得坚定了吃掉它的信心,可是这会它在哪呢?
  Ahmed从树后走出来,一只手拿着刀,另一只手拎着已经杀好的小羊诧异地看着我,我见小羊已死,那点恻隐之心也早跑没了,举起相机给Ahmed拍照,他为了给我当模特突兀做作地大笑起来,一看就是假的。
  
  来两张憔悴的近照,丑不丑?每次看到它们的脸都特别不忍心多看第二眼。
  
  正在我乱拍秃鹰的时候,Ahmed已经把羊肉涂好调料包进锡纸装入锅里了,另一锅满满的汤是为煮米饭准备的——是的阿拉伯人做米饭就像做肉一样,会放很多调料进去,如果不放调料说明饭是直接用肉汤煮的。
  
  一个干巴瘦的老大爷加入了我们,非常没有眼色地斜靠在布蓝睡觉的那一侧,搞得布蓝也不好意思睡觉,起来跑到我旁边坐着,老大爷衣着脏乱破旧,带着个小布包,想卖点装备给我们,可是我们已经在山上买过了就告诉阿里婉拒了他。可是他也没有走的意思,反而呆在这里跟阿里他们聊起了天儿,眼看着饭就要做好,深深地觉得也许有人要来抢我们的羊肉了。布蓝和我低声地用中文腹诽着,这几天相处已经跟阿里和Ahmed很熟了,所以我们经常四仰八叉地各种秀下限,现在多了一个陌生人,心理上觉得没办法那样婶儿地放松,很不高兴。阿里见我们苦着脸也没说什么,不一会饭好了,他招呼我们围过去吃饭。
  
  最后布蓝果然没有吃完她的羊肉,只好讪讪地道着歉把没有被自己染指的几块肉递给Ahmed,他高兴地接过去很快就吃光了。结束战斗我们坐在地上捧着肚子发呆,老大爷站起身来向他们道谢,背上包不一会就消失在远方。阿里见他走了这才跟我说,岛上到了饭点如果大家碰巧遇见了就会互相邀请吃饭,其实他们也不认识刚才那个老大爷,只是好客永远排在索岛民俗第一位。布蓝和我都为刚才的小人之心羞愧地低下了头——即使老大爷加入午饭,羊肉也绰绰有余,我们不该那么护食。虽然老大爷一点英语也不懂,阿里还是选择在他走了以后才跟我解释,礼数非常周全。
  刚吃饱,抬头一看,一群秃鹰非常识相地围成圈等我们把空盘子空锅让出来。
  
  等阿里洗完所有的锅碗已经是下午两点左右了,我歪坐在那发呆地看着羊和鹰打架,布蓝躺在我旁边发呆地看着天,一种吃饱后的困意慢慢袭上双眼,就在眼皮打架的时候阿里来了一句,要不要去天然泳池游泳啦?

  本想在席子上再赖皮一会,可阿里在一边催催催地叫我们快走,说过会天黑就看不清路也看不到池子了,我们懒懒地起身,慢腾腾地装好泳衣,一步一挪地跟在他后面朝着峡谷深处进发,Ahmed留在原地看场子。

  沿途若流觞曲水,大大小小的水洼里盛着清可见底的碧绿,谷底时不时吹过一阵清凉的风,吹皱了平静的水面却抚平了我们心头的燥热。
  
  行不多时便来到一处大块岩石铺就的“路”,抬眼望去,那水色令人终生难忘。
  
  阿里作为男性换衣服很方便,事实上他只是自由自在地脱去外衣留个裤衩而已,强烈怀疑要是我们都不在他很可能就裸泳了。布蓝和我找了半天也没看见能藏身的合适位置,只好叫阿里背着我们躺在地上并让他再三发誓不可回头——以阿里的人格来讲他肯定不会回头只是当时我们还有老妇女的娇羞。我们用堪比天马流星拳的速度迅猛换上了泳衣,阿里听到后懒懒地坐起身,以极慢的姿态回过头来——表示他对我们的不屑,双眼迷茫地问,你们终于好啦?

  我们高高兴兴地跳跃着朝水边跑去,岩石由于吸收了中午的阳光触感很温热,要是在岩石上趴一会应该对各种酸痛都很有好处,只是水太吸引人,很快我们就沿着缓坡沉浸在清凉的水中。

  一个不会游泳的我坐在大约不到一米深的水里欣赏略懂游泳的布蓝在一米五深的地方练习游泳,远处是精通游泳的阿里在水深四五米的地方嘲笑地看着我们。

  他见我不会游泳,一种阴暗的满足感浮上黑脸,龅牙也完全遮不住地露出来,他游到布蓝身边打算拉同盟:咱们把她拽到这边吧,不会游泳才要学啊!

  呵呵他也不看看对象是谁,布蓝可是我二十年的发小怎么会因为你这有龅牙的颜值就叛变呢?布蓝装出一副英语磕磕巴巴又拒人千里外的客气微笑说,我自己也不太会游。

  阿里只好自己往我这边游,我慌慌张张地朝最浅的地方挪去,池子底下有点滑,脚乱蹬的时候也不知道戳了哪里似乎硌得有点痛,并且还有猩红色的索岛小螃蟹一会爬到腿上一会爬到肚子上,我坐在只有一尺深的地方朝阿里过来的方向没命地泼水——其实不泼他也过不来,他会搁浅的。

  阿里在水中待了一会突然说自己好冷,就忙不迭地爬到温暖的岩石上用“牙齿叼裙子”大法迅猛换上了干燥的衣服,抱着脑袋躺在岸边,嚷嚷着要玩真心话大冒险,我和布蓝对视一下觉得他太有瘾了,于是这次我们打算作弊,每次出手前说一个暗号保证我俩出的是一样的手势。

  于是阿里就无穷无尽地输,而且输了这么多次居然没看出来我们俩在作弊,还要求加量。他不选大冒险,输了就要讲真心话,可是我们已经没啥想问的了,最后连“你家几头羊”这种问题都无奈地问出来。我目光呆滞地从水中仰视阿里,疲惫地建议他还是不要玩了,他又开始莫名其妙地赌气,坐直身子说天色已晚咱们回去吧不玩了。四下明明还很亮堂,我们都不想走,他坐得离我很近就伸手抓住我的胳膊往上一拖,想不到劲儿还挺大,我竟半个身子都被拽了出来,肚皮贴在石头上这么一蹭还蹭出两道生疼的红印。我立刻凶恶地冲他呲牙咧嘴,这下阿里也不好意思赌气了,声音低几度地问有没有事。

  我看也没蹭破就不追究他责任了,沉重地从水中爬出来,扶着热乎乎的石头跟布蓝回到老地方换衣服,阿里还是老样子在前面躺下用衣服蒙住头。
  
  就像小孩子一样,回去的路上我们几个又恢复了你一句我一句的玩笑,阿里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关切地问问:怎么样还走得动吧?回想起第一天Ayahft徒步和第二天Homhil徒步他每次回头时那个不耐烦又要装客套的表情,还是现在这样更自然些。

  他倒也不是全因赌气才说天要黑的,这走几步一转眼确实就黑下来了。
  
  回到营地,Ahmed一个人悠闲地躺在席子上玩手机,他已经玩腻了弹钢琴,现在换了别的游戏。我们几个也没什么事儿干,一起或躺或卧在席子上各自启动了神聊模式。天已经完全黑下来,阿里又拿出那盏瞎眼的露营灯,我只好挪到他身后躺下用他的背影遮挡光亮,布蓝躺在我对面,我觉得右脚脚心有点刺痛,用手电照了照发现里面有根很小很小的刺——应该是阿里游过来威胁拽我进深水区时候脚乱蹬扎的,想想也没带针,就让它呆在里面吧,回到Hadiboh再说,结果这根刺跟着我回了北京,也许索岛太想给我留下点回忆,既然留不住我就钉一根刺做纪念。

  布蓝和我决定玩故事接龙,一人讲一段,我们编织出一个极其荒唐猥琐的故事,由于实在有损淑女形象,我这样一个高尚的人已经忘记了故事的内容,可能猥琐布蓝还记得吧嚯嚯嚯,这些天周围没人懂中文导致我们无节制嘴炮根本刹不住闸。

  阿里与Ahmed聊到开心处,笑得完全不能自已,我们好奇地停下中文话题询问他们笑什么,结果得到一个笑点非常不明显的故事,他们却为此笑得几乎断了气,这儿的人笑点太低了。
  阿里回身拍拍我的头顶说,我决定给你取个索岛名字,就叫Sa'adia吧。Ahmed伸出大拇指,好像很认可这个名字,我抬手像赶飞虫一样把他的黑手拨拉开十分怀疑地问:这名字里没下套吧?阿里马上拍胸脯说绝对没有,该名字意味欢乐祥和,具有很好的寓意和祝福。我又看了看Ahmed,只见他赞许地点点头——忠厚老实如他都认为可以,那名字一定没问题了。

  我说Sa'adia,你见过中阿混血的小孩吗?阿里问。我说见过啊。阿里给Ahmed描述后眉飞色舞地用英语讲:中阿混血的小孩真是太好看了,我在马来西亚上学的时候看到过好多,哎呀那长相真是综合了两个人种的优势啊。喜欢抬杠的我眼皮都不抬地泼了他一头冷水说,混不好的也多了,万一有些孩子继承了中方小眼睛的同时也得到了阿方的超长睫毛,眼白都看不见,多奇怪。阿里见我不支持他的论点就追着问布蓝,布蓝一边神助攻地呵呵呵一边表示自己没见过中阿混血小孩,于是他只好求助Ahmed,得到了Ahmed一大串经典假笑。

  下一个话题是两位索岛土著采访我们”大城市居民”关于民生方面的一些问题,例如如何在钢铁森林吃住行,如何抵抗工作压力,如何为自己减压。聊着聊着我算听出来了,这俩人是在拐弯炫耀自己生活得很美好很幸湖同时对我们表示怜悯。阿里后来不加掩饰地得意说,我就觉得我在大城市里呆不住,这儿多好啊,又轻松又自在,有很多很多时间可以跟家人相处,亲戚邻居随时都可以一起聊天玩耍,你们在大城市有时候连住一个楼的互相都不认识。

  我这人是禁不住别人撩拨的,而且阿里的语气听着特欠揍,本想接着话茬抬杠顶回去,突然意识到在他们眼里可能我们真的是比较可怜的一方,虽然他们赚得不多,吃穿也都很简单,但从他们那样低的笑点可以看出,索岛人很容易满足,乐于享受更多与家人相处的时间,而我们呢?很少开怀大笑,几个月甚至半年见一次父母,很久才回一次家。
  借着灯光Ahmed开始做晚饭,阿里问,你们今晚还要睡在席子上吗?我俩琢磨一下觉得睡在外面也挺好的,大家还可以接着唠嗑,他点点头转身去帮Ahmed做饭去。

  谁知吃过饭他又变卦,非要搭帐篷,理由是晚上峡谷里可能有大黑蝎子出没,万一被蜇到就麻烦了,我狐疑地看着一会一个主意的阿里,虽然很想睡在凉快的外面但大黑蝎子还是起到了正面作用,于是我跟布蓝钻进同一个帐篷躺下,帐篷前后通风我却依旧热出一身汗,只好出去凉快一下再睡。

  后来听Thani说,蝎子确实是有的,而且蝎子也是他这个资深导游最痛恨的东西之一,原因就是他小时候不小心被蝎子蛰了手指,那种剧痛瞬间从手指传到胳膊,他妈妈把他的手肘紧紧绑住不让毒液扩散,然后用针将毒液引出来,即便如此他还是疼了整整三天。但每个人的反应都不一样,他的哥哥多次被蜇却从来没有感觉。黑蝎子非常少见,常见的还是如图(by Thani)这种黄色蝎子,以前有很多,现在已经慢慢变得越来越少了,我猜测可能是因为山羊到处吃威胁到了蝎子的食物链。
  
  整个山谷陷入一片黑暗,惨白的露营灯在对面山体上制造出一个天然光幕,无论做什么动作都可以在山壁上看到巨大的人影晃动,加上婆娑的树影、不知名的鸟叫,以及身边阿里不合时宜的鬼故事,突然觉得在帐篷里睡觉很正确。阿里见我好像有点害怕,得意之情溢于言表,他强忍着笑不露龅牙,拧眉瞪眼地继续讲,他的脸背冲着露营灯,两只眼睛又深陷在两个黑洞里,时不时可以看见洞中精光一现,越发吓人。

  我故作镇定地拍拍衣服说,这儿蚊子太多我要回帐篷了。阿里用各种流于表面的“挽留”试图阻止我回去,他对于没能彻底吓到我十分不甘心,这行为就像七八岁的小孩,常言道“七岁八岁狗也嫌”,说的就是他。伴着布蓝轻轻的鼾声,我迅速把帐篷的拉链拉起来平躺下,借着外面的光,阿里的身影投在帐篷上呆了好一会,突然问:你是不是睡不着啦?

  以为他已经恢复正常,我翻个身嘟囔:才八点多,根本不困啊。他听到我有回音,立刻凑近帐篷十分有瘾地继续讲他那个鬼故事,这个时候已经不是害怕而是想打人了,我捂着耳朵小声抗议道,布蓝已经睡着你别叨叨了!

  为什么Ahmed没有天降雄兵地把烦人的阿里拉走呢?隔壁帐篷响起拐着弯儿的呼噜声,Ahmed早就雷打不动了。我对阿里的行为控诉了好一会他才不高兴地回帐篷跟Ahmed团聚。

  所有的灯都熄灭了,我们的营地彻底平静下来,虽然身下有一层帐篷一层床垫相隔,还是能感觉到大大小小的石头在为身体做着不舒服的按摩,这让人想到安徒生的《豌豆公主》,真想让那位公主来山谷里试试体感,她一定可以准确分辨出石灰岩和鹅卵石吧?
  现在才说“请勿以任何方式转载”是不是太后知后觉了?

  其实应该在顶楼写上的,一下忘记了。
  过了不知多久,就在我昏昏欲睡的时候,外面响起了脚步声,起初是一个“人”,不一会就来了三五成群的“朋友”,它们像是踩着厚底徒步鞋,很闲适地围在帐篷外面溜达,我顿时一下清醒过来汗毛微微直竖:刚才要是睡着了就好了!经过Arher惊魂夜,我现在一到晚上就杯弓蛇影草木皆兵,谁知道Wadi Dihur藏着什么鬼啊!

  很快,帐篷外的“人”发现了没有收起来的锅碗瓢盆,只听一阵金属撞击和吧唧吧唧的舔嘴,阿里的帐篷应声亮了,他们大呼小叫地从帐篷中冲出来驱赶这些不速之客,原来是山羊,见营地灯光全灭便精明地判断我们都睡了,一窝蜂围上来在已经洗干净的锅碗中寻找剩余的饭味,有的羊津津有味地吃着没来得及收起来的垃圾。遭到驱逐的山羊懒懒地作“鸟兽散”(废话本来就是兽),赶走山羊后阿里他们就把所有东西都塞进车中锁起来,整个过程布蓝都在酣睡,而我保持瞪着眼大气不出的平躺状态,然而阿里早已看穿了一切,他路过我们帐篷的时候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安慰地说了一句:别怕,山羊都走了。

  以山羊之无耻很快就卷土重来了,而我在已经知道对方身份的情况下便不再害怕,外面乱七八糟如同赶集也无法阻止我的困意,找到一个相对舒服的姿势让身体和石头达成共识,就沉沉地进入梦乡了。
  照例很早醒来,布蓝听我讲着昨晚的事刷着牙,我们仰望清爽的天空,感觉实在太好了。
  
  阿里见我们走过来,熟门熟路地开启了“向导专业道早安”模式,我见他大有憔悴之象便好奇地问怎么回事。他说昨晚有些失眠,加上山羊一直吵个不停,大概只睡了几小时。我撇撇嘴:二十多岁正是躺倒就睡的年纪,怎么可能失眠,你简直太娇惯了。

  Ahmed做好了早饭叫我们吃,从第一天一人一个煎蛋,到今天一人两个煎蛋,加上大饼和豆子泥,为了不浪费我们全都吃掉了,哪知后来煎蛋的数量竟然继续增加,Ahmed想把我们变成跟他一样的体重,真是看着和善心思却如此狠毒。

  由于注意到了阿里的憔悴,我又发现其实他吃东西也非常矜持:很多食物他都不爱吃,即使吃饭也只吃一点就放下不动了。我问他怎么吃得这么少,他说以前吃得多人也胖,突然有一天胃口就不好了,整个人迅速瘦成一道猴子…啊不闪电。

  我和布蓝塞得满嘴食物对视了一下:要是我们也能失去食欲该多好,这样就可以把S号的衣服一样一个颜色狂买到爽。

  饭后阿里端着锅碗去洗刷,我们坐在石头上跟小山羊玩耍。有一只小羊格外粘人,只是喂了它几片树叶,它就一直跟在身后,时不时还要把圆圆的小脑袋顶在人身上定定地站着撒娇。如果没人理它,它就自己乖乖团成一团卧在废弃的纸盒里歇着。我见它与昨天被吃的小羊年纪相仿,不由得替它感到幸运:好在它生在野外一副脏脏的样子,若是被圈养的油光水滑,恐怕昨天吃的就是它了。
  Day5 Wadi Dirhur——Qalansia beach
  
  这个玩具是我豪花几块钱从地摊上买来的,一按肚子上的口袋,眼睛就会哗啦啦地变一种样子,Ahmed第一次见到这种玩具,露出神往的孩子气笑容把玩起来,听阿里说Ahmed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爸爸了,我拍完照就把这个小玩具送给了Ahmed,可惜我只买了一个,早知道就多买几个大家分一分多好。Ahmed听说玩具归他,表情很惊讶,他可能以为这个小东西挺贵吧?我马上打着手势跟他解释不要有心理负担,拿回去玩吧,下次我再来索岛玩一定多给你带点小玩具。有我的手势和阿里的同声传译,淳朴的他终于释怀,连连感谢后收到车子的抽屉中。
  一路向西,随处都可以见到漂亮的龙血树伫立,高原地区数量会多一些,到了路旁就是零散的几棵,但也别有一番风情。
  
  一路上看到很多前苏联废弃在这里的坦克几十米一座地分布在岸边,锈迹斑斑的坦克似乎在诉说着当年的血雨腥风,上个世纪以来索岛就没有真正的平静过,多次被各个势力当做补给站中转站,它的地理位置如此的重要,我在车里一边望着迅速向后撤的坦克,一边有点担心索岛的未来。
  
  中午之前我们赶到了Qalansia,它号称索岛第二大城市,其实只是一个相对Hadiboh较小的村子,村里到处都是白得耀眼的平顶小民房,胡同细小蜿蜒,看起来曲折幽深,但当你身在其中走着走着就要迷路的时候 ,海滩就出现了——这里真的太小,没有人会在村里迷路的。

  我们的车子在村里开过,引起刚刚放学的小朋友们热烈地围观,大家都笑嘻嘻地趴在车窗上打招呼,怕像上次买水果那样吓到他们,我识趣地没有掏出相机,而是跟他们分享零食。阿里给了我们好多零食,我们两个大人都不怎么吃,正好碰到小朋友就一同瓜分下,减轻我们没吃他零食的罪恶感。

  又一个男人挤进车里跟阿里一块坐在副驾驶亲昵地打招呼,他手里拎着一袋生鱼,阿里指指袋子告诉我们,这就是今天午饭的主菜。获得食材后Ahmed就把车子开出了小村朝着海边跑去。
  眼前这片是Qalansia的泻湖,再远处一些的才是大海,可惜我站的位置太低,只能拍到小小的一片泻湖。
  
  亲爱的厨师大人Ahmed在我们面对海滩惊叹的时候已经迅猛支起了锅灶,海风非常强,他用席子围在外面挡风才能生起火。上次我赞扬了他的意面好吃,他牢牢记住,看样子又要给我们煮意面当午餐了。而我又恶趣味地被他可爱的圆圆肚皮吸引,悄悄拍照留念。
  
  Ahmed做饭的时候,阿里就站在旁边继续跟他唠嗑,时不时大笑几声,我猜一定又是没营养的笑话,要是我真的发挥段子功力给他们好好讲几个笑话,岂不是要笑昏过去?为了他们的安全着想,我还是跟布蓝猥琐地继续讲汉语相声比较好。
  
  Ahmed做饭的时候,我们就被请到另一个窝棚中歇息,阿里在地上铺好席子,又铺上一层床垫叫我们该躺就躺,布蓝非常实在地立刻躺下小憩起来,我坐在旁边喝着”奴仆“阿里递过来的可乐,悠闲地玩起”捡石子打山羊“的游戏,总有那么几只羊,石头落在身上只是毛毛雨,非得准一点打中羊角才后知后觉地震惊一下,略为让步地往远处走一点,但是不一会就会慢慢走回来,站在离人五米远的距离直勾勾地盯着可乐。
  不一会午饭就做好了,首先端上来的是意面配土豆洋葱豌豆。
  
  那么再来说说这好吃的鱼肉吧,终于理解为什么岛上很少养鸡了,鱼 tastes like chicken,Ahmed炸得它们外焦里嫩恰到好处,脆香的外壳咬下去会发出法棍皮的声音,以为会伤到上牙膛你就错了,里面是软弹的白肉,嚼起来两种口感混在一起将香味拱到鼻腔,这就是新鲜的力量,我们一边泪流满面一边大口地吃着。
  
  真是齐全啊,在Wadi中骚扰我们的几种动物又一次重聚Qalansia,reunioned!!看来只要在索岛,每次吃饭都不用担心剩饭剩菜的去向,要是给足信任甚至连锅碗都不用洗,山羊会用舌头舔得它们发光发亮。 所以当地人吃饭都很豪爽,不光是用手抓的问题,大家随意地到处撒饭粒喷大饼,以阿里为例,他方圆三米内的各种生物都能长得肥肥壮壮,except他自己。
  吃过饭喂过“宠物”,布蓝决定去泻湖泡泡澡, 作为一个继续不下水的人,我跟在她身后举着相机背着包走向海滩,阿里在我们出发前嘱咐布蓝不要往深的地方去,我问:还有别的注意事项吗?他摆摆手表示没有就继续去收拾碗了。

  布蓝看着牛奶般润泽的湖水,高兴地冲进去朝着远方游走,我站在岸边拿出相机,决心拍点能看出全局的照片。

  正在我胡乱找角度的时候,打东边儿来了三个少年,手里提了一个小鸟,看样子是想搭话又不太好意思,我作为一个蒙面女纸,主动地放下相机打招呼,他们三个超级高兴但是又努力克制自己的神情,装作大人的样子一一过来郑重地握手。

  我注意到那只激萌的小鸟战战兢兢地躲在少年手臂上,好像见到生人很害怕的样子,我指指小鸟问它的小主人问可不可以借我玩一会,他马上取下小鸟小心翼翼地放在我胳膊上,生怕小鸟的爪子抓坏了我一样。

  虽然他完全不苟言笑,但所有的热情行动都让我觉得很可爱。
  
  这其实不是什么小鸟,它是一只出身名门的隼,阿联酋土豪们玩的那种,如果得到很好的训练,每只都是百万身价。希望它能自由地在索岛长大,不用以优异的捕猎能力取悦任何人。我把相机交给少年,拜托他帮我拍照,他满脸严肃认真地拿着相机有模有样地拍起来。
  
  这时阿里突然急匆匆走过来,跟少年们匆匆打过招呼后就让我喊回布蓝,其实布蓝没有游得很远,我不明白阿里又一副催命鬼的样子所为何事,阿里呲牙咧嘴地说,忘记告诉你们那边水里有很多sting ray快让她回来被蜇到就不好了。他一串话说得行云流水毫不停顿,搞得好像英语就是母语一样,我手上还拿着小鸟,只好转过身对着远方大喊起来,此时那个负责的少年还在用相机各个角度猛拍我,仿佛不喊cut就会一直演下去的演员,事后我翻了一下相机,在我召唤布蓝的这段时间里,少年大概给我拍了几十张照片……

  远处玩得正嗨的布蓝被我叫回来,一脸困惑地问发生了什么事,我说水里可能有sting ray,布蓝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说,哦!刚才好像看到了盘子状的鱼,我还奇怪是什么!
  看到被叫回来的布蓝一脸的意犹未尽,阿里便叫Ahmed开车带我们绕到泻湖后面的高处,从这下去又是一片几公里长空无一人的白沙滩,这里就是Qalansia标志性的景观了。
  
  布蓝再次兴高采烈地朝着泻湖跑去,我和阿里挑了处位置略高的岩石坐下来边拍照边等,阿里手中握着一把瘦瘦小小的瓜子,看起来就很难吃吃的样子,可他吃得津津有味,还分给我一些,吃了两颗瓜子后我借口要摆弄相机又把那些瓜子还给他了,他竟没看出来我露出鄙夷的神色,说:一会你拍完我再给你。我哼哼哈哈地应付着点头,装作认真拍照的样子,阿里继续噼里啪啦地嗑瓜子,我心想以后再来的话要用一车皮的洽洽瓜子砸死你——那个小瓜子真的太难吃了,一点味道没有,瓤还特别的小,感觉吃它纯粹就是为了活动嘴唇吐皮。

  阿里噗噗地吐着瓜子皮,突然一本正经地问:在北京生活的话一个月赚多少钱够花?我毫不走心地说你问这个干什么。他转过头来,严肃地看着我,嘴边沾满瓜子的样子十分滑稽:像我这样的如果去北京能赚到房租吗?(昨天晚上他问过北京的房租大概多少)如果我找到工作,能不能在北京安定下来?我侧着头一脸奇怪地问,你不是最讨厌大城市生活吗?昨晚是谁嘲笑我们生活好辛苦的?我都服输说我挺羡慕你们这儿的生活模式你还没完没了了。

  一片瓜子皮凄凉地从阿里的嘴边飘落,但阿里的嘴并不孤独,还有三四片瓜子皮顽强地粘在那里,他所有所思地瞪了我一会,竟然没有接话茬吵下去,安静地转头望着远处不知道在想什么。我做好打嘴仗的准备却落了个空,但我已经知道他接下来一定会惯性地开始耍小孩脾气了。
  果然,他一下站起来拍拍屁股说,该回去了,你快去把布蓝叫回来。我也早有准备地跟着站起来一言不发地朝海滩走去,他走得很快,可以看出有泄愤的痕迹,不一会他停下来站在离我十几米远的沙滩说:我先去做礼拜,你把她叫回来咱们就回营地。

  我又一次朝远方大喊布蓝的名字,她看似游得很尽兴,我趁她还没走到岸边赶紧拍几张男模图。
  
  做完礼拜的阿里看起来好像精神好了点,但还是走得很快,我们在后面跟得气喘吁吁,从这儿走回营地大概有一两公里,全是软软的沙土,很难借力。好不容易走到营地,回头一看,太阳又快速地藏到海平面下面去了,娇艳的玫红色、紫色和明度略低的蓝色在天上形成美丽的交响曲。
  
  绝不能这样丢脸,我转身看看小山,好像除了野草就是灌木丛,不像有人出没的样子。我向上爬了大约二十米,找到一处风景比较好的地方蹲下来,一边欣赏泻湖与大海在染成胭脂色的天空下辉映,一边尽情地……上大号。几只山羊出现在我身后不远的树丛里,好奇地看着我,而我只希望它们不会连这个都吃……

  解决了个人问题的布蓝和我神清气爽地摸黑从遥远的厕所走回营地,阿里已经在窝棚背后的地上铺好了席子,Ahmed正在另一张席子上贤惠地做饭,阿里招呼我们在席子上休息一下喝点茶,晚饭之前可以先聊会天,他把瞎眼灯远远地放在席子的另一角,问:这样是不是不晃眼?我在席子上悠闲地躺下来两眼望天说没事我往上面看就好多了。

  三个闲人瞎吹胡扯着,深蓝色的天空上片片流云,一弯新月渐有光华大盛的势头,一见云彩就犯难的布蓝不死心地问阿里今夜是否可以看到银河,阿里说想看银河估计得后半夜。我正听他们讨论这件事的时候突然觉得小腿被针扎了一下,以为是神经搭错筋就没理,不一会大腿上部也出现了同样的刺痛感,我一下坐起来掀开长袍看小腿,只见一个针眼细的红点,周边一圈粉红,大有越来越痛的趋势,那感觉就像有人拿着针先刺一下表皮,然后慢慢往里转着圈钻,钻到皮肉的深处再上下挑动。阿里看过我小腿的红点后判断是大蚂蚁叮的包,他拿着瞎眼灯在席子上找啊找,果然见到好几只大蚂蚁攻城一样往我们坐的地方爬过来,我悲愤地捂着小腿又揉着大腿,觉得可能是蚂蚁顺着长袍下面的开口一路爬上来才叮到我的,果然屁股那里似乎也痛了一下,阿里邪恶地笑笑:蚂蚁很幸运嘛!

  我痛得没心思跟他开玩笑,布蓝贴心地掏出清凉油给我涂,可惜大蚂蚁的毒只能自己消化,清凉油的药力是没法缓解的。阿里用手拍蚂蚁,拍不走的就用糖罐压死,同时缺德地不停说:这算什么啊只不过是蚂蚁而已你不要大惊小怪,蚂蚁跟大黑蝎子比起来可要好多了。我坐直身子,欲哭无泪地四下寻找是不是还有蚂蚁爬过来,布蓝穿着裤子得以幸免于难,阿里又躺下来一副“我们索岛人皮厚”的样子嘲笑我,突然他一下跳起来,在我们惊异地注视下低声嘟囔,我也被叮了,还挺疼的。

  大蚂蚁给予的痛楚让我忘记了反嘲阿里的娇气,其实我很想幸灾乐祸地说:刚才不是还说我大惊小怪吗?不是说索岛人皮厚不怕叮吗?你再躺一会试试啊!

  我们三个从席子撤到了旁边的沙土地上傻乎乎地站着,蚂蚁们爬过来的原因好像不是糖罐,席子下可能压了一个蚂蚁洞,我们把茶盘收走,全都跑去Ahmed做饭那边的席子上抱着腿坐下,惴惴地担心这边也有蚂蚁,但看Ahmed淡定做饭的样子大概没事。

  听说当地人是不把这种蚂蚁称为蚂蚁的,大概因为它们并不是素食主义者的关系,他们叫这种蚂蚁为socotri defteem,或者nemheel。如果在手中捏破它,会闻到一种臭味,以此来与正常蚂蚁做区分(但我觉得被叮一口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不是么)。

  吃过晚饭,原本打算直接睡在席子上的我们主动要求搭帐篷——至少帐篷里肯定不用担心大蚂蚁,若是蚊子包的话痒一痒也就算了,我身上的蚂蚁包真是一动一痛啊!
  阿里和Ahmed去远远的洗手间那边做小净准备礼拜,早早陷入“困”境的布蓝钻进帐篷躺下听歌,我坐在外面看着天上亮堂堂的月亮想多等一会说不定银河就出来了。布蓝在帐篷里说:现在月亮太强,一会半夜三点的时候我会出来查看一下,要是有银河我就把你叫起来。

  在这空旷无遮挡的露营地,月光落在身上竟有被晒到的错觉,我静静地看着满天眨眼的星星追逐着一丝一丝的云发呆——明天就是在索岛的最后一天了,还真有些舍不得。按我们的计划,后天早上就要离开这里了。

  阿里他们做完礼拜道过晚安就进帐篷睡下了,我看看时间也不过晚上八点,正琢磨着是现在进帐篷躺下还是再晒会月亮,一个细长的哺乳动物却借着月色由远及近地走过来,我以为自己看错了,仔细盯着那个方向看了一会,确实是有个几十公分长的毛茸茸的小家伙正悄悄接近我们的营地。

  它四只脚特别短,尾巴占去了身体二分之一的长度,起先我以为是沙狐,再近一点的时候发现它皮毛是灰色的,耳朵很小很小,尾巴上有一圈一圈白色黑色的圆环。形象上总体来说就是一只腊肠版的小浣熊(但肯定不是小浣熊啦)。当时我们对视的样子很像月色海滩瓜地里骤然相遇的闰土和猹。

  “猹”见我盯着它,迟疑了一下继续向我进发(可能是发现我项上并没有戴银圈),在离我两米远的位置停下来,四处搜索有没有食物的残渣,可惜今天Ahmed收拾得很干净,早早就把垃圾袋装好锁在车里了。不一会它又绕到我身后不到一米远的地方闻闻嗅嗅,我朝它摆摆手小声说,这没吃的你快走吧。它被我的动作吓得僵了,抬头诧异地看着我愣了几秒,然后又低下头继续找。这醉人的胆量让我也没脾气了,我无心看月亮,回帐篷老老实实躺下睡觉。

  2015-5-27补记:终于搞清楚“猹”的身份了,原来是索岛麝香猫,一般生活在椰枣树附近,白天是见不到的,只在夜间活动(即使是夜间也很少见),由于麝香猫非常珍贵,很多人会趁夜设置陷阱捕捉它,也造成这种动物非常怕人,楼主算是比较幸运曾跟它如此接近。图为当地人发来的索岛麝香猫长相,后面其实还有一条长长的黑白环大尾巴。
  
  半夜正做梦的时候布蓝在帐篷外悄悄地叫我起床,我迷迷糊糊地钻出来按照她的指示朝天上看去,此时月亮已经转到地球另一边了,银河静静地霸占了整片深蓝色的天空,其繁复壮丽很难用语言来形容,我们慌慌张张地试图拿出三脚架拍银河,却突然想起三脚架锁在车子里,要取出来只能把阿里他们叫醒,即使平日经常互相开玩笑也不太好意思这样折腾人家,只好作罢。

  我们俩围着一块毯子,一声不出地站在满天星斗下,仰头望去,若视野中不包括地表的山水,那数不尽的星星似乎有将人吸走般的魔力,最后一晚索岛露营终于看到了银河,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再次醒来已是晨光熹微,我们站在羊群的围观下洗漱聊天。阿里的眼圈越发黑起来,一副十分颓废的样子来来回回地收拾着帐篷,我们过去帮他叠毯子,问他怎么看起来这么憔悴,他先道了早安才解释自己昨晚完全没睡好,大约只睡了三个小时。我惊讶地说,你八点多就进帐篷睡觉,又没有山羊来吵,怎么会睡不着啊!阿里的头发在晨风中越显凌乱,他卷着帐篷爱答不理地看看我,没有回答。

  Ahmed时刻都神采奕奕,他做好早饭高兴地说,今晚工作结束就可以回家看老婆孩子了 。我们看他一副迫不及待回去见家人的样子也忍不住笑起来,结果他递给我们一人一个盘子,我们顿时说不出话来:每个盘子里分别有三个煎蛋。

  还记得前面说过煎蛋的数量随着日期变更而增长的事情吧?在索岛鸡蛋全都靠内陆进口的情况下,Ahmed最后一天早晨把能用的鸡蛋全用了。更别提他还煮了芝士豆子泥加大饼红茶,感觉吃完这顿饭再也不想吃煎蛋了。
  今日更新结束,烦请喜欢本贴的童鞋多多马克,多提意见,楼主感激不尽。

  昨晚看到点击量也是818,感觉好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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