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声徐徐在我耳边徘徊,紧随而来的是一阵哭泣声,黑乎乎的画面旋即出现色彩,我逐渐看到一个房间的轮廓,随着光线越来越强,最终看清,那似乎是个老旧的医院病房。
病床上,躺得是一个鼻子里插着氧气管,胳膊上插着输液针的小男孩儿,看模样稚嫩得很,最多也就有个三四岁的年纪,而且五官长得十分清秀可人,双眉正中长着一颗朱砂痣,更为这小男孩儿的脸上增添了几许俊俏。
但他的神情却很憔悴,眼眶红红肿肿的,似是刚刚哭过,而且脸颊显得有些清瘦,目光一直盯着正扑倒在病床旁地上痛哭的两个人,眼神中满是哀怜。
正趴在地上哭嚎的是一对年轻的夫妻,父亲哭得死去活来的,时不时攥着拳头狠砸自己的胸口,要么就是锤在一旁那女人的身上,脸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再看那女人,则是佝偻着腰跪在地上,将头死死地埋在地面上,身形时不时抽动几下,显然也是在默不作声地抽泣,我的视线逐渐移向了她的双手,她很怪异地将两只手摊开伸出,掌心向上贴在地面上,不住地颤抖着……
而这时我已经看出,这对年轻的夫妻,正是来求助白薇的那对男女,只不过看起来比来找我们时要年轻上不知多少。
我又望向那躺在病床上的孩子,不用猜也知道,他想必就是白薇口中这对夫妻的第一个孩子了,可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了?
我盯着那可怜兮兮的孩子一阵打量,可就在这时,那孩子竟像是发现了我在看他似的,竟将目光缓缓地移动过来,望向了我,我不禁一愣,赶紧低头看自己的身体,奇怪了,我连自己的身子都看不到,简直就像是身处世外的一片尘埃,他怎么可能看得到我?
我慌张之际,那孩子竟咧着嘴朝我微微发笑了起来,随后身子一倾竟从床上坐起,又往上一纵身,化作了一团光芒消失……
我直接看惊了,抬头往病房房顶上看,那孩子已经完全消失无踪……
不对……
我又低头看时更是一惊,不对,那孩子还在,还一动不动躺在病床上,但脸色发白,神情已经僵硬,他……死了……
那我刚刚看到的又是……
“小虎子……爸对不起你……爸对不起你……是爸害了你……”
男人还在不住地哀嚎,双手狠狠砸向地面,砸得都破皮出血了也不留下,那女人终于抑制不住心中的悲愤,同样是‘哇’地一声就哭嚎了出来,紧接着侧身摔在地上,双手捂着脸几度昏厥,好在就在这时,几个护士已经陪同着一个中年大夫破门而入,护士们把两夫妻拽起来时,医生开始拿着听诊器听那孩子的心跳,但最终却还是摇了摇头……
“对不起,孩子已经……”
大夫话说一半,难以接受这事实的两夫妻瞬间哭号得更加激烈了……
吵闹声忽然渐行渐远,我再度重归黑暗,眼前的视线也随即模糊,而直到又陷入一片漆黑之后,那阵哭闹声却还没有停止,还在疯狂地继续着,强行灌入我的耳中……
“小六子,小六子……”
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从我耳边传来,我幽幽张开眼睛,眼前女人的轮廓逐渐清晰,是白薇,而紧随而来仍是那阵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声……
“白薇,我,我这是在哪儿?”
我的脑子还有些糊涂,白薇赶忙把我从炕上扶坐了起来,给我灌了两口水后,又用手指按着我的眉心和人中默念了几句咒文,一边按一边用另一只手手掌不停地抹我的双眼,抹了几次之后,我的视线总算清晰了过来,头脑也不再昏沉沉的了,而来自外面的哭喊声又更加的激烈了……
我环视四周,自己已经回到了原本的屋子里,此时此刻正坐在炕上,我赶紧攥住白薇的胳膊,激动地说:“白薇,刚才我去的那个地方太奇怪了,我看见……”
“别说出来!”
白薇忽然打断我的话,摇了摇头笑道:“天机不可泄露,那不过是你做的黄粱一梦而已。”
说完这话,白薇将一张黄纸和一根圆珠笔递给了我,又说:“小六子,你在梦里有没有看到个小男孩儿?如果有,你就在这纸上画出来,尽量画的容易辨认一些。”
我点了点头,接过纸笔趴在地上就开始画,但听到外面那吵闹声,不禁又发问道:“怎么外面这么吵?”
“是那对夫妻已经发现被骗,赶回来找我算账了,你醒过来的还真是时候。”
白薇嘿嘿一笑,又说:“你看,这不马上就要天亮了,现三光前那小鬼还会再跟进来,所以我让小茹和小杨堵着门没让他们进来,等天亮时再开门也不迟,这不,那对夫妻大概是晚上又做噩梦了,惊醒后气急败坏就抱着孩子赶了过来,已经堵着门口骂了一个多钟头了……”
白薇说完开始嘿嘿地笑,这么大的事,似乎完全觉不出紧张来,只是催促我快画。
又过了一个来小时,我将几次修改后画出来的画递给了白薇看,虽说我没学过画画,但大致还能看出画上画的是个清瘦的小孩儿躺在病床上的图案,病床旁边还跪着两个人在哭嚎,就是那对夫妻。
白薇看完后,指着画中那小孩儿眉间的小圆点问道:“这是什么?孩子脸上落个苍蝇?”
“不不不,是颗痣,本身应该是暗红色的朱砂痣,可你只给我一根蓝色圆珠笔,我画不出来……”
我这话出口,白薇瞬间拧起了眉头来,转了转眼珠之后,一把将我从炕上推了下去,说:“你去告诉小茹小杨,放那对两口子进来……”
“好!”
我应了一声赶紧往外跑,到院门口跟张小茹、杨左生两人一说,两人这才敢打开门。
门一开,就见那气急败坏地男人一把堵住门缝就挤了进来,紧随其后女人也抱着正在哭号的孩子冲进院中,看了我们一眼之后也不理我们,健步如飞地就往屋子里闯,吓得小茹我们也赶紧追了进去,生怕他们会对白薇怎么样。
进屋子一看,就听那男人指着盘腿坐在炕上的白薇骂道:“我原以为你是个救苦救难的活菩萨,这次一定能救我们脱离苦海!哪知道你跟那个狗屁易大师不过是同流合污之辈!我呸!你们都是骗子!都他妈的是骗子!”
白薇也不说话,坐在炕上只是盯着那对夫妻嘿嘿的笑,这一下,那对夫妻的情绪更激动了,指着白薇就开始疯狂的骂,那妇女还好几次试图爬上炕去拉扯白薇,好在被我们及时拽了住……
后来任那两口子狠骂一阵子解了气之后,才见白薇将之前收两口子的那些钱从背后取出,原封不动地摆在了炕沿上,两口子一愣,就听白薇微笑着说:“二位,我确实骗了你们两口子,但其中也有缘由。你们的事我能帮,不过只是个小鬼而已,能有多难对付,但该怎么帮,还得你们两位说了算……”
“我们说了算?你什么意思?”那男人没好气地问。
白薇依旧面带微笑,伸出两根手指说道:“如何收拾那小鬼,有两个办法,你们任选,一为杀,二为度……”
“杀!”
听到白薇这话,两口子几乎异口同声答了出来,显然是被那小鬼磨得太惨了。
可这时就见白薇又取出藏在背后的黄纸来,递向两人说道:“果真要杀?不如你们先看看这个,再做决定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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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薇说着摊开黄纸,两夫妻盯着上面我画的图案一瞅,双双傻了眼……
一阵沉默之后,就见那双眼发直的女人两腿一软,终还是‘噗通’一声瘫坐在地,再度掩面痛哭起来。
再看那男人,脸上神情一阵变幻,忽然一把抢过那黄纸撕得粉碎,怒视着白薇惊慌问道:“你,你从哪儿听来的这些,又来诓我们!”
白薇微笑不语,我忍不住了,就走上前说:“这孩子叫小虎子是不是,是在医院里走的,这些不是我们听来的,是我亲眼看来的。”
“看,看来的?”
男人将信将疑地问,我点了下头,又说:“我倒觉得你们两口子真是好玩,明明曾经还有一个孩子,为什么就是不承认,还污蔑白薇骗你们?喂,是你们主动上门来找我们求助的,我们就这么活该被你们骂十八辈祖宗?你们还想不想了结此事了?要是不想,现在拿着你们的臭钱给老子滚蛋!”
我一急眼,杨左生也坐不住了,当即挑开门帘子说了个‘请’。
见我们一横,那男人立刻软了下来,立在屋里低着头不说话了,随后就听瘫坐在地上掩面痛哭的女人,抹了一把眼泪哽咽着问:“大师,你是说,一直纠缠我家闺女的,是……是小虎子?”
白薇笑而不语,默默点头,女人再度哭了起来……
“造孽啊……都是我们造得孽呀……”
见女人哭得几度崩溃,白薇示意我将那女人搀了起来,扶坐到炕上后,和气地道:“你们之前来,我为什么不愿直接动手除那小鬼,就因为从那小鬼的鬼骨鬼相中看出了端倪,那小鬼和小六子画像中的更是十分相似,只不过,它两眉之间那颗朱砂痣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逐渐从眉心舒展开的七条筋络,正往四周扩散……”
听到这话我赶紧问:“白薇,那这是怎么回事?”
“这小鬼恐怕已修成鬼仙,又因某些原因化为恶鬼,道行不浅,实话实说,如果强行以法阵诛杀,连我都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消它的怨气……”
“一个小孩子所化的恶鬼,竟然会有这么强的怨念?”
张小茹不可思议般接问道:“而且,据说鬼要练成仙家,都要长年累月地修行才行,而且死时必须怨气深厚,就比如我拆易大事堂口四梁八柱时,找到的那十二个坟墓,每个墓主都是横死之人,死时凄凉可怜,死后坟地又被易大事布了阵,才修成了鬼仙,可这么个小孩子……”
“我也疑惑过这个问题,正因如此才不得已派小六子冒险探阴……”
白薇答道:“可小六子回来一说,那孩子眉间长有一颗朱砂痣,我似乎探到了些缘由,这孩子,前生恐不是凡人。”
说到这里,白薇又抬眼扫向那对夫妻,说道:“我明白,你们不愿启齿提及那孩子,这其中必有缘由,但如果你们真心想要救你们的女儿,想要化解这桩冤孽,现在只有说实话这一条路,如若不然,请你们现在带着你们钱离开,恕我爱莫能助……”
白薇说完,屋里又是一阵沉默,沉思之后,那男人颤抖着抬手就去抓炕上的那些钱,似乎是想带着钱走人,哪知道没等手抓到钱,自己的手却先被妻子一把抓了住。
男人一愣,慌张地望向了自己的妻子,只听满面泪流的妻子摇摇头说:“咱把小虎子的事说了吧,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不想再失去另外一个……”
“哎,媳妇,我听你的……”
男人哽咽着点了点头,终于将小虎子的事情,对我们如实道了出来——
八十年代初,一对农村走出来的小两口远赴千里之外的某偏远城市打工,那时候的经济还很落后,远比不上改革开发大潮中的九十年代初,经济大发展,大改革,港台商人赴陆投资发展,带动了大陆的整体经济,让老百姓们终于过上了好日子。
那时候,家家户户都穷,很多人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能吃得上一顿猪肉,这已经算是值得庆幸的事情了,而那对外来务工的小两口的日子过得更是辛苦,每天朝五晚九的奔波来奔波去,省吃俭用将打工赚来的钱寄回家里孝敬年迈的父母,自己却难以果腹,可就在这时,妻子竟又怀了身孕,更为小两口的日子雪上加霜。
然而就算生活在艰苦,小两口一想到自己朝思暮想的孩子即将下生人间,从此一家三口能和和美美开开心心的过日子,笑容仍是每天绽放在脸上。
可那时的日子实在太辛苦了,妻子虽然嘴上不说,但丈夫心里还是明白,孕妇的身体需要好好的大补才行,可他们每日的饭菜却从不见荤腥,别说是吃猪肉了,连口肉汤都喝不上,因为当时的年代本就比较特殊,别说他们没钱了,就算是有钱,也很难买到好的猪肉。
丈夫越想越急,为了给妻子弄一口荤腥油水吃,就到处托人,最终虽还是没弄到猪肉,但隔三差五却能弄到几节猪大肠回来,就给妻子熬汤喝,来解解馋。
现在很多人都知道,猪大肠里有一层厚厚的油脂,那其实是猪的一种淋巴结,长期食用对身体是有害而无益的,可当时条件所限,人们文化又低,也就没人在意这些了。
后来经过了十月怀胎,妻子诞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男孩儿,长得白白净净虎头虎脑的,十分的招人喜爱,把两口子高兴坏了,后来一索性就给孩子取名叫了小虎子,以此寄托希望这孩子如个小老虎般健壮成长的心思。
这小虎子从小就乖,而且身体特别好,一直长到四岁时都无病无灾的,爹妈只觉得甚是庆幸,可谁都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小虎子四岁那年,厄运突然降临了……
男人跟我们说到这里时,已哭得泣不成声,休息了好一阵子才平复了情绪,又接着讲了起来。
他告诉我们,他清晰记得那天是小虎子的四岁生日,家里日子虽然窘困,可男人还是下狠心给孩子买了个一块五的大蛋糕来尝鲜,下班后带回去时,小虎子高兴得直蹦跶,真像个撒欢的小老虎似的,后来一阵狼吞虎咽就把蛋糕给吃光了,然后就去睡觉了。
可睡到半夜,孩子忽然开始上吐下泻了起来,男人往孩子头上一摸,竟发起了高烧来,两口子吓坏了,赶紧去拿凉手巾给小虎子敷头,好不容易挨到天亮后,抱着孩子就去了医院。
在当地个小医院打了退烧针之后,孩子的烧渐渐退了下来,又变得精神了,两口子这才放了心,本以为这就没事了,哪知道好景不长,这之后,小虎子平均每隔十天半月的就会闹一次毛病,连连发烧,去看了几次医生后,竟连医院的大夫都无计可施了。
后来,有人劝他们试试求助于术士仙家,于是两口子抱着孩子几乎踏破了当地所有‘奇人异事’的门槛,钱没少花,但病却仍不见一丝好转。
无奈之下,两口子就四处借钱,带着孩子坐长途车去了大城市的医院检查,想好好给孩子查查病因,结果这一查,孩子竟被查出了淋巴癌来,那个年代医疗技术很不发达,这就像是直接给孩子判了死刑一般……
两口子彻底崩溃了,男人甚至不停地抽自己耳光,责怪自己当初为什么弄那么多猪大肠来给孩子吃,说不定就是那些大肠里的油脂害了孩子……
再后来,无心工作的两口子带着孩子回了我们本地的老家,将这事跟家里人一说,全家人只觉一声晴天霹雳,而小老虎虽然才只有四岁,但也聪明地察觉到自己可能患了很重很重的病,日渐消沉了下来。
可即便这样,他仍还是很乖,每天乖乖地窝在爹妈的怀里一声都不吭,还反过来安慰尝尝暗自落泪的父母……
过年了,腊月三十的晚上,窗外堆起了厚厚的一层雪,足有两三尺,可这本该一家人开开心心围在一起吃饺子的日子,小虎子却又发烧了,两口子用棉被卷着孩子,蹚着厚厚的积雪跑去医院给孩子打退烧针,却没有任何的效果。
见孩子病得这么重,大夫要求孩子留院观察,而那时候,久病的压抑外加高烧的折磨,几乎磨掉了小虎子的半条命,曾经那活蹦乱跳的小老虎,瘫软地卷缩在妈妈的怀里,有气无力地叫了声‘妈’。
“哎,大宝儿,妈听着呢,妈在呢……”
“妈,我饿,我想喝口鸡汤,你别总哭了,我喝口鸡汤我就不疼不难受了,妈……”
孩子的安慰和董事深深刺痛了爹妈的心,大年三十的晚上,小两口顶着寒风出了门,找亲戚到处的借钱,只为了凑够孩子的医药费、住院费,以及买一只鸡的钱,可大年三十的,去哪里买鸡啊,好在一个亲戚家里养了几只老母鸡,就赶紧挑了只最肥最大的,让小两口拿回家去炖。
然而等小两口端着一盆渐渐发凉的鸡汤再回到医院时,小虎子已经连动都动不了来,女人发了疯似的哭嚎着扑过去,从床上把孩子抱了起来,拼命地叫他的名字,可孩子只是干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孩子,鸡汤好了,你喝一口,大鸡腿可好吃了,妈给你炖得又烂又嫩,你尝尝,大宝儿你尝尝……大宝儿你张张嘴……妈……求你了……”
……
听到这里时,我们整屋子的人都哭了,夫妻俩更是互相抱着泣不成声,那小女孩儿一直倚在炕边,虽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但也听话地紧紧搂着自己妈妈一条腿,就像是在安慰妈妈似的。
门帘忽然被人从外面掀开,我们回头一看,走进来的是眼圈通红的五爷,不知什么时候他老人家竟然来了。
五爷抹了下眼角,朝那夫妻俩挤出一丝笑意来问:“你们两口子,是赵家口子的吧?当年你家有个亲戚在我们村住,后来我俩喝酒聊天时我听说过这事儿,他一直叹气,说那孩子又聪明又懂事,可招人喜欢了,那么小就没了,可惜……”
夫妻俩点了点头,又哭了起来。
我们都不说话了,低着头沉浸在小虎子去世的悲痛之中,不知该说什么是好,我偷偷扫了一眼端坐在炕上的白薇,也是满脸的泪水,鼻涕都流到嘴角去了也顾不上擦。
见我看她,白薇就朝我勾了勾手指,扁着嘴让我过去,随后抓起我胳膊来,用我衣袖擦了下鼻涕,又推开我,朝那两口子问道:“还有呢?你们接着说。”
男人摇了摇头,答道:“没了,小虎子就是这么没的,这么多年了,我们两口子始终忘不了他,可又不敢提起来,所以……所以我们上次来才骗了你……”
“不,你们现在也是在骗我。”
白薇的声音忽然变得冷漠了下来,而这话一出,大家都愣了住,那两口子也盯着白薇有些不知所措。
一时之间,我们竟都不知道白薇要表达什么,可这时就见白薇抬起手来,指着自己的脖子说:“昨晚你们来时,我开眼仔细看过那小鬼的模样,人间恶鬼种类繁多,怨鬼发青,冤鬼发白,那孩子从脖子往上青中透紫,整张脸黑乎乎的,我仔细看,它脖子上还印着个手印……”
白薇这话一出,满堂皆惊,手印?那不成了被掐死的?
这时只听白薇又道:“死鬼不过是一缕幽魂,就算受了伤也不会留下痕迹,那手印显然是生前留下的,而且印记呈黑紫色,如此清晰的痕迹之所以能在死后成鬼时还留下,只能说明被人留下那手印时,孩子正有一股及烈的怨气堵在喉咙处无法消散……”
话说到这儿,白薇突然抬手猛地往炕桌上一拍,‘啪’地一声,吓得那对夫妻直打颤,随后就听白薇又瞪着两人厉声喝道:“说!小虎子到底是怎么死的?”
白薇一声逼问,那女人听完‘哇’地一声就哭了起来,身子一软又跌倒在地,狠命拍打着地面如同疯了一般哭嚎道——
“是……被我掐死的……我的孩子呀……”
女人突然的一句话,让屋里所有人都震惊得缓不过神来,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直到见那女人眼神一变,瞪着眼就用脑袋往炕沿上撞时,我们才终于惊醒过来,我赶紧惊呼一声‘快救人,她要寻死’,这话一出,反应最快的五爷第一个冲了过去,抬腿之间一脚踹在那女人的脑袋上,就将女人踹得又翻倒在地,而女人被踹时,脑袋距离炕沿仅差分毫的距离,真要是撞上,怕是必死无疑了……
一见女人要寻死,男人赶紧扑倒在地抱住了她,哭着说:“你这又是何必呢,那不怪你!你也是为了小虎子呀!别哭!不怪你!不怪你!”
这话又让我们愣了一下,母亲掐死了孩子,却被父亲袒护?我抹掉眼泪,心说这两口子到底唱的是哪一出?
这时就听男人又哽咽着说道:“大师您是神人,说的没错,小虎子……是让我媳妇亲手掐死的……”
“虎毒不食子!你们还算人吗?”
白薇又瞪眼一声厉喝,男人抱着在怀中抽搐的女人一阵沉默,随后一抬头,朝着白薇反问道:“大师,您当过母亲吗?”
“我……”
被他一问,白薇脸都红了,她自然没有当过,倒是我有让她当母亲的想法。
随后只听男人接着又说:“你不知道当时的情况,当时小虎子躺在病床上,已经让病痛折磨的痛不欲生了,他十几天吃不了东西,只能每天顺着鼻子灌一点流食,瘦的皮包骨一样,如果这是你的孩子,你看了能不心疼吗?而我们心里更跟明镜似的,清楚那孩子没救了,所有的大夫都回天无力了,我们……我们不想再看着孩子受苦……我们受不了……我们只想给孩子个解脱,让他早早脱离这苦海,再去投胎找个好人家,别再跟着我们这样没用的爹妈活受罪了……”
男人说完,屋里的气氛再度沉默了下来,白薇也不说话了,没过多久,只听外面又传来几声鸡叫,天已大亮。
那瘫在丈夫怀里的女人,有气无力地开口道:“我们没用,我的小虎子呀,活到四岁都没啃过鸡腿,没喝过饮料,没坐过小轿车,他最喜欢看小轿车了,在街上看见都走不动道儿,扯着嗓的喊,撒着欢的追,还跟我说,‘妈,以后等我长大了,我也买个小轿车天天拉着你玩去’……我儿子多孝顺啊,可我个杀千刀的,我个杀千刀的大年三十我连个饺子都没让他吃上,我连口热乎鸡汤都没让他喝上,我……我把我……把我亲生儿子……掐……死……啦……”
女人捶胸顿足忽然颤抖着嘶声呐喊,紧接着身子往后猛地一抽,‘噗通’一声晕死在地,吓得我们赶紧把她抬到炕上,掐人中开始抢救。
白薇却没说话,在炕上铺开一张黄纸,抄起毛笔开始写咒,一边写着,眼泪一边吧嗒吧嗒地往纸上掉……
写完了咒,白薇朝那男人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说道:“大哥你们别太难过,能救自有救,我不救谁救?你且先将小虎子的生辰八字和死时日期给我,待我一算变知原委。”
男人点了点头,这次不再隐瞒犹豫,痛痛快快地就将小虎子的生辰八字和死亡的时间告知了白薇,白薇先将两串数字用鸡血笔墨记录在了写满符咒的黄纸之上,随后又叫我去端一盆水进来。
我把水端来后,白薇就将自己的血混入了水中,随后小心翼翼将那张黄纸泡了进去,浸湿时朝我们说道:“这孩子死亡数年竟就修成这么强的鬼仙,眉间又有朱砂痣为记,想必背后出身必不简单,我需亲自潜入阴间天子殿查看生死簿确认一番才行……”
“白薇,可是你的身体……”
“放心,我很快回来。”
白薇朝我微微一笑,打断我的关心后取出一根香来,又说:“这香能烧多久,我就能在下面待多长,香灭之时你们必须赶快唤醒我,不然我就会待在阴间永不超生……”
说完话,白薇将那香插进了身边香炉之内点燃,随后盘腿打坐开始掐诀念咒,一番做法之后,又将那浸湿在水中的黄纸用双手轻轻夹出,随后仰面朝天而坐,将那纸紧紧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湿乎乎的纸贴到脸上,白薇自然就无法呼吸了,开始的时候还没什么反应,随后没过多久,就见她身体开始略显抽搐,难过得直攥着拳头颤抖,实在看得我们心疼万分,但又没法帮她,只能无助地在一旁默默守候。
白薇痛苦艰难地举止持续了几分钟后,身形忽然一晃,‘噗通’一声就仰翻在了炕上,我吓坏了,一时冲动就想冲上炕救她,张小茹却在一旁拉住了我,皱着眉朝我摇了摇头,我这才恍然大悟,她是已经‘下去’了。
一炷香大概能烧四十分钟,白薇这一走就走了二十多分钟,躺在炕上一动不动,简直就如同死了一般,而我们一群人在屋里焦急地等待着,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炕桌上那根还在徐徐燃烧的香上……
而就在那香燃到大概三分之一的位置时,在顶上积了一大截的香灰忽然一晃,紧接着全部洒落在香炉里,再看香头,那徐徐地火光开始渐渐暗淡,好端端点着的香,没有人碰,竟渐渐自己熄灭了……
一见那香熄灭,我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上,赶忙跳上炕去一把撕掉了白薇脸上的黄纸,就见白薇的脸已经看不出憋气久后透出的红润来,只剩下一脸雪白……
“白薇!白薇你快醒醒!”
我们拼命地摇晃她,跟她说话,为她心肺复苏,都不管用,我急得赶紧给她人工呼吸,可过了几分钟还是不见白薇有一丝一毫醒过来的迹象,急得我眼圈都红了,完全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可就在大家即将心灰意冷之际,白薇胸腔忽然猛一起伏,随后猛地坐起来狠狠倒抽了一口凉气,终于缓慢地张开了双眼……
“白,白薇!你可算醒了!你吓死我们了!”
见白薇回魂,大家一阵欢呼雀跃,可白薇的神色却极为凝重,一清醒过来后赶紧让我去再拿圆珠笔和本子来,而我去取纸笔时,白薇俯在炕沿上就开始吐,突出一滩滩又黑又红的血水来后才逐渐恢复了正常。
我把纸笔取来,就见白薇右手持笔左手掐算,开始一边掐算一边在本子上飞快地记录下一串串数字,那速度简直如有神助,很快就把一页纸给写满了,她赶紧又翻一页,继续掐算继续记录,一算就算了半个多钟头,才忽然将手中的笔往地上一掷,狠狠一拍桌子惊呼道——
“原来是这样!”
见白薇已经算完,我们赶忙问她查到什么了没有?
白薇微皱眉头沉思了片刻,答道:“这孩子果不是凡人,难怪死后怨气会这么重……”
“不是凡人?那,那我儿子是……”那男人慌张问道。
随后只听白薇说道:“刚我直接潜入阴司偷看生死簿,发现你家小虎子前世本为上方的一位侍者童子,因贪恋红尘而偷跑下界后投胎为人,却被上方责怪,因此过了三岁生日后变会有一场劫数,在劫难逃。这劫数本为抓他夭折归位……”
白薇所说之话让我们全都大为震惊,紧接着就听那男人又惊慌问道:“可是,可是既然是上方的侍者童子,既然要归位,为什么他现在又会……”
“差子就出在这里了!”
白薇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小虎子这场劫难本就该必死无疑,但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小虎子病重期间你们两口子爱子心切,结果四处求医问药,甚至访问了不少所谓的民间高人异士,这其中虽多为行骗之人,但也不乏真正的异能之士,结果不明原因之下为救小虎子竟动法破了几次阴关,试图拉回小虎子魂魄,再加上你们长期施药救治,反弄得小虎子真正的神识魂魄无法归位上方,这是原因之一……”
“这么说还有别的原因?”
我问完,白薇点了点头,望着那男人又说:“我问你,你是不是将小虎子葬在了山里?”
男人一惊,点点头说:“当年孩子夭折时才四岁,按照老家的规矩,成人前夭折之子不能给予辈分,甚至连家谱都上不了,更别说葬在村外祖坟内了,没办法,我就请了个算命大师在山上给找了个山清水秀风水好的地方,把孩子葬在了那里……”
“山清水秀并不等于风水就好,你们让人给骗了。”
白薇说完叹了口气,又答道:“那算命大师竟将小虎子的尸身选在了一处咸碱之地埋葬,碱性土至阴,古时候多为歪门邪道术士养尸炼鬼之用,小虎子死后尸身不腐,怨气又怎能消除?想必那人必是什么见财起意的骗子,要么就是不学无术的道士,根本不懂风水之局……”
白薇说完小茹不乐意了,一瞪眼说:“白薇,你少找机会就骂街,怎么又扯到我们道士身上了?”
白薇‘哼’了一声,那哼声中满是对道家子弟的不屑,随后又朝那男人说:“这是小虎子死后成魔的原因之二,而还有一点原因,就是他本该受疾病困扰这么而死,这是上天对他的惩罚,哪知道这当妈妈的爱子心切,不忍孩子受此折磨,竟活活把阳寿为了的小虎子给掐死了,小虎子前世本为上方之人,有句俗话叫天上一天人间一年,他本还有半个月阳寿未尽,半个月磨难未受,忽然就被母亲掐死,十五日的折磨按上方历算就成了十五年,这十五年内它就算没有怨气、自己不去苦修,他必将沦为孤魂野鬼根本无法超度,此乃天寿,甚至连我都奈何不了……”
听完这话,大家更是都惊住了,一时之间全都不知所措,那男人赶紧朝着白薇又叩又拜,询问她还有什么化解之法,只希望能早日送那饱受折磨的可怜孩子脱离苦海……
白薇为难地低下了头,紧皱着眉头想了许久之后,说道:“恐怕我现在也没好的办法,若是只有前两个原因作祟,小虎子至多算是个前世自带修行的难缠恶鬼成仙,可是现在……它前世所点天寿未尽,恐怕根本无法超度,那么要化解这一桩冤孽,恐怕就只剩下一个方法可以试试看了……”
“什么方法?”
“既不能度,只能灭之……”
白薇话一出口,男人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我们也全都慌了神。
灭?这么可怜这么乖巧又饱受折磨的孩子,怎能忍心消灭?
白薇显然也在犹豫,低着头不在多说,一阵沉默之后,张小茹发问说:“白薇,就没有别的办法吗?这么可爱的孩子,生前已经饱受挫折煎熬了,如果我们再对它下此狠手的话……”
“那你有什么办法?”
白薇冷冰冰地问:“难道坐视这对夫妻被那小鬼纠缠一辈子,最后家破人亡认识茶凉?”
“我……”
两人争执不下,终都不再说话。
随后就听那躺在炕上才刚刚缓过来些的女人,艰难地道:“是我造的孽,是我害了小虎子,我受着,我愿意让它磨我一辈子,纠缠我一辈子,把我磨死我都无所谓了……”
“大姐,可这终究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说着话,白薇忧心忡忡地朝那一直躲在炕边不敢言语的小女孩儿望了过去,叹了口气说:“一念神佛一念魔,你只是一念之差好心做了坏事,又爱子心切,谁都怪不着你,可既然已经错了一次,总不能再错第二次吧,小虎子劫难未过但人间情分已了,难道你还想让它磨死你们的女儿不成?”
“大师,可是……可是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小虎子……”
女人话没说完,又开始哭。
紧接着又是一阵沉默,白薇再度开口:“我倒是还有一个办法,但这个办法……”
白薇话说一半忽然犹豫了起来,但一听到‘办法’二字,两口子立刻激动地围了上去,求着白薇赶紧说下去。
白薇暗叹了口气,答道:“小虎子死时还有十五年天寿未尽,按死亡时间算,如今它已经死了快七个年头,也就是还有八年左右才能度完天寿,到时候就可以超度它去投胎了。而天寿尽了之前,它上无门下无路,只能游离于人间,虽然已经修成了恶鬼仙,但却还附着在父母妹妹这些直系血亲身边不肯离去,说明它还没有完全丧失这一生生前的记忆,所以留恋血亲缘分,却反成了磨你们的恶灵……”
白薇话说到这儿,张小茹已经猜到了她的意思,赶紧问道:“你想先将它收服,然后等八年后小虎子天寿尽了,再行超度?”
白薇点了点头,接着说:“我就是这个意思,但这小鬼已修成道行,要想擒它,比直接设局灭它还要更加的困难,只怕我现在的身体支撑不住,就算身体支撑得住,我的道行也未必够……”
“还有我们!”
张小茹一拍胸脯,拉着身旁的杨左生就站了起来,微微一笑,自告奋勇道:“虽说我和师弟的修行比不了你这位阴阳师,但好歹也是正统的龙虎山弟子,白薇,如你不嫌,我师姐弟愿助你一臂之力!”
“我要的就是你们这句话!”
白薇笑着点了点头,这时就听外面又传来个声音——
“要是可以,我也想来帮忙。”
我们循着声音朝门口望去,竟是黄家大爷带着三姑娘款步而入,刚刚说话的正是三姑娘。
进了屋里,三姑娘含笑朝大家点头作礼,随后又朝白薇怯怯说道:“小师傅,我虽然出马不久,但是有黄府二奶奶黄仙彩上身助法,现在也算有些功力了,不知道能不能帮到你?”
“三姑娘,就算你不来找我,我也得去请你,要降阴鬼需以阴物相抵,这次务必拜托你请来二奶奶现身相助了……”
“万死不辞!”
三姑娘激动地狠狠一点头,似乎意识到自己终于不再是个拖油瓶了,竟激动得眼圈通红。
随后我凑上前问:“白薇,大家都愿意跟你同生共死,不过我们该怎么擒那小鬼呢?”
“计划我已经想好了,你们看……”
说着话,白薇又取来一张黄纸铺好,随后在上面画了几笔,就成了个八角形的图案,白薇往那图案上一指,说道:“那小鬼修成鬼仙极其难缠,而我们这次只能擒不能灭,因此用我阴阳道中这一八门金锁大阵,无疑是恰到好处。八门者:休、生、伤、杜、景、死、惊、开,我需要另外七个人由八个位置结成阵法,届时引诱那小鬼入阵,再以阵型锁住它,只要它逃不出去,用不了多久我就能耗光它的阴力,将其擒住……只不过……”
话说一半,白薇开始掰着手指头算人数,口中低声念道:“我站一位,小茹、小杨各站一位,二仙姑站一位,黄家大爷站一位,这才只有五位,还缺三门把守之人……”
白薇话音一落,我和五爷都凑了上去,争先恐后地问她为什么把我俩给忘了?
白薇却摇了摇头,答道:“五爷,小六子,你们两个不能入位,八门金锁阵用法分攻守两种,若是用来守备外鬼来袭,则该由九人成阵,最中间位置立一主持守阵,配合其他八门严防死守;但如今我们是要用这阵来困住那小鬼,中间位就必须腾出来摆诱饵设陷阱,也就是说,八门站满却缺一主持,因此阵型出现破绽,如果被小鬼抓住破绽,强闯八门中的生门位,再冲正西方景门位强闯,八门金锁阵必破无疑,所以我还需要两个门神,各持法器护卫生门、景门,震慑那小鬼不敢闯阵……”
“你指的是我和五爷?”我问。
白薇点点头道:“不错,我们这么多人里,你和五爷身上阳气最重,小鬼难以近身,是做这两位门神的最好人选,尤其是你,身上本就有传了三代的一对胡家仙师护体,那小鬼更不敢侵……”
我听完犹豫道:“可是,这样一来剩下三个人我们去哪里找呢?”
白薇也不免苦恼了起来,说:“可惜小虎子的父母需当做诱饵,不能帮忙,而剩下这三人绝不能随便找人应付,以免找来的人没经过这种事情,到时候吓得惶恐起来乱了阵脚,会坏了我的大事……”
“白薇,你的意思是,必须要找有经验,最好是经历过这种奇怪事情的人才行?”
我问完,白薇点了下头,我心里立刻有了主意,笑着说:“我倒是有两个好人选,李秀秀和孙二虎!”
我话一出口,白薇喜出望外,一拍脑袋说:“对呀,我怎么把他们两个给忘了,这样一来,我们就有七个人了,只差最后一门虚位以待……”
这时五爷说道:“你看我家老四行不行?”
白薇想了想,最终摇摇头道:“四哥确实帮了咱不少忙,但终究没有亲历过鬼神之事,不像李秀秀和孙二虎,一个被精怪缠过多年,另一个探阴洞连魂魄都丢过,甚至对付鬼子母时,连黄家大爷都因为被三姑娘咬了一口而肚子里长出了鬼子,都被阴鬼所侵过,因此对阴气也多少可以免疫……”
白薇说完,大家都沉默了下来,是啊,冒然安排老四加入,确实有些危险。
而正当大家苦思冥想最后一位的人选之时,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呼声——
“白薇小师傅在家没!小六子在家没!哎呀大早起的,为了你们的事可折腾死我了……”
不等我们应话,就听见一阵急促地脚步声冲进中堂,随后门帘被挑了起来,一个胖乎乎的身影快步入内,我们一看,来人竟然是陈国富。
一进了门,陈国富立刻一把抱住我的胳膊,激动地说:“小六子,我可算见到你们了!我带来了两个消息,你们先听哪一个……”
不知怎的,我看见这胖子就烦,没等他说完话,就朝他翻了个白眼说:“你想告诉我们,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是不是?行了行了赶紧说,墨迹墨迹的,先听坏的……”
我随口应付完,陈国富立刻惊慌说道:“各位!我对不住你们!易大师跑了!”
这话一出全场皆惊,一缓过神来,五爷瞪着眼就把陈国富踹翻在地,骑在他身上按着脑袋就打,边打边骂道:“你个王八蛋,你还嫌我们这儿不够乱是不是!当初是谁保证说一定会严惩那妖人的!”
“五爷!别,别打了,疼,我也不想啊……”
陈国富吓得直捂脸,哀嚎道:“我就怕他跑了,所以把他关在研究所后,就没收了他所有的法器和应用之物,让我弟弟带人轮班看着他,哪知道那妖人不单会妖法,还他妈会催眠!我弟弟现在都还以为自己是杨钰莹!”
“你少说废话,那现在怎么办?那妖人心狠手辣,让他跑掉还能放过我们吗?”
我瞪着眼一问,陈国富又慌张说道:“你们别着急啊,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已经派不少人到处去抓他了,就算一时半会抓不到他,谅他也不敢再出来作乱!”
见我们闹得面红耳赤,白薇坐在炕上摆摆手笑道:“行了你们就放过胖子吧,该来的总会来,谁都挡不住,一切随缘就好。”
白薇一劝,我和五爷才松开了他,陈国富站起来拍打身上尘土时,我又问:“好了,坏消息说完了,那现在说说好消息给我们冲冲喜吧!”
“白薇,实在抱歉,我们联系不到你哥……”
“什么?这他妈叫好消息!”
我又一脚踹过去,陈国富又趴地上了,这一下,在场的连黄家大爷、三姑娘他们都急了,张小茹、杨左生按住陈国富双手,三姑娘提着裙子就往他屁股上踹,而我已经完全顾不上报复这死胖子了,慌张地朝着白薇望了过去,就见白薇脸上忽地闪过一丝哀怜,最终却还是报以一笑。
“看来我这咒是解不掉了……”
“白薇,你别着急,总会有办法的!”
我一把攥住陈国富头发,气得又骂道:“这算什么好消息?难不成你盼着白薇死?”
“不不不,不是,我只说带来两个消息,问你先听哪个,可我没说是一好一坏呀……小六子,你可不能冤枉我……”
“你个王八蛋!你到底有什么用?我就该现在刨个坑把你给埋了!”
“好了,你们别闹了,让外人看笑话不成?”
白薇拍了拍桌子阻止住我们,又叹了口气说:“我还有几天活头呢,所以你们暂且不必担心我的事,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擒住那小鬼……”
话说到这儿,白薇忽然眼珠一转,盯着陈国富说:“对呀,你是507的人,想必对各种超自然的事件,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吧?”
“那是当然!”
陈国富哼了一声,边整理衣服边又说道:“你们真别小看我,好歹我也是个领导,什么我没见过!”
“那正好,八门金锁阵齐了……”
白薇一拍手,随后将那对夫妻的事简单跟陈国富一说,陈国富眼都吓直了,谎称有事就想开溜,却被五爷一把又给拎了回来,只得嘿嘿笑着求饶说:“小师傅你就别为难我了,这种事我可干不了,要不我帮你们挑几个人?”
“不用,就你了,今晚子时开始布阵,由你负责把守生门位。”
白薇话一出口,我赶忙发问:“白薇,你刚刚才说,如果那小鬼发现阵型的破绽,先冲生门再冲景门的话,阵就会破,这两个门位至关重要,交给陈国富这种人,不妥吧?”
“没关系,这位置非他不可。”
白薇微微一笑,又道:“生门、景门确实最为关键,尤其生门位,小鬼一旦发现破绽必会强攻生门位之人,但好在生门只是第一道破阵关卡,就算生门破了,它还要转过身来再攻景门位,才能逃脱,所以你和五爷两位门神则全都守在最后的景门位处,只要你们在,那小鬼就逃不掉……”
听白薇说话时,陈国富吓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而我们听完都忍不住朝着白薇点头挑大拇哥,这一招,绝了。
陈国富终究应承我们的两件事都没办成,几度推辞之后见我们不同意,也就只能应了下来,随后白薇赶紧让我先去联系在南赵庄的李秀秀和孙二虎,但却没让他们来我们这儿,而是列了个清单让我带给李秀秀,让她在南赵庄帮我们准备应用之物,并且带到村外山上的老奶奶庙中去,白薇说,那才是今晚的布阵之地,因为老奶奶庙中有佛光护佑,更能压制小鬼身上的怨气邪气,以便容易擒拿……
白薇列好清单后,我骑着自行车就上了路,等到达南赵庄时已经是中午了,素后找到李秀秀和孙二虎一说这事,二人果然很爽快地就答应了下来,并且开始张罗着找白薇所列清单上的物品。
其实那清单上大部分物品都算好找,是白薇一般做法时常用的物品,倒是其中有两样东西让李秀秀犯了难,其中之一,白薇要一卷一百米长的红丝线,并且红线需先放在屠夫经常杀猪宰羊的大锅里用猪油炸过才行。
村子里哪儿能找到这么多的红丝线,于是李秀秀开车去了一趟县城,好不容易才把红线找来。
而另外一样,是烧纸铺里常见的扎纸人,但白薇所要的扎纸人比较特殊,一般扎纸匠所扎的纸人都是童男童女,白薇却要李秀秀去找工匠扎一对成年男女,以及各种纸糊的汽车、小动物之类的玩具,并且都送到山上去。
为了找这些纸人,李秀秀开着车绕遍了县城几乎所有的扎纸铺,赶到傍晚时可算凑齐了,就雇了一辆拖拉机把扎好的东西都拉了回来。
等李秀秀和孙二虎把东西准备差不多的时候,白薇我们也都到了南赵庄,白薇又把一并跟来的那对夫妻叫到身旁,盯着两人一阵沉思之后,才开口道:“该准备的也都准备好了,今晚就要布阵了,可有件事我得说在前面。”
“大师您请讲。”
“我之所以最初不愿说出这方法来,只因为此方法为我道阴术中的一种,阴术为鬼术,阳人施鬼术有损阴的,不光对我不利,甚至对你们也会不利……”
“大师,我们不怕!”夫妻俩坚定地点了点头。
“不怕就好,那我就实话实说了,如果今晚我们能顺利抓到那小鬼,自此之后,就需你夫妻二人每个月以自己身上的至亲之血供奉,方能保证小虎子精魂不灭,不至于永不超生。但以血喂鬼本就是违逆天理的养鬼恶术,所以每放一次血你们就会减一次寿,身子骨也会虚上几分,之后更可能因此遭一劫难,轻则稍有损伤,重则双双丧亡,你们必须先有个心理准备……”
白薇说完话,那夫妻对视了一眼,随后就听男人问道:“大师,那我们要用血为孩子到什么时候?”
“喂到天寿尽时,也就是大概八年以后,到时候再请高人来超度小鬼,它就可以顺利化解怨气投胎去了……”
“行!别说八年,就算一直喂到死,我都愿意!”女人坚定地点着头说。
随后只听男人又道:“大师,八年后我们不找别人,还请您来超度小虎子!您是我们的大恩人啊!”
“八年后……呵呵……再说吧……”
白薇苦苦一笑,也没多说,眼看天色已晚,就让我们赶紧带好东西,直奔了山腰老奶奶庙而去。
上了山进了庙,那守庙的老和尚见到我们顿时一阵热情招呼,俨然一副生死与共的好兄弟模样。
把我们招待进禅房之后,白薇笑问道:“大师,请问今晚……”
“今晚我有空。”
没等白薇说完话,老和尚就开始猛点头,白薇尴尬一笑说:“我的意思是,请问今晚能不能借用下庙里的正殿,我想布个阵……”
“行行行,这儿我说了算,你们跟我客气啥!”
和尚爽快地应了下来,随后就见正殿大门链锁的钥匙给了我们。
到大殿门前开了门后,白薇让我们赶紧把那些纸人纸马和纸糊的汽车玩具都一股脑儿搬了进去,在大殿两壁下排得满满的,随后又叫我拿了个火盆过来,将李秀秀买来的一百米红丝线放进了火盆里,又在上面铺了一层灵钱冥币。
铺好之后,白薇从挎包里掏出了个小药瓶来,瓶子里装的是下午提前让那对夫妻放的血,大概有个小半瓶,打开瓶盖,白薇将里面的血全都倒在了火盆里,随后先焚了三炷香,才在盆里点了一把火,盆里的灵钱冥纸呼啦一下就烧了起来,但没等烧多久,白薇就叫我赶紧提着下午准备的一桶鸡血往盆里倒,鸡血一倒进去,盆里的火焰瞬间熄灭,白薇右手结成一手决,插在盆里就开始搅合,随后用剑指将红丝线的一头夹了出来,往后一连退了几步,手中夹着的红丝线开始被越拉越长。
往外拉丝线时,白薇还不忘将自己随身携带的小罗盘掏了出来,一边看着罗盘一边继续往后退,快退到大殿角落里时才停住步伐,随后叫三姑娘过去坐在那丝线上面。
三姑娘坐住丝线后,白薇又回到火盆前,用手指挑出一截丝线来又开始往另一个方向拉,还是一直盯着手中的罗盘看,我知道,她这是在利用罗盘来对应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的位置。
围着大殿走了好几圈之后,红丝线在地上交错纠缠,已结成了个八角形的图案,并先后由三姑娘、陈国富、黄家大爷、杨左生、张小茹、李秀秀、孙二虎和自己亲自坐到八个角落压住红线,对应休、生、伤、杜、景、死、惊、开的顺序,生门和景门各由陈国富和张小茹二人把守。
确定了个人的位置之后,白薇又让我们把提前准备的好的三张方桌从外面搬了进来,三张桌子上两张蒙着黄布,一张蒙着红布,随后将桌子分别摆到了杜门、景门、开门三位,分别留给杨左生、张小茹以及白薇三人,而在三姑娘所站的休门位上, 则是白了一个香炉,两瓶酒和一盘烧鸡,用来让三姑娘请神之用。
准备好这些后,白薇又将下午在李秀秀家炖好的一锅鸡汤、一大盘饺子以及一大碗清淡茶水摆在了阵型最中间的位置,这就是用来吸引鬼仙的诱饵了。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白薇又在地上铺开了两张黄纸,开始写咒,写成之后并在两张黄纸上各画了一套兵刃和一副古代盔甲,盔甲是一模一样的,而兵刃分别是一把大关刀、和一把弯刀一面盾牌,画好之后,白薇将两张黄纸卷好分别递给了我和五爷,随后让我们站到了张小茹所在的景门位的后面,左右护卫着张小茹。
准备妥当之后,白薇望着外面月色对了对时间,不禁皱眉说道:“快到子时了,你们都各自好好准备,一会那一家三口将小鬼引上来后,切记一定要听我号令……”
大家听完都点了点头,这时张小茹问道:“白薇,这里可是灵山古刹,山中有石灵大将镇守,庙里又有佛光普照,那小鬼真敢上来吗?”
“你放心,只要那一家三口上到山上,它就一定会跟上来的。”
说着话,白薇抬手一指殿内的西王母神像说:“一会儿他们进了庙门后,我会让小六子把娘娘神像的眼睛先用红布遮起来,暂时挡住佛光后那小鬼自然就敢进来了,等它被困在阵中,我们再掀开红布,娘娘灵光一压,那小鬼的怨气必定抵抗不住……至于山脚的界碑神将……”
说到这里,白薇沉默了下来,随后沉了沉又道:“这我倒是疏忽了,假设山下的石灵执意拦着小鬼不让上山的话,确实不妙……”
白薇说完赶紧又取一张黄纸,匆匆写好符咒后递给我,急忙说道:“小六子,你腿脚快,赶紧下山一趟,将这黄纸贴在山脚镇山石敢当上,并奉三炷香,切记,未免撞见那一家三口吓跑小鬼,你不能走大路,穿野地下去,千万不能让上山的一家三口发现……”
“明白!”
我点了下头,抓起那黄纸又卷了三炷香后赶紧冲出了庙门,随后钻进庙门古道边的小树林里,借着手电筒昏黄的光芒一路往山下疾驰而去……
所谓上山容易下山难,这一路跑下去,山地不平外加光线阴暗,我几乎一路都跌跌撞撞的,还摔了好几个跟头差点滚下山坡,可我哪儿有闲心理会这么多,爬起来顾不上擦破皮的伤口就继续往上下冲,可冲到一半路程时,我无意间往树林外面的山道上一扫,隐隐约约就见对面发出昏暗地亮光来……
看到亮光我心里一惊,赶紧停住步伐,在树林里的一处草丛中藏了起来,又仔细盯着那光亮一看,是几个人正持着一盏昏暗地油灯,缓慢地顺着小道往山上走,离得近了我再一看,果不其然,就是那一家三口,男人拎着油灯、女人怀抱着那小女孩儿,除了小女孩儿紧紧搂着妈妈的脖子已经昏昏欲睡了之外,那夫妻的神情都显得僵硬慌张,一路前行都不敢左顾右盼一下,显然是高度的紧张。
而大概是因为当时已经接近子时,阴气正重的原因吧,隐隐约约地,我就见那女人左腿上现出了个模糊地黑影来,仔细一看,是给呼呼的孩子,正紧紧搂着女人的腿,一瞬间,我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而那孩子几乎是没有重量的,因为女人走路的步伐和速度看不出丝毫的拖赘来,但她隐约中肯定也能觉出一些不适应来,左腿迈步时时而就会不自然地瘸一下……
见一家三口拖着那小鬼往山上走去,我不敢出声不敢动,生怕会惊吓到那小鬼,所以只能躲在草丛里先目送他们离开,好不容易三人顺着山道走远了,我刚要站起来继续前行,一阵奇怪地响动声却紧随其后从山脚下的传来,声音清脆而急促——
‘哒哒哒哒哒……’
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我循着声音一看,就见是个身穿黑衣、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正拄着根拐杖,迈着怪异地步伐急匆匆地往山上赶。
那老太太驼背得很厉害,脸上雪白雪白的,看模样少说也得有个八九十岁了,但健步如飞,步伐快得惊人,却很古怪,而那哒哒哒地怪异声音,正是它拐杖拄地时发出来的,似在急匆匆地赶路,在追赶刚刚经过的那一家三口。
等老太太离得近了我再一看,妈呀,这老太太哪里是走路姿势怪异,分明是只有一条腿,借着月光细看之下,她左腿膝盖以下就什么都没有了,走路时全靠拐杖支撑和右腿跳动,左边剩下的半条腿一颤一颤的,大半夜看起来竟说不出的诡异。
可这老太太是谁?我不禁起了疑,我似乎从没见过她……
没一会儿功夫,那老太太就蹦蹦哒哒地顺着山道走了个没影,我心说先不管她,就想赶紧下到山下去办白薇交代的事。
可转身刚要走,直到这时却才恍然惊醒,心中暗想道,白薇让我去山脚下的石头上贴符咒,目的本是为了请守山的界碑神将为那小鬼放行,以免神将挡住小鬼的去路,导致小鬼上不了山,可是那小鬼现在明明已经上山了啊?这又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是那界碑神将法力不够,没能挡住小鬼?
这事情我越想越奇怪,一想到小鬼已然跟随着那一家三口上了山来,就想转身回去先通报白薇一声,可又总觉得这件事并没有这么简单,再一想,反正那一家三口走得缓慢,我加快速度的话应该能赶在他们到达老奶奶庙之前就折返回来,倒不如赶紧下山先去一探究竟再说。
想到这里,我赶紧又朝山下跑去,因为不必再担心被小鬼发现了,所以我直接冲到了山道上,沿着山道往山下一阵狂奔,速度又快了一些。
我一路马不停蹄冲下山后,赶忙朝之前曾杀死过一位白家妖仙的巨石处跑去,哪知道没等接近呢,就见前方那巨石之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动来动去的,可天色太黑,竟看不出那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来,仔细一看,只能看出那正在石头上动弹的东西黑乎乎的,似乎是个什么影子。
看到这里,我赶紧把插在后腰的杀猪刀拔了出来,背在身后继续往前跑,可刚又往前跑了没几步,只听‘呼啦’一声,那正在石头上晃来晃去的黑影竟突然间冲天而起,眨眼间的功夫竟就在夜幕的掩盖下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我吓了一跳,缓过神来又往那石头前跑,跑到那石头跟前时,隐隐约约地就听见一阵若有似无地呻吟哀嚎声从前方传来,但停下脚步仔细听时,那声音竟就消失不见了,我赶紧把手电筒掏出来往那石头上一照,一瞬间更是吓得惊吸了一口凉气,就见石头侧面竟被一大片猩红的血迹浸湿了……
我走近后仔细观察,只见那石头上不知被什么东西刺出来一道道刮痕裂痕来,而那血迹,似乎也不是被人故意抹上去的,而更像是从石头的裂痕里面渗出来的似的,仔细看时还在徐徐地往下流动……
奇怪了,石头怎么会流血呢?
我心里一阵狐疑,就用刀尖在石头的裂缝上轻轻撬了几下,伴随着一块块细小的碎石滑落,血从缝隙里渗出来的速度竟越显加快,这让我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绝对没错,那血真是从石头里流出来的,石头,竟然流血了……
盯着那流血的石头,我忽然又惊又怕,隐隐就觉一股莫名地不祥感正从心中徐徐升起,那感觉一升上来,我哪儿还顾得上继续耽搁时间,调头就又顺着山道开始往山上冲去。
我本以为,我加快几步必定能赶上那慢吞吞行进的一家三口,到时候只要趁着他们发现之前再躲进树林里绕开他们就行了,哪里知道,往山上冲了一路,我竟见都没见到他们,而越是接近那山中寺庙,我心里不安的感觉就越是强烈……
我越发焦急了起来,可眼看着就要跑到庙门口时,我抬眼往前一看,隐隐约约就见寺庙的院门口处正站着个黑乎乎的人影,在缩头缩脑地往庙里张望,也不知道在看什么,我跑近了又仔细一看,竟然正是跟随一家三口上山的那老太太。
“你是什么人!”
我又惊又怕,索性壮着胆子就朝门口一声厉喝,喊声出口,就见那专心致志往庙里打量的老太太忽然吓得浑身剧烈一颤,惊慌失措地回头扫我一眼之后,哭嚎怪叫着就开始往庙外的山林里冲,竟显得比我还害怕似的,等我跑到庙门口时,那老太太已经在山林里消失得无影无踪,喊叫声一点都听不到了。
我也顾不上多想,冲进庙门口赶忙将两扇大门紧闭起来,转身就朝大殿方向冲去,哪知道没等进了殿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撕心裂肺地鬼哭狼嚎声……
踏进店门前,我能清晰地听到那鬼哭狼嚎的声音,却看不到一个鬼影,往里一望,就见白薇、张小茹等人都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紧闭着双眼,然而当我一脚踏入殿门之内,霎时间只感觉一股强劲地阴风‘呼’地一声迎面扑来,简直吹得人张不开眼睛,就像是在开阔地荒郊野地里遭遇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沙尘暴似的。
我好不容易张开眼往前一看,模模糊糊地就见白薇等人摆成的阵型之后,隐约可见一个矮小地人影,正在乱挥着胳膊到处乱跑乱撞着,而那一家三口早已经吓得躲到了阵外的墙角里去,互相搂抱着拼命颤抖着,那小女孩儿还依偎在妈妈怀里正哇哇地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