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东西之后,我和白薇用被单拧成绳子,顺着白龙病房的窗户爬了下去,跳进了医院后面的胡同里,找了一会儿,真看见一辆自行车停在胡同深处的墙影下,无疑是仙灵子给白龙准备的,于是我跨上车,带着白薇就朝出县城的方向直杀而去。
一路上,我心里总有些忐忑不安,就问白薇说:“白薇,白龙是你亲哥吗?”
“你这不废话吗?”
白薇气得狠狠在我腰上掐了一下,又没好气地说:“我俩不是亲兄妹还能是什么?”
“不是,我的意思是……既然白龙是你亲哥,你把他双腿都给打断了,是不是……有点儿狠了……”
听我说完白薇犹豫了一下,随后叹道:“好像是有点狠,可他不听话我也没办法啊!现在好了,双腿骨折至少也得躺三四个月,免得他再不要命的到处乱跑去……”
“可是……”
“别可是了,赶紧蹬!”
白薇忽然一吼,吓得我浑身一激灵,以前我就不敢招惹她,今晚更亲眼看着她眼都不眨一下就把自己哥哥的两条腿给打断了,我更不敢招惹了……
出了县城,我俩借着夜色的掩盖上了公路,随后顺着公路一路前行,没用一个钟头的功夫就又进了山。
未免有人追赶上来,我俩不敢怠慢,沿着盘山公路一路狂蹬,我蹬不动了,白薇就蹬一会儿,轮换着来,实在没力气了,我俩就躲到路边林子里歇一会儿,然后继续赶路,完全不敢休息。
等到上午八九点钟时,我俩已经不知道骑车骑出了多远,往前一看,只觉得道路前方的环境异常熟悉,弯弯曲曲的山道尽头竟然露出个加油站来。
白薇赶紧拿出地图来一看,冷哼了一声道:“有到这儿了,现在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来,我还心惊胆战。”
我也点了点头,是啊,殷长生,在他面前我们毫无还击之力,只能如狗一般被吊打,而白龙说过,整个驱魔界正邪两道中,类似于殷长生、甚至超过于殷长生的人物还比比皆是,光是一想,我都不禁一阵心寒。
而靠近加油站时,忽然就见一个人影从加油站前的屋子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个笤帚开始做卫生,我仔细一看,不禁心中一颤,那人竟是小赵。
“你看,那不是小赵吗,她,她怎么还在这儿?”
我一声惊呼,白薇也立刻朝着加油站扫了过去,而这时正在加油站里扫地的小赵也已经发现了我们俩,吓得扔下笤帚就往屋里跑。
“难道这父女俩还留在这儿作孽呢?”
白薇一声惊呼,赶紧让我加快速度骑了过去,随后把自行车往路边一扔,我俩连忙从行李箱里往外掏法器,又抬眼一看,小赵已经再度从屋里跑了出来,紧跟在身后的还有自己的父亲老赵。
“你们父女的胆子可真大,殷长生都已经死了,你们竟还留在这里为非作歹!”
白薇一声怒吼,手持桃木棍就想往前冲,然而出人意料的是,那父女俩相视一眼之后,竟‘噗通’一声双双跪倒在地,这着实让白薇我俩都惊了住……
“你们……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我一声惊问,小赵立刻低着头哽咽了起来,老赵叹了口气,神情凝重地说:“我们错了,有错就该认……”
听到这话白薇我俩又是一愣,就听白薇冷冷哼道:“怎么,你们突然开窍了?还是怕被我们打,所以在这儿装腔作势?”
“不不不,我们是真心认错的!”
老赵吓得连连摆手,随后只见小赵抹了把眼泪,抬起头来哭道:“我们以前只知道师傅要复活小霏是善举,而且有恩于我们,他让我们怎么做,我们当然都会听话,可我们万没想到一年前那整车人都是师傅害死的,也不知道他早就已经入魔的事,对于在山里徘徊了一年的疯子的来历,我们更不知情啊,这还是后来那些调查员,和回来收拾残局的仙灵子道长告诉我们的……”
老赵在一旁连连点头,说:“自从我们父女跟随殷长生师傅学习茅山术法后,我们从没做过任何为非作歹的事,说句没良心的,之所以会帮他,也都是因为被他蒙蔽了而已,可他自己虽然早已入魔,但教我们的却全都是正道的东西和理念,这一点更是千真万确无可厚非,我老赵敢拿命跟你们保证……”
听到这里,白薇放松了戒备,收起桃木棍说:“我听明白了,所以后来那些调查员就没再追究你们的责任,放了你们,对不对?”
两父女点了点头,白薇又问:“可既然已经不关你们的事了,你们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老赵叹了口气,说道:“我们父女俩相依为命,这加油站就是我们的家,你让我们去哪里?而且……而且师傅终究对我们有再造之恩,如果不是他,恐怕我们早就被山里的孤魂野鬼抓了替死鬼了,眼下山里仍是野鬼横生山精作祟,我父女俩商量过了,既然师傅已经不在了,我们父女又差点铸成大错,那么这责任就应该由我们父女俩继续承担下去……”
听他说完,白薇欣慰地点点头说:“所以你们要继续留下来开这加油站,并且继续清除山中恶鬼,以便赎罪?”
“没错,我们两父女已经发下了毒誓,只要这山中还有一只恶鬼尚存,我父女俩就绝不离开,这做法一是为了偿还我们两父女所造下的孽,二也是为了完成师傅的心愿,报他救命和传法的恩情……”
“很好,既然你们知错能改,自然也该得到个悔改的机会……”
白薇笑了笑,说完朝我一摆手说:“小六子,这儿没咱们的事了,咱继续上路吧……”
我干脆地应了一声,就想去推自行车,哪知道没等我俩离开,老赵竟又追了上来,拦住我们说:“二位留步,还有件事,就算你们不来找我,我这几天也正准备去找你们呢……”
话说到这儿,老赵从裤兜里取出一枚钥匙来,递给了我,又笑着说:“之前你们的车坏了,一直放在我师傅的修车棚里,我师傅修了一半,后来就出了那些事……他是修不成了,好在我以前也学过一阵子修车,这一年来也没少在修车棚里帮他的忙,这几天闲来无事,我替他把你们的车修好了,你们开走吧……”
老赵一说这话,我才想起李秀秀那辆桑塔纳的事情来,这几天我们都在医院,李秀秀又刚醒过来,那车一直扔在这儿都没人管。
随后老赵又笑着说:“车我已经帮你们加满油了,知道你们要走远路,特地在后备箱里又给你们装了两桶,毕竟咱家就是开加油站的,方便,也算我对你们做的一点补偿,以后等你们回来再路过这儿,欢迎你们来做客,加油免费,随便使……”
听老赵说完我赶忙笑了笑,惭愧地答道:“那就先谢谢了,不过可惜,我和白薇都不会开车,要不然也不会骑着自行车出来了,要不还是等李秀秀来了再取吧……”
我话刚说完,白薇的声音忽然从一旁传来——
“你不是说自己会开拖拉机吗?”
“啊?”
我愣了一下,转头望向白薇,只听白薇又道:“你之前跟我说过,自己以前帮家里种地开过拖拉机,都是四个轱辘一个方向盘,有啥不一样的?你看咱大包小包的行礼,现在有车不开,你真想蹬着个破自行车去三河怎么着?按路程算,车轱辘骑飞六个咱俩也到不了啊……”
“白薇,你该不会让我开车吧?拖拉机我开过,可汽车我还真从来没碰过,摇把往哪儿插我都不知道……”
“你傻呀,汽车有摇把吗?用摇把还要钥匙干嘛?我建议咱俩打一打李秀秀汽车的主意,要不然估计没等到三河,咱俩的屁股就先被颠成七八瓣了……”
我嘿嘿一笑,心说也是,而白薇这话确实不失为个好主意,反正李秀秀还在医院休养,短时间内肯定开不了车,车在这儿一直放着倒是也不安全。
拿定了主意之后,我抱着行礼就往修车棚走,随后开了车门把东西都放好,就想试着开一下。
我试开时让白薇坐上来,白薇宁死不从,夺得远远的,说怕我一脚油门撩山沟里去摔着她,这更让我坚定了之前的想法,这娘们儿真毒……
虽说汽车和拖拉机存在着本质的区别,但确实就跟白薇说的一样,四个轱辘一个方向盘,能有什么难得?毕竟我有开拖拉机的经验,因此没练多久就熟悉了各种操作,白薇这才踏实上了车,告别了赵家父女后,我们开着车就上了路。
那是我第一次开汽车,而在那之前我心里一直有个问题很疑惑,拖拉机四个轮,汽车也是四个轮,放着拖拉机那么便宜不开,非要花那么多钱买汽车,是不是有病?
可直到我自己开上汽车后我才明白,虽说外表看起来差不多,但是开起来的感觉,确实天差地别。
我往驾驶位上一坐,一手搭在车窗上夹着烟,一手握着方向盘,打从心底立刻冉升起一种大老板的感觉,于是不禁把李秀秀放在车里的茶色墨镜取出来戴了上,那感觉真爽。
可终究是在盘山公路上,一侧是峭壁另一侧就是山沟,未免出事我根本不敢快开,因此直到当天晚上,我俩也没开出几十里地去,倒是终于开过了那段陡峭的盘山公路,前方放眼望去是一大片平坦的矿业……
而九十年代的汽车,舒适性跟如今的车肯定是没法比的,大半天的功夫下来,白薇我俩早在车里坐得腰酸背疼腿抽筋了,天一暗下来,我也犹豫过度疲劳逐渐开始犯困。
晚上八点来钟,我和白薇在车上吃了点干粮垫肚子,可吃饱了之后我更困了,疲倦得连连点头,眼皮子越发沉重了起来,为了转移注意力,我就问白薇说:“白薇,咱现在到哪儿了?”
白薇看了看地图,答道:“前面有个杨庄子镇,过了这个镇再走几十里山道,应该就到三河县了……”
白薇的声音同样懒洋洋的,显然也是疲倦的不轻,我就又问:“白薇,你能不能给我讲讲灵兵的事?”
“灵兵?你问那干嘛?”白薇好奇地问。
我笑答道:“那时在加油站时,你哥十指划地血祭灵兵,百鬼竟瞬间灰飞烟灭,可真他妈的帅!哎,要是我也能有个白骨菩萨多好!”
“呵,白骨菩萨岂是谁都能有缘遇到的?就算让你遇到,也要心意相通、心性一致,它才会甘愿和你缔结灵兵之约,为你卖命。我记得那年也就十四五岁,师傅叫他在山洞里面壁悟道,我哥灵性好,悟着悟着竟就听到有什么东西跟他说话,声音一直在他脑子里盘旋来盘旋去,我哥也不害怕,就跟那东西聊了起来,后来意气相投竟还聊成了朋友,那之后有一天我哥去问师傅,师傅一提醒,我哥才恍然大悟,原来面壁悟道时阳魂出窍,身体里散发出的气竟引来了个千年修行的大妖怪,并对他赞赏有加……”
“这大妖怪就是白骨菩萨?”
我问完,白薇点了点头,笑着说:“白骨菩萨虽是妖,却具佛性,亦正亦邪,不正不邪,并深知所谓正邪两道本无界之道理,更感叹于我哥十几岁就能有那么大的造化,于是师傅就将本该成年后看破是非才能传我们的灵兵之术提前传给了我哥,从此我哥与白骨菩萨定下灵兵之约,一直至今……”
“为什么非要成年后才能传授?”我问。
白薇答道:“这还不简单吗,因为人性多变,所以必须要到一定年纪有一定阅历,使心态成熟摸透正邪之理,才能传授这一法门。要不然的话,十几岁正是年少轻狂时传你法门,二十几岁你却和殷长生一样,忽然因为某些俗事而改变观念走火入魔,本该助你驱魔杀妖的灵兵自然也就沦为了助纣为虐的邪物,灵兵的威力你也看到了,到时候可怎么办?我们阴阳道门人之所以要经常到处游历、磨练心智,也正因如此,总之,既然选择了捍卫正道,就要坚定自己的心念,尽量不被邪念和欲望腐蚀……”
我恍然大悟,点了点头又问:“那么,易大师身为你们这一代阴阳师的大师兄,一定也有灵兵咯?”
“他倒没有。”
白薇撇了下嘴说:“易宁这个人心术不正,这一点我师傅早就看破了,所以之后才会将他逐出师门,灵兵这种高深法门怎能轻易传给这种人呢?所以他虽然说起来是大师兄,但只厉害在四处游历时乱七八糟邪术学得多,但真要单纯比起阴阳术来,他可不是我的对手……”
话说到这儿,白薇趾高气昂地晃了晃脑袋,我又问:“那你呢?你有灵兵没?”
“哼,我当然有!我虽然在师傅所有弟子中行五,又是最小的女弟子,但论起天资来,也就只比我哥差了一点点而已,我十九岁那年就学得了灵兵法门……”
“那你的灵兵是个啥,你把衣服脱了给我看看呗?”
“滚蛋!”
白薇气得一脚就踹了过来,正好踢在我抓着方向盘的手上,我手臂一晃,霎时间就感觉整辆车往旁边猛地一倾,径直就朝着路旁的小山沟里扎去……
“我的妈呀!你别闹!”
我赶忙急打方向盘,好不容易拧回车头保持住平稳,可还没等我松一口气,车灯往前面黑乎乎的道路上一照,就见一个人影不知何时已挡在了车正前方两步开外……
“不好!”
一见有人,我吓得心里‘咯噔’一声,但才刚刚把方向搬正回来,再想避开眼前人哪儿有那么容易,霎时间就听‘嘭’地一声,伴随着一声撕心裂肺地惨叫,我眼睁睁看着挡在车头前那人影被撞得倒飞了出去,在夜幕下连打了几个滚之后‘噗通’一声就翻进了山沟里……
这一下,我傻眼了,白薇也吓得脸都白了……
“让你闹!让你闹!撞死人了吧!”
我气得瞪了白薇一眼,赶忙下车去查看情况,走到车头前一看,却见距离车头不远处的地面上,横着一行大石头,挡住了我们的去路,如果不是刚刚撞到那人停下车来,恐怕大半夜的一时失察,轮胎撞在那些石头上也得把我们卡停下来……
而还没等我弄明白那些石头是从哪儿来的呢,忽然就听有人惊呼了一声‘海哥’,随后一个女孩儿已拎着根棍子从另一旁的山沟里窜了出来,慌慌张张地朝刚刚那人影被撞飞的方向跑了过去,口中连声惊呼道:“海哥!你没事吧海哥!你别吓唬我呀!”
叫了几声见山沟里没有回应,那女孩儿跺了跺脚,猛一回头举着棍子就朝我和白薇走了过来,瞪着眼吼道:“你们干嘛呀!我俩就想打个劫而已,你们用得着下这么狠的手吗?好好个大活人,生让你们给撞飞了!”
一听这话我明白了过来,我们这是遇到打杠子的了。
“打杠子”拦道抢劫,现在到处都是摄像头,警力资源大,这种情况已经很少见了,但在当时那个年代可以说是比比皆是,尤其再一些偏远山区的长途路段最为常见,甚至连孙二虎以前都做过这种事。
可女的打杠子劫道的,我倒是第一次见着,不禁好奇了起来。
我盯着那女孩儿看时,女孩儿也已经气急败坏的拎着棍子走了过来,抡起棍子就往我身上砸,吓得我赶紧往后跑了两步,又仔细观察,就见那女孩儿大概也就十八九岁的年纪,一米六八左右的个头儿,长得清清秀秀的,挺标致一个美女,就是脏,身上穿得又脏又破,脸上也抹着泥渍,头发乱糟糟的,就跟个没人要的野孩子似的。
见我躲了开,女孩儿气急败坏举起棍子又往我身上打,我赶紧抬手拦着,可念及对方是个女孩儿,哪儿好意思还手啊。
可白薇不惯着这些,溜溜达达走过来时忽然猛一击高抬腿踢出,‘啪嚓’一声,那女孩儿手里攥着的棍子已经断成了两截……
女孩儿惊得膛目结舌,再看白薇,撸胳膊挽袖子就又要往前走,我赶紧拦着白薇劝道:“白薇,你别下狠手啊,把人家姑娘吓坏了咋办……”
“我呸,你小子是不是色迷心窍了?她是一劫道的!”
白薇狠狠瞪了我一眼,又开始朝那女孩儿走,吓得女孩儿连连后退,可仍是输人不输阵,朝着我俩吼道:“你们……你们别耍横!我还没劫你俩呢,你俩不带急眼的……”
“哎哟呵你个小丫头,不学好学人拦路抢劫,你还有理了是不是?”
白薇越听越气,朝那女孩儿就追了过去,吓得女孩儿围着车就开始跑,一边跑一边求饶。
跑着跑着,就听一阵响动从右侧山沟里传来,我循着声音一看,一个身影正狼狈地从山沟里爬出来,嘴里连连叫苦地嘀咕着——
“他妈的,真撞啊……有钱了不起啊……”
竟是刚刚被我撞飞出去的那男的已经又爬了上来。
一看男人没事,女孩儿立刻激动地朝他跑了过去,紧紧搂着男人又蹦又跳,哭道:“海哥,我以为你没了呢!”
“没事,海哥福大命大,海哥能活一万年!”
说着话,男人抬头一扫,就见白薇正走过去,当即想都没想就从裤兜里掏出把弹簧刀来猛地一扫,差点儿扫在白薇的肚子上,好在白薇及时往后一个退步才躲了过去,但见对方要下狠手,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再看那男人,抹了一把头上的血,晃着手里的弹簧刀,气势十足地朝我们吼道:“老妹儿身手不错,想必也是合字上的朋友,开着桑塔纳是兜风还是公干?老子在此安窑立柜,一碗水端起来给大家伙儿分分吧?”
听那人说完话,我不禁嘀咕道:“这人说什么呢?有病吧?”
白薇倒是笑了,说道:“他说的是老年间的黑话,看来是见咱俩开这个二十多万的小轿车,把咱俩也当成混黑道的大款了,他说这是他的地盘,让咱把车上的钱财交出去给他俩纷纷……”
“哎哟,你还懂这些呢?”
“我们到处游学也等于跑江湖,不什么都懂点儿哪儿行。”
白薇话刚说到这呢,就听那男人又挥着刀说:“二位还愣着干嘛呢?是招子不晕,当心老子条子扫,片子咬!”
我问白薇他又说啥,白薇答道:“人家吓唬咱们呢,意思咱要是没眼力见儿,人家就拿枪扎拿刀砍,对咱下狠手了……”
见我俩还是无动于衷,那女孩儿坐不住了,拽了拽男人胳膊,激动地说:“大哥!亮青子,招呼吧!”
男人摇着头微微一笑,胸有成竹般就往前走,边走边又晃着手里的刀说:“并肩子念短吧!招子放亮点,我有法子教猴崽子亮相的……”
白薇听完笑着解释道:“那姑娘坐不住了,催着她老大跟咱亮家伙过过招儿呢,她这位小老大倒是还挺有胆量,这不,要跟咱来个一对一……”
见那男人已经走了过来,白薇自然也不含糊,又撸了撸衣袖,背着双手就轻轻松松往前走,一见白薇迎了上去,那男人忽一瞪眼,一刀就扎了过来,白薇多都没多,猛一个箭步上前,抬手拆招,霎时间就听‘哎呀’一声,那男人手中弹簧刀掉在地上的同一时间,人也已经‘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白薇从背后狠狠按住男人一只手,抬脚就往他后背上踩,能得男人哎呀直叫,就听白薇一声怒吼:“你大爷的!给老娘说人话!”
“姑奶奶,我错了!你饶了我吧!”
那男人做算是说了一句人话,然而一见自己老大被抓,那女孩儿坐不住了,立刻一声呐喊,举着还剩半截儿的棍子就朝白薇冲了过来,白薇回头朝她狠一瞪眼,吓得女孩儿浑身一颤,松手之间棍子‘啪嗒’一声就掉在了地上,不敢再动了……
一见两人摆了半天逼原来就这点儿本事,连白薇自己都被逗笑了,摇着头叹气道:“你说就你俩这货色,干点什么不好啊,出来劫什么道……这幸亏是遇见我这脾气好的了,要是换个人,非得把你们揍碎了不可……”
说完话白薇松开手,道了声‘滚’之后就回身朝我走来,哪知道那男人一站起来立刻狠一瞪眼,趁着白薇不备,从背后一个箭步就冲她扑了上去……
眼见着对方要偷袭,我吓得就想惊呼一声提醒白薇,可话都没等出口呢,就见早有准备的白薇回身间猛一个回旋踢,那男人已经再度躺倒在地,呻吟着朝那愣在一旁吓得不敢动的女孩儿说:“并……并肩子,羊牯儿扎手,点子太硬,扯呼……”
见老大让白薇一脚踢得半死不活的,女孩儿吓得眼里都赚眼泪了,战战兢兢哽咽着说:“海哥,这,这句我还没学会呢,你啥意思啊……”
白薇一笑,叹着气说:“你大哥的意思是说,我太厉害了,干不过,让你赶紧跑呢……”
“哦,谢谢……”
女孩儿竟还突如其来地跟白薇道了句谢,说完话转身就想跑,可没等跑出两步,就听白薇在背后怒吼了一声‘站住’,吓得女孩儿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白薇连连求饶道:“姐,我是第一次,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白薇摇了摇头,又叹道:“哎哟我的天呐,老娘四海游历行走江湖也算什么都见识过,你们俩这么废物的还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说完话白薇让我从车里拿了条绳子,把两人双手都给绑了上,随后就听白薇又问:“你俩什么来路?看年纪也就都十八九岁,就不能学学好?”
“姐,姐我下回不敢了,这还不是缺钱缺的……”
男人吓得连连求饶,随后又朝身边那女孩儿说道:“雨霏,这回咱俩算是彻底栽了,啥也别说了,阴沟里翻船只能认栽了,快把咱值钱东西都拿出来,孝敬二位老大……”
女孩儿撇了下嘴,于是用绑在一起的双手,在口袋里摸出个卷着几十块钱的手绢来,朝着白薇递了过去……
然而就在女孩儿伸出手来的一刹那,白薇忽一皱眉,竟一把捏住了那女孩儿细嫩的手腕,目光扫去,已然盯在了她戴在手腕的一个玉镯子上,惊声问道:“你这镯子……是哪儿来的?”
女孩儿一听这话,竟直接愣了住,慌张地缩回手来说:“大姐头,你要钱我们都给你,这镯子我可不能给,这是我妈留给我的!”
“你妈?你妈叫什么?”
白薇再度冷声逼问,而我倒是好奇了起来,于是也走过去仔细盯着那女孩儿手上的镯子扫量了起来。
那玉镯玉质通透青中泛白,一看就知道是个老年间的值钱物件,而且比一般的传统玉镯要粗许多,除此之外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
我正观察那玉镯时,白薇回头扫了我一眼,随后一声不吭地用食指在那玉镯上轻轻地敲了两下,似乎是示意我仔细看,于是我盯着她用手指敲的地方又仔细地看了起来,看了一阵子,隐约就见那玉镯上白薇用手指着的地方,隐隐约约地透出个并不明显的图案来,我赶紧又凑近一看,里面的图案似乎是只鸟,一只展翅飞翔的猫头鹰,不对,猫头鹰有两只爪子才对,可那图案中的怪鸟身下却只有一条腿,爪子里还抓着一条身形扭曲的蛇……
那图案通体雪白,竟像是从整个玉镯里单独抠出来的一整块似的,而且再仔细往边缘处看,图案周围竟渐渐浮现出一圈金边……
看到这里,我心里猛地一惊,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惊声呼道:“是枭玉!”
白薇微微颔首。
我赶忙又抓起那女孩儿的手腕确认了几眼,确实不会错,那桌子里竟镶嵌着一块天诛府十三道御史台的白色枭玉,而且周围镶有金边,这是天诛府四大机构最高权威的证明信物,也就是说,此物的主人不单是天诛府十三道御史台的成员,而且还和白龙一样任职全部门的最高权威——左都御史。
可这我就不明白了,因为我以前问过白龙关于枭玉的事,据白龙所说,天诛府内的枭玉为驱魔退妖的至宝,所以绝不外传,甚至内部佩戴枭玉的成员牺牲、退出或被逐出天诛府后,枭玉都要被第一时间收回,而各个部门中象征着最高权威的金边枭玉,更向来只有一块,自明朝至今经历了六百多年风风雨雨,传承至今……
十三道御史台的金边枭玉明明在白龙的手里,那么镯子里这块又是……
我正疑惑时,就听那女孩儿已经开始连连求情,让我们把桌子还给她,说着说着竟还哭了起来,白薇也没理她,又皱着眉头再度逼问:“我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呢,快说,你妈叫什么?”
“我妈……我妈叫张楚红……”
女孩儿话一出口,白薇瞬间一惊,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抬手为那女孩儿抹了抹眼泪,声音忽然变得温柔了下来,又问:“妹妹你别哭了,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宋雨霏。”女孩儿哽咽着道。
女孩儿说完,一旁被绑着的那男的也舔着脸嘿嘿笑着说:“大哥大,大姐大,我叫李书海,我俩发小儿……”
“我没问你。”
白薇瞥了李书海一眼,随后又朝着女孩儿柔声说道:“你不记得我了吗?你仔细看看我,看看我是谁……”
白薇这话说完,女孩儿立刻抬起头仔细盯着她看了起来,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噘着嘴说:“我看你有点眼熟,可想不起来你是谁……”
白薇微微一笑,又说:“你在好好想想……小泥鳅……”
“你……你是……你是……”
听白薇说完,女孩儿忽地一慌,张了张嘴,却还是叫不出白薇的名字来。
白薇笑道:“你忘了这外号儿是谁给你起的了吗?当年你也就八九岁,你妈带着你上山来,正好我在山里修行,因为就比你大两岁,你妈就让我陪着你玩,你个小丫头跟个猴儿似的,不是爬树就是跑到泥坑子里乱钻,我就给你起了个外号,叫小泥鳅……”
“你是白薇姐姐!”
女孩儿顿时一声惊呼,激动得一头扎进了白薇怀里哭了起来。
原来这女孩儿竟是白薇的旧相识,见两人抱着哭成一团,我也一阵欣慰,就听李书海在旁边嘿嘿笑着说:“原来都认识呀,那太好了,既然是自己人,就放了我们呗……”
李书海不说话还好,这话一说,白薇登时一脚就踹了过去,把李书海踹得鼻血横流躺在了地上,随后一边解开宋雨霏手上的绳子,一边又抹着眼泪说:“小泥鳅,当年一别咱就再没见过面了,现在你都长成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了,要不是认得你妈的枭玉,我还真不敢认你……可你挺好个姑娘,怎么还跟着这种混混打起了杠子来?”
“白薇姐,一言难尽……”
宋雨霏再度失声痛哭了起来。
见她情绪有些失控,白薇赶紧想把她扶进了车厢里休息,随后让我帮忙按住李书海,白薇先踹了两脚,才喝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又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跟小泥鳅在一起?”
“大姐大,别,别打,我说,我什么都说……”
李书海被白薇踹得连连惨叫,受不了疼,终于把所有事都说了出来。
据他所说,自己和宋雨霏是一起长大的发小,两家人一直是邻居,关系不错。
可这李书海的爹妈也不是省油的灯,靠打家劫舍过日子,结果后来给抓起来了,就剩下了李书海自己,那时候宋雨霏的父母觉得李书海就孤孤零零的可怜,就把他接到自己家来住,因此这对小兄妹的关系就更近了。
可李书海也不知是自幼耳濡目染的缘故,还是本身就流着‘犯罪分子’的基因血液,十几岁叛逆期时也不学好,竟也走了歪路,这一点倒是跟孙二虎极其相似。
那时候虽然他老是带着宋雨霏出去乱跑惹事,但好在有宋雨霏爹妈在,也不至于闯出什么大祸来,可直到大概两三年前,宋雨霏的父母忽然一夜之间踪迹全无,宋雨霏早上睁眼一看,家里竟只剩下了自己,后来托亲戚访朋友一直寻找至今,甚至公安机关也立了案,可是完全没有任何线索,也只能不了了之。
那之后,就只剩下李书海一直在照顾宋雨霏了,两个孩子年纪还小,李书海生性又坏,于是为了生计就走了歪路,先是经常在村里小偷小摸,后来胆子越来越大,到今天,挺好个小姑娘,竟然被李书海带得走上了拦路抢劫的道路……
听李书海说完这话,气得白薇又狠狠踹了他两脚,这才让我松开他,也先带进了车里休息,而白薇一个人坐在车头前生起了闷气来。
见她一动不动愁眉不展,我走过去问:“白薇,你怎么了?是不是因为这个叫宋雨霏的姑娘,想起了往事来?”
白薇点了点头,没说话。
我又问:“听你刚刚的话,似乎跟她妈妈是旧相识?”
“她妈是我师姐。”
白薇叹了口气,对我说道:“我师傅至今一共传了七个弟子,其一是易宁,号‘砗磲王’,你自然不会陌生,而第二个弟子就是小泥鳅的妈妈,也就是我的二师姐张楚红,号‘珊瑚使’,再往下就是我哥白龙,号‘琥珀主’,其四是‘玛瑙尊’师兄,我行五,在我之下还有两个小师弟,号‘金银二将’……我们师兄弟七个了,大师兄‘砗磲王’易宁早年因心术不正就被逐出了师门,当时我甚至还没入门,因此对他没任何印象,而自入门之后,最照顾我、最疼爱我的就是这位二师姐了,我哥我俩从小没妈,二师姐就跟个母亲似的关照我们,呵护我们,因此我们都很喜欢她……”
“难怪你看到宋雨霏手腕上的玉镯时,神情竟那么震惊……”
我点了点头,又问:“这么说,你这位师姐也是天诛府的人?可她为什么佩戴的也是跟白龙一样的金边白玉?”
“因为我师姐曾是我哥之前的上一任十三道御史台左都御史。”
白薇答道:“最近的十年内,十三道御史台一共易过三次主,第一位左都御史叫漠天麒,也是我们阴阳家的人,而且跟我爸是师兄弟,两人曾经合成‘麒麟双煞’。七年前我爸作为府主和天诛府元老们意见不合,漠叔叔带领整个十三道御史台全力支持我爸,结果失败后就失踪了,职务也被废除了,后来天诛府内乱事件平息之后,我的二师姐张楚红被推举为下一任天诛府十三道御史台左都御史,继承了天诛府的金边白玉,但就在三年前,二师姐突然无故失踪,据说天诛府一直在找她却找不到,她手中握有的金边白玉也就自此下落不明了,于是天诛府又补造了一块,并且在我哥被推荐为左都御史时给他使用……”
话说到这里,白薇叹了口气,又说道:“记得当初我在山里修行时,二师姐早就已经出师了,后来下山去天诛府任职,要很久才能回山上一次,那时候我特别想她,再后来我也出师下了山,四处游历,本想去找她,可天诛府人大多没有固定居所住处,就算有,未免被仇家或邪魔外道迫害,也是极其保密的,所以根本找不到她,而三年前,二师姐彻底没了音信,没想到现在我会在这儿遇到她的女儿……”
她正说着话,就见车里传来宋雨霏的声音:“白薇姐,你难得来一次,去我家里坐坐吧!”
“好嘞!”
白薇赶紧抹掉眼泪应了一声,随后让我开车,就坐在后座上跟宋雨霏闲聊了起来。
两个小姐妹手拉着手,别提多亲热了,白薇分外关切地询问她这些年的生活怎么样,字里行间就能听出这女孩儿的处境并不乐观,毕竟两个‘野孩子’独立持家,能好到哪里去,但她却格外的乐观,好像任何困难都难不倒她似的,还几次提到自己这位‘好哥哥’李书海多年来对自己帮助很大,白薇却不屑一顾,只觉得是这小子把宋雨霏给带坏了。
随后,白薇又旁敲侧击地问她,知不知道关于自己父母去向的下落,宋雨霏只是摇头,一提及父母来更不禁泪湿眼眶,于是白薇也就不敢深问了。
在李书海的指路下,我们很快就开着车进了杨庄子镇,白薇又问:“你们这几年一直生活在这里吗?”
宋雨霏点点头说:“我小时候,爸妈总是带着我到处走,每隔一段时间就换个地方,后来就落户在了这儿,但是他们经常不明缘由的出门,几天几天的不回来,多亏有海哥陪我……”
又提及李书海,宋雨霏嘿嘿一笑,李书海赶紧回头朝着两个女孩儿拱了拱手,对白薇拍马屁般嬉笑着说:“都是我应该做的,应该做的……”
“把你的脸给我转回去,我看见你个王八蛋就心烦!”
白薇没好气地瞪了李书海一眼,吓得李书海又不敢说话了。
随后,李书海指引我开车进了个胡同里,兜来转去走了没多久,就在结尾最后一户人家门前让我停了车。
车一停,宋雨霏立刻跳了下去,拽着白薇的手说:“姐,我家到了,快进来坐……”
说着话,宋雨霏赶紧跑到门口去开门上的锁,然而白薇立在车旁,却又不禁皱起了眉头来。
我停好车后,也跟着李书海下车走了过去,见白薇神情不对就想问问,谁知道话都没等出口呢,一眼扫向大门时,若隐若现地就见一个黑乎乎的人影,从门缝里面一闪而过……
说是闪过倒不如说是飘过,看到这里我心头猛地一震,又仔细盯着那扇大门一打量,竟逐渐觉出了有些不对劲儿来……
“白薇,这里好像……”
我赶忙朝着白薇发问,哪知道话没等出口,就见白薇摇了摇头,似是要我先别说出来,而这时宋雨霏已经打开了门。
宋雨霏家的院子不小,进了大门是个门洞,左右两边分别盖着两间厢房,穿过门洞就是院子,在里面是和我家那边差不多的正堂左右两厢和一个中堂过道。
往里走时,就见白薇不露声色地左右打量,随后问身旁的李书海说:“这么大的宅子,就小泥鳅你们两个住?”
李书海摇了摇头,笑呵呵说:“大姐大,我现在不住这儿,小时候我爸妈被抓了进去,宋家大叔大婶子看我一个孩子孤苦伶仃的,把我带过来住了一段时间,后来我长大了,就搬回隔壁自己家院子去住了,毕竟得看家不是,然后宋家大叔大婶子也不知道去哪儿了,我和小霏就一人一个院子隔开住,反正就住隔壁,有啥事也都方便……”
听李书海说完这话,白薇点了下头,不由地说了句‘难怪’,就没再继续问下去,而白薇问话时,我也正专注地扫量周围环境,不看还好,这一看,心更逐渐提到了嗓子眼儿……
黑乎乎的院子里,时不时就见犄角旮旯的地方有怪影晃来晃去,整个院子更是阴气逼人,一进院门就给人一股极其强烈的压迫感,让人格外的不舒服,这哪里是人住的地方,简直就是一座阴森恐怖的鬼宅。
于是趁着宋雨霏开中堂门锁时,我凑到白薇身边笑小发问道:“白薇,你这妹妹住在这种地方,能好端端活到现在可真不容易……”
听我一说,白薇格外惊喜地扫了我一眼,笑道:“你小子长进不少啊,竟也能看出这儿的奇怪来了。”
“那是当然,好歹也是你哥的徒弟……”
我得意地哼了一声,又问:“怎么你还笑得出来?这地方阴气这种,你不担心你这傻妹妹的性命安危啊?”
“担心有用吗?人家都住了这么多年了。”
白薇撇了下嘴,出奇地镇定,扫我一眼见我听不明白,于是又朝宋雨霏手腕上一指,说道:“你忘了她手腕上带得是什么了吗?”
“对啊,枭玉!”
我恍然大悟,白薇点点头又道:“我猜这嵌着枭玉的玉镯,小泥鳅一定很少摘下来,有这玉镯在身边保着她,所以她才能平安在这阴气森森的地方度过这么多年,而安然无恙,至于李书海,他刚刚不是说了,不在这院子里住,进院子之前我就察觉到了,阴气和那些游魂野鬼似乎由于某种缘故被牵制在了这院子里,因此没有祸及到院子以外的其他地方,我想这应该是我二师姐的杰作……”
话说到这儿,白薇偷偷朝着院门左边的墙角阴影里指去,又问我说:“你仔细往那阴影里看,有什么?”
我赶忙仔细盯着那方向开始看,起初黑乎乎的看不到东西,但渐渐的,黑暗中一个女人的身影竟模模糊糊地浮现了出来,女人披头散发坐在地上一动不动,一条腿上似乎还绑着条什么东西,极像是一条长长的、拖在地面上的锁链……
这时白薇又说:“这院子里的孤魂野鬼,少说也有一二十,但大多是被限制在这院中无法离开的地缚灵,据我猜测,这院子里应该布有什么法阵才会造成这样的现象……”
“是你二师姐?”
白薇点头道:“据我估计,应该是她所为,我们阴阳道里确实有此类阵术。”
听到这话我更觉得不可思议了,忙问道:“可她为什么这么做?把一群孤魂野鬼束缚在自己家里,她这不是在害自己的女儿吗?”
白薇摇了摇头,显然也有些不明所以,而这时宋雨霏也已经打开了门上的锁,随后亲热地请我们进去。
进了中堂,宋雨霏拉开了电灯,随后又引着我们往东屋走,哪知道我们才刚一进门,没等宋雨霏去拉灯绳呢,忽然间就听一声怪叫传来,惊慌中我往炕头方向一看,就见个黑布隆冬地怪影已‘噌’地一下往宋雨霏的身上扑去……
“小心!”
我吓了一跳,赶紧一把拽住宋雨霏往后拉,那黑影紧接着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地上,而宋雨霏也已经顺势拉开了灯,灯光一亮,我们再往地上一看,就见一只黑猫正正摇着尾巴曾宋雨霏的脚腕。
原来是猫……
我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时宋雨霏也已经把那黑猫抱了起来,挠了挠它的头,嘻嘻笑着说:“你们别害怕,这猫是我养的,全靠它每天跟我作伴呢,嘻嘻……”
说着话宋雨霏抱着猫就坐到了炕上去,嬉笑着跟那黑猫打闹了起来,而我这时再回头一看白薇,脸上的神情竟变得更加凝重了起来……
“白薇,怎么了?”
我一发问,白薇立刻摇了摇头,朝着宋雨霏问道:“小泥鳅,你怎么养了只白猫?”
“啊?”
一听这话,宋雨霏不禁一愣,连跟进屋来的李书海都哈哈笑了起来,说道:“大姐大,您这招子是不是出毛病了?这哪儿是白猫啊,这是黑猫啊……”
“用你多嘴!”
白薇听完狠狠瞪了李书海一眼,随后走到炕边就想抱宋雨霏怀里的猫,哪知道刚一伸手,那猫立刻炸着毛‘喵’了一声,及其慌张地开始往后退……
宋雨霏一见,赶紧把猫抱了起来,轻轻拍了拍它脑袋说:“小十三,你别害怕,白薇姐是好人……”
“小十三?”
一听这名字,白薇愣了一下,宋雨霏嘻嘻笑道:“是啊,它的名字叫小十三。”
“你怎么给猫起这么个怪名?”
“嘿嘿,因为这是我养的第十三只猫,所以干脆就叫小十三了……”
听宋雨霏说完,白薇意味深长地望了我一眼,我不耐烦地说:“你看我干嘛?我可是独生子!”
这时又听宋雨霏坐在炕上说:“白薇姐,这不是白猫,是黑猫,不过我以前倒是养过一只白猫,可无缘无故突然死了,后来听说养白猫不好,招不干净东西,我就不敢再养白色的了……哎?我不记得你小时候就色盲啊?”
“老娘不是色盲!”
白薇瞪了下眼,又说:“你这猫从哪儿弄来的?”
“我也忘了。”
宋雨霏撇了下嘴说:“我已经养了快半年了,是它自己大半夜的跑我家来的,我见它挺可怜的,就收养了它……”
宋雨霏说话时,白薇一直盯着它怀里那猫看,等她说完不禁哼了一声,说道:“我的傻妹妹啊,你以为你现在养的这只猫,就不招东西吗?”
白薇话刚说完,就听李书海在一旁辩解说:“大姐大,这您就不懂了吧?黑猫是能够辟邪驱邪的,以前总有人说什么黑猫不祥,招东西,其实都是谣言,那是因为黑猫本身就有驱邪的能力,所以哪里有不干净的东西,他们就喜欢往哪里去,才被人误会成是罪魁祸首,其实这本身就是个误会,相反的,白猫就真招邪祟了,可不能乱养……我记得古书里就记载过,黑猫又叫玄猫,为辟邪之物,易置于南,子孙皆易,忌易动....”
“把你的嘴给我闭上!”
白薇早就看李书海不顺眼,听他逼逼起来没完,登时又一瞪眼,气冲冲道:“你知不知道老娘是干什么的?什么时候轮到你个毛头小子跟我说教了?”
说完这话,白薇又望向宋雨霏道:“黑猫驱邪白猫招邪,这话倒是不错,只是你们真看得出什么叫黑猫,什么叫白猫吗?”
白薇这话不光把宋雨霏、李书海两人问了住,连我都愣了,在后面偷偷问白薇说:“白薇,你该不会真是色盲吧?当然黑色的就是黑猫,白色的就是白猫咯……”
“我呸!这是谁告诉你们的?”
白薇又瞪了我一眼,答道:“从玄学风水来讲,并不是所有毛色发黑的猫都能叫黑猫,黑色皮毛的猫被三光一照毛色略显血红,此为驱邪避凶之猫,又叫玄猫,一般的黑猫根本不具备驱邪之效;而白猫招邪这话也并不是针对猫的毛色而来,你们仔细看这猫的眼睛……”
白薇说着朝宋雨霏怀里的猫一指,我仔细盯着一看,就见那小土猫一只眼睛发青一只眼睛发红,就像是波斯猫的眼睛一样漂亮,可怎么看都觉得颜色有些不对。
这时白薇又道:“什么叫白猫?所谓‘白猫’指得并不是猫的毛色,而是生活在墓地里吃过死人肉的野猫,才被称呼为白猫,这种猫才具有招邪之效,所以很多邪门歪道的术士都喜欢养白猫炼法,你们看这猫的眼神和瞳孔色,分明就是曾经吃过人肉的猫,你们这附近必定有块墓地对不对?”
白薇问话一出,听得我们一阵发愣,随后李书海点了点头,战战兢兢地说:“倒,倒是有一块,就在存在外面,离这儿不太远……”
“那就对了,吃过死人肉的‘白猫’天生异瞳,具阴阳眼,能洞察阴灵阴气并容易被吸引,它一定是察觉到这院子里阴气重,所以被阴气吸引而来……”
“阴,阴气重?”
宋雨霏听完一惊,白薇点点头说:“难怪你家的阴气会重到这种地步,原本院子里就有不干净的东西,才把这白猫吸引了过来,白猫又招邪祟,因此落入这院中地缚之阵中的邪祟就越来越多,久而久之把这院子里的阴气聚集得跟块坟场阴地似的……”
“可是,可是我自己怎么觉不出来?”
宋雨霏一阵惊愕,白薇又道:“你当然察觉不到,因为你手上长期戴着的镯子里镶有天诛府的枭玉,这可是人间驱邪避凶的极品法器,院子里的邪祟哪儿敢靠近你,但如果你细心观察,应该也能发现一些院子里不对劲的地方,可偏偏你这丫头从小就马马虎虎大大咧咧的,住了这么多年都没发现也是正常……这是你没发现的原因之一,原因之二,恐怕你家很少会来客人吧?”
宋雨霏摇了摇头,紧接着就见李书海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难怪我每次来找小霏,一进门就总有种特憋闷的感觉,原来是这么回事啊!看来以后我还是少来找你比较好……”
李书海这话说完,白薇又哼了一声道:“你现在才明白怕是已经晚了。古语有云,常处阴地染阴气者,久而久之必心生邪念误入偏门,你小子正好应了这句话,毕竟小泥鳅有枭玉护着,可你常进常出的却没什么东西防身挡煞,也难怪现在会变成这副德行呢……”
“那,那我还有救没?”李书海慌张地问。
白薇答道:“救倒是有,以后少往这院子跑几趟,出门时多做好事少做坏事,毕竟你还年轻,现在改邪归正应该还来得及,要不然的话,你再继续学坏下去,终有一天会因入魔太深而万劫不复,等报应来时,就算是神仙都救不了你了……”
“是是是,我以后一定改!一定改!”
李书海连连保证,然而脸上与生俱来的一幅怀相哪有那么容易就改掉,即便诚心实意的说话,看久了还是让人心生厌恶。
随后白薇又问宋雨霏说:“小霏,你说自己养了十三只猫,怎么就见这一只,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我记得你小时候不喜欢猫的呀?”
听到这话,宋雨霏的眼眶里竟突然又转起了眼泪来……
情到深处,没一会儿的功夫宋雨霏再度泪崩,坐在炕上抱着那猫就哭嚎了起来,这把白薇给吓坏了,赶紧又是哄又是逗的,好不容易才又稳住了宋雨霏的情绪。
随后李书海把白薇我俩叫到了中堂去,留下宋雨霏一个人在屋里先休息休息。
到了中堂后,李书海叹着气说:“哎,大姐大,你不提这事还不要紧,你一提这事别说是小霏了,连我都跟着伤心,而且,一想起来就总感觉有些诡异……”
“小泥鳅到底怎么了?你说。”
白薇一问,李书海款款道来,告诉我们说,自从宋雨霏父母突然神秘失踪之后,宋雨霏就成了孤家寡人,开始的时候还有些亲戚朋友经常来关照一下,可日子久了,谁还管啊,倒是总有些所谓的好‘亲戚’上门给宋雨霏保媒拉纤的,一口一个反正你父母这么久不回来了,你一个人也照顾不好自己,岁数也不小了,不如就嫁了吧,正巧我有个远方亲戚谁谁谁,家境差了点、岁数大了点,但是人特别好,疼媳妇,不如你少要点彩礼,干脆就……
后来这些“亲戚”都被宋雨霏打了出去,来一回打一回,就都骂宋雨霏不懂事,刁蛮任性以后肯定没人要,就也都不上门了。
那段时间,宋雨霏整天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出门,甚至连从小就亲密无间的李书海过来看她,她都不见。
眼看着自己的好妹妹日渐消瘦,李书海心里也不免发愁了起来,每天换着花样的尝试着用各种方法逗宋雨霏笑,却都不管用,直到有一天,李书海去镇上偷包时看见个小姑娘抱着个小猫不错,突发奇想,就想给宋雨霏找个伴儿,于是一把抢走猫就跑了,后来带回家送给了宋雨霏。
李书海刚把猫送去时,宋雨霏还有些抵触,毕竟没养过,可那小猫毛蓉蓉胖乎乎的极讨人喜欢,又是海哥送的,她不好意思不要,就留下了,结果过了没几天,就见宋雨霏的脸上恢复了以往的笑容,每天跟那小猫腻在一起在院子里玩得热闹,甚至连吃饭睡觉都不分开。
那小猫很能吃,给什么吃什么,所以长得很快,肥嘟嘟的更加招人稀罕了,宋雨霏还故意捡来个大纸箱给它玩,每次宋雨霏一走近,它就把头从纸箱里伸出来,‘喵喵’叫着用爪子去抓宋雨霏,跟它开玩笑。
李书海见了,心里也终于放了心,哪知道好景不长,那只猫被宋雨霏养了三个多月后的一天晚上,大概是后半夜了,宋雨霏正睡觉时迷迷糊糊的就听见那小猫在中堂里‘喵喵’的叫,宋雨霏也没在意,结果转眼就又睡过去了,哪知道早上起来一看,那小猫竟已经死了,正挂在灶台墙壁上挂着的围裙带子上……
因为要每天做饭洗碗,宋雨霏就喜欢把围裙摘下来直接挂在墙上,没想到那小猫大半夜的竟去抓那围裙玩,结果不小心脖子挂在了围裙带子上下不来了,就这么被吊死了,等早上看见尸体时,那猫的眼珠子都凸出来了……
看到这幅画面,宋雨霏当场就嚎啕大哭了起来,后来住在隔壁的李书海闻讯赶过来,安慰了好久才总算是哄住了宋雨霏,于是帮她把那小猫的尸体弄出去埋了……
话说到这儿,李书海皱着眉头沉思道:“其实那件事我总觉得特别奇怪,那可是一只猫啊,灵活得很,怎么也不会傻到自己把自己吊死在围裙带子上的地步吧?而且围裙的带子是很细的那种布条带子,那猫个子又大,又胖,再怎么说,挣扎几下应该就能脱身了呀?”
“然后呢?”白薇阴沉着脸专心致志听着,随后又让李书海继续说。
于是李书海又告诉我们,自那小猫被吊死之后,宋雨霏日渐消沉,茶不思饭不想,又恢复到了以前的孤独状态,于是李书海就赶紧又去外面到处淘换小猫,只为博红颜一笑,可是说也奇怪,这两三年里,他前前后后总共给宋雨霏连偷带骗带买的弄来了十二只小猫,不管什么颜色的猫,在她家里都养不活,而且几乎全都是死于意外,要么就是跑到外面去被车撞、要么就是误食老鼠药,还有些连死亡原因都不知道,反正睡一觉醒来再看,猫已经死在家里某个角落了,甚至连那些再外面被车撞、吃老鼠药的,也都会挣扎着跑回来,死也死在家里……
一只只猫离奇死亡之后,李书海虽不明白其中奥妙,但是也多少察觉到了不对,就不敢再胡乱往宋雨霏家里送猫了,他总觉得,宋雨霏家除了这小女孩儿之外,什么活物都养不活似的,甚至农村老鼠多,她家里一年四季却连只活老鼠的影子都见不着,倒是见过几次死老鼠的尸体躺在院子里,可宋雨霏家是从来不下老鼠药的……
然而宋雨霏自己倒是从没察觉过什么,后来思猫成疾,甚至几次叫李书海帮忙弄只小猫回来养,李书海哪儿敢呀,直到后来,如今正在宋雨霏怀里撒欢的那只黑猫无意间闯进了宋雨霏的家里,于是就从此定居了下来,李书海以为用不了多久,这猫估计也得没命,哪知道养了这么久了,竟然一点事都没有……
听李书海说完这些,白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沉默了许久之后,抬起头说:“这也难怪了,她现在养的这只猫,既是‘黑’猫又是‘白’猫,既能辟邪又能招灵,这院子里的东西被它越招越多,可根本伤不了它,更伤不了长期随身带着‘枭玉’手镯的宋雨霏,渐渐的就把家里变成了这种情况了……”
李书海听完问道:“大姐大,您的意思是,之前那些猫都会出事,是因为这院子里……”
话说到这儿,李书海不禁打了个冷战,白薇点了点头,随手朝着李书海背后一指说:“这屋里院子里的脏东西少说得有个几十只,比如你背后的墙角就正坐着个中年妇女呢,只不过你肉眼凡胎的看不见而已……”
白薇这话倒不是吓唬他,李书海背后不远处,确实能看到个隐隐约约的虚影坐在那里,我都看得见。
李书海吓得又一哆嗦,惊呼道:“大姐大,既然你懂得这么多,那快想个办法帮帮小霏吧,总在这种环境下住着,多慎人啊……”
白薇点了点头,却又为难地说:“按理说,我当然不会不帮她这个忙,可是从何帮起呢?”
话说到这儿,白薇又问:“李书海我问你,以前小泥鳅爹妈在的时候,是不是每隔七七四十九天,就会在院子东南角起坛做一次法事?”
“啥叫做法事?”李书海问。
“就是在院子东南角摆个大桌子,盖上一块红布后,在上面摆上类似香炉蜡烛之类的东西……”
“是不是还有吃的?苹果啊熟食啊什么的……”
李书海说完,白薇点了点头,李书海赶紧应道:“以前好像真是这样,大概每一个多月,他们两口子就要弄一回这种事,我还爬墙头拿鱼钩偷过那桌上的熟食吃呢……”
“哼,你连祭鬼的贡品都敢偷吃,难怪如今被阴气影响心术不正呢,真是活该……”
白薇瞪了他一眼,又叹着气说:“这就对了,显然是我二师姐在这院子里摆了个风水局,故意困住了院子里的这些恶灵,这局就九重钟馗食鬼,落尽局内的游魂野鬼被地下伸出来的锁链锁住逃脱不掉,被困七七四十九日后被磨光戾气,所以师姐每七七四十九日就会做一轮法事超度恶鬼,如果不定期超度,恶鬼就会身形俱灭化为阴气在院子里流走……可我有一点不明白,这局里的恶鬼显然源源不断的进来,又都是从哪儿来的呢?”
话说到这儿,白薇望着院中沉思了起来,而听白薇解释完后,我也不禁陷入了沉思。
按照白薇所说,这‘九重钟馗食鬼局’每隔七七四十九天就会自动磨一次游魂野鬼身上的怨气戾气,如果法师在这时起坛超度,恶鬼就能往生,如果不超度,那么那些被困在局里满七七四十九天的恶鬼就会身形俱灭化为阴气。
这局是白薇的二师姐‘珊瑚使’张楚红布的,而张楚红夫妇已经无故失踪了足有三年之久,也就是说这三年中不管什么时候落入局内被铁链束缚住的游魂野鬼,都会在四十九天之后化为灰烬荡然无存,那眼下院子里这几十只鬼影又是哪儿来的?
仔细一想,我不禁心里发寒,问白薇说:“难不成是那只猫的缘故?因为那只猫是吃过坟地死人肉的白猫,所以不定期的往宋雨霏家里招邪祟,邪祟入了局被困住,所以才越来越多?”
白薇听完先是点了下头,但随后又摇了摇头说:“那猫确实招邪,但毕竟就是只普普通通的猫,但哪儿能招得来这么多脏东西,我猜应该是师姐所布这风水局的缘故,虽然师姐早已经失踪了,但这风水局仍还一直有效,而且风水局必定与院外什么阴气至重、聚集恶灵的地方相连,所以才会不定期的将那地方的恶灵传送到这院子中来……”
“可你师姐为什么要这么做?这里可是她自己的家啊,何况她现在又失踪了,这不是在害自己的女儿吗?”
“这就证明了一点……”
白薇紧皱眉头,阴沉着脸道:“起初对于张楚红师姐失踪之事,在天诛府乃至于整个驱魔界里众说纷纭,甚至有种最被认可的说法是,她厌倦了自己的身份和职责,所以故意消声灭迹隐居了起来,就跟当年你爷爷马三山一样。可如今一看,这一说法无疑被推翻了,光这还有效果的风水局以及丢下三年的女儿就能证实这一点,看来师姐夫妇的突然失踪绝不是出于自愿……难道他们出了什么意外……”
白薇越说脸色越难看,而这时就见宋雨霏已快步冲了出来,紧紧拉着白薇的手,满脸泪水地说:“白薇姐,求求你帮我找到我爸妈吧,我想他们……”
“小泥鳅你放心,这事姐姐一定帮你,就算不为了你,我也要彻查师姐的失踪之谜……”
话说到这儿,白薇又朝院子里一眼扫去,李书海忙问:“大姐大,要不你帮忙把这风水局给破了吧,这也太慎人了,免得总有孤魂野鬼往小霏家里跑……”
“不行,不是我不想破,也不是破不了,是我不能破。”
白薇叹了口气,又说:“我是阴阳道弟子,要破这风水局倒是不难,只是我刚刚也说了,师姐当年应该在某个地方安置了一个‘入口’与这风水局连在一起,所以那地方的阴灵才会源源不断的被引进局中被困住,眼下我们根本不知道那‘入口’的位置在哪儿,就算盲目破了这风水局,那‘入口’仍会有效,到时候阴灵再被引入院中,没有东西能困住它们,它们就会在村里到处游走,你们村、乃至于你们整个杨庄子镇可就倒霉了,就算那些恶灵不会主动害人,光是渐渐聚集不散的阴气,都够让你们死几次的了……”
白薇说着抬手朝院子里一指,又说:“单说眼下这院子里的阴气,也就单单是小泥鳅和那只猫能够不受影响,除此之外,就连我和小六子这种修行的人,待久了也会受到影响,更别说你们这种普通人了,如果住在这院子里,至多不超过三天,就算那些阴灵不害你,你自己也就耗尽阳气断气了……当初师姐把枭玉交给小泥鳅保管,恐怕也是考虑的这些……”
“那,那咋办啊……”
李书海听完急得直跺脚,白薇皱了下眉头,又说:“要破这风水局,就得先找到那‘入口’,在这之前得先清理一下如今院子里的阴气和怨灵,阴气已经集聚了太久没被清理过,万一此时风水局不小心被破掉,阴气扩散出去,这村子瞬间就会形成一块阴地,全村活物就倒霉了……”
这话说完,白薇立刻让我去车里取法器,并把中堂的桌子搬出去准备起坛,随后又朝李书海说:“你们村周边一带有没有桃树林?”
李书海赶忙点了点头,于是白薇又说:“你马上去一趟,帮我砍五根桃树枝来,越直溜越好,长约三寸二,拇指粗细,而且不能是树下边的普通树枝,树枝长在树上的高度越高越好,你得爬到树上去砍,而且要在东南面向阳位置,这一面高处的桃木枝常见三光,灵性最强……”
李书海连连点头铭记,白薇又道:“还有,砍树枝时你得戴副手套,别用手直接去抓树枝,砍完后用块红布包回来给我……”
白薇说完,李书海赶紧回家找了把带刀,就去看树杈,随后我问:“白薇,你也要学你二师姐,坐法事超度阴灵?”
“眼下光超度怕是不行了,院子里阴气积攒已久,恐怕只能软硬兼施了……”
“怎么个软硬兼施法?”我问。
白薇撇了下嘴说:“今晚你就知道了。”
她没再多说,就让我抓紧时间布置法坛,我布置法坛时,白薇和宋雨霏则在中堂里忙活着炖起肉来,还从李秀秀车上找出了几袋茶叶,泡了上。
正巧我们晚上都没怎么吃东西呢,布置好了法坛之后,白薇就让我进屋先跟她们一起吃点饭,一边吃正好也一边等李书海回来。
等去砍桃树枝的李书海抱着用红布卷好的树枝回来时,已经快十二点了,白薇看了一眼表,说了句‘时间刚好’之后,让宋雨霏和李书海拉好窗帘等在屋里,听到任何怪声都别往外看,随后带着我就进了院子中。
从屋里出来时,白薇还特地让我抱了张小炕席出来,我问她干什么用,结果走到法坛边,白薇让我把炕席铺到地上,然后叫我躺到上面去。
我心说这是干啥,没等问呢,就见白薇已将那五指桃木棍一一摆在法坛上,随后一边行法事一边说道:“这院子里阴气聚集了这么久,恐怕有些孤魂野鬼已经化为了厉鬼,根本超度不了,所以眼下这场法事得咱俩配合着来,我唱红脸,你唱黑脸……”
“那我需要做什么?”我问。
白薇微微一笑,回道:“昔有天枢上相魏征梦斩泾河龙王,文曲星转世包青天夜审阴间,今日我要你这阁皂后人为我作法护持,出魂入梦,斩杀厉鬼恶灵……”
话说到这儿,白薇抄起一根桃木棍,开始掐诀念咒了起来——
“甲子路上一棵桃,一斧砍下枝十条,一支送给张天师,二根送给李老君,三根送给金木哪吒三太子,剩下五根无处送,留在人间镇鬼妖……”
说话间白薇一棍挑起张写好咒文的黄纸,以烛火点燃后在空中一阵摇晃,随后将黄纸丢入铜盆化为灰烬,又以朱砂兑水混成泥状后,取出一点就往我左右眼皮各抹了一下,随后又用手指挫出个药丸来逼我咽了下去,并以手中桃木棍开始轻拍我头顶,口中念念有词——
“一根桃条颤悠悠,咬在江里水倒流,神人怕鬼见愁,打的大鬼折了腿,打的小鬼把头丢……”
念咒时,白薇忽然‘啪’地一掌拍在了我的额头上,我身形往后一晃,霎时间只觉脑海‘嗡’地一响,已然没了知觉……
“送鬼送到中央城,各个都归地府中,开天门,闭地户,留人门,塞鬼路,穿鬼心,破鬼肚,金木水火土,五五二十五,前朱雀,后玄武,左青龙,右白虎,五雷五雷,步步相随,你不怕我你怕谁,打你十万八千里,永世千年也不回……”
白薇的念咒声从半空之中徐徐飘落,我昏昏沉沉爬起身来,自己竟已置身在个极古朴的院子门前,回身望去,院子两扇大门虚掩,院中荒草丛生,茅草房破烂不堪,似乎早已没人住了……
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到这里来?
我不禁愣了一下,这时抬头往空中一看,却见天空中七彩霓虹纠缠盘旋,我立刻就明白了过来,这应该是幻境,准确的说,应该是我的梦境。
而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朴素的老太太已经朝我笑嘻嘻走了过来,手臂上还挎着个小竹篮子。
走到我身旁,老太太朝我和蔼一笑,说道:“大兄弟,老身走了一路分外劳累,你让我进去歇歇脚行不行?”
这话问得我一愣,看那老太太满脸的和气,倒是也不好意思拒绝,于是让到一边说:“大妈,您里边请……”
“谢谢,谢谢,孩子你真是个好人呀……”
老太太连连朝我点头致谢,随后从我身旁走过,就想往门里走,而没等老太太进门,我再朝她背上一看,不禁一惊,连忙又叫那老太太道:“大妈您先等等……”
被我忽然一叫,吓得老太太浑身一颤,回过头来又和蔼笑道:“咋了,你还叫大妈啥事儿?”
我也笑了笑,往它脚边一指说:“您看您的脚下,怎么没有影子呢?”
我这话才刚一出口,那满脸温和笑容的老太太忽然变得神情狰狞,神色一变,张牙舞爪就朝我扑了上来……
我连忙往后退了两步,伸手就想往后腰上摸菜刀,可就在这时,空中却再度飘来白薇的声音——
“小六子,我已借祖师爷五方神木打鬼棍给你,助你驱魔伏妖为我护好法门……”
话音没落,就见五道金光霎时间从空而降,紧接着就见五根金光闪闪的棍子已在我眼前徐徐打转了起来。
我急忙抄起一根就朝那迎面扑来的老太太头上砸去,霎时间就听老太太一声惨叫,立刻化为了一缕青烟消散无踪……
这时就听白薇又道:“我在阳间度鬼,你在阴境斩鬼,你我配合,这就叫一个黑脸一个红脸。”
“超度个鬼,怎么还这么麻烦?”
我朝空中吼道,白薇笑了两声,又说:“因为有些游魂野鬼已经化为了厉鬼恶鬼,不愿被超度,因此也就只能杀无赦了,你千万守好这门,此门是我起坛之法门,若被恶鬼攻破,我的法事也会因此而断……”
那话音原本是传自于半空之中,然而说着说着,竟渐渐变成从我背后那门里传来,我赶紧回头往那荒草丛生的院子里一看,就见白薇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院子正中央的位置,身前一座法台,正专心致志掐诀作法。
而刚刚还空无一人的院子里,如今除了多了个白薇之外,竟还多出了十多个穿戴不一的男男女女来,都正从四面八方朝着白薇方向跪拜,连连磕头念经……
“你放心,只要我还在这儿,什么妖魔恶鬼都别想靠近一步……”
我这话才刚刚说完,赫然就听一阵咆哮从正前方小路上传了过来,紧接着就见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瞪着眼睛咬着牙朝我冲了过来,其中有人拎着菜刀、有人抄着棍棒石头,迎着我跑过来时,那冲在最前面的带路的汉子立刻朝我一指,瞪着眼吼道:“就是那小子害我闺女大了肚子,给我打……”
我根本就不认得那汉子,然而忽然听他这么一喝,我心里竟忽然开始忐忑不安了起来,望着几人冲过来,开始隐隐地哆嗦,就如同真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
“大叔,您听我解释……我……”
慌张之中我刚要求饶,就听白薇又在院中法坛后面吼道:“小六子,目空一物稳住心神,实在慌张可念诵静心咒护持,所谓鬼迷心窍,那些都不是人,你可千万别一时大意中了他们的招……”
听白薇这么一说,我赫然清醒,见几人已经冲到眼前,当即抬手又抄起两根桃木棍,朝着最前面的汉子身上就打了去,打得那汉子连连叫疼的同时,其他几人已分兵左右把我围在了中间,抄着家伙就往我身上打,那疼痛清晰得就跟在现实里似的……
我举着两根棍子乱晃乱打了一阵子,可只能自保,哪儿还有闲暇反击,紧接着就听白薇吼道:“小六子,你还没抓到窍门,如今你既然身处梦境之中,又何必被现实俗世所束缚?若是棍子使得不顺手,大可用别的器具,一切随心……”
“对呀,一切随心……”
听到白薇这普普通通一句话,我竟如突然开了窍一样,同一时间高高举起的棍子猛地往身前一晃,前方那汉子立刻举起菜刀要挡,但却听‘刷’地一声,从空中斩下的棍子竟不知何时化为了一把锋利的直刀,一经劈下就听咔嚓一声,眼前那汉子连人带刀竟都化为了两半……
随着汉子身形倒下,周围围着我的几人竟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凄厉地哭嚎声,我往周围一看,就见十几个披麻戴孝的男男女女已经不知何时把我给围了住,人群背后还摆着一副大棺材。
紧接着就听其中一个妇女哭嚎道:“就是这个人,就是这个人害死了我男人……大家得替我做主呀……”
妇女说完这话,一群人立刻凝眉瞪眼对我一阵声讨,我哪里还会被他们所蒙蔽,左臂一晃,手中的棍子竟化作条绳子飞出,一下缠住了那妇女的脖子,右手中攥着刀同时横砍而出,霎时间就听一片惨叫连连……
周围一群人见了,立刻都从丧袍下抽出种种器具朝我打来,我赶忙抬手一护,手中的绳子竟不知何时又化为了一块大盾牌,挡住了一群人的袭击……
我渐渐摸出这法门的奇妙,手中兵刃武器幻化得越来越顺手了起来,任由一群群邪魔或是突袭或是引诱,我只管挡在门前大开杀戒,一时间杀得天地变色日月无光,趁机再回头往院子里一看,就见跪倒在白薇面前的那些男男女女中,时不时就有人连叩几个头之后站起身来化为一阵青烟消散,然而却有更多的人从周围朝她聚了过去,连连跪地磕起头来……
我清楚,那应该都是些正待被白薇超度解脱的孤魂野鬼……
白薇不停地念咒作法超度,我也不停地挥动手中兵刃斩杀群鬼,而眼前的景象时不时晃动一下,更将我带到一处处不同的场景之中,或是酒楼投毒、或是新房藏凶,或是袖内藏刀,被我接连识破,将其斩杀后才又回到门前……
也不知就这样来来回回反反复复折腾了多久,忽然就听背后传来一声长叹,我回头一看,竟然白薇身形微微摇晃,随后‘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白薇!”
我一声惊叫,就想跑进院子里看她出了什么事,哪知道没等走进门去,却见周围景象一阵摇晃变化,没过多久,眼前的事物已逐渐混淆为漆黑一团,而等视线再度恢复时,我发现自己根本就一动没动过,一直躺在白薇法坛旁的席子上,而天边已经徐徐泛起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