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阴阳师——南茅北萨满,鲜为人知的九二年百鬼夜行与东北结巴仙……

  我睁眼朝着法坛前一看,就见白薇正疲惫不堪地用手撑着法坛喘息,双眼圈发黑,双眼极其疲惫。
  而一见我醒了,她立刻晃晃悠悠走了过来,手里还端着一碗也不知勾兑了什么的血糊糊的东西就让我喝下去,我几口把那碗东西灌进去之后,只觉得忽然一阵恶心,伴随着胸腔的剧烈起伏,终于忍不住趴在地上拼命地呕吐了起来,吐出足有半盆黑色的粘稠液体之后,这才挺住……
  随后白薇叫李书海、宋雨霏两人出来,并端了碗清水给我漱了漱口,才对我解释说:“今晚你斩鬼太多,身上不免沾了阴气,要是不吐出来,以后只怕会给你留下病痛……”
  我应了一声,问白薇道:“这法事算是做完了吧?”
  白薇摇摇头说:“这院子里阴气太重,今天一夜的法事坐下来,连五层鬼魅都没度化完,但如今三光一现,阴灵都藏起身来不容易超度了,所以只能今晚子时候再继续……”
  我点了点头,随后就被李书海、宋雨霏搀扶进了屋里去,而白薇显然也是格外的疲惫,往炕上一躺,没多久就沉沉的睡去了。
  我俩呼呼大睡,一睡就睡到了当天傍晚才行,起来一看,宋雨霏已经做好了饭菜正在等我们,而经过了早上的呕吐之后,我还真是饿得不行了,抓起馒头来就一阵狼吞虎咽,吃饱喝足之后,身体总算是舒服了不少。
  晚上十点多钟,白薇让我们新换了法坛上的祭品之后,又开始重新起坛,而我的任务依旧是护住法门以免恶鬼破坏,一切如旧,早起同样又喝了那碗奇怪的东西,继续呕吐,随后躺倒炕上呼呼大睡,只觉得身心疲惫头脑晕眩,每次吐完后那感觉都生不如死。
  直到第三天凌晨三点多钟,这场法事才算是正式做完,经过了两天半的法事下来,白薇我俩早已都心力憔悴,甚至连立都立不稳了。
  完成法事后,白薇让我先到一旁休息,但她自己却继续忙活了起来,叫李书海把让他提前去准备的阴阳二水取出来摆到了神坛上,随后白薇又从屋里取出两个吃剩下的馒头,在每个馒头上各插了一根筷子之后,摆在了那碗阴阳二水的两侧,又取来一根红绳将两根插在馒头上的筷子顶端拴住,连接在了一起。
  看到这里,我不禁心生疑惑,就问:“白薇,这不是解鬼上身治癔症的术法吗?”
  之所以我会知道,因为以前三姑娘被鬼仙缠身时,我正是用白薇传授的这一术法驱走鬼仙,把三姑娘治好的。
  果然,我说话时就见白薇已经在筷子头上拴好了红绳,绷紧之后又在红绳之间位置系好了另一条红绳,并把红绳末端拴上了一枚铜钱,垂到了碗中水平面上……
  都准备妥当之后,白薇取来三张烧纸以及一片柚子叶,先用那柚子叶从碗里沾了点水抹在双眼眼皮上后,就开始蹲在旁边烧纸……
  烧纸时,白薇又对我们三人说道:“这院子里被缚住的游魂野鬼已经被我清理的差不多了,但外面的‘入口’没关,很快就会有新鬼被吸引过来,你们三人暂且躲进屋里,以免惊了鬼神……”
  我们点了点头,于是赶忙进了屋,在窗帘上掀开一条缝就开始往外看白薇施法,就见白薇又从法坛上取了一大团红线,悄悄揣进了自己的衣袖里。
  把纸烧完后,白薇盘腿坐在地上就开始念咒,念了没多久,忽然间一阵微风袭来,吹得那悬挂在两根筷子中间的铜钱,开始轻轻摆动了起来……
  一察觉,白薇立刻睁开了眼,开始警戒地朝着周围打量来打量去,我们在屋里也不免紧张了起来。
  这时就听宋雨霏小声问道:“小马哥,白薇姐这是干嘛呢?”
  “应该是有鬼魅来了……”
  我答了一句,果不其然,这话才刚说完,隐隐约约就见一道虚影从空而落,虽看不清楚,但却能确定那是一副人形……
  那虚影才刚刚一落在地上,垂在水面上的铜钱立刻开始发生了变化,轻点着水面开始徐徐打起了转来,随后越转越快,这更坚定了我刚刚的猜测,而白薇依旧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即便那虚影已经逐渐朝她靠近了过去。
  渐渐的,那虚影很快移动到了距离白薇不远处的地方,跟她面对面渐渐蹲了下来,我仔细观瞧,似乎是‘它’正盯着那火盆中已烧为灰烬的纸钱观瞧,又或者是在吸收着什么……
  就在这时,白薇终于有了行动,就见她悄悄把双手背负到背后,左手拇指的长指甲在右手掌心中狠狠一压又往下一晃,立刻在掌中划出了一道血痕,鲜血霎时间从伤口中溢了出来……
  紧随其后,白薇将暗藏在袖口里的那团红绳取了出来,先在血淋淋的掌中用力攥了几下,随后以剑指从中拉出了个绳子头来,没等眼前那虚影发现,她立刻身形往前一纵,左臂伸出的同时手中捏着那红线在虚影脖子部位迅速缠了三圈,霎时间就觉又一阵猛烈地阴风刮来,一阵撕心裂肺地吼叫声已若有似无地传入了我的耳朵里。
  但这叫声似乎李书海和宋雨霏并没听到,两人还依旧傻愣愣地盯着在窗外步伐的白薇,满脸的不明所以。
  紧随其后,那虚影一晃就往后窜,似乎是想逃走,白薇顺势站起身来,倒也没追,口中默念咒文的同时,已跟放风筝似的开始渐渐将那红绳一点一点放出去,随后就见红绳随着那虚影冲天而起……
  没过多久,白薇手中整团红绳已经全都放完,那摇摇曳曳的红绳越飞越远,白薇这才长吁了一口气,又疲乏地坐了下来,朝着正在窗口偷看的我们招了招手说:“行了,你们出来吧……”
  听到这话,我们赶忙争先恐后跑了出去,宋雨霏更拿出纱布和止血药来,就要为白薇包扎掌中的伤口,却被白薇阻止了住。
  这时我问:“白薇,刚刚那游魂野鬼跑哪儿去了?”
  “已经冲破这院子里的风水局,从哪儿来的就逃回了哪儿去……”
  “它竟然能冲破风水局?”
  白薇这话让我不免一惊,她却笑了笑说:“单凭它一个小小的游魂,当然是没这么大的道行了,但那红绳上粘了我的血,是我作法助她冲破了风水局逃走的……”
  白薇一言点醒梦中人,我立刻惊呼道:“我明白了,你这叫放长线钓大鱼,是故意放走它,以便让它引我们找到它来的地方,而那地方就是你二师姐所设置的风水局‘入口’所在……”
  白薇微微颔首,随后又从法坛上取来一张黄纸,铺在地上后将受伤的手往纸上一按,立刻留下了个清晰的血红手印,随后白薇这才让宋雨霏为自己清理伤口并包扎,同时抓起法坛上点好朱砂墨的毛笔来,开始左手持笔在黄纸上挥笔画符……
  画符时,白薇让我先到一旁去收拾法器准备出发,随后我把法器都收拾好时,白薇的符文也已经画好,这才又叫我过来说:“小六子,这段时间你进步神速,今天我就替我哥再教你个新的法门……”
  话说到这儿,白薇抄起那张按着血手印并画好符的黄纸来,十指灵活摆动,不一会儿就将黄纸叠成了一只纸鹤的形状,递给我看了看,说:“折纸术是我们阴阳道中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术法,你若不会,以后做法时都会被人笑话……”
  我只觉一阵新奇,折纸都成一种术了?
  就问她,这折纸术,又有什么用呢?
  我正想问,白薇凑了过来,把纸鹤凑近我嘴边说:“来,哈一口气。”
  白薇说完,我对着那纸鹤的头‘哈’了一下,随后就见白薇用掌心一托,那纸鹤立刻随着一股微风飘到了空中。
  按理说,飘到空中的纸鹤用不了多久就该落下来才对,毕竟院子里的风不大,根本托不动这么沉的东西,但奇怪的是,白薇将纸鹤托到空中后,那纸鹤随着微风轻轻呼打着翅膀,竟然越飞越高,一时间就连周围的风都渐渐变大了,一股股小旋风托着那纸鹤就扶摇直上,久久不散,也不知是纸鹤拍打翅膀引来了风,还是盘旋的旋风托起了纸鹤……
  一见那纸鹤竟然自己飞了起来,宋雨霏、李书海我们三人都大呼神奇,这时却见白薇已又双手结印念起了咒来,念了一阵子之后,才对我们说:“你们还真是少见多怪,丢不丢人?”
  我嘿嘿笑道:“白薇,这玩意儿是什么原理?真好玩。”
  白薇嫌弃地瞟了我一眼,答道:“作为一个阴阳师,学习折纸术是最基本的筑基,不同的折纸能发挥不同的作用,就像南阳巫师的布偶、道士善用的稻草人,甚至连现在日本阴阳神道擅用的纸人,都是由中土的折纸术传过去后改良出来的。这纸鹤上沾了我的血,所以在我做法后能追寻我血迹的下落,但它本身是不能行动的,要借助风……”
  “那风又是从哪儿来的?”我又问道。
  白薇说:“借来的,道家、阴阳家皆有呼风唤雨的术法,古时候诸葛孔明赤壁之战借东风,运用的就是我阴阳家的借风之术。但以我的道行,跟那些阴阳大家肯定是不能比的,好在借些小风就足以托起纸鹤前行,这还不成问题……”
  白薇说到这儿,我不禁想起了易大师来,当初白薇身中水劫,易大师岂不正是以借雨之术来对付白薇,险些让白薇丧命。
  随后,白薇清点好法器,带着我们三个就出了门,由于空中那纸鹤飘摇前进得很慢,因此我们没有开车,一直在后面步行跟随,跟着跟着,就出了村,又沿着漆黑的夜路往前行进了足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吧,往前望去就见一重重山影起伏,似乎又要进了山。
  我们顺着公路继续前行,走着走着往前一看,就见前面挡路的大山脚下,路的尽头现出个黑乎乎的隧道来,而飞到隧道入口前的纸鹤并没有继续往里飞,在空中忽然剧烈颤了几下,随后一阵盘旋,渐渐落地……
  白薇一见,不由地皱了下眉头,赶紧追过去把那纸鹤捡了起来,又试着用手往空中托了两下,纸鹤却完全飞不起来了。
  见白薇神色不对,我赶紧发问:“白薇,出了什么事?”
  “我的术法到这里就失灵了,这隧道里应该是有一股强烈的阴气与我的术相互抵触……”
  话说到这儿,白薇转身望向李书海,问道:“这隧道通向哪里?”
  “通向山后,是当初为了开公路打出来了,已经很多年头了……”
  李书海朝着那黑乎乎的隧道里一指,又接着说:“这隧道的后面,还有一个大水坝建在深山里,我记得我小的时候,还经常穿过隧道到水坝里去游泳呢,不过……”
  话说到这儿,李书海忽然语塞,白薇立刻追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后来就不敢去了,因为后来有一年,这隧道里出了凶杀案,当时还有警察到我们村里到处找人问话做笔录呢……”
  “你详细说说。”白薇来了兴趣。
  李书海答道:“那事已经有很多年头了,具体怎么回事我们也不知道,只知道凶杀案确实是真的,因为之后我们村还有人专门进去看呢。这隧道里有个大斜坡,似乎当年凶杀案就出在那里,后来过了很久之后我们村里的人从隧道里路过,还说那地方的地面上还能看出血迹来,似乎是怎么擦都擦不掉,再那之后,那斜坡处不知怎的就开始经常出车祸,到现在死了至少得有十多个人了……”
  李书海这话出口,听得我不禁毛骨悚然起来,随后就听宋雨霏也在一旁怯怯地说:“不只是隧道里,隧道后面建在路边的那个大水坝,也出过事,村里人都说那地方不干净,连我妈都说让我别去那边玩……”
  “那水坝又是怎么回事?”
  白薇又问,随后李书海接过了话茬子,又说:“那水坝建得比隧道要早,以前是建在山里泄洪用的,有个水闸,记得我上小学的时候,每年夏天都会跟一群小哥们儿小姐们儿翻山去水坝里游泳玩儿,有时候运气好了,还能看到周围村子的大姑娘小媳妇洗澡呢……”
  说到这里,李书海情不自禁地嘿嘿发笑了起来,白薇一瞪眼说:“说正事儿……”
  “但是后来有一年,水坝里就出了事,是几个当时年纪跟我差不多的小男孩儿去游泳,据说是一个劲儿的扎猛子玩儿,然后其中一个扎进了下面的淤泥里让水草缠住上不来了,就溺死了,从那之后,我们这边的学校都开始警告学生们,别再过去玩儿了,以免出事,可学生们哪儿能听啊,仍然总有铤而走险过去玩水的,甚至还有大人过去钓鱼,结果水坝几乎每年都会出几件事故……”
  听李书海说到这儿,宋雨霏在旁边点了点头,煞有其事地说:“对呀,我记得有一年,咱们村三虎不就是在水坝里出事的,他带着几个人,拿着个鱼叉子到水坝去叉鱼,叉着叉着就看见水里有个大鱼影子晃了过去,当时好多人都看见了,可是站在岸上鱼叉子够不着,也没办法,结果三虎直接跳进了水里去抓,没多久人就沉底了,连挣扎都没挣扎一下,后来捞了好几天尸体也没捞上来……”
  “对,还有一次,也是咱村儿的……”
  李书海说:“就前几年的事,那不是大夏天的太热,村里几个小孩儿偷偷跑过去游泳,然后正玩着呢,据说是一个大浪头突然打了过来,把几个小孩儿都给拍在下面了,结果浪头过去之后几个小孩儿的身影看都看不见了,后来到现在都还没把尸体捞上来呢……要说也是怪了,那是水坝,又不是大江大海的,哪儿来的浪头啊?可当时在场的几个人说是他们亲眼看见的,那个大浪头突然涨起来,就跟把几个孩子直接给吞了似的……”
  李书海说得绘声绘色,白薇听得更是认认真真,随后皱着眉头沉思了一会儿之后,又对李书海说:“李书海,你能不能帮我弄到附近这一带的地图?最好是整个杨庄子镇的,连同这隧道以及后面水坝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的……”
  “没问题,那玩意儿好弄!”
  李书海连连点头应了下来,随后白薇道了声谢,就转身带着我们往回走。
  我赶忙追上去问:“白薇,咱不进去看看了?”
  “没必要。”
  白薇答道:“这隧道里的阴气,我光往入口前一站都能感觉得到,这种隧道穿山而过,因为里面路段太长长期见不得三光,又处在深山老林包围之下,时间久了难免会被什么东西混进去定居,里面不出车祸才怪呢……不过大问题应该还不在那隧道上,在隧道后面的水坝上,我们不能轻举妄动,还是先回去从长计议吧……”
  说完话,白薇带我们先回了家,好好睡了一觉,而天刚一辆,李书海就急匆匆出了门,去帮白薇找当地的地图了……
  赶到中午的时候,我们睡醒了,李书海也回来了,一进屋见我们正吃饭呢,李书海立刻往炕上一坐,掏出地图来递给了白薇。
  “大姐大,这地图我从镇里好不容易找来的,不过不是现在的新的,还是几年前的,你凑合着看行不?”
  “变化大不大?”
  “几乎没啥变化,我们这穷乡僻壤的,能变化啥?”
  李书海嘿嘿一笑,白薇这才点了点头,于是趁着大家吃饭时,她则专心致志地研究起了地图来。
  仔细盯着地图看了一阵子之后,白薇忽然愣了一下,随后叫了李书海一声,指着地图上说:“这地方,是不是你们说的那座大水坝?”
  李书海扫了一眼,点了点头说:“就是这儿,你看,旁边那条就是凌晨咱去过的那条隧道……”
  “怎么这水坝旁边还有座学校?怎么你们没跟我提过?”
  白薇一说这话,就听李书海又道:“哦,那座学校三年前已经拆掉了,这地图还是以前的,估计当时学校还在,就标上了……”
  “拆了?为什么?”
  白薇一愣,李书海又说道:“具体原因我们小老百姓也不清楚,应该是为了动别的工程吧,再说那学校建在山沟子里,本来交通就不方便,拆了更好……”
  李书海这话说完,白薇又皱了下眉头,接着问:“恐怕,没这么简单吧?关于那学校你们知道多少?”
  白薇一句话,把李书海和宋雨霏都问愣住了,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李书海说:“具体的还真不知道,毕竟我们以前不是在那里上的学,不过我听说过,那学校最初是座医院,那还是八几年的事情呢,后来医院搬到了别的地方,留下的院子就改成了个学校,不过没建几年,学校就也搬走了,后来那学校原址就拆了,拆得磨磨唧唧的,现在过去看还跟废墟一样呢……”
  李书海话说到这儿,宋雨霏忽然插话说:“海哥,我好像听说过,以前那座学校在的时候,好像……出过事……”
  宋雨霏这话一出,白薇恨不得耳朵都立了起来,就像是一直就在等她们说这句话似的,就催促着宋雨霏赶紧详细说一下。
  宋雨霏道:“那好像就是三年前刚要拆那学校之前不久的事,我也是听当时的老人们聊天时说起的,说学校后面的操场上有个凉亭,小凉亭上出过事,好像是说吊死过一个小孩儿……”
  “还有这事儿?”
  一听这话,李书海立时惊问道:“小霏,这事儿你是从哪儿听来的,怎么我从来都没听说过?”
  “是村里小卖铺的王大爷说的呀……”
  宋雨霏答道:“你忘了吗,当时王大爷在那座学校里当过警卫,后来学校拆了,他才在村里开了小卖部……后来有一次我去买冰棍时,正听见他跟另外几个老头儿说这事儿呢,我也没着耳朵听,就记住这么几句……”
  听宋雨霏说完,白薇又问:“那个王大爷现在在哪儿?”
  “在他小卖部呢啊……”宋雨霏道。
  她这话说完,白薇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了二十块钱来,递给了宋雨霏道:“去,买二十块钱冰棍去。”
  一听这话,宋雨霏愣了一下,撇了下嘴说:“白薇姐,这都冬天了,多凉呀……”
  “你少废话,让你去你就去!”
  白薇瞪了她一眼,又说:“不买冰棍就买别的,爱买什么买什么,但是买完了你帮我办件事……”
  “什么事?”宋雨霏问。
  “买完东西,你就说拿不动,让那个开小卖部的王大爷帮忙给你拎回来……”
  “可我拿得动呀……”
  “你个小丫头片子少废话,我让你干嘛你就干嘛!”
  “哦……”
  宋雨霏委屈地应了一声,这才拿着二十块钱出了门。
  那个年头,五分钱就能买一个大大泡泡糖、或者一根牛皮糖,一毛钱买一根冰棍,宋雨霏拿着二十块钱出去,能买很多东西了,果然,没过一会儿,就见宋雨霏就叼着根冰棍蹦蹦跳跳的进了门,身后跟着个老大爷,手里拎着两大袋子东西,仔细一看,全都是冰棍儿,这小丫头也是实在,让她买冰棍儿,她竟真把二十块钱都买了冰棍,人家王大爷见她买的多,还特地多送了她几根。
  进了屋,宋雨霏把两大袋子一共二百多根冰棍往炕上一放,见那王大爷就要走,立刻拉住他给我们介绍说:“白薇姐,这位就是王大爷,王大爷,这是我姐,就她给我的钱买冰棍……”
  “哦哦,真有钱,真有钱……”
  王大爷就像看怪物似的把白薇上下打量了一遍,估计是从没见过一口气买这么多冰棍吃的,毕竟那年头没几个有钱买冰箱冰柜的,当天不吃完,就都化了……
  白薇朝着王大爷点头致意,那王大爷还特好心地叮嘱道:“小姑娘,你一口气吃这么多冰棍,对身子可不好啊,再说现在都冬天了,别拉稀……”
  “您放心,我肠胃好。”
  白薇尴尬一笑,随后请王大爷坐到了炕沿上,随口闲聊了几句之后,切入了正题,笑问道:“王大爷,我想问问您关于三年前被拆的那座学校的事……”
  “哦?你想知道什么?”王大爷道。
  白薇又说:“听您说,那学校被拆之前出过事是不是?我想知道,当时是出了什么事……”
  白薇这话一出口,王大爷的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低着头陷入了久久的出神之中,我们一看就知道他心里有事,于是赶紧都坐上了炕,一边吃冰棍一边就准备听那王大爷讲故事,但对方却迟迟不开口。
  见他不说,白薇笑了笑,又说:“您老放心,我们没恶意,就是单纯的想听个故事而已……”
  “听故事?未必吧?”
  说这话时,王大爷抬眼扫向炕对面的柜子,柜子上摆着各种来不及收拾起来的法器,都是白薇的,随后又说:“小姑娘,那些都是你的吧?”
  白薇微笑着点了点头,王大爷也笑了,又说:“我看你不像一般人,你问我那个学校的事,难道有什么缘由?”
  “这您不必操心,知道的多了,对您也没好处,您老这么大年纪了,应该明白这道理,对吧?”
  王大爷听完点了点头,又想了想之后,终于将事情全盘托出……
  “既然你想听,那我就告诉你吧……”
  王大爷款款道来,据他所说,那座学校是个小学,当年还没拆除的时候,他确实在学校里当过两年多的保安,平时主要是负责给学校看大门,晚上的时候巡巡夜啥的,也没什么累活。
  事情就发生在他巡夜的一个晚上。
  那学校的后操场不大,也没有什么好精致或者是假山什么的,但是操场正中央却搭了个凉亭,似乎是从建学校时就建好的,不过平时根本没什么学生进去休息,就一直那么扔着。
  凉亭里面绘制着八仙过海的壁画,倒是挺别致的,而事情就出在那个亭子里。
  王大爷说,有一天他大概后半夜两点多时睡不着觉,就拎着个手电筒出去巡夜,瞎溜达,溜达来溜达去就溜达到了后操场里,原本一切正常,可王大爷无意间拿着手电筒往前一晃,竟正晃过那建在操场正中央的凉亭上,王大爷一下就惊了住。
  他眼神不太好,但隐隐约约却见那亭子里站这个小孩儿,正在朝着他嘿嘿地笑……
  大半夜的,怎么学校里还有个小孩儿呀?
  王大爷回过神来,不免开始沉思,但也没往别的地方想,就寻思是不是哪个班的孩子放学时偷偷躲在教室里没回家呀?想到这里,他就一边喊那小孩儿一边走了过去……
  “哎!你哪个班的呀,大半夜的不回家,你爹妈得多担心呀……”
  王大爷一边喊一边举着手电筒朝亭子里那孩子走去,孩子立刻调皮地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转身往亭子里跑,就跟在跟王大爷捉迷藏一样,王大爷走进亭子,他就跑出去,然后躲在根柱子外面盯着王大爷嘿嘿的笑,王大爷气得追出去,那孩子又跑半圈跳进亭子里,又是笑又是拍手的,就跟故意再戏弄王大爷似的。
  王大爷五十多岁的人了,哪儿能追得上个活力充沛的孩子呀,气得直骂街,可就在他又一次最近亭子里,正好立在亭子正当中时,却忽然间听到一阵奇怪地响声从自己头顶上方传来,王大爷无意间抬头往上一看,就见一双小脚儿,正在空中随风悠悠地晃荡……
  “妈呀!”
  王大爷吓得一声惊叫,可还没等看清楚呢,忽然间就见那亭子里面绘制得八仙过海壁画,开始晃悠悠地动了起来,那水似是在流,那云似是在飘,那八仙也开始活动四肢,都朝着王大爷扭过头来,开始笑……
  王大爷吓了一跳,本想往外跑,哪知道头脑一晕,竟‘噗通’一声就摔在地上晕死了过去,再醒来时已经是天亮了……
  话说到这儿,王大爷已经把自己吓得脸色发白,而我们听得也是浑身冷汗直冒,一来是吓得,二来是不停吃冰棍吃的……
  “那然后呢?”
  白薇忽又发问,王大爷摇摇头说:“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我爬起来时已经是早上了,往亭子里看,什么都没有,壁画也没有动,就跟一切都是我做了一场梦似的……可就在那之后不久,学校里开始频频出怪事……”
  “怪事?什么怪事?”白薇赶忙发问。
  王大爷答道:“先是十几个小班的学生接连请假,都说是生病了再家里养着,校长还以为是闹了什么传染病,吓得赶紧亲自去挨个家访,结果每个学生都是脸色发白虚弱地躺在炕上,就像是发烧了,可体温一点都不热,反而出奇得凉,再然后,一个晚上留在学校熬夜批作业值夜班的女老师也病了,校长又去一问,那女老师说半夜批作业时看见墙角蹲着什么东西,是吓病了,后来病好了也没再去学校,直接辞职了……”
  王大爷说话时,我们都听得心惊胆战,就见王大爷点了根烟,又接着说:“这些还不是最邪乎的,更邪乎的是那个女老师辞职后大概过了没一个月,有一天上课时,一个学生突然中暑晕倒,结果没等去救呢,就断气了,那之后,很多家长都说学校里是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都不敢让孩子过去上课了,让校长先把学校关一段时间看看再说,可校长是知识分子呀,他不信这个邪,不单不听那些家长的话,为了证明他们是胡乱迷信,竟然还自己搬进了学校里住,结果过了没半个月,有一天早上老师们去上班时,发现校长已经死在了自己的床上……俩眼珠子让人抠走了……”
  听到这里,我心中‘咯噔’一声,王大爷一声长叹,又说:“当天公安局就来人了,可也解释不了是怎么回事啊,校长身上连一丁点的伤痕都没有,就像是睡着睡着觉忽然就死了一样,可他眼珠子呢?眼珠子哪儿去了?到头来他们也没查出啥来,未免造成恐慌,就让我们这些在学校里工作并知道内幕的人严格保密,不让我们把这件事泄露出去,后来没过多久,学校就关了,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成了悬案……”
  话说到这儿,王大爷又扫了一眼宋雨霏,叹道:“我记得以前有一回我喝多了,确实跟老哥儿几个把这事儿叨咕了出来,没想到让这个小丫头片子给听去了,她还挺有心,竟然到现在还记着呢……”
  王大爷苦笑着摇了摇头,又说:“小霏啊,你这一点还真随你妈,怎么你们对学校的事都这么有兴趣?”
  “我妈?”
  听到这话,宋雨霏不禁一愣,我们其他人也都惊了住,白薇赶忙追问说:“王大爷,她妈怎么了?”
  “啊?你们不知道吗,他妈当初没失踪之前,也找我问过一次那学校的事,记得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那学校刚关门不久,后来她好像还上那学校里去过几次呢,也不知道干啥去了,我就觉得那姑娘胆子挺大的,就跟小霏一样,后来没出半年,小霏她爸妈就不知道怎么的失踪了……”
  听对方说到这里时,白薇紧皱着眉头不说话了,陷入了沉思之中,而我也不禁细想,为什么‘珊瑚使’张楚红也会对那学校感兴趣?难道说,这一切都跟当初那座学校有关?
  我想到这里,只听白薇又急忙问道:“王大爷,您还知道什么?能再跟我们多说一点吗?”
  “还知道什么……好像也就这么多了……”

  王大爷想了想,忽然又说:“哦,对了,当时我还在学校里当保安时,听学校老师听说过这么一件事,不知道对你有帮助没。当时有老师说,那学校的位置,以前本来是个小医院,后来医院搬走了,才改成了学校……”
  王大爷说完,白薇点了点头,这一点我们之前就已经听李书海说过了,因此并不惊讶,而随后王大爷又说:“还有就是,好像学校操场建亭子的那个地方,以前就是那个小医院的停尸房……”
  王大爷一说这话,白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果然,那亭子最初建立,应该就是为了压住什么东西的,现在您一说,这就顺理成章了,医院阴气重,尤其是停尸房这种长期存放死人的地方,那八仙过海的亭子应该是专门用来镇住阴气的,但是……但是恐怕因为某种原因渐渐失了效,才会发生后来那些事情……”
  “白薇,那现在怎么办?”
  我慌忙一声惊问,白薇却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朝着王大爷又笑了笑,恭维两句之后让宋雨霏先把王大爷送走后,才又对我们说:“王大爷刚刚这么一讲,这整件事算是能对上了……”
  白薇顿了一下,随后又接连指了指地图上的隧道、学校、水坝三个位置,皱着眉头说:“黄泉路,鬼门关、忘川水,这三个地方配合在一起,遥相呼应,无形之中将这里布成了一个至阴的风水局,从风水学上说,这叫三阴格局……”
  “怎,怎么会这么巧?”
  李书海一声惊呼,白薇又说:“我也觉得巧,可偏偏就是这么巧。你看,那学校以前是个医院,后操场小亭子的位置以前是停尸房,是进出死人的地方,正好对应了鬼门关,大水坝截洪吞水,对应了阴间的忘川河水,而这里起初没有隧道还好,偏偏为了修路在山里打出了一条隧道来,一下就通开了三途川黄泉路,三个点连城一起,就成了个阴曹地府,阴气能不重吗?不招东西才怪……”
  话说到这儿,白薇不禁暗骂道:“按理说,山脉皆为龙脉,在山里动大工程,必先请风水师几经查访才行,可开隧道这么大的工程,为什么会这么草率就进行?这到底是无意之举,或者说,是当时开隧道的人,本就是想暗中搞什么大阴谋……”
  话说到这儿,白薇立刻从炕上跳了下去,朝我们喊道:“带好东西,我们去那学校旧址看看!”
  听到这话,宋雨霏、李书海我们三个赶紧跟下了炕,我和李书海收拾东西时,宋雨霏拎起炕上还有一袋半的冰棍说:“姐,这些冰棍咋办,吃不了啊……”
  “吃不了就带着路上吃,难不成还扔了怎么着?这可是我花钱买的!”
  “哦……”
  没多久,我们收拾好东西就出了门,这一次没有步行,而是直接开车上的路。
  又到那隧道入口前,白薇让我直接开进去,而一进了隧道,一股强烈的阴气立刻就袭了过来,身处其中我全身都开始不舒服了起来,甚至连并非此道中人的李书海和宋雨霏到开始疲乏地开始张哈欠伸懒腰,无疑都是收到了隧道里阴气的影响。
  在隧道里开了没多远,借着车灯光往前一看,就见前面一个大转弯前的地面上,一片血红,李书海颤颤巍巍说:“就是这里,平时经常出车祸,也不知是司机都开得快还是怎么着,你可得小心点……”
  “并非开得快,而是司机疏于防范,被隧道里的东西抓了替死鬼……”
  白薇坐在后座上冷冰冰道,而这话说完,她忽然朝着坐在副驾驶座上带路的李书海吼了一声‘滚’,把李书海吓了一跳,回头委屈地说:“大姐大,我啥都没做啊,再说你就算让我滚,至少先给我停个车……”
  “我没跟你说,”白薇不耐烦地说道:“刚刚你腿上坐了个东西,怕是想找咱们的事儿,我是让它滚……”
  “啊?真的假的……”
  李书海吓了一跳,慌张得连连拍腿,还朝着我望了过来,似乎是想确定白薇的话,我点了点头,因为刚刚一刹那,确实看见个虚影飘到了李书海的腿上,但在白薇一声厉喝之后,竟毫无预兆地没了踪迹……
  穿过那隧道之后,我们又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往前开了没多久,李书海指着左侧前方说:“你们看,那里就是我跟你们说的那个大水坝了……”
  我们往左侧一看,望向山沟之中,确实见山沟里现出个大水坝来,就离着公路没有多远,建在山沟青山绿水之间,而白薇没让我停车,让我继续往前开,随后在李书海的指路之下,没过多久我们就到达了那学校原本所在的校址,但眼前已经只剩下一片废墟了,墙倒屋塌,荒草丛生,早已经看不出是个学校的样子来了……
  我们把车停在废墟前下了车,随后,白薇让李书海把我们带到了原本该是学校后操场的位置去看一看,出发前还让我从车里取出两把从家里带来的铁锹,扛着备用,随后又将自己的小罗盘掏了出来……
  盯着罗盘一看,就见指针开始飞快地旋转,转了二十多圈之后,才朝着东北方的废墟指了过去,白薇二话不说,立刻带着我们蹚着已经齐腰的荒草、踩踏着满地的废墟往前走,走出去不远就停了下来,转身朝我们说:“我脚下应该就是原本那亭子所在的地方,你们别闲着了,挖吧……”
  我点了点头,分给李书海一把铁锹之后,就顺着白薇的脚往下挖了起来,而白薇和宋雨霏两人则安安稳稳地坐在一旁,又继续吃去了冰棍来。
  我俩这一挖就足足挖了两个多钟头,因为埋在下面的都是残砖败瓦,因此进度并不快,没挖几米就累得我俩满身大汗半死不活的,可白薇根本不让我俩歇一会儿,见我们挖不动了,就扔给我们一人一根冰棍解热去火,吃完继续挖,又挖不动了,又给我们冰棍吃……
  后来一直挖一直挖,眼看着快到黄昏时,坐在一旁休息的白薇才问:“大概挖了几米了?”
  我大致一看,答道:“四五米了吧……”
  白薇点点头说:“好,再有一米多深就差不多了,镇鬼六米六,镇妖九米九,这都是有据可循的……”
  “这下面埋着东西呢?”我边挖边问。
  白薇又点了点头,一边索拉冰棍,一边答道:“我要是猜得不错,如果是用来镇着东西的亭子,那么下面应该会埋着镇邪碑文,但按理说,这学校建成还没几年,亭子也是那时候才建造起来的,下面的碑文应该不会才这么几年就失效啊,其中必有古怪,所以得挖出来看一眼才行……”
  白薇说完又催促着我俩赶紧挖,说什么一会儿还有别的事儿呢,我和李书海虽说都累得半死了,但哪儿敢不从,一时间甩开膀子挥汗如雨地又继续挖了起来,宋雨霏闲着没事,竟还开始蹲在一边帮我俩喊加油……
  可还真别说,大概又挖下去不到两米深,铁锹锹尖忽然传来‘啪’地一声,似是挖到了什么硬东西,起初我以为是又挖到了碎砖头碎瓦片这类的废墟,却撬不出来,那东西比李书海我俩想象得要大了许多,于是我俩蹲下身子用手挖了挖上面盖着的泥土,再往下一看,泥土中竟然真露出了一块如同墓碑大小的石碑来……
  “白薇,真有块碑!”
  我朝上面一喊,白薇赶忙走到坑边,朝着我们紧张地说了句等等再挖之后,就从箱子里取出了三炷香以及一大把灵钱冥纸来,先点了香,随后蹲在坑边开始烧纸,口中还一直在低声念道,先是念叨一串串的咒文贯口,随后双手合十摆了几下,连念叨了几声‘请勿怪罪、请勿怪罪’,念叨了半天之后才又抬眼扫向那三炷香,见三炷香烧得均匀,才又朝我们一摆手说:“行了,继续往下挖,把那碑整个挖出来……”
  我点了点头,于是又跟李书海继续挖了起来,顺着那碑的轮廓又挖了一阵子之后,整个石碑的轮廓逐渐显露了出来,白薇随后扔下来两瓶水,让我俩脱下自己的衣服粘着水将上面的碑文擦拭干净,李书海我俩欲哭无泪,可也只能从命了……
  然而没等把碑上的泥渍完全擦干净,却从石碑上先显出了几道横七竖八的裂纹来,那碑竟然是裂开的,就跟被什么东西给撞碎成了好几块一样……
  这时白薇也从坑边跳了下来,用手摸着那碑上裂痕的纹路仔细查看了一阵子之后,脸色越发地深沉……
  见她神情不对,我问:“白薇,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这块镇碑常年埋在地下,以碑文镇压住当地的阴气阴灵,怎么会忽然就碎掉呢?”
  “会不会是因为地震啥的?我们这儿偶尔就小震几次,不过倒是没大碍。”李书海问。
  白薇摇了摇头,又紧皱着眉头说:“不可能,别说是小地震了,就算是大地震,也不至于把一块埋在地下六米多深的完整石碑震成这样吧?”
  “那会是什么原因?”
  “是阴气,这块石碑上的法力不足以震慑的阴气……”
  白薇沉沉说道:“这附近恐怕藏着什么阴气或妖气极强的东西,这本用来镇住医院阴气的镇碑不足以镇住此物,才反被那东西给破了法,碎成了眼前这副模样……按照王大爷所说来看,这碑应该是三年前被镇碎的,随后学校才出了事……而这厉害东西,应该是从水里来的……”
  白薇边说边用手指在石碑上连摸带蹭,而这时我也无意间发现,那石碑碑文上刻着的每一个‘水’字,都巧合地被裂纹拦腰斩断,无一幸免……

  上面是下午应该更的,下面是晚上应该更的,一起更了。
  “五行相生相克,深入命理,所以但凡八字中五行不调者则爱在名字中以代表这一属性的字补之,”盯着碎碑上的文字,白薇沉沉说道:“顾名思义,‘水’字五行属水,因此更容易感受到那妖物身上所散发出的妖气,因此碎裂的程度也也会比一般文字要更加的强烈……”
  白薇说话时,我无意间发现那碑文上竟有几个刻着文字的地方已经碎成了渣子,甚至连刻得是什么字都看不清楚了,于是我问白薇说:“这些碎掉的看不清的字,想必也都是‘水’字?”
  “不,是‘火’字,五行相克,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那妖物擅长兴风作浪,因此碑文上的‘火’字最先被克,从而早已粉碎……”
  白薇说完站起身来,一个纵身就翻上了坑沿,转头又对我们说:“别耽搁了,快走,趁天完全黑下来之前,咱们还得去水坝看看呢……”
  听到这话,我和李书海赶忙也爬了上去,收拾好东西,跟着白薇就往放车的方向走,随后又由我开车带着几人去了来时路过的那个大水坝。
  到达坝上后,白薇同样现在水边插了三炷香,随后开始围着水岸仔细观察了起来,我们三个则坐在一边继续吃还没吃完的冰棍,吃着吃着,天就完全黑了。
  大概过了半个来小时,在岸上转悠的白薇才又回来,附身拔出插在泥沙上的三炷香一看,不禁一笑,说道:“果然不出我的所料,罪魁祸首出自这水坝里,它苦心营造这三阴局,还真是精心为自己打造了一个好归宿……”
  我抬头一看,白薇手中的香,烧成了奇怪的两短一长,记得白薇以前说过,人怕三长两短,香怕两短一长,香烧得越邪,就说明所在地方的阴气越重,我仔细观察,左右边两根香已经快完全烧光了,而中间那根香却只烧了不足十分之一……
  “白薇,现在怎么办?”我问。
  白薇紧皱眉头也不答话,沉默了一番之后又掏出了自己的罗盘来一番打量,并且循着罗盘所指的位置迈步量地,随后在一处距离我们不远堤岸上停了下来,跺了跺脚说:“准备法器,再此处起坛……”
  听到这话,大家赶紧都行动了起来,从汽车后备箱里搬出大包小包的法器以及一个小炕桌来,就准备摆坛,哪知道没等法坛摆好呢,忽然就听一阵叫喊声从远处传了过来——
  “你们几个,干什么的?”
  听到那呼喊声,大家赶紧循着声音望了过去,同时就见一道手电筒光柱已经朝着我们直射了过来,随后没过多久,就见一个身穿制服的中年人已经快步走到了我们跟前,拿手电筒先照了照我们手里的东西,随后板着脸说:“这地方不能野营,闲人免进,你们没看道边的警示牌怎么着?”
  “谁告诉你我们是来野营的?”
  白薇哼了一声,没理他又继续开始摆坛,那中年人一见,顿时怒气冲冲走了过来,就开始抢我们的东西。
  李书海多混蛋个人啊,向来只有他抢别人的份儿,谁敢抢他,这一下也火了,瞪着眼就推搡起那中年人来,指着对方鼻子威胁道:“老东西你赶紧给我滚,再捣乱我给你俩大耳帖子你信不信?”
  李书海横眉立眼一副凶相,哪知道话都没等说完呢,对方却先抬手一嘴巴招呼在了他的脸上,把李书海打得直转圈,差点摔在地上……
  “你他妈敢打我……”
  李书海捂着脸一声怒吼,弯腰就想从地上捡石头,谁知没等把石头捡起来,那中年人又已经一个箭步窜了上来,顺势从裤兜里掏出了个电棒来,狠命往李书海腰上扎了过去……
  “哎呀……”
  伴随着‘滋啦’一声响,电光火石之间李书海惨叫连连一阵抽搐,终于‘噗通’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那中年人又抬头扫向了我们,正颜厉色地说:“我可警告你们了,这里不是让你们随便玩儿的地方,赶紧走……再不走,我就不客气了……”
  听他这话说完,白薇微微一笑,先让我把李书海扶起来,随后又朝着那中年人笑问说:“请问阁下是什么人?”
  那人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答道:“就只是个看水坝的小警卫而已,你们快点走吧,再不走,我可就真不客气了……”
  那中年人说完点了根烟,转身刚要走,白薇却在背后又笑了起来,说:“你刚刚收拾那小子时,一个箭步窜上去,前脚脚型与正常人好像有些不同……”
  白薇这话出口,那中年人顿时停住了步伐,紧接着就听白薇又道:“虽然你只踏了一步,但正常人往前窜身时是脚尖朝前,以前脚掌着地蓄力,你却不同,你是脚尖偏外,以外脚掌着地蓄力,这是七星罡步的特有步法,也叫步罡踏斗,可以说是道家子弟起坛作法时的基本功,你是个道士……”
  听到这话,那中年人才终于转过了身来,朝白薇微微一笑道:“我是道士又怎么样,但我同时也是这座大坝的保安员,总之不管我是什么身份,我现在要你们走,快走……”
  见对方语气不善,我忍不住说:“既然是道士,想必也该察觉到这里的异常才对,你不单不闻不问,竟还阻止我们调查,是何居心?”
  “你们到底走不走?”
  那中年人被我问得有些不耐烦了,竟又把电棒掏了出来,朝我比划了两下,又说:“我不知道你们是从哪儿跑来的神棍骗子,我只告诉你们,这儿什么事都没有,你们再不走,就别怪我动手了……”
  “好啊,老子偏偏就不走了!”

  一时间,我的倔劲儿也上来了,刚刚被那中年人电过一次的李书海更是二话没说抄起块石头来,做好了随时跟对方拼命的准备。
  可就在这剑拔弩张之时,白薇忽然拉住我俩,转而朝着中年人一声轻笑,说:“好,既然你不让我们调查,那我们就走好了,但你记着,身为降魔之士,万不该与邪门歪道为伍,希望我们再见面时不是敌人,而是朋友……”
  说完话,白薇让我们又把东西收拾好,开着车就离开了,但离开大坝后没走多远,白薇就让我将车停进了一旁的小树林里,随后又悄悄靠近大坝观察了起来。
  我们往岸边一看,就见那中年人目送我们走后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把灵钱来,洒在了那平静如初的水面上,随后双手合十一番拜祭,才转身走开。
  “白薇,这人是怎么回事?”
  我不禁问白薇道,白薇摇了摇头,皱了皱眉,又说:“我倒不认识他,但刚刚也仔细观察了一下他一下,这人双手十指细长,十指两侧皆生了一层厚厚的老茧,指尖也因长期碰触朱砂等物而泛了黄,应该个经常作法布道之人,而且刚刚他冲向李书海时步伐奇快,显然是个高手,这么个高手,为什么会甘心在这里守着个大水坝当保安员呢?”
  白薇正疑惑时,宋雨霏忽然深吸了一口气,趴在一旁惊呼道:“哎,这个人……我好像有些面熟……”
  “啊?”
  一听这话,大家都愣了住,只听宋雨霏又接着说:“虽然不能确定,但他好像是以前总来我家找我父母的一个大叔……”
  “那你还记不记得他叫什么名字?”白薇又问。
  “好像是叫……程天宝……”
  听到这话,白薇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脱口而出道——
  “茅山派……天宝道人……”
  听白薇一说,我赶忙问道:“你认识他?”
  白薇摇了摇头,回答说:“谈不上认识,但我听说过这个人,在行里很有名气……”
  话说到这儿,白薇扫了我一眼,又接着说:“说这个人你可能没任何印象,可要是提起他的一个师兄来,你肯定知道……”
  “师兄?谁?”
  “殷长生。”
  白薇话一出口,我心头‘咯噔’一声,紧接着就听白薇又道:“茅山上一代弟子中,出了四个大贤,其一,茅山现任掌门毛小方;其二,殷长生,又号‘长生道人’;其三,就是这位‘天宝道人’,大名程天宝,除这三人之外,还有位五雷道长……这四个人,可以说是当今茅山宗的四个顶梁柱……”
  “顶梁柱?就这还顶梁柱?”
  我不屑地一笑,嘀咕道:“什么毛老道、五雷道长我不认得,可就光说见识过的这两个,一个入魔了,一个当了水坝保安员,这也算是顶梁柱?”
  “可殷长生的实力你总该见识过了,如果刚刚我们遇到的那个人真是程天宝,那他的实力可不在殷长生之下……”
  白薇一说这话,我无言以对,不由地担心了起来,想来想去也不知这程天宝到底是敌是友。
  沉默了一番之后,我问白薇说:“那现在咱们怎么办?”
  白薇想了想,答道:“眼下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静观其变了,我们现在这儿守着,我倒要看看这程天宝在打什么如意算盘……”
  白薇说完,我们真就趴在距离大坝不远处的草地里,一动不动地窥探了起来,就见那程天宝漫无目的地在水塘周围一阵巡逻,时不时拿手电筒往外乱照几下,那举止神情,竟真跟个专业的保安员似的。
  于是我又问白薇道:“白薇,他会不会真改行当保安了,毕竟这一行前途凶险又赚不到几个钱,说不定他已经在这儿隐居了呢?”
  “不,不对,没这么简单……”
  白薇摇了摇头,随后又让我们别出声,继续盯了起来。
  那程天宝围着大坝整整转悠了一大圈,就是不离开,没办法,白薇我们只能趴在草丛里继续等,饿了就从车上拿点提前准备的干粮吃,继续盯着他看,等来等去一直等到快十一点钟的时候,才见程天宝溜溜达达回了坝上,进了自己的值班室里。
  我以为他是回去睡觉了,哪知道没过多久,就见程天宝却又从门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搭着一张大方桌,桌上还放着个黄布包袱。
  随后程天宝走到岸边摆好桌子,解开包袱后将黄布盖在了桌子上,随后将包袱里的法器一一列了出来,白薇一见,立时微微一笑说:“我就知道这老道一直守在这里不会没有目的,果不其然……”
  白薇说完话没多久,程天宝就已经布好了法坛,穿好道袍,点好香烛,手持桃木剑摇魂铃就开始朝着水面做起了法事来。
  我问白薇说:“白薇,他是在做什么法?”
  白薇摇了摇头,答道:“茅山派的法事我也不太清楚,但看起来应该是在做什么超度的法事,难道他是想超度那些在水里被溺死的亡魂?”
  我们说话时,程天宝还在专心致志地作法念咒,这法事一作就作了一个多小时,眼瞅着已经到了后半夜,由于这几天大家都没怎么睡好觉,又无聊地在草丛里趴了大半宿,我们困得眼都快睁不开了,可一看程天宝,法事竟然还没结束……
  白薇张了个哈欠,皱着眉头说:“不对劲儿,以他这种茅山高手,一场法事作这么久,几十只鬼都该超度完了,可他看起来竟然连一只鬼都没有超度掉,他应该不是在度鬼,而是在化解别的什么东西的阴气……”
  白薇话刚说到这里,没等说完,忽然间就见那平静的水面竟泛起几丝涟漪,一瞬间,白薇猛然惊住,我们也赶忙朝着那水面上仔细盯去。
  没过多久,就见那水面上泛起的波澜已经越来越多,渐渐在水面上形成了一股小漩涡,小漩涡随后又逐渐变大,最终连成一体,剧烈旋转着直达水底……
  而看到这里时,正在岸上作法的程天宝也忽然面露惊色,惊愕之间竟顿了一下,随后赶紧又继续步罡踏斗开始做法,然而没过多久,就见那惊起巨大漩涡的水面却‘哗啦’一声又开始逐渐平缓、愈合,渐渐的,竟又自己将漩涡填了起来……
  紧随其后,是一阵诡异地平静,虽说那漩涡已逐渐缓和,越来越小,但周围的气氛却变得前所未有的紧张,甚至连白薇我们都不禁屏住呼吸,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总觉得即将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似的……
  果不其然,大概那巨大漩涡平复之后大概十秒来钟的时间,从大概位于漩涡中心的地方,开始渐渐地升起一连串的水泡,在水面上‘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简直就像是开了锅似的,而随着那水泡的升起,好不容易平整下来的水面,竟又开始渐渐地抖动了起来……
  “白薇,这到底怎么回事?”
  一阵难以形容的强大压力之下,我不禁朝着白薇发了问,白薇也同样神色凝重,听我问完幽幽摇了摇头。
  可就在这时,从那水面正中心的位置,竟然渐渐泛起一团黑影,在水面上浮现得越来越大……
  “水里有东西要出来……”
  白薇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一瞬间,我们所有人的心弦也都紧绷了起来,就在这时,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已然从水面之下缓慢地露了出来,那东西很大,随着它渐渐地升起,越来越大,简直如同是一座小山,周围的气氛竟变得越发凝重了起来,紧接着没过多久,一双瞪得圆滚滚的大眼睛,已经从水面之下浮现了出来,直勾勾地盯着立在岸边的程天宝看……
  立在法坛后面的程天宝一见,瞬间也周身一颤,不由地往后倒退了两步,整个身体都开始剧烈地颤抖了起来,显然是也害了怕,但犹豫片刻之后,他忽然从法坛上又抓起一把朱砂来,迎着手中的桃木剑就撒了过去,随后凝眉立眼怒声吼道——
  “妖孽!我乃茅山天宝道人!你荼毒生灵天理难容,今日我就要替天行道,灭了你这妖物……”
  说话间程天宝一声怒吼,举着手中的剑就往前冲,随后脚踏罡布手中掐诀,以右手中剑锋一指,几道灵符已赫然从袖口飞出,直直朝着水中那东西飞了过去……
  然而明明快若闪电般飞向那张‘大脸’的灵符没等飞出多远,忽然开始发软打颤,紧接着‘呼啦’一声就在空中自己燃烧了起来,随后化成一团灰烬……
  程天宝不由地又倒吸了一口凉气,抬眼再望向那东西,竟已从水中徐徐游来,正朝着自己逐渐靠近……
  “白薇!怎么办!”
  见那张大脸开始朝着程天宝移动,我不禁一声惊呼,白薇赶紧拽住我说:“别动,我想看看他到底是敌是友……”
  明明已经是冬天了,但是说话时,白薇的脸上却也滚落下一连串的豆大汗珠,手都不自觉地开始打颤了起来……
  而就在这时,那张‘大脸’已逐渐即将移到岸边,一阵剧烈地水泡开始在它面前翻滚,猛然间就听‘呼啦’一声,伴随着一声撕心裂肺地吼叫,那怪物整张脸已浮出水面,张开血盆大口就朝着正冲向自己的程天宝咬了过去……
  那血盆大口一朝着程天宝咬来,一瞬间,我们的心脏都跟着提到了嗓子眼儿,然而就见程天宝依旧不动不摇镇定自若,冲向那张怪脸时深吸一口气,口中赫然怒吼一声‘呔’,说话间一个纵身闪向左侧,从那血盆大口下逃过一劫的同时,已然头都不回地跳进了水中。
  好在左侧岸边本就停靠着一条小船,程天宝一脚踩在穿上,回身之际以桃木剑猛地往拴着船的绳子上一扫,剑刃并不锋利的桃木剑竟然立刻斩断了缰绳,伴随着那怪物一口咬下去带起来的浮波,那小船竟晃晃悠悠载着程天宝就飘离了水岸……
  “你这妖物,我等你这么久,你今天终于现真身了!也罢!看来是我程天宝天命一道,就算是死,今日本道也要以命证道……”
  程天宝话说到这儿,水中那巨大的怪脸已又转过头来望向了他,霎时间狰狞毕露,又一次朝着程天宝所在的穿上扑来,再看程天宝,一手掐诀一手舞剑,念叨间又一连串的符纸从袖口甩出,‘噼里啪啦’直直朝着那‘怪物’的脸上贴去……
  符纸贴在怪物脸上的一瞬间,竟然‘呼啦’一声接连燃起一层火光来,火光中更闪烁出一层层淡蓝色的光泽。
  看到这里,白薇不由地一声惊呼:“茅山雷火符,这可是茅山派高深的驱魔符法,这天宝道人真是高手,今天算是开了眼了……”
  白薇惊呼完毕,我不由地又惊声说道:“白薇,现在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这下怎么办?”
  白薇皱眉一想,答道:“这道士应该是自己人,咱们得救他……”
  “救?怎么救?”
  我又一声惊问,可白薇已然爬了起来,箭步就朝着那水坝上冲去,怒吼道:“我怎么知道怎么救,但一定要救……”
  显然白薇也已经彻底没了主意,但箭步冲向水坝时却还是没有任何的犹豫,简直就跟视死如归一般。
  她一个小姑娘尚且毫无畏惧,我一个大男人又怕什么,于是爬起来就跟着白薇一起冲了过去,李书海和宋雨霏虽然不是行内人,可一见我俩都冲了过去,也没闲着,撒腿就跟着我们往岸边跑……
  一见我们四个人先后冲向水岸,立在穿上摇摆不定的程天宝不由地一愣,惊呼道:“你们怎么还没走?”
  “走了你怎么办?”
  说话间白薇已经冲到了水边,紧攥着手中的桃木棍,指着那怪物就一声怒喝:“你是什么妖邪,竟敢潜藏在这水中害人,姑奶奶今天饶不了你!”
  听到白薇的吼声,那原本正要攻击程天宝的怪物立刻朝着我们这边转过了头来,一双滚圆的大眼珠子盯着白薇看了没几秒钟,身形一个扑腾,立刻惊起波涛连连,迎着岸边就又撞了过来……
  “妈呀!”
  看到这架势,吓得李书海直呼叫救命,往后退避的同时抓起几块石头来就朝那怪物扔去,然而根本不起任何作用……
  而一见怪物朝自己扑来,立在岸上的白薇一时间竟也不知所措,顿了一顿,目光却忽地扫向了扔在距离水岸不远处地面上的一捆绳子……
  那绳子应该是水坝上的工作人员用来拴船只用的,一大捆足有几十米长,手腕粗细,白薇扫了一眼之后,立刻朝距离那绳子最近的我惊声吼道:“快,快把那捆绳子拿来!”
  我连忙转身去取绳子,回身之际却见白薇已从怀里掏出张提前写好咒文的黄纸来,用桃木棍敲打着黄纸念了几句咒文之后,轻一摆手,已将黄纸置于半空,随后怒吼一声,左掌狠地朝那黄纸之上就拍了过去,黄纸立刻朝已近在眼前的‘怪脸’扑去,‘啪’地一声就贴在了那张怪脸之上。
  紧接着,只听怪脸开始摇摆着身姿剧烈挣扎,白薇趁机往后退了几步,而这时我也已经将那一大捆绳子都抱了过来……
  “白薇,接下来怎么办?”
  我一声惊呼,而这时就见白薇已伸手摸向了我的后腰,竟将我长期别在腰里的那把杀猪刀抽了出来,随后一撸左臂袖子,猛地一刀就划在了自己的小臂上……
  见鲜血涌出,我赶忙一声惊呼:“白薇,你这是干什么……”
  “我是修行之人,常年餐风饮露结印做法,身体里的血已炼成了驱魔的利器……”
  白薇朝我微微一笑,说话间一把就从我手中夺过了绳子头,从血淋淋的手臂上一抹而过的同时,又将绳子头扔进了李书海的手里,一声怒吼道:“快!拉绳子!”
  李书海哪儿敢怠慢,双手攥着绳子头就往后拉,而绳子被拉动,每一寸一厘都从白薇小臂的伤口上抹过,瞬间沾得血淋淋的……
  白薇紧咬牙关不声不响,右手掐诀间口中默念几句咒文,眼看着那怪脸一阵挣扎之后又要扑到水边,立刻一把攥住绳子,快步就朝那怪脸冲了过去,更同时又朝李书海怒吼道:“跟我冲,拦住他……”
  “呀!”
  听到这话,李书海一声怒吼,攥着绳子就跟白薇开始往前冲,哪知道他从没经历过这种事,毕竟难堪大任,眼看着距离那怪脸越来越近,心里一慌,竟扔下绳子调头就跑……
  “李书海,你……”
  见李书海鬼哭狼嚎地开始逃命,气得白薇直瞪眼,而我已经朝着那扔在地上的绳子头跑了过去,可还没等冲到旁边,却见又一个 人影窜上前来,竟是宋雨霏,已皱眉瞪眼地抓起地上的绳子头,配合着白薇朝怪脸上扑了过去,口中怒吼道——
  “我爸妈在哪儿!你把他们还给我!”
  霎时间,就见两个小姑娘冲到水边一跃而起,趁着那‘怪脸’正往前扑,从怪脸两侧扑过去的同时,那血淋淋的绳子忽然就撞在了怪物的脸上……
  紧接着就听一声撕心裂肺地吼叫传来,那怪脸已开始拼命挣扎了起来,就仿佛是惧怕白薇的血一般,巨大的身形随后开始往后倒退,惊得水中又是波涛翻滚,势如翻江蹈海,而这时白薇和宋雨霏两人也已‘噗通’一声全都落在了水里……
  那怪脸一番挣扎之后,转身又开始往水中央游去,趁这机会,坐在小船上的程天宝赶忙将落水的白薇和宋雨霏拽到了穿上,又怒斥道:“我不是说过让你们赶紧走,你们还在这里做什么!”
  听到这话,宋雨霏骂道:“喂,你这人有没有良心啊?要不是我们,你可能就死在这里了……”
  “学到之人,死又何妨!”
  “你死不要紧,可你至少先告诉我,我爸妈在哪儿?”
  宋雨霏吼声一出,程天宝不禁一愣,随后问道:“你,你爸妈?什么你爸妈?”
  “天宝叔,我是小霏呀!几年前你总去我家,你不记得我了吗?”
  “小,小霏?”
  程天宝一愣,但随后缓过神来,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直勾勾盯着宋雨霏又惊呼道:“你,你是张楚红的女儿?”
  宋雨霏连连点头,瘫在穿上的白薇也不禁一笑,哼道:“天宝道人,现在你该把事情对我们全盘托出了吧?这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程天宝并没直接回答,而是回头又望向水面,就见那已经挣扎逃窜到水中央的怪脸,已又逐渐沉入了水底,这才又开始拼命划船,并朝着白薇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我们脱离了危险再说……”
  一阵拼命划船之后,小船终于靠了岸,惊惶之中三人赶忙跌跌撞撞跳了下来,挣扎着开始往岸上跑,就跟距离那危险的水面越远越好似的,随后纷纷无力地瘫倒在地,长喘气粗气来……

  “白薇,你们没事吧!”
  我赶忙跑过去把白薇和宋雨霏扶了起来,然而白薇站起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气冲冲朝着李书海跑了过去,瞪着他怒吼道:“你说你有什么用?还不如个女孩儿!”
  “我……我……”
  李书海哽咽两声,被刚刚那一吓,眼睛里竟然转起了眼泪来,也是目光求助般朝着宋雨霏望了过去,却见正盯着他的宋雨霏,眼神中同样流露出一股失望来……
  李书海羞愧地低了下头,又颤巍巍地说:“你们都是专业的驱魔人,谁跟你们能比得了,就算小霏她不是,可你们也说过了,她爸妈是,从小耳闻目染,身体里又流淌着你们这些奇人异士的血液,当然胆子大……我,我呢?我就是个普通人,从小没人疼没人爱没人教的痞子……”
  “你知道就好。”
  白薇一声冷哼,又冷冰冰道:“没错,你就是个痞子,彻头彻尾的痞子,心术不正,胆小无能,成不了气候……”
  “你这话什么意思?”
  李书海脸一红,顿时站起身来瞪着白薇怒吼道:“白薇,我一口一个大姐大的叫你,可你一直都在针对我,我到底惹你什么了?”
  “没惹我什么,只是我觉得你不是什么好人,如果一直让小泥鳅跟你在一起,她早晚也会学坏,甚至连遇到危险了,你这种人,也绝对保护不了她的安全……”
  “呵,你想让我离她远一点,你就直说!”
  “我就是这个意思。”
  白薇出奇的冷漠,甚至连我都不禁有些惊讶,向来对任何人都和和气气的白薇,为什么会对李书海如此的厌烦呢?
  “好,你让我离开小霏,那我走,我这就走!”
  李书海说完又扫了宋雨霏一眼,见宋雨霏一直低着头无动于衷,当即气得骂了句街,转身就跑。
  见他跑走之后,我和宋雨霏才凑了过去,宋雨霏怯怯地说:“白薇姐,海哥真的是个好人,你会不会……会不会对他太狠了点……”
  “你少多嘴,我都是为了你好!”
  白薇瞪了她一眼,又说:“你们根本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小子,头生反骨,如果一直留在身边,以后必生祸患……”
  白薇正说话时,就见程天宝也已经走了过来,怒冲冲问白薇道:“我已经把你们赶走了,你们还来干嘛?别以为自己会些术法就了不起,会丧命的你知不知道?”
  说着话,程天宝从自己的法坛下掏出个急救包来,扔给宋雨霏后,就让她先为白薇包扎。
  包扎时,程天宝又气呼呼对着宋雨霏说:“刚刚见你没太注意,真是女大十八变,没想到三年没见,你已经长成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了……哎,要是你爸妈看见现在的你,肯定高兴得不得了……可你为什么会和他们这些人在一起?”
  程天宝话一说完,白薇先接话道:“程天宝,你可知道我是谁?”
  “谁?”程天宝问。
  “你听没听说过‘琉璃师’这个称号……”

  白薇话一出口,程天宝顿时一惊,转而皱着眉道:“你是小霏妈妈的师妹,琉璃师白薇?”
  “你连我的名字都知道?”
  “当然知道,当年她妈妈没少在我面前提起你来……”
  程天宝话说到这儿,白薇立刻激动得站起身来,一把揪住程天宝的衣领,怒吼着问:“你快告诉我,这三年我师姐到底去了哪儿?你别说你不知道!”
  “我……我知道……”
  程天宝犹豫了一下,却又摇了摇头,扫了一眼宋雨霏后又说:“可是我不能说,尤其不能告诉小霏,因为这是当年她母亲所托,我不能食言……”
  听到这话,宋雨霏都急哭了,赶忙拽着程天宝的胳膊哽咽道:“程叔叔,你就告诉我吧,我求你了,三年了,你知不知道我多想我爸,多想我妈!”
  “小霏你别为难我,这都是为了你好,何况我当初应你妈妈三件事时起了毒誓,如果不受誓言,不得好死……”
  “可是……可是我……”
  “小霏,你别求他……”
  白薇拽住宋雨霏,随后又冷眼朝着程天宝问道:“既然你不愿意透露,也无碍,我可以自己去查,但不知我现在能不能问你些别的事情?”
  “除了张楚红夫妇去向之外,其余事情,有问必答。”
  程天宝说完盘腿往地上一坐,专心致志聆听起白薇的问话来。
  “你是敌是友?”白薇第一问。
  “这你还看不出来吗?如果是敌,现在已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程天宝冷笑道。
  “那么,你为什么会一直守在这水库里?”
  “我是受人之托为盯着那水里的东西,并以这三年时间每夜做法试图化解水中怨气,可惜……”
  “托付你的是我师姐张楚红?”
  白薇问完,程天宝点了点头。
  “看来,师姐夫妇失踪一事果然跟这水里的东西有关……”
  白薇叹了口气,又问:“这水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这个,连我都不知道。”
  程天宝摇了摇头,扫了白薇一眼,又苦笑着说:“实不相瞒,虽然我在这水坝守了三年,三年了作了足有上千场法事,可今晚这种情况我也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东西三年来还是第一次露面,也不知为什么会这么巧,偏偏你们也在这里……说起来,今晚还真要谢谢你们,要不然的话,估计我已经……”
  “你不用谢我们,那东西会出来,恐怕也跟我们有关。”
  白薇话一出口,程天宝当即朝着白薇望了过去,我和宋雨霏也惊了住。
  “你说跟你们有关,这话什么意思?”程天宝一声惊问。
  白薇答道:“我能察觉出,这水里所传出来的妖气,和学校旧址亭下镇碑所传出的妖气极其相似,恐怕三年前毁掉镇碑的,就应该是它……”
  “你怎么知道那镇碑的事?”
  程天宝又问,白薇又答:“因为亭子下的镇碑,我们已经挖了出来……”
  “什么?”
  听到这话,程天宝登时惊得立了起来,狠狠瞪了白薇一眼道:“难怪那东西今晚会突然现身,原来是察觉到你们动了那碑文,所以勃然大怒……”
  “你也不用这么激动吧……”
  白薇嘟了下嘴,随后皱着眉说:“不把那镇碑挖出来,我们怎么追查线索?再说了,我们又不知道水里会有这种耸人听闻的东西……”
  话说到这儿,白薇话锋一转,又反问道:“话说回来,那东西到底是个什么妖物?是以这水坝为家的水怪吗?”
  “不,它是护宝的使者……”
  程天宝这话一出,众人皆惊……
  随后白薇又问:“你的意思是,这水坝下面,有宝?”
  程天宝微微颔首,答道:“行内古语有云,但凡藏宝之地,必有灵物相护其周,意思就是说,只要是深山有宝的地方,一定会有什么东西在周围守护着,你是阴阳师,应该懂这道理?”
  白薇点了点头,这话我也听得明明白白。
  类似的话,当初收拾完那守护着万骨枯井的黑老太爷时白薇也曾对我提到过,当时她还特地给我举了几个例子,例如七四年几个打井工人在临潼发现秦皇陵的陪葬坑时,井坑里爬出来一条长了鸡冠的黑蟒,吓得驻扎当地的炮兵团都出动了;又例如伊金霍洛旗草原开掘成吉思汗衣冠冢时,有人亲眼看见一只人头鸡身的动物从陵里跑出来,嘴里喊着谁也听不懂的话,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虽说不知道具体真假,但这些传闻确实诡异。
  白薇沉思片刻,又问程天宝道:“那么,这水坝下面,到底有什么?”

  “一眼井。”
  程天宝三个字出口,白薇又是一愣,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而我也愣住了。
  井,又是井,当初那万骨枯井已经把我们折腾得死去活来,现在竟又来了一口井。
  于是白薇又问:“那是一口什么井?”
  程天宝摇了摇头,答道:“这一点,虽然我们一直在调查,但至今仍不清楚……”
  “我们?我们是谁?是我师姐?”
  程天宝点了点头。
  “琉璃师,你猜得不错,你师姐张楚红夫妇失踪之事确实与这水坝下的那口井有关,这话,说起来就长了……”
  程天宝疲惫地坐到地上,点了根烟后,才款款道来。
  据他所说,事情要追溯到大概三年半以前,茅山派天宝道人民间游历偶经此地,忽觉一阵阴气隐隐传来,于是断出此地必有邪魔作祟,就在山中暂住了下来,而当时久居此地的张楚红夫妇俩,已早就开始了对这水坝的调查,甚至程天宝向我们透露,其实张楚红夫妇最早带着年幼的女儿宋雨霏在这里定居,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早就察觉到了此地的异常,因此才留了下来。
  话说回来,当时程天宝也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后来呆了两个多月,在山里除了几只山精,度化了几只恶鬼,却察觉山中弥漫着的那股阴气却依旧是有增无减,因此才渐渐觉察出事有不对,而也正是这时,他无意间结识了正好进山调查的张楚红夫妇俩。
  见都是同道中人,又都是行里的德高望重之辈,因此三人算是不打不成交,自此成了好友,而在程天宝一再追问之下,原本并不想透露所查之事的张楚红夫妇,也终于松口将事情全盘托出,原来他们暗中调查此地奇怪阴气的来源,已经调查了十几年之久。
  原本妖气较弱,他们也并没有觉出事情太过紧急来,而直到后来山里莫名其妙就被突然打通了一条隧道,贯通两端的盘山公路,张楚红才发现事有蹊跷。
  “当时小霏妈妈告诉我,近几年他们夫妇调查下来,虽然没有发现关于那山中妖物的太多信息,但却发现,似乎有个什么集团三番两次地派人进山考察,具体也不知道是在考察什么,而后来建造那条穿山隧道的工程,正是由那个集团承包下来的,张楚红还查出,那集团背后大老板似乎是个香港人,背景很深……”
  程天宝说完这话,白薇立刻惊问:“那个集团开辟出这条隧道,难不成是故意为了布当地的三阴格局?”
  程天宝点了点头,答道:“没错,起初张楚红夫妇也只是怀疑,甚至以为这些事不过都是巧合而已,但之后一经追查,却发现打通隧道,甚至后来迁走附近那家老医院,竟全都是那一集团在背后暗中操作的。据说按照他们原本的计划,医院被迁走后,原址会用来修建一座陵园,可张楚红夫妇一眼就识破了这是那一集团的阴谋,因为这地方本来就凶,阴气就重,陵园墓地又属于阴地,如果建成陵园,只会集聚更强的阴气,随后张楚红夫妇利用自己在天诛府的关系以及在当地的人脉一番运作,这才迫使当地zheng府驳回了该集团建陵园的计划,可废弃的医院旧址一直空着,终归会渐渐变成邪祟聚集之地,又未免那集团再打那块土地的主意,于是张楚红夫妇又说服当地三十多位乡绅、企业家联名捐款并发起项目,用医院的旧址改建为一座希望小学……”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我问。
  白薇答道:“师姐这一做法是有目的的,童男童女本身阳气极重,任何阴邪之物都不敢近身,学校又是长存浩然正气之地,俗话说得好,君子坦荡荡,邪祟惧之,师姐要在医院旧址里建小学,就是为了压住当地的阴气……”
  话说到这儿,白薇望向程天宝,问道:“我要是猜得不错的话,后操场那座镇邪的亭子,以及埋在亭子下面的镇碑,应该也是师姐叫人修建的吧?”
  程天宝点了点头,白薇又问:“后来呢?为什么镇碑会失效?后来到底又发生了什么?”
  “后来我就来了……”程天宝说:“我们三个人开始携手调查,但因为对方那集团一直从中作梗,但调查进展很慢,甚至一直没有发现那阴气的来源所在,直到后来有一天,水坝这里出了命案,是附近那小学的几个学生逃课到水坝来游泳抓鱼,结果被突如其来的大浪头吞没,竟连尸体都不见了,听说之后,我们三个赶紧过来调查,虽然没有调查出什么结果来,却从当时看守水坝的保安员口中听说了一件事……”
  “什么事?”白薇急问。
  程天宝答道:“当时那几个孩子出事时,那保安员已经发现了他们在水里,未免他们出危险,就赶紧从值班室跑出来,想要把他们赶走,可他才刚刚跑到岸边,水里就突然翻起惊涛骇浪,紧随其后几个孩子就被吞没了……因为没能救下那几个孩子,那保安员深深自责,更亲眼看到了当时的整个情况……”
  “他看到东西了……”
  白薇说完,程天宝又点点头说:“确实如此,据他后来回忆,那大浪头翻起来时,他隐隐约约就看见浪头里竟然露出了一张狰狞的怪脸来,把那保安员吓得直接瘫坐在了地上,而除此之外,他还看见其中一个孩子的手里……攥着一条黑乎乎的锁链……后来我们仔细询问,那保安员又告诉我们,自己在从值班室冲出来要驱赶孩子们时,就见几个孩子正在水里一个劲儿的扎猛子,叫得颇欢,似乎是在惊喜欢呼从水底发现了什么东西,随后试图将那东西拽出来,我们猜测,应该就是那条锁链……”
  “想必那条锁链就连在底下的井里吧?”
  “对,当时我们也是这么想的,而那时候的那个保安员因为这件事吓得不轻,后来就辞职了,为了更方便调查,又因张楚红夫妇住在附近村子里,我正好没地方住,于是我就顺理成章接手了这大坝的保安工作,以便二十四小时监视水中的一举一动……后来那些天,我们几乎每天都在研究水下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但是碍于水中可能有妖物,一时之间又不敢轻易下水……”
  “小泥鳅。”
  程天宝话说到这儿,白薇忽然突如其来地喊了正聚精会神旁听的宋雨霏一声,说道:“小泥鳅,咱还剩下不少冰棍儿呢吧?姐渴了,你去给姐拿点来……”
  “哎,我这就去!”
  宋雨霏倒也勤快,说完从我手里接过车钥匙,就往车的方向跑去,见她走了之后,白薇才说:“师姐从小带我如亲生女儿一般,她的脾气我知道,她接下来做了什么,我也能猜到。而我更猜到,接下来你要说的东西,可能这孩子不方便听,对吧?”
  程天宝苦苦一笑,点着头道:“幸亏你想得周到,我差一点儿就说出来了。确实,我当初在他们夫妇面前立下的三个毒誓之一,就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孩子知道他们的去向,因为他们怕孩子会为了找他们而做出傻事来……”
  “师姐当时的心情我能明白,后来他们夫妇还是冒险下水了是不是?”
  程天宝再度颔首,答道:“对,他们强迫我留在岸上接应,并且逼着我立下了三个毒誓……”


  话说到这儿,程天宝不禁一声长叹,双眼中已经泛起了泪花来,随后竖起三根手指,又说——
  “其一,若回不来,绝不能让孩子得知他们下落,以免冒险寻找害了自己;其二,我程天宝终生不得离经叛道,即便威逼利诱也要不改初心;其三,我必须一直守护在这水坝之上,直到事件解决为止……”
  听他说完,白薇叹道:“师姐向来心思缜密,这三个毒誓的缘由我都猜到了。第一个,是为了自己的女儿,以免小泥鳅得知他们的去向,冲动之下做出傻事;第二个,是为了那一直在幕后捣鬼的集团,怕你会被他们诱入邪道;而第三个,是为了你,以免你为救他们也下水去,徒增危险……”
  此时的程天宝已是老泪纵横,白薇又问:“之后呢?他们就下了水?”
  “对,留我在岸上守候之后,夫妻俩就下了水,我还记得当时是大概后夜两点来钟,两人下水之后不久,原本平静的水面上就开始绽放开一层层涟漪,随后一阵惊涛骇浪,势如翻江倒海,就像是水中正在进行着一场激烈地对抗,我等在岸边满心焦急,但碍于那三个毒誓以及自己的职责所在,又不敢轻易下水去查看情况,大概过了二十多分钟之后,那翻滚地波浪才逐渐平复了下来,但我一直在岸上守了一个昼夜,却仍没见两人再从水里出来,直到第二天傍晚时,从水里忽然飘来一个东西……”
  程天宝说着伸手掏向口袋,随后取出片整整齐齐叠好的羊皮来,递给我们说:“这东西我一直随身携带,保管至今……”
  白薇接过那羊皮打开,就见披上似是用利器刻下了一幅图案来,图案中所绘的,我一口井,一口明显可以看出是在水底的八角形古井,井上还担着一条很粗的锁链……
  “这羊皮上所刻的,难道是张楚红夫妇想传达给你的信息?”
  程天宝点了点头,随后却又摇了下头说:“这应该是他们两夫妇留下的信息不假,但这块东西,绝不是羊皮……”
  听他这么一说,我接过那张东西来仔细又打量了起来,从质感来看,明显是一块从什么动物身上割下来的皮,但仔细一看确实不像是羊皮,比羊皮要厚了许多,而且整体白中透黑,竟也看不出上面有残留下的毛孔来……
  随后就听程天宝又道:“也正是因为这东西,我才知道这水坝下藏着一眼井的秘密,后来我也请专门的船队下网在水坝里打捞过,但根本没有发现张楚红夫妇的踪迹或残骸,所以我断定,他们应该是进了那井里……”
  听到这里,白薇沉思片刻后说:“既然是这样,我们也下去一探究竟不就行了?”
  白薇话刚说完,程天宝立刻阻拦道:“不行,张楚红夫妇都是行内的顶尖高手,他们尚且一去而不复返,就更别说是你们了,我也正是怕你们有危险,所以前夜才要把你们赶走的……”
  “可张楚红是我的师姐,她失踪之事我必须要查清楚才行,何况这水里的东西,一日不除终是祸害,绝不能再继续放任它胡作非为了……”
  “除?你拿什么除?”
  程天宝一声冷笑,又道:“三年了,那东西如今依然藏在水底兴风作浪,这就说明当年张楚红夫妇下水时都没有能力将其除掉,就更别说是你们了……”
  程天宝说完,白薇不禁沉默了下来,毕竟程天宝这话说得不假,水中浮出的那张怪脸之可怕,我们今夜已经见识过了……
  沉默许久之后,白薇才问:“当初你们可曾用过什么方法,对付那东西?”
  “倒是没有针对性的对付过它,毕竟它这还是第一次露面,但我想,当初张楚红夫妇下水之后,一定和那东西在水中有过激烈地缠斗,所以才搅得水中翻江倒海波涛汹涌的……”
  “那么,我师姐夫妇二人下水时都带了什么法器,你还记不记得?”
  程天宝点了点头,随后将当时张楚红两人带下水的法器一一为我们列举了出来,白薇听完点点头道:“这就难怪了,按你所说,这怪物自始至终从没露过面,因此连我师姐当年也不知道水里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只大概的了解到水里有古怪之后,便匆匆忙忙下水去一探究竟了,所以所带的法器不一定适用于对付那怪物,可眼下不同,那怪物今晚已经现过真身,如果我们能分析出它的弱点来,要对付它,倒也容易……”
  “不可能的……张楚红都办不到的事,你怎么可能……”
  听程天宝这么一说,白薇不禁一声冷哼,反问道:“天宝大人,亏你还是茅山正道传人,难道已经被那东西吓破胆了吗?”
  “不是吓破胆,只是你的方法行不通,”程天宝辩解道:“那怪物藏在水里,已经夺了太多人的性命,我不能再让你们冒险,一是为你们好,二也是未免激怒那水里的怪物,造成无法收拾的下场……眼下与其和它正面冲突,倒不如用我的方法,每天以法事超度,尽量驱散它身上的妖气,等它虚弱之后,我们再想办法降服它也不迟……”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这话我都听不下去了,瞪了程天宝一眼,又道:“你已经超度三年了,化解了它多少妖气?这东西藏在水里有吃有喝,你跟它拼耐力,能耗得过它吗?我支持白薇,与其继续龟缩在岸上愁眉不展,倒不如先下手为强!不就是长得大了点儿,长期在水里窝着,再大不也是条鱼,难道还能拿条鱼没辙?”
  我话刚说到这儿,白薇忽地一愣,随后朝着我们惊呼道:“对呀,小六子一句话倒是提醒我了。我刚刚一直在想,那东西看起来长得吊睛虎目、虎头虎脑的,又有一对尖耳朵,到底是个什么怪物?却忽略了重点,它为什么一直藏在水里?又为什么攻击我们时只能攻击到岸边,却不上岸来追赶我们?小六子刚刚一句话终于把我点醒了,抛开面目不说,那东西明显就是条鱼,只有鱼才会一直藏在水里,而它没有手脚,又怎么上岸?”
  “这不过是你异想天开而已,你有什么证据?”
  程天宝哼了一声,白薇却笑了,又说:“证据我确实没有,但正如三年前我师姐敢以身试法下水探秘一样,如今我就要步她后尘,再以身试一次法,就算我的想法是错的,就算我被那东西吃掉了,又能如何?至少我能探出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来,回头自有后来人能对付得了它……”
  说话间白薇又朝我说:“小六子,咱先回车上休息一会儿,天亮后开始准备器具,晚上动手……”
  “没问题!”
  我朝她嘿嘿一笑,见她神情自信,心里哪还有半点的慌张。
  “胡闹,你们简直就是胡闹!我是不会允许你们乱来的……”
  “程天宝,眼下我们已经知道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你还耐得住我们吗?”
  “琉璃师,你……”
  “不必多说,主意我已经拿定了……”
  见白薇正颜厉色铁下心来,程天宝气得直瞪眼,但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了,而这时宋雨霏也已经拎着冰棍袋子跑了过来,嘴里慌慌张张喊道:“化了,都快化了……”
  见宋雨霏回来了,程天宝自然也不敢再继续多说了,只能坐在地上默默地开始生闷气。
  这时我悄悄问白薇道:“白薇,就算那真是鱼,可我们也不知道它的弱点啊,你想怎么对付它?”
  “鱼怕什么?”
  白薇一边索拉冰棍儿,一边朝我笑问。
  我想了想,答道:“鱼的话,小鱼怕大鱼,大鱼怕大大鱼……”
  “那大大鱼呢?”白薇又问。
  我又想了想,撇了下嘴说:“这我就不知道了……”
  我话刚说完,就见在一旁吃冰棍儿的宋雨霏高高举起了手来,嘻嘻笑着说:“白薇姐,我知道我知道!大大鱼怕水蛇呀!水蛇什么鱼都能吃掉!”
  “没错,真聪明……”
  白薇朝宋雨霏笑了一下,随后从旁边捡起几颗小石子来捏在手里,开始一一往地上放,边放,嘴里边念叨说:“如果水里那东西真是条鱼,那么我有一阵,兴许能够制它。此阵为古代阴阳大家所创,后来常用于兵法之上,全阵分阵头、阵尾、阵胆三部分,中央戊己土,变幻之时,真假虚实并用,并随后衍生三种变化——其一,击蛇首,尾动,卷;其二,击蛇尾,首动,咬;其三,蛇身横撞,首尾至,绞!犹如巨蟒出击,攻击凌厉……”
  白薇话说到这儿,在一旁偷听的程天宝忽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惊呼道:“这不是阴阳家的一字长蛇阵?”
  白薇朝他微微一笑,点头道:“没错,鱼怕水蛇,若那东西真是鱼,我就可以这一字长蛇阵克之,并逐渐将它困住,驱赶到我想叫它进去的陷阱之中……”
  “这根本不可能!”
  程天宝瞪了下眼,又打击道:“算着刚刚被你赶走那小子,你们也不过只有四个人而已,你拿什么布这一字长蛇阵?先不提长蛇阵在兵法中布阵需要千军万马,单说你们阴阳家的布阵之法,少说也需十六人才能布下此阵,你去哪里找那么多的人陪你玩命?”
  “天宝道人,你对我们阴阳家的阵法还真是了解……”
  白薇微微一笑,又道:“确实,要布一字长蛇阵,即便是在陆地上布阵困妖,至少也需要十六人才行,而如今我是要在水面上布阵,而且要困住的是那么大一只怪物,十六人自然不够,少说也得一百二十人……”
  “一,一百二十人……”
  白薇这话一出口,不只是程天宝愣了住,甚至连宋雨霏我们也都惊了住,要知道,一个村子也就只有二三百户人家,一百二十人,我们去哪儿找那么多的人来布阵?
  一反应过来,程天宝又哈哈笑道:“就你这个小丫头真是大言不惭,一说还是珊瑚使张楚红的师妹,怎么能说出这么不切实际的话来?一百二十人,你倒没说让周边十里八乡的人全都过来帮你,那岂不是更好?”
  “我只说要用一百二十人,可我什么时候说过真人?”
  白薇这话一出,程天宝再度一愣,随后就听白薇又笑道:“一字长蛇阵与其他困妖阵型不同,虽然需要人数众多,但大多只是为了战阵之用,只要主帅在阵中控制好整个阵型不乱即可……”
  话说到这儿,白薇又对我说:“小六子,小泥鳅,这时节村里养殖户都会给自家牲口储备不少干玉米秸,以便过冬当草料用,天一亮,你们俩立刻回一趟村里,给我买它几百捆来,而且再多买几捆绳子,不要太粗,细一些的尼龙绳就够用,还有,这些事情办完后,小六子你开车到周边绕一绕,看看哪个村里有杀猪的屠户,多买些猪尿泡回来,实在买不到,就到小卖部买几袋气球……”
  我虽不知道白薇要这些东西有什么用,但还是想都没想就点头应了下来,而就在这时,却见程天宝面露惊色,惊呼道:“你是想……用捆成捆的玉米秸代替布阵所需的人?”
  白薇笑了笑,点点头道:“没错,既然只是为了站阵之用,又何必动用那么多的活人呢?万一阵法被破出了危险,那可怎么办?我们阴阳家善用替身之术,原本多扎些稻草人来布阵效果最好,甚至当年诸葛孔明都以稻草人布成船阵,再加以术法迷惑敌军借过箭,可眼下时间太紧,扎稻草人怕是来不及了,就不如用玉米秸代替……”
  “你这丫头……胆子可真大……”
  “多谢夸奖。”
  见程天宝面露惊色,白薇又朝他一笑,随后眼珠一转,转头望向还在吃冰棍儿的宋雨霏说:“小泥鳅,你脑子最好用了,再帮姐想想,除了水蛇之外,鱼还怕什么?”
  “这个嘛……”
  宋雨霏立刻认认真真思考了起来,随后皱着眉头说:“这得看什么地方的鱼了,如果鱼在水里,那一定还怕鱼钩、渔网、鱼叉,要是在饭店里,在展板上,那就怕刮鳞的刀、炖鱼的勺……”
  “嘿嘿,你还真是聪明伶俐,全说中了……”
  话说到这儿,明明正在朝着宋雨霏说话的白薇,偷偷又瞟了一旁的程天宝一眼,又说:“我记得道家四十九阵之中也有一阵,名为刀网阵,以快刀铁网击敌,如果能布出来,配合我的一字长蛇阵的话,必定事半功倍。到时候,先用一字长蛇阵把那怪物引出来,并驱赶入刀网阵内,再以刀网阵绞杀,那怪物在劫难逃……”
  话说到这儿,白薇忽然长叹了口气,随后又说:“哎,不过可惜呀,道家四十九阵密不外传,我根本不会布……”
  白薇这话显然是说给程天宝听的,毕竟现在这里就程天宝一个人是道家弟子,而他也自然听出了白薇的话中之意,于是一瞪眼,朝着白薇吼道:“小丫头,你少在这里指桑骂槐的说风凉话,你想让我帮忙就直说!”
  白薇嘻嘻笑道:“我不直说,您不是也听出来了……”
  话说到这儿,白薇竟然嬉笑着去拽那程天宝的胳膊,随后晃着他胳膊又嬉皮笑脸地说:“天宝道长,你是茅山高人,以除魔卫道为己任,眼下那怪物猖狂,我们又太嫩了,您可不能撒手不管啊……”
  白薇边说边偷偷给一旁的宋雨霏使眼色,宋雨霏心领神会,立刻也跑过去,摇晃着程天宝的另一条胳膊说:“是啊天宝叔,你得帮帮我们啊,就算看在我爸我妈的面子上,行不行?求求你了天宝叔,帮帮人家吧……”
  两个小女孩儿把程天宝捧得面红耳赤,实在推辞不掉,终于还是一声长叹,摇摇头说:“哎,我真是怕了你们两个了,也许这就叫天命难违吧,也罢,我就帮你们这一次,但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千万不能再出事了……”
  一听这话,白薇心中大喜,赶忙拜谢,就听程天宝又说道:“一字长蛇阵的事宜,就由你们自己去办,至于刀网阵,要以最初布法在水中布阵,恐怕效果不佳,我还需要改良改良,加写东西,明天傍晚,你们等我消息……”
  “天宝道长,多谢您鼎力相助!”
  白薇赶紧朝着程天宝深施一礼,程天宝摇了摇头,却也不知该再说什么,扫了一眼宋雨霏之后,不禁又一声长叹,朝着自己的值班室走去……
  程天宝离开后,我们也都回了车上,碍于白天还要准备布阵所用的东西,就先回了家,趁着天还没亮赶紧补了一觉。
  早上六点多钟,白薇我们匆匆吃过早饭就出了门,开始为准备布阵的东西而忙碌了起来,来回奔波了一整天之后,白薇需要的东西总算都准备得差不多了,我们就雇了一辆拖拉机,把东西全都拉到了水坝去……
  而到达水坝前往岸边一看,我们全然都惊了住……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岸边竟然来了二十多号人,此时此刻正在岸上拉开一张巨大的铁丝网,而立在一旁专心致志指挥的正是程天宝。
  我们仔细看,那大网用细铁丝和钢丝绞成,足有二十来米宽下,网上缀满了形形色色的刀片锥刺,甚至还挂着十来把菜刀,那些人一拉网,网上的刀片立刻哗啦啦地乱响起来,而网口交错之处还缀有吸铁石,以便利用吸力加强往的张合能力。
  见我们已经回来了,程天宝立刻招手把我们叫了过去,我惊喜地问:“天宝道长,这就是你们道家四十九阵中的刀网阵?”
  程天宝笑了笑说:“虽说名字叫做刀网阵,也是按照最基本方法布成的,但我加了不少改动……”
  “可你这网是哪儿来的?”我不禁又问:“一天之内要造这么大一张网,可不容易啊……”
  “这网还是三年前造的……”
  程天宝叹了口气,又说:“当年张楚红我们本也想过利用大网在水里打捞,看能不能将水里的怪物捞出来杀死,于是就造了这张二十多米的铁丝网,并且用两条大船拖着在水里捞了几次,哪知道根本没有任何的效果,后来这网就被我暂时收入了水坝的后仓库里,再也没拿出来过了。如今既然是要布刀网阵,我想这网终于又有用途了,于是请来当地认识的这些朋友过来帮忙,又买了一大堆刀片菜刀什么的来,用铁丝拧在网上,就成了这么一张‘刀网’……”
  “这玩意儿可厉害了……”
  我又笑了笑,望向白薇,也正满意地点着头,似乎程天宝的配合程度远远超出了他的意料。
  随后没过多久,那二十多号人就已经把整张大网在岸边拉开了,随后他们开始将大网整个拖到水边,用铁钩子往一直停在岸边的一共八艘小船上绑……
  我又问:“天宝道长,您这是要干什么?”
  程天宝笑道:“我这刀网阵跟你家琉璃师要布的一字长蛇阵可不同,她只需要一群假人入阵站桩,而我的阵,却是需要活人时刻配合的,所谓刀网阵,原本改动之前,就需要九人合力站阵,其中八人分别站八卦中的坎、离、兑、震、巽、乾、坤、艮八个方位,另外一人居中接应,指挥全局以刀网攻敌,分进合击,九人如同一体,对方若图各个击破,势必伤在乱刀之下。但如今我们要对付的可是个庞然大物,只九个人恐怕不够,于是我选了二十四个当地的知心朋友来帮忙,这些人大多是当年帮过张楚红夫妇的,不是行内人,却是和我们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我请这二十四人每三人乘坐一条船,并拉住刀网一角,由我居中指挥,八条船应对八卦方位,或横或竖,或斜或平,不断变换,逐渐缩小包围圈,必能令敌人束手就缚……”
  “天宝道长,这阵法可真是神了!”
  我听完不由地连挑大拇哥,白薇也在旁边满意地点着头说:“天宝道长,有我的一字长蛇阵将那怪物驱逐进陷阱里来,你再以刀网阵收网,今晚那怪物必定难逃一劫……”
  “呵呵,希望吧,但也不能太过自满,我怕的是不单无法擒住那怪物,反而激怒了它,到时候我们可就……”
  话说到这儿,程天宝不禁又沉下了脸来,随后又问白薇说:“我这边准备得差不多了,你那边又怎么样了?”
  “东西都准备齐了,你这里人多,借我一些先帮帮忙……”
  白薇说完招呼着一群人就往路边走,到达那装满了一捆捆玉米秸的拖拉机前就开始卸车,把所有东西都卸下来之后,白薇让我用细绳子将一捆捆玉米秸都从中上部分绑了住,并且在绳子上拴上提前买来的猪尿泡和气球,随后开始将一捆捆绑好的玉米秸接连放入水中。
  玉米秸秆头轻脚重,又因为中上部位绑着气球和猪尿泡,因此一下了水,根部那一半立刻没入了水中,上方也从而立了起来,离远了看,还真像是一个个人影在水上飘着。
  而我们往水里放玉米秸时,每四个小捆又紧紧靠在一起绑成了一个大捆,为一组,并且在四捆玉米秸中间又夹了两个吹好气的猪尿泡,以免玉米秸被水浸泡后沉底,等赶到晚上八点来钟时,我们一共往水里一连放了八十八组玉米秸,也就是整整三百五十二捆,整整拉了三拖拉机才拉完。
  八十八组玉米秸杆往水里投放完毕之后,我们借着月色往水里一看,简直就如同一条浮在水面上休息的橙黄色巨蟒一般,颇为壮观,随后,白薇让我和宋雨霏两人各自划着一条小船就也下了水,三条船上分别放着两捆绳索,其中一条绳索的另外一端连接着那玉米秸巨蟒的头、身、尾三个部分,用以操控,我负责头、白薇负责尾,宋雨霏则负责那‘巨蟒’修长的身体,就如同是要舞龙似的;而另一条绳索则是用铁钩子勾在我们的船尾上的,而另一端,则长长地放到岸上,由程天宝叫来的几个人分别拉住,以便随时随地把我们拉回岸边,以免出事……
  见岸边负责布刀网阵的八艘小船已经准备就绪,程天宝也立在条船上准备指挥,白薇、宋雨霏我们三个这才下了水,拖拽着‘巨蟒’缓慢地往前游动时,白薇不忘告诉我们说:“你们俩记住,这一字长蛇阵,乃是我阴阳家十大阵法之首,其阵最毒,所以你们不需惊慌,只要我们三个配合默契不出意外,任由那怪物是什么东西,我们都能手到擒来。而要控制这‘蛇’,切不可有迟疑,蛇能伸屈自如,或是拉长或是盘踞,所以一定要灵活多变,如同怪蟒摇头,金龙摆尾,如蛇缠绕,以少胜多,以多困少,千变万化,进出莫测,百战百胜……”
  话说到这儿,白薇更不忘先划船到了最前面,随后站在穿上开始拖拽手中的绳索,手中的拉力配合脚下小船的划动,那蛇的头立刻开始如同活了一般在水面上摇晃了起来……
  随后白薇又指着那‘蛇’身上不同部位告诫我们道:——
  一字长蛇阵虽为一字排开,但身形变化也同样对应了八卦八位,将整个蛇的身体分为八段。
  一段,蛇之头,乾宫,能伸能缩,能攻能守,攻则有路,守则有靠,为蛇阵之要害;
  二段,蛇之目,离宫,分为左右,坎宫,专观敌人之动静,窥敌将之虚实;
  三段,蛇之腮,艮宫,所吞之物,所收之兵,所擒之将,皆在此部消化;
  四段,蛇之项,震宫,摇头换位,避重就轻,稍有触动,立贯全身;
  五段,蛇之肋,巽宫,虚者是实,实者是虚,阵中活路,退走风雷益,全军即可得活;
  六段,蛇之翼,古有翼蛇腾云喷火,阵有两翼左右逢源;
  七段,蛇之胆,坤宫,将中之帅,万军之心脏,此为垒阵之强劲处,蛇之发力的所在地。
  八段,蛇之尾,兑宫, 机动灵活,随时与阵头相接,阵尾变化巨大,阵中有阵,阵中套阵,阵中行阵,阵中变阵,分四正门、四奇门,包罗万象。
  白薇边说边为我和宋雨霏两人演练,不知不觉,时间已经靠近了夜晚十一点钟,周围的阴气忽然加剧,气氛逐渐凝结了起来……
  而白薇的脸色,也越发凝重,如同一场暴风雨即将来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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