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爷子摇了摇头,可白薇还是不死心,又接着说道:“我可没空骗你们玩儿,这里出过命案,还不是一般的命案,有仙家在这儿送过命,对不对?”
王老爷子还是不说话,于是白薇扭头望向了他二儿子,又问:“你爸不说,那不如就你来说,我说的对不对?”
“这……这……”
二儿子一阵犹豫,而这时就听‘嘭’地一声门响,家里的大儿子已经从旁边一个屋子里冲了出来,朝着白薇惊呼道:“妈呀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连这都知道?”
一听这话,王老爷子当即喝道:“老大,你别瞎说!”
“瞎说啥呀,爸你看看,人家都已经测出来了,说不定这回咱真有救了!你就跟人家说了吧……”
“这……可是……”
王老爷子一阵犹豫,这时就见家里老二走到大哥身前,悄声说道:“大哥你忘了咱爸做的那个梦了吗?这事儿不能跟外人说,要是说了,万一……”
“呵呵,我明白了,你们是被灰家人给威胁了,对不对?”
白薇说完哈哈一笑,王家老二又叹了口气,朝白薇说:“姑娘,我们看出来了,您是高人,可这事儿我劝您还是别多管了,真的,对您对我们都不好……”
而对方话刚说到这儿,宋雨霏忽然插话说:“哎,王爷爷我想起来了,您家果园这地方以前是片西瓜地来着吧?我跟海哥还来偷过西瓜呢……”
王老爷子听完点了点头,一声长叹:“没错,以前确实是一片西瓜地,可今年夏天时瓜都让那些东西给偷走了,新撒了种,第二天就又没了,我也不打算种西瓜了,这不打算把地先翻一翻,然后种别的……”
白薇听完冷笑道:“老爷子,您家这块地现在种什么都没用,种什么丢什么,您信不信?这是灰家人搞的鬼,我要是不帮您把这件事彻底给平了,您遭殃的时候还在后头呢……”
王老爷子仍是一阵犹豫,但随后抬眼扫向白薇,问道:“你真有办法帮我们?”
“当然了,我就是吃这碗饭的,但是要我帮忙,您至少得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先跟我好好说说才行吧?”
宋雨霏也在旁边连连点头说:“王爷爷,我白薇姐没瞎说,她可厉害了,肯定能帮到你……”
“既然是这样,你们跟我进屋吧……”
老爷子说完转身往屋里走,吓得二儿子赶紧跟了上去,连连劝说道:“爸,您不能冲动啊,别忘了您那个梦……”
“梦什么梦,难不成一直受那些东西的气?呸!”
老爷子没再多说,快步走进屋里,白薇我们赶紧也追了进去,进了屋落了座,老爷子重新点了一锅旱烟,终于款款道出原委。
据他所说,这事情是发生在今年七八月份时,家里瓜地的西瓜长得比每年都好,可谓是大丰收年,可把王老爷子高兴坏了,就盼着今年的西瓜能卖个好价钱。
没过多久,开园第一批瓜成熟了,老王兴高采烈一阵挑选,先挑了个个子最大长得最好的摘下来投进了井水里,只等着晚上一家人围坐在院子里先尝尝鲜。
当晚儿子儿媳们都围坐在一起,老王拎着刀就切开了瓜,别说,这瓜还真好,脆皮红瓤,刀王瓜皮上一按,熟透了的西瓜‘啪’一声就崩开了,干沙瓤满口甜,吃起来那叫一个香。
可一家人正兴高采烈的吃瓜时,坐在一边啃西瓜的小孙子忽然指着西瓜地嚷嚷了起来——
“爷爷,爸爸,你们看,那是个啥呀,偷吃咱家西瓜呢……”
每年一到西瓜成熟时,也是老王一家人精神最紧张的时候,因为村里总有些不学好的孩子来偷瓜,其中自然以李书海和宋雨霏为首,于是一听到孙子这话,老王当时就急了,瞪着眼往瓜地里一看,果然就见一个黑影正趴在西瓜地里蠕动,仔细听,甚至还能听到吧唧吧唧地轻响声,显然是吃得正香甜。
王老爷子气得打心里直骂街,这他妈的没看见我们一家人正在院子里呢,这么公然的来偷瓜,这是真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啊?
第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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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加上王家老太太开春时才刚过世,王老爷子原本心情就差,气得抄起个扁担来就往瓜地里跑,儿子儿媳们一见,也赶紧各自抄起家伙,就想从四周围围过去,把那偷瓜的贼给抓住,甚至连小孙子都拿着个小铲子凑了上去。
凑得近了,见那黑影还在全神贯注地趴在地里啃地瓜,似乎根本就没听到王家人靠近的声音,更是把王老爷子气坏了不等冲到跟前,一甩手里的扁担就扔了出去,正好砸在那黑影的头上,霎时间就听见‘吱吱’两声惨叫,那黑影登时往起一窜,倒是把王老爷子给吓了一跳,仔细一看,那哪里是偷瓜的人, 分明是只偷瓜的大灰耗子……
那灰耗子出奇的大,简直就像是一只发了福的大肥猫似的,把王老爷子吓了一跳,耗子也吓了一跳,一人一鼠惊惶之中对视了两秒来钟,身边其他人一围上来,那耗子这才缓过神来撒腿就跑,一阵横冲直撞。
王老爷子这时也回过了神来,立刻朝着儿子儿媳们惊呼道:“快!快抓住这偷瓜的大耗子!”
可这么大的耗子终究是比较少见,一家人在山上住了这么多年都没见过,眼见着大耗子到处乱撞,都吓坏了,哪儿敢真把它打死,就试图挥舞着铁锹扁担什么的一阵吆喝乱吼,想把它吓唬走就得了,谁知就在这时,那愣头愣脑受惊过度的大耗子猛一转身,竟然朝着自家的小孙子撞了过去,不等其他人上前阻拦,那耗子已经把扑上来的小孙子‘噗通’地一下撞倒在地,小孙子立刻哇哇大哭了起来,这一哭,倒是更惊着了那耗子,从地上爬起身时张嘴就往孩子小腿上咬了一口,一时间,孩子的哭声更大了,家里的大人们也都吓坏了。
尤其是王老爷子,一见自己疼爱有加的乖孙子被耗子给咬了,气得眼都红了,哪儿还管害怕不害怕,脾气一上来,从身旁大儿媳手里抢来把镰刀就奔着那刚爬起来的耗子扑了过去,不等耗子回过头来发现他,王老爷子冲到耗子身后一镰刀就砍了下去,霎时间就听‘噗嗤’一声,小一半的镰刀刃扎进了耗子的脑袋里,耗子‘吱’地一声惨叫,倒在地上当场就毙命了……
王老爷子还不解恨,见耗子死了,又从一旁抓起块石头来,对准那耗子脑袋就是一同砸,把耗子整个头都砸扁了这才住手,之后也没多想,就把那耗子就地挖个坑给埋了,而埋耗子的地方,就是白薇的纸鹤所降落的地方,精准无误……
话说到这儿,老爷子一声长叹,脸上不禁现出了几许惊慌来,白薇在一旁见了,微微一笑说:“王老爷子,您的胆子可真大,按说您在外面闯荡这么多年,什么没见过,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吗?怎么也能办出这么鲁莽的事儿来?”
老爷子摇了摇头,苦笑道:“还不是一时火大,那耗子先咬了我孙子,能怪得了我?”
“那你孙子后来怎么样了?”
白薇问完,王老爷子又款款道来。
当天晚上用镰刀斩死那只耗子之后,老爷子赶紧把受伤的小孙子抱进了屋里,让两个儿媳妇帮忙打水清理伤口,还专门用烈酒消了消毒,毕竟耗子这种东西,不干净,生怕被它咬这一口,孩子传染上什么病菌。
尤其一想到这些,记得王家大儿媳直哭,毕竟这可是自己的亲骨肉,后来竟想起了‘吸毒’这么个老办法来,大儿媳想都没想就把自己的嘴贴在孩子的小腿上吸了起来,吸一口吐一口,疼得孩子哇哇叫,后来连吸出十几口污血来,这才算是都放了心……
听到这里,白薇不禁眯起了眼来,余光朝着立在一旁旁听的王家大儿媳扫了一眼,虽然只是一扫而过,但因为跟白薇在一起久了,她这么个小小的举动还是没能逃过我的眼睛。
随后白薇又笑着说:“王老爷子,您这是得罪了灰家人了,按您这说法,把人家仙家的真身都给打死了,这几个月人家没害得你们家破人亡已经算是轻的了,看来这户灰家人倒不是蛮横不讲理之辈……”
“可是是它先来偷我的瓜的呀?”
王老爷子梗着脖子辩解了起来,白薇摆摆手,又说:“人家就吃你个瓜,可你却要了人家的命啊!王老爷子,孰轻孰重?你说人家现在这么整你们家,你们是不是活该?”
听到这话,王老爷子似乎也有些怕了,不禁沉默了下来,白薇随后又问:“那然后呢?人家是怎么害你们的,你们又是怎么做的?老爷子,这些事儿你得都跟我说明白,不然我怎么帮你?”
老爷子抽了两口烟,沉默许久之后告诉我们,那之后的第二天,家里果园就出了事,先是西瓜地里的西瓜开始一个接一个的丢,要么就是在地里连着西瓜秧就被咬了个稀巴烂,随后一家人在地里一番,发现瓜地里、果树下、篱笆边上、屋檐前后,到处都被盗出了大大小小的耗子洞来。
这可把老爷子给气坏了,于是让两个儿子、儿媳帮忙,开始每天提着谁灌耗子洞,可是根本没用,一只耗子都灌不出来,家里的瓜果梨桃一到晚上还是不停的丢,甚至有时候大半夜的都能听到外面传来‘咔咔咔’的咬东西的声音,老爷子拎着扁担就冲出去,就见一道道黑影满地乱跑,却一个都抓不住,折腾得王家全家人连觉都睡不好,每天早上起来,屋门口外一大片的耗子屎。
那之后王老爷子也意识到了是自己打死了不该打死的东西,有些害怕了,就特地请了两个当地有点名气的“高人”过来帮忙破解,没想到接连花重金请来的两个“高人”最终却全都被那窝耗子给折腾走了,都说治不了,随后有一天夜里,王老爷子忽然做了一个怪梦——
梦里,一个穿着灰棉袍的白头发老太太坐在炕头上,朝着王老爷子嘿嘿的笑,那老太太看脸上皱纹少说也得有个百九十岁了,咧嘴一笑,嘴里就剩下了两颗门牙,而且长得尖嘴猴腮的,尤其耳朵很尖,简直尖得不像个人。
见王老爷子望向自己,那老太太就朝老爷子嘿嘿笑着说:“老王啊,我重孙子平时乖乖巧巧的,只不过嘴馋的毛病改不了,吃了你家个西瓜而已,你就一镰刀劈死他,你好狠的心啊……”
老王在梦里同样是瞪着眼睛一通争辩,说什么谁让它来偷我西瓜,还咬伤了我的小孙子呢,毫无忏悔之意,结果那老太太越听越气,就又说:“这些也就算了,我们家人讲理,可你万不该害死我宝贝重孙子之后,还请人来对付我们。原本这件事我不想管,可那些人仗着自己会点儿狗屁招数,出手就想灭我们家满门,那我就不能不管了,你不让我好过,我就也不让你好过……”
“那你想怎么着?”王老爷子问道。
老太太答道:“我也不是吓唬你,你请的那些人都不行,你要是自己跟我斗,不请外人,我不放跟玩玩,可你要是再敢请些不三不四的人回来给我们家捣乱,那我就要你家破人亡……”
说完这话,老太太脸上的笑容忽然化成满脸的狰狞,‘吱’地叫了一声,人皮下面竟然钻出一张狰狞的大耗子脸来,一下就把王老爷子给吓醒了……
第四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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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是把这梦境给我们说完,王老爷子已经吓出了一身的汗来,这时就听二儿子接话道:“姑娘,现在你明白了吧,之前我爸对你态度不好,你也别生气,我们现在根本不敢再找外人,只能自己家更这群耗子硬扛着……”
“找又怎么样?”
我插了句话,话刚说完,就见老二开始脱自己衣服,随后转过身去让我看他后背,就见一条伤疤,一直从左肩膀划到了腰间……
“这是咋弄的?”我问。
老二叹了口气,答道:“还不是那群耗子给弄的,秋天时我蹬梯子上房晒玉米,没等爬上去呢,就听见头顶屋檐上一声声轻响,我抬头一看,是个耗子正趴在屋檐上往下看,爪子一挠,半块瓦片就从房上滑了下来,尖儿瞄着我脑袋就扎了过来,我吓得赶紧一缩头,妈的,跐溜一下子瓦片就顺着我肩膀滑了下去,划这么大一个大血道子……那事儿就在我们最后一次请人来收拾那窝耗子之后没几天,当晚我爸又做了个梦,梦里看不见东西,就听见一群东西躲在黑影里嘿嘿地笑,然后有人说了句‘看你们还不敢再找人’,那之后,我们家就真害怕了……可总不能一直让它们欺负不吭声吧,我们就把院子里到处都设了陷阱,就打算跟它们干到底了……”
“那有成效没?”我问。
老二摇着头一阵苦笑,又说:“起初时候,偶尔下夹子下老鼠药还管点用,隔三差五能见着个小耗子的尸体,可时候一长就都没用了,后来我爸托人一问,说这灰仙最怕邋遢,爱干净,这不现在正好桔子刚熟,我爸就每天摘点新桔子,挨个擦干净了摆在院子里等着大耗子来自投罗网,我们在屋里轮流盯着,整天整夜的不睡觉,只要看见外面有点动静,就拽绳子,想用陷阱抓耗子,结果……把你们抓到了……”
听老二这话说完,白薇眉头紧锁,沉思了片刻后答道:“这事儿要是换了别的仙家,都好解决,问题是你们偏偏招惹了灰家的人,确实不太好办……胡黄常蟒白柳灰,鹰熊狼蜈虎豹龟,清风烟魂与碑王,牛鬼蛇神凑一堆,这灰仙为老鼠仙班,传说由灰老太爷创教而来,位于内五行仙之一,家族大,能耐也大,世代擅长逆天改命,布阵圈运,搬山添海,其他仙族推算不到的卦理,灰仙都可以占卜到,真的是可以卜算到天机的尽头真谛,你家果园里总丢东西,这正是中了灰仙的搬山添海之术,老二上房被瓦片割伤,也是因为灰仙的布阵圈运之能。除此之外,灰仙更是破阵营救的第一把好手,所以你们布置的那些陷阱,至多也就是骗骗家族里那些还没道行或道行尚浅的小顽童,真正的仙家哪儿会中你们这些小招数……”
听白薇说完,我惊呼道:“这么一说,岂不是拿它们一点办法都没有了?这灰仙这么厉害,难道还能比三姑娘堂口四梁八柱里的小虎子、鬼子母更厉害?”
“修法不同,作用自然也就不同,”白薇摇摇头,又答道:“有灰仙开路,护法站班,无论第马香童身在何处,都不会迷路转向,都会找到最佳的风水之地,这是堂口中供奉灰仙最大的好处,而且拜灰仙之人多子多孙,可是人仙两望旺的第一仙族,可虽说这家的仙家都精明得很,但是也有缺点,灰家人有三个毛病,其中之一就是懒,不爱上堂,也就是不喜欢被人所束缚,所以很少有出马仙开堂后主仙或四梁八柱会收到灰仙的,因为收不到……”
“那其他两个毛病呢?”我问。
白薇伸出两根手指,又道:“第二个毛病,就是太爱干净,最怕脏,用人的话说简直就是洁癖,所以王老爷子所布置的陷阱是对的,可惜还是坑不了那些大仙家;至于第三个毛病,也是最难缠的一点,就是灰仙太斤斤计较、也可以说是善恶分明,所谓有借有还,再借不难,这一点正应在了灰仙的身上,它给你多少帮助,就必须从你身上捞回多少好处,相反,你害了它家多少,就也必须偿还给它家多少,差一点儿都不行……”
白薇这话说完,老王一家人更是一个个都吓得面如土灰,沉默许久之后,才听老王怯怯地说:“那我害了它家人的命,那岂不是……”
“血债血偿。”白薇沉沉答道:“那天托梦给你的老太太,显然就是这一灰仙家族的管事人,她要你家破人亡,可不是吓唬你……”
“那,那怎么办?”
王老爷子一声惊问,白薇却没直接说,而是笑着反问道:“王老爷子,我得先问问你,你真信得过我吗?真敢用我吗?我可是个外人,这要是治不了对方,你家可就又要倒霉了……”
“这……”
王老爷子一阵犹豫,这时就听大儿子在一旁气势汹汹地吼道:“爸,跟他们干!反正横竖都是死,咱还怕个啥!”
“去你妈的横竖都是死!要死你死!”
王老爷子气得直骂街,这时老二又走上前打圆场道:“爸,大哥,咱都别冲动啊,要我说,这事儿确实不能再拖了,总拖下去对咱也没好处,不如就请这位小师傅帮帮忙试试,刚我看她作法,那纸鹤竟然能飞,可见道行不浅啊,比咱以前请的那些高人可都强……”
“可是万一……”
王老爷子仍在犹豫,老二又笑着说:“爸,我是家里小儿子,真要是治不了那窝耗子,我去跟那窝耗子说,大不了把我的命给……”
“老二,你放他妈什么屁呢!”
大儿子一听这话,当即瞪着眼吼道:“就算你想要爸的果园子,也不用这么拍马屁吧?”
“大哥,你这是什么话呀?都是一家人,怎么这么说话?”
一听这话,二儿子二儿媳妇都急了,哪知大儿子却一拍胸膛,却继续吼道:“我是家中长子,我还活着呢,用他妈你多事?爸!你尽管让这小师傅帮忙!真要是治不了那窝耗子,就把我的命拿走!这事儿就说定了!”
大儿子说完连拍了几下胸脯,王老爷子气得又骂起了街来,而这时就听白薇在一旁冷冷笑道:“这位大哥,灰仙可是出了名的顺风耳,你这话可不能乱说,要是让他们听见,那可就当真了……回头跟你斤斤计较起来,只怕你……”
“咋的,老子还能怕啥!本来就爹不疼妈不爱的!”
大儿子话说到这儿,故意扫了王老爷子一眼,又瞪了自己二弟一眼,吼道:“我他妈要是死了,正好顺理成章把果园给老二,也省得我抢了!多他妈干净!”
“哎,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我王老汉一世英名,怎么生出这么个傻东西来!”
大儿子的话把王老爷子气得直哆嗦,举起烟杆子就往大儿子的屁股上打,一边打一边骂街,吓得二儿子、二儿媳赶紧上前劝阻,而让我没想到的是,白薇竟然也跟着跑过去也跟着拉起了架来……
我心说这可奇怪了,这丫头片子平时最爱看人打架,别人打架时她四平八稳坐着看热闹,可高兴着呢,今天怎么还这么好心,搀和起人家的家务事来了?
哪知道我刚想到这里,正挡在王老爷子和大儿子之间拉架的白薇忽然一个箭步就窜向了立在不远处的王家大儿媳,抬手一把就扣住了大儿媳的脉门,嘿嘿一笑——
“嘿嘿,老娘这次还抓不住你?!”
当晚十一点半,白薇、宋雨霏我们仨悄悄出了门,未免被人发现,还特地一人换了一套黑衣服。
我一边跟着她俩往村口走,一边咔咔撕黑布,白薇回头瞪了我一眼,问道:“你小子干什么呢?”
“撕头巾啊。”
我头都不抬地说:“咱这可是去做贼啊!你不把脸蒙上,被人认出来可怎么办?”
白薇听完一撇嘴,又说:“小六子,这整个村好几百户人家,你挨家挨户敲门去问,你看有一个认识你的没?别说你偷东西了,你随便找家人,在他们门口尿泡尿就跑,他还有办法你怎么着?你又不是这村里人……”
说完这话白薇又一指贼眉鼠眼走在最前面的宋雨霏说:“你看看小霏,人家是本村人,都不带蒙脸的,你慌什么?”
白薇说完,宋雨霏回头笑道:“姐,我不用蒙脸,这几年我跟海哥啥坏事都干过,顺走哪家点什么东西,那是瞧得起他,今晚就算这马不是我偷的,村里人也得怀疑到我俩脑袋上,我还怕啥?”
“……”
这话让白薇我俩都无言以对,也没多话,很快就跟着宋雨霏出了村,又沿着荒地往前走了没多远,就上了山。
那山不高,上山时我们借着月色望上一望,就见靠近半山腰的地方,若隐若现地现出了个果园子来,没等靠近呢,一股诱人的果香已经随风飘了下来,尤其是这季节正是桔子成熟的时候,香味怡人,闻见桔香我直吞口水。
随后宋雨霏偷偷摸摸把我们带到了果园后身,蹲在果园后面的篱笆墙下往里一看,就见里面很大,靠近墙边是一大片桔子树,再往里看,有苹果树,有板栗,甚至还种着甘蔗和其他很多种蔬菜。
而果园另一边,是三间简易地小瓦房,应该是看菜园的主人一家住的,已经熄火灭灯了,无疑是早就已经睡下了,我们再往茅草屋旁边一看,有个草棚子,往里仔细一看,就见两匹马正低着头吃草呢。
俗话说,马不吃夜草不肥,这两匹马长得,高高大大看着就壮实,浑身棕毛发亮,一看就经常有人帮着梳理,四蹄白毛踏雪,一尘不染,就算放到现在,也是赛马的好材料,这让我不由地想起一段评书套词来——
看这马,头至尾,长丈二,蹄至背,高八尺,头上长角,肚下生鳞,高齐穗儿,大蹄板儿,刀螂脖儿竹签耳,蛤蟆脸儿,葡萄眼儿,大乖乖肠;前裆宽,后裆窄,前裆宽容人走,后裆窄伸不进手……
白薇这一举动突如其来,把我们全都吓了一跳,大儿媳也惊慌失措地问:“小师傅,您,您这是干嘛?”
白薇却嘿嘿一笑,扣着大儿媳脉门的手指按得更紧了,冷笑着说:“你还想装?自打一进屋我就看出你不对劲儿来了……”
“姑娘,到底怎么了?”
王老爷子一声惊问,白薇回头扫了他一眼,答道:“老爷子,您这个大儿媳妇,不是人……”
“什,什么?”
白薇话一出口,全家都惊了住,连我和宋雨霏都惊讶得合不上嘴了,却见白薇又摇了摇头说:“不不不,也不能说不是人,应该说,她身上上了东西……”
话说到这儿,白薇又眯着眼扫向那大儿媳,笑道:“你掩饰得还真好,以至于在院里时我竟没发现你有问题,可纸包不住火,我之前不是说了,灰仙有三个毛病,其中一个就是太爱干净,你给我们端来姜汤时,还不忘擦一擦碗,而且一发觉不对,我立刻仔细观察了一下你的手指,虽然你手指上都是老茧,明显是经常干活儿所致,但你五指指甲缝里竟然连一块泥渍都没有,这可不像是个长期在果园里干农活的农村妇女该有的样子……”
白薇这话一出,王家大儿子也顿时一声惊呼道:“唉呀妈呀,我说最近让你帮我索拉索拉你都不乐意了呢,生逼着你索拉,也得让我先洗好几遍洗干净才行,以前你可不这样,抓着就往嘴里送……”
“老大!你傻呀!”
大儿子一句话气得老爷子又瞪着眼骂起了街来,白薇的脸也红了,唯独宋雨霏在一边眨巴着眼问我:“小马哥,啥呀?索拉啥?”
“小孩儿别瞎问!”
随后只听白薇又瞪着那大儿媳道:“怎么着,你还不说实话?你看看自己手腕,我扣住你脉门前偷偷撕开皮放了点血,我的血可是能镇妖驱魔的,你是不是发现自己现在有点头晕难受,跑都跑不了了?”
“小师傅,你肯定弄错了,我啥都没干呀……”
大儿媳还要辩解,只听白薇又道:“你瞒不了我,我猜,你之所以会附到大儿媳身上,是因为当初大儿媳给儿子吸毒时不小心把血咽下去,已经就中了你们灰家的鼠毒对不对?所以体质最容易被你们附上,才被你给趁虚而入……嘿嘿,你咋称呼啊?在灰家啥地位?跑老王家当内应来了是不是?”
话说到这儿,白薇忽然猛地又攥了一把那大儿媳的手腕子,霎时间就见大儿媳疼得直咧嘴,口中不禁传出‘吱吱’两声惨叫,吓得王家人都面色惊慌地往后退……
“你可算是招了,嘿嘿,你要是再不招,我可就动手灭了你了……”
白薇冷冷一笑,紧接着就见那疼得跪在地上的大儿媳狠狠瞪了白薇一眼,一张嘴,叽里咕噜开始蹦出一连串的上方仙家语来。
王家人自然都听不懂她说的是啥,可白薇我俩一听就明白,仔细一听,那大儿媳先是骂街,随后又开始威胁:“小丫头,这是我们家跟老王家的私仇,你最好别管闲事,不然我家老太太真发起火来,连你都不会放过……”
“哈哈哈,我就是干这行的,还能怕啥?”
白薇哈哈一笑,又说:“以前我听说灰家人最讲理,既然讲理,咱不如就好好说说这理,人家老王家本身没招你没惹你,是你家的人嘴馋偷跑进人家果园子里来偷西瓜吃,而且还是人家一家人都在院子里休息的时候,这么明目张胆大摇大摆的,被发现了竟还咬人家小孙子,这是你们灰家该有的?所谓人有人法、仙有仙道,你家人这么明目张胆的闯进人家院子里行凶,本身就是你们的不对在先,怎么还非得扰得人家家破人亡不可呢?你们占着山头称王称霸的,真当我们人间没有王法了是不是?”
白薇这话跟连珠炮似的,瞪着眼望着那跪在地上的大儿媳,竟将对方瞪得说不出一句话来了。
沉默了一会儿,就见白薇又从身上掏出了张空白黄纸来,扣着大儿媳脉门的手一松开,立刻就用黄纸包了上去,紧接着一拧,沾了白薇血迹的黄纸立刻被拧成个细细的黄纸手镯子,系在了对方的手腕上……
白薇这才松开了手,哪知道手一松开,那大儿媳立刻‘噗通’一声趴在了地上,就跟手上那‘手镯’太重提不起来似的……
随后白薇转身又回到炕边,往看上盘腿一坐,猛然间一拍炕桌,吓得瘫坐在地的大儿媳直哆嗦,随后白薇盯着她又嘿嘿笑道:“咱来盘盘道吧,你姓甚名谁?”
“我是灰家小妹,大名灰小红……”大儿媳怯怯答道。
白薇点了点头,又问:“那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大儿媳摇了摇头,白薇紧接着一笑,又说:“据此数百里外,曾有一位黑老太爷盘踞山中修行,因草菅人命后被天雷劈死,这事儿你可曾听说过?”
白薇这话出口,大儿媳当即点点头说:“听,听说过,黑老太爷与我家老太太有些交往,以前黑家夫妇还来我家洞府做过客……难道说……”
话说到这儿,大儿媳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又朝着白薇惊呼道:“你……你就是那位先雷劈黑老太爷,又火烧黑老太太的上仙……小六子?”
大儿媳说着话时我正喝姜汤,听她话一出口,吓得‘噗嗤’一口姜汤就喷了出来,白薇也瞪着眼气得满脸通红,就跟嫉妒似的瞪了我一眼说:“你小子可牛了,方圆百里内名声打得比我还想,都他奶奶的上仙了……”
“嘿嘿……承让承让……不敢不敢……”
我连连摆手,白薇也没再理我,又盯着大儿媳说:“我倒不是小六子,不过你所说的那位狗屁上仙正是坐在我身旁这位……”
大儿媳听完当即惊慌失措地朝我望了过来,白薇气得又一声轻哼,一拍桌子说:“他妈的老娘问不下去了!小六子,你来跟它盘道!”
“好嘞!”
我撸胳膊挽袖子,也抬手往桌上一拍,瞪着大儿媳又说:“你就直截了当的告诉我,你们家老太太到底想咋办吧!软的硬的你们挑,不服就干你们全家……”
“别,大仙饶命……”
大儿媳浑身颤抖,听我说完吓得连连磕头,两行热泪不禁夺眶而出,又怯怯地道:“上仙,虽说是我家小侄子有错在先,可也并非是我家寻衅滋事,这老王一家打死我家孩子,非但不诚心赔罪道歉,反而将我家孩子就地埋掉,事后我家人盛怒之下前来警告,他们仍不悔改,竟还请人要对付我们,这才惹恼了我家老太太……我家虽也有错,可大错仍是在这王家人身上啊……”
“你家老太太脾气挺硬啊!她叫啥名字?住哪儿?”
我摇头晃脑一脸痞子相,哪知道这话才刚说完,白薇就从旁边狠狠掐了我一下,低声斥道:“你小子少得意忘形,人家好歹也是仙家,你还真把自己当做上仙了怎么着?灰家人头众多,真把人家惹闹了,你逃到天涯海角都能磨死你个王八蛋!”
闻听这话我恍然大惊,赶忙摆手说道:“咱还是好好谈事儿吧,灰小红,麻烦你回去转告你家老太太,就说……”
“有啥话,直接跟我说吧……”
我话没说完,忽然间就听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一时间,全屋里的人瞬间都惊了住……
听到那声音,我第一时间从炕上蹦了下来,就想冲出去看,可白薇却从旁边一把拉住了我。
我惊慌中回头一看,却见白薇一脸严肃地摇了摇头,说道:“别出去,外面是个大仙家,真身不能随便示人,看了不好……”
“看的还少吗?”
我皱了下眉头,只听白薇又说:“可事情还没到那种地步,还有缓和,你现在出去看了它的真身,惹怒了老仙家,事情可就没那么好办了……”
白薇话一出口,王老爷子一家人都慌了神,为了他们一家人着想,我也只能点点头应了下来,于是朝着门外高声喊道:“外面是谁,大半夜的,要不进来坐坐?”
“就不进去了,免得吓着你们……”
一阵轻笑声随后顺着门缝传来,听到这笑声,王老爷子当即浑身一哆嗦,惊呼道:“是她,是我梦里梦到过的那个老太太……”
我抬手示意王老爷子不要惊慌,随后微微一笑,又接着朝门外说道:“老仙家,您来的可真是时候,我正要跟你的子孙好好盘盘道清清帐呢,眼下既然您自己上门了,那不如咱们当面谈谈吧……”
“呵呵,也不能说来得是时候,只因你们一上山,我的子孙就盯上你们了,看你们的气势,可不是等闲之辈,我老太太不亲自出来迎接迎接,怎么能行?”
笑声传来,就见窗帘上开始逐渐地浮现出一个身影来,看那身影,似是个弯背驼腰佝偻着身形的老太太无疑,然而那张脸,却尖长尖长的,活像是一个人的身子上长着个大耗子的脑袋……
不,它本来就是耗子。
我稳了稳心神,又朝门外那‘人’笑道:“老太太,如今这整件事情已经算是捋得差不多了,总之是您家的子孙偷瓜再先,而且还堂而皇之的明着来偷,这不是找打吗?依我说,反正事情也出了,不如就让老王家一家子给您好好赔个罪道个歉,咱欢欢喜喜把这事儿解决了也就行了,不然的话……”
“不然的话怎么样?”
老太太一声逼问,我笑了笑,又答道:“不然的话,我们可不会这么容易就下山的去。原本我们就为了偷马而来,如今又插手了这件事,马没偷成,这件事再不给人家老王家做好,你让我们的面子往哪儿搁呀?”
我说这话时,白薇从旁边偷偷给我挑了个大拇哥,我这才松了一口气,于是停止了腰板子,又加大声音朝着外面喊道:“老太太,我也知道您一家子长居在此山之中,老王家也在这山里开果园子开了不少个年头了,大家都是邻里街坊的,俗话说得好,冤家宜解不宜结,您又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呢?”
“呵,要怪你该怪那王老头儿,我老太太子孙无数,如今折了个重孙子也算是它自己命数至此,我老太太不愿多做理会,可这老头子伤我家人不单不知悔改,反而态度强硬甚至要与我灰家作对,我岂能饶他?要是连他个看果园子的老头儿都治不了,这十里八乡的,让我灰家的颜面往哪里搁?传了出去,岂不是让十八洞的同僚们笑话?我还有什么颜面去三河县参加盛会……”
“三河县?盛会?”
一听这话,白薇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而我也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什么,赶紧焦急地问:“三河县要举办盛会?什么盛会?还劳烦您老人家亲自动身?”
“这跟你们无关,我们就事论事就好……”
我沉默了一下,见没套出什么来,也不好再多问了,于是一番沉默后又说:“老太太,那我们就敞开天窗说亮话吧,老王家这件事您想怎么办,您不如给我个痛快话,软的硬的,我们都奉陪着……”
“哈哈哈,你们好大的口气,别以为把黑老太爷一家子拉下马,就真天不怕地不怕了,现在竟敢来太岁头上动土?我实话告诉你们吧,因为黑家灭门一事,长蟒四蛇三家可都记恨着你们呢,早晚都会来找你们的麻烦,你们再不知收敛,不用本老太太动手,自然有人能收拾得了你们……”
“这就跟您没关系了……”
白薇终于坐不住了,朝着门外一声冷哼,又问:“既然是就事论事,那就有话明说,老太太,软硬我们都吃,软硬我们也都不怕,您就给指条明路,这件事,您到底想怎么解决?难不成非要等我们来硬的?”
“哈哈哈,那就得看看你们到底有多硬了!想跟我盘道了事,好啊,先让我看看你们的本事,等我觉得你们有资格了,咱们再说,不然的话,单凭你们多管闲事,还抓了我的大孙女小红,我也轻饶不了你们……”
这话音没落,老太太的声音忽然变得更加狰狞了起来,又对屋里的王家人道:“还有你们,我托梦来可是好言相劝,只要你们不请外人,咱们两家人就在这山头上好好过过招,哪知道你们现在又招来人害我家,这几人要是治得了本老太太还好,若是治不了,过不了今晚,我要你们王家举家灭门……”
话说到这儿,赫然间就听‘嘭’地一声炸响,窗帘上那老鼠脸老太太的身影已赫然化为了一团烟雾消散开来,我和白薇这才赶紧冲出去看,外面根本就连一个鬼影子都没寻见……
我们敢又进了屋,就见王家老爷子已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两个儿子也都是面容沮丧,一口一个‘这下可怎么办是好啊’,白薇见了更生气了,皱着眉头说:“你们怕什么怕,没看出来这灰家老太太是故意来试探的吗?这老太太不愧是个老仙家,脑袋可真精明,任由咱们怎么问,它既不软也不硬,既不和也不战,只逼着咱们露两下子给它看看……”
“它这是什么意思?”宋雨霏在旁边问。
白薇一声冷哼,又道:“这你还看不明白吗?它想投咱们的底,如果咱们真有本事,给它亮几招,老太太见咱不好惹,再想对策和解这事……”
“那如果咱没本事,或者老太太觉得咱们好惹呢?”我问。
“那可就不好办了……”
白薇皱了下眉头,随后又说:“这老灰仙竟敢来主动挑衅,看来在这山头上玩得挺硬,以它道行来算,少说这山上也有它成百上千的子子孙孙,真要是动起手来,恐怕咱架不住……如果不能一招震住它,怕是它发起狠来,我们在场这些人,当真就全都下不了山了……”
白薇话一出口,瘫倒在地的大儿媳立刻狂笑了起来,说道:“小丫头片子,你总算是开窍了,既然知道我家老太太的厉害之处了,还不赶紧放了我!”
“放了你?”
白薇扫了大儿媳一眼,又哼道:“放了你,能平了眼下这桩恩怨吗?”
“当然不能,可至少让你们死得好看点儿!”
“呵,你都说这话了,我怎么可能还放你离开?”
说话间,白薇一把攥住那大儿媳的胳膊,就把她拎了起来,吓得大儿媳花容失色连连惊呼着问:“你,你要干嘛?”
“你别害怕,你家老太太不是想看我们露一手吗?好啊,那我就露一手给它看!今天晚上,我要水淹灰家庄!”
白薇话一出口,吓得满堂皆惊,大儿媳连连摇头,慌张地道:“你休想知道我们洞府在何处!就算打死我,我也不会说!”
“何必你说,我自有办法!”
话说到这儿,白薇回头扫我一眼,厉声喝道:“小六子,小泥鳅!下山取法器,老娘不动动真格的,它们还真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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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薇这话说完,我和宋雨霏就连夜下了山,而未免灰家惹出什么事端来,白薇则自己留下来坐镇。
这山不高,离着村子也不远,然而下山这一路上,我们总觉得有什么人在背后一直跟着我们,可回头看,根本看不到人,偶尔却能远远地扫见几个圆乎乎的黑影,不用问也知道,想必是那些神出鬼没的灰家人在盯梢呢。
可我们自然不怕,赶紧下山回宋雨霏家取了一箱法器之后,就又狂奔上山给白薇送来,我们到达老王家果园时,白薇等人已经在果园空地上摆好了法坛,并且摆放好一应贡品。
白薇赶忙接过箱子备好法器,这时我往旁边法坛上一看,就见法坛上摆着一个盛菜的搪瓷盆子,盆上还扣着个大盘子,一时好奇,我就打开盘子想看看里面是什么,谁知刚把盘子掀开,就听‘丝’地一声,一条土黄色的小蛇已经从盆子里窜了出来,朝我咬来。
我吓得一哆嗦,没等回过神来,立在身旁的白薇已经一手捏住了蛇尾巴,拎着那蛇就又塞回了盆里,用盘子盖好,瞪了我一眼说:“你手贱啊你,什么都乱碰……”
“你从哪儿弄了条蛇来?”
我不禁咧了下嘴,白薇没好气地说:“这荒山野岭的,又是蛇快冬眠的时候,要弄条蛇还能难得倒我?”
“可你要蛇做什么?”我又问。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说完这话,白薇抄起蘸好朱砂墨的毛笔来就开始在黄纸上写符,写成之后让我们将王家大儿媳也拖了出来,让她坐到了法坛之前,随后白薇又一眼扫向我们,目光最终落在了宋雨霏的身上,微微一笑说:“小泥鳅,你来帮我个忙?”
“姐,干啥呀!”
正在包桔子吃的宋雨霏愣了一下,白薇笑道:“姐给你好吃的……”
“好嘞!”
听到这话,宋雨霏屁颠屁颠就跑了过去,随后白薇让宋雨霏坐到了王家大儿媳身旁,取出一根银针来就刺破了宋雨霏的手指,疼得宋雨霏‘哎呀’一声惨叫,慌张问道:“姐,你不是说给我好吃的吗?”
“别着急,一会儿就喂你。”
说完这话,白薇开始将宋雨霏手指流出的血滴到个碗里,随后又以同样的方式放了王家大儿媳几滴血,将两人的血混在一起之后,白薇将碗往法坛上一放,随手就把那盖在盆上的盘子打了开。
盘子一被掀开,里面那蛇立刻又呲牙咧嘴地立起了头来,警戒地开始朝着我们众人扫量,随时随地都可能扑出来咬人似的,可白薇的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的害怕来,单手掐了两个手诀,随后朝那盆里的蛇一指,念道:“此地不是非凡之地,此蛇不是非凡之蛇,化为东方大帝,不去不行,任请五雷诀,盘……”
白薇话音一落,那蛇竟乖乖地缩着头盘回了盆里,白薇手诀一变,又念道:“一请左手化为铜叉,右手化为铁叉。铜叉叉蛇头,铁叉叉蛇尾。铜钉蛇头,铁钉蛇尾。逢蛇要捉,逢虎要拿,逢山要进,逢水要行,手剑药剑不离身……”
念叨着咒文,白薇伸手一把就掐住了那蛇的脑袋,刚还差点儿咬我一口的蛇竟然乖乖地一动不动,被白薇拎了出来,随后白薇又以左手掐住那蛇的尾巴,双手掐着蛇的头和尾,在空中晃了三晃之后,抬手在蛇身上一撸一量,便掐住了那蛇的蛇胆部位,两手捏住蛇皮轻轻一扯一挤,蛇胆顺势就从蛇身体里被挤了出来……
白薇将蛇胆也放进那滴了宋雨霏和大儿媳鲜血的碗里,这才又将蛇放回了盆子里,那蛇竟然如同死了一样,仍然是一动不动。
随后就见白薇徒手捏碎那碗里的蛇胆,随后开始在晚上空烧符纸,符纸一烧,灰烬立刻都纷纷地落进了碗里,随后白薇又将手指探入碗中,捏了几番,竟将灰烬和蛇胆以及两人的血液捏在一起,捏成了个黑乎乎的药丸。
见白薇拿着那药丸朝自己走过去,宋雨霏吓得脸都白了,战战兢兢地问:“姐……你该不会……让我吃这玩意儿吧……”
“蛇胆能御寒,可是大补,乖,张嘴……”
“我不!打死我都不吃!”
宋雨霏吓得紧咬着牙关不张嘴,白薇一瞪眼说:“你说啥?你敢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怎么了,打死我我都不……”
宋雨霏话都没等说完,却见白薇猛一出手捏住了她的鼻子,顺势往上一拽,就将那药丸塞进了宋雨霏的嘴里,立刻就听‘咕噜’一声,就被她给咽了下去……
刚咽下那药丸,宋雨霏咧着嘴一阵干呕,白薇却没管她,又从法坛上抓起张空白黄纸来,稍微拿水一浸,就往宋雨霏的脸上贴,随后又用朱砂笔墨在那黄纸上写下了一个跟宋雨霏脸一样大的‘蛇’字,字一写完,白薇扔下笔,用手掌在宋雨霏额头上轻轻一拍,霎时间只见宋雨霏身形轻颤,随后软绵绵地瘫倒在地,如同晕死过去一般……
可白薇还是没管她,又回法坛前取出个炭火盆来,将三张提前写好符咒的黄纸在火盆里烧了个干干净净,这才又拿着那黄纸朝着宋雨霏走去。
蹲在宋雨霏身前之后,白薇让我帮忙将宋雨霏给扶了起来,随后手指在捂住宋雨霏鼻孔部分的黄纸上轻轻一戳,便戳开了两个小洞,洞一戳开,宋雨霏立刻开始疯狂往里吸气,白薇趁机将手里的火盆送到了她的面前,一时间就听火盆里一阵‘沙沙’轻响,盆里的灰烬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被宋雨霏全都吸进了鼻孔里,而宋雨霏一边吸时,白薇还在旁边扶着火盆一边念叨——
“藏变吾身,化变吾身,吾身不是非凡之身,化为北方真武祖师为众身。头带真武帽,身穿真武衣,手真武手。手执毫毛七星剑,脚踏南山八卦归,时来时去斩妖精。手拿铜锁铁锁,先锁蛇头,后锁蛇尾。逢蛇不开口,逢虎不现身。逢蛇要作,逢虎要拿,逢山要过,逢水要行,手剑、药剑不离身。铜锁蛇头,铁锁蛇尾。吾身化为北方真武祖师为正身……”
待到白薇将咒文念完,火盆里的符纸灰烬也已经被宋雨霏吸得干干净净了,白薇这才又让我将宋雨霏放平在地,转身刚要往法坛前走,却听‘哇’地一声,竟是那一直瘫坐在一旁的王家大儿媳已经突然地嚎啕大哭了起来……
王家人一见都吓坏了,尤其身为丈夫的王家大儿子,赶紧问白薇这是怎么了?
白薇笑答道:“你放心吧,现在哭的不是你媳妇,是附在你媳妇身上的那位灰仙大小姐……”
“她哭什么?”我凑上去问。
白薇又道:“她当然得哭,她作法元神出窍附上了王家大儿媳的身,如今我以彼之道还治彼身,用小泥鳅的魂儿又把它的真身占了,它察觉到了,心知不妙,能不哭吗?”
“啥?你用小霏……怎么着?”
我听得满头雾水,随后才听白薇说道:“小六子你学着点,这是我们阴阳家的驱蛇之术,是阴术中的一种。有句老话叫蛇鼠一窝,因为蛇和耗子是天敌,夏天蛇吃耗子占耗子的窝,冬天蛇冬眠,耗子又转过来吃蛇填饱肚子,这两家本就是不共戴天,所以蛇有个特点,就是擅寻鼠洞。如今灰家人元神出窍上了黄家大儿媳的身,我就以驱蛇术将那蛇的魂魄暂时附在了小泥鳅身上,三者互相替换,小泥鳅的真魂,现在应该正在那灰府鼠洞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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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得有些糊涂,仔细想了想说:“你的意思是,现在的王家大儿媳,不是王家大儿媳……现在的小霏也不是小霏……而那蛇……也不是蛇……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一会儿你就明白了……”
白薇微微一笑不再理我,随后走回法坛前抄起了个铃铛来,拿在手里‘叮叮当当’摇了几下,又念道——
“真武祖师,蛇拿弟子手中,我今送你归山去,山中树木两边分,弟子复起蛇捞,开蛇口,快马加鞭,急急快走……”
白薇念咒时,就见那瘫在搪瓷盆里的蛇的尸体开始轻轻地扭动,时不时还抽搐几下,过了一阵子,又已经一动不动地瘫在了那里,再没动静,倒是换成四平八稳躺在地上的宋雨霏开始不停地抽搐颤抖了起来……
白薇举着铃铛一边摇一边朝宋雨霏走近,忽然一挑剑指,朝着宋雨霏道了声‘起’,霎时间就听‘噌’地一声,宋雨霏身形一挺,竟真僵直地从地上站了起来,随后身形逐渐软化,开始徐徐摇摆身肢,那身形婀娜格外地诱人……
白薇又提起毛笔来,在宋雨霏贴在脸上的黄纸上一连画了三条杠,三条杠的位置分别是双眼和嘴巴,三笔画完,宋雨霏‘刷拉’一下就睁开了眼,舌头也开始一吐一吐地如同是蛇的信子一般……
这时就见白薇以剑指在宋雨霏左肩轻轻一点,宋雨霏立刻扭转身形,伴随着白薇的摇铃声,摇摇晃晃地扭着身形开始往前走,走到果园子门口前因为门是关着的,这才停了下来,僵直地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白薇,小霏这是想去哪儿?”
“去寻那灰家庄……”
白薇笑了笑说:“那灰家的坐镇老太太不是想看看咱们的本事吗?那咱就给它好好看看。我利用小霏引蛇上身,已经顺着附在王家大儿媳身上的小灰仙去寻他家的洞府了,这叫敲山震虎,我就是要让那位灰老太太好好看看,无论它藏得多深,我都能把它从这山里轻而易举的揪出来,真要是鱼死网破毁它洞府,它拦也拦不住……”
一听这话,我赶忙又惊问道:“白薇,那接下来你想怎么做?收拾那灰仙一家?”
“别,好歹是修行的仙家,哪能说收拾就收拾,再说了,以咱俩现在的状态,真跟它们实打实的干起来,你说咱能有几成胜算?”
“这个嘛……”
听到这话,我也犹豫了起来,心说要只是对付那单独一个灰老太太恐怕还简单一些,可这山里的老鼠少说也得成千上万,都是这灰家老太太的子子孙孙,真要是群起而攻之的话,我们哪儿能是它们的对手……
我想到这里时,就见白薇也回身望向了王老爷子一家,朝王老爷子笑着说:“老爷子,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你们家和灰家这恩怨,如今算是两败俱伤了,本就不是什么大事,都怪两家人都刹不住火气,才造成了今天这局面……”
“那您的意思是……”王老爷子毕恭毕敬问道。
白薇笑答:“我以驱蛇之术寻到了那灰家的洞府,眼下是和是战都简单,可我个人觉得,你们真没必要再这么闹下去了,否则的话于人于己都没好处,索性还是服个软吧,好歹人家也是这山中的仙家,真要是闹得太僵,以后你们还怎么在山上混啊?”
“对对对,小师傅,您这话说得有理!”
王老爷子连连点头称是,这时却见大儿子怒冲冲走了过来,朝着白薇怒吼道:“服软?凭什么是我们家服软,可是它家先惹我家的,要不是它们偷我家西瓜、还咬伤我儿子,能有后面这么多的事吗?这就算了,他妈的,它们竟然还来害我媳妇,害老子跟个耗子精同床这么久,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老大,别胡闹!”
王老爷子瞪了大儿子一眼,大儿子却又不服不逊地说:“我不管,反正它们把咱家害得这么惨,这笔账不能就这么算了!这不已经找到那窝耗子的窝了吗?那好,剩下的事交给我,老子点一把火,把这一窝害人的耗子全给烧死去!”
“你想气死我不成!不许胡闹!”
王老爷子气得一把就攥住了大儿子,抬手就是‘啪’地一个嘴巴。
老大瞬间惊了住,瞪了王老爷子一眼之后,气冲冲地就抱着自己儿子冲回了屋里。
老大一走,老二又走了过来,安慰完生气的老父亲,又朝白薇说道:“小师傅,我大哥脾气不好,您可千万别跟他计较,我跟我爸的想法一样,这件事还是尽早了解了吧,我们是人,人家是仙家,我们服个软没什么的……”
“好,既然你们都同意,那咱就这么办……”
白薇点了点头,随后又接着说:“眼下我已经找到了灰家的洞府,那灰家老太太想必也该知道我有几斤几两重、好不好惹了,可这终究是你们两家的矛盾,我是外人,因此解铃还须系铃人……”
“您想我们怎么办?”老二忙问。
白薇抬手一指那片桔子林,又说道:“这月份桔子正甜,你快去连夜摘一大筐新鲜的,摘好后我会让小泥鳅给你们带路,你们亲自带到灰家洞府去,将东西放在门口,诚心磕三个头之后就回来,这户灰家人倒是挺讲道理的,只要你们拿出诚心来,再加上有我在这儿撮合,我想它们也不会为难你们的,这事情也就算是过去了……”
“行行行,我这就去摘桔子。”
老二说完就让媳妇准备筐,要往桔子林里走,却听王老爷子叹了口气,嘀咕道:“想不到我老王一生堂堂正正,临了临了竟然还混到给一窝耗子磕头的份儿上了……”
王老爷子话一出口,老二就在一旁笑呵呵说:“爸,这事儿不用您去,让我们两口子去办吧,您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再说了,怎么能让您个当家的,去给耗子磕头呢……”
老二说完,白薇也点了点头,劝道:“老爷子,您二儿子这话说得有理,有他们两口子过去代劳,也一样,您就只管安安心心在家里等就行了……”
听到这话,王老爷子这才放了心,脸上神情也终于轻松了下来,于是又将白薇我们暂时请到了屋里去喝茶,老二两口子则在院子里忙忙活活摘起了桔子来。
没过多久,老二已经摘好了满满一筐桔子,两口子将筐抬到门口给我们看了一眼之后,白薇就让两人出发,并且开了果园的门,又摇了几声铃铛,宋雨霏立刻又晃着身子开始缓缓前行,老二两口子紧随其后,我们则又回了屋,喝茶闲聊了起来。
按理说,这小土山本来就不高,就算是上一趟山顶,有一个来钟头也就差不多能回来了,哪知道一直过了两三个小时,眼看着天都要亮了,却还是没见两口子回来,这不禁让我们都着急了起来,心说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
而就在这时,瘫坐在屋里地上的大儿媳妇却忽然猛一瞪眼,撕心裂肺地就惨叫了起来,事出突然,把我们都吓了一大跳,只听见大儿媳妇嘶声哭嚎道:“你们这些杀千刀的!啊啊!都该死!都该死!”
一听这话,白薇瞬间变色,赶忙冲过去扶住发了疯似的来回晃动的大儿媳妇,惊呼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们诚心服软道歉,你们还不识抬举是不是?”
哪知道白薇这话一出,大儿媳抬手一把就掐住了白薇的脖子,瞪着眼吼道:“你们火烧我家洞府,害死我家子孙无数,我……我跟你这妖道拼了……”
这话把白薇吓了一跳,赶紧一把推开大儿媳,站起身惊呼道:“怎么会这样?火烧洞府?老二明明是带着礼物去求饶,怎么会变成火烧洞府?”
而这时就见王家老爷子也‘噌’地一声站了起来,抄起摆在炕边的扁担就骂骂咧咧出了门,我和白薇赶忙跟了进去,就见老爷子拎着扁担直朝着大儿子的屋儿冲去,一边冲一边朝着屋里怒吼道:“老大!老大你给我滚出来!”
然而里面根本不见一点动静。
冲到老大屋门口,老爷子猛起一脚就踹开了门,朝着屋里一看,就见自己那小孙子正一个人趴在炕上,揉着朦胧睡眼抬头往门口看,似乎是刚被惊醒似的。
老爷子赶忙朝孙子问道:“孩子,你爸呢?”
“我爸让我一个人先睡,就出去了……”
“啊?”
听到这话,老爷子又是一惊,连忙又问:“那你爸啥时候出去的?”
“就我二叔二婶刚走的时候……”
“果然!这个王八犊子!”
老爷子听完这话,气得直跺脚,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儿栽倒在地,好在白薇我俩及时把他给扶了住,就听老爷子抱怨道:“我这个大儿子呀,从小没管好,脾气混得很,肯定是他做的好事……”
“这下可糟了……”
白薇紧皱眉头,脸色吓得一片苍白,也没多说,就先把我和老爷子以及睡眼惺忪的小孙子都带回了大屋里,进屋一看,之前还在地上打滚挣扎的大儿媳已经动都不动了。
白薇赶紧先把孩子抱上了炕,随后搀扶起大儿媳惊慌地叫道:“灰家小妹!灰家小妹!你还在不在?”
白薇又是叫又是摇晃,大儿媳总算才缓缓张开了眼,朝着白薇柔柔弱弱地说:“我,我这是……怎么了……”
说也奇怪,大儿媳这一张嘴,从嘴里竟然若有似无地喷出了一股子黑烟来,紧接着一片烧焦味传遍四周。
白薇一惊,连忙又看了看之前绑在大儿媳手腕上的那黄纸‘手镯’,镯子大部分都已经不知何时被烧成了灰烬,剩下的地方也黑乎乎的……
“白薇,出了什么事?”
我冲过去一声惊问,白薇摇了摇头,沉沉答道:“具体还不清楚,不过看来刚刚附在大儿媳身上的灰小红所说不假,山上这窝灰仙的洞府被人给烧了……”
“那怎么办,你快跟灰小红求求情啊!”
我话说完,白薇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没用了,灰小红已经不在大儿媳身上了……”
“她跑了?”
“不,我用符困住了它,它跑不了,如今却没在大儿媳身上附着,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性了……它……死了……”
白薇话刚说到这里,忽然间就听一阵‘吱吱吱’地叫声从门外传来,声音及大,吵得人心里发慌,伴随着那吱吱吱地声音,还能听到一阵‘噼里啪啦’地响动声,外面简直就跟翻了天似的。
王老爷子吓得脸色苍白,赶紧跑过来求助白薇,白薇摆了摆手示意老人先别声张,随后朝我一使眼色说:“小六子,你到门口看看,外面怎么了?”
我点了点头,强压住心中的恐惧就往门口走,随后透过门缝悄悄往外面一看,心头瞬间‘咯噔’一声。
借着月色看去,就见门外空地上耗子乱窜,有大有小,有单只的有成群结队的,而更多的耗子正从果园篱笆墙外翻进来、钻进来,势如一片灰色的狂潮,没过多久,甚至整片篱笆墙都已经被推倒了,大批大批的老鼠涌进果园里到处乱咬,看得我心头发麻,连汗毛都倒立了起来……
就在这时,‘咔嚓’一声怪响从桔子树林方向传来,我赶忙又朝着那边一看,就见几棵结满了果实的桔子树,竟然已经被一群群耗子给咬倒了,满树的桔子‘噼里啪啦’地落在地上,眨眼间的功夫就从黑乎乎的土地上消失不见了,那情况简直就如同落在地上的人参果似的,可我心里明白,外面的耗子远不止我们看见的这么多,想必地底下也正有一群群的耗子在搞破坏,桔子一落地,立刻就被它们给叼进了洞里去了……
见我吓得满头大汗,白薇立刻镇定地问:“小六子,外面什么情况?”
“我们……我们好像被上万只……甚至更多耗子给包围了……”
听到这话,顿时惊得王老爷子倒吸了一口凉气,然而再看白薇,却依旧神情冷静,紧皱着眉头说:“这下可惨了,想必是洞府被烧,那位坐镇灰家的灰老太太彻底发了火,整个山里的子子孙孙这下一起出动了……”
就在这时,一阵马的嘶鸣声却赫然传入屋里,王老爷子一听,脸上立刻又添了几分惊色,惊呼了一声‘我的马呀’,说完话撒腿就想往门外冲,幸亏被我及时给拽了住。
我赶忙劝他:“老爷子您别冲动,现在这情况,您只要一出去,恐怕用不了几分钟就得被那群耗子咬得连骨头渣儿都剩不下……”
“可是……可是我的马……”
见老爷子神情焦急,白薇一声冷哼,盘腿坐到炕头上又说:“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心疼你的马?我倒是更担心小泥鳅和你二儿子、二儿媳……”
白薇这话出口,老爷子瞬间傻了眼,这才想起了一去不归的老二一家来,沉默了片刻,立刻‘哇’地一声坐在地上哭了起来,边哭边骂老大不成人,太冲动……
一时间见也没别的办法,白薇暗叹一声,问老人说:“老爷子,您这大儿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自打一进门我就见他愣头巴脑的,难不成是傻?”
“哎,都怪我,都怪我年轻时光顾着跑马帮赚钱,只留下家里老婆子一个人把他带大,害得这孩子从小就跟个野马似的野性难驯,没少给我闯祸……”
老爷子抹了一把眼泪,又说:“今年年初,我家老婆子扔下我一个人先走了,我自知两个儿子都已经成家立业,都不小了,就打算分家,一想到老大脾气暴又不承认,老二平时最能干,我就想把这果园子留给老二,把在村里的一套老房子留给老大,我自己随便找个地方搭个棚子养马,也就够了……哪知道老大不干,说什么村里的破房子不值钱,非想要这片果园子,两兄弟为此没少在我面前吵架,一直拖了这么大半年,家也没分成……现在可好,这么大的家业一点也不用留了,全都喂了耗子了,我看就是老大见拿不到果园子了心里有气,这是故意报复我这个当爹的呀……我这是作了什么孽呀养这么个儿子……”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一整晚老大都阴阳怪气的,还总是跟看自己弟弟弟妹不顺眼似的……”
白薇点了点头,于是坐在炕上开始想起了办法来,哪知没过多久,闭目养神的白薇忽地猛一瞪眼,缓缓回头望向了一直坐在炕里面的小孙子……
不知怎的,那孩子一声不吭,竟也和白薇一样在炕上盘起了腿来,一直朝着我们嘿嘿发笑……
两人一番对视,白薇不禁冷冷开了口,说道:“我说这孩子怎么这么老实,甚至看自己妈妈倒在地上都不闻不问,原来是您大驾光临了……”
“啊?谁?”
我和王老爷子都愣了住,只听白薇又道:“还能有谁,自然是灰家的人,这孩子被灰家人咬过,他妈妈给他吸血时又染了鼠毒,母子俩最易被灰仙附上……”
白薇话说到这儿,那如个老年人般佝偻着腰盘腿坐在炕上的孩子,笑得更诡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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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好狠的心呀……”
那孩子忽然开口,从口中传出来的却是个沧桑沙哑的老太太的声音。
我们一愣,孩子又说:“虽是我家子孙偷瓜在先,才酿成了这恩怨,可你们也用不着赶尽杀绝吧?我一家老小长居山中,向来是与世无争,跟你们这些凡夫俗子也从无瓜葛恩怨,如今你们竟火烧我洞府,害我数百子孙惨死洞中,你们好狠的心……好狠的心……”
孩子说话时,声音和身体都开始颤抖,瞪圆了眼睛恶狠狠盯着白薇,如同要把白薇生吞活剥了似的。
白薇的脸上却依旧不见一丝慌张,镇定地说:“老太太,这事情出得蹊跷,如果真跟您说的一样,那确实是我们不对,但这火终究不是我们屋里这些人放的,您也不能错杀无辜啊……”
“无辜?你们还敢说自己无辜?我在山里清修这么多年可曾害过谁?”
孩子怒冲冲吼道:“别说是你们这些凡人了,我灰家与长蟒四蛇三家可算是不共戴天的天敌,但我仍能与蟒家的黑老太爷一家成为至交好友,可见我灰老太太还算是温良和善吧,我原本也只是想给老王家一个教训,可你们竟还得寸进尺要将我灰家人置于死地,我岂能再坐以待毙?你不必多说,今晚我定要将这果园夷为平地,你们几个多事之人,都要给老王家的人陪葬!陪葬!”
话说到这儿,孩子的身体忽然剧烈抽搐了几下,紧接着白眼一翻倒在炕上就开始吐白沫,白薇吓了一跳,赶忙冲过去抱起孩子,哪知却忽然见那孩子猛地一个窜身,一把就抱住了白薇,狠狠一口咬在了白薇的肩膀上……
“你这妖道!全是你从中作梗!我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白薇紧咬牙关强忍住剧痛,抬手从肩膀抹了些血迹就往孩子的额头上按,霎时间只听孩子一声惨叫,伴随着从口中吐出的一口黑气,终于昏死在了白薇的怀里……
“白薇,你没事吧?”
我上前一声惊问,白薇摇了摇头,朝着同样神情惊慌地王老爷子惊呼道:“老爷子您放心,这孩子没有大碍,看来这位灰老太太还真是个讲理的仙家,目标是咱们,应该不会害这孩子的性命……”
“那就好,那就好,我一把老骨头了怕什么,只要我小孙子没事,我也就安心了……”
王老爷子一声长叹,说着话又抄着扁担说:“俗话说得好,杀人者偿命,欠债者还钱,这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我那不孝的大儿子惹了这么大的篓子,我这当爹的有责任,哎,死就死吧,灰家的命我来偿,小师傅,您二位想办法逃命去吧,顺便带上我这宝贝孙子,谢谢二位了……”
老爷子说完转身就要往门口走,却又被白薇一把拉住,笑着说:“老爷子,是我作法找到的灰家洞府所在,这事儿跟我自然也脱不开关系,只能说是人心叵测,算是我琉璃师栽在这儿了,现在怎能抛下您老不管呢?既然事情因我们而起,自然也该由我们解决……”
老爷子听完唉声叹气地道:“可是……可是已经这样了,哪儿还有解决的办法呀……”
“办法……倒也不是没有……”
白薇皱了下眉,然而没等继续再说下去,忽然就听门外传来一阵惨叫声,紧接着就听一个男人怒吼道——
“别过来!别过来!你们这帮兔崽子!这马可不能咬死呀……”
一听那声音,我们立刻猜到是王老爷子的大儿子回来了,而此刻的王老爷子更是瞬间气得呼哧呼哧开始喘粗气,举着扁担就冲向了门口,口中吼道——
“你个王八犊子还敢回来……”
白薇我俩好不容易安抚住了王老爷子,透过门缝悄悄往外一看,果不其然,就见王老爷子的大儿子正手持着一根火把,气势汹汹地从果园门口处往马棚的方向冲,周围一群群老鼠吱吱喳喳叫着往他身上乱扑一通,老大吓得拼命挥舞手中的火把,这才不至于被鼠群吞没……
很快,老大就冲进了马棚里,二话不说解开拴在柱子上的马缰绳,一边驱赶着两匹受惊的马往外冲,一边吼道:“你俩赶紧跑!赶紧跑啊!全家最值钱的家当可就是你俩了,可不能让群耗子给咬死咯!”
听到这话,气得王老爷子直瞪眼,怒吼道:“这个不孝子!闯了这么大的祸,竟然还惦记着家当!老天没眼!我怎么养出了这么混账的儿子来了啊!”
随后,就见两匹马冲出马棚,四蹄如飞般就朝果园外逃去,老大一个转身,又箭步朝着我们所在的屋子方向冲了过来,几个箭步窜到门口,‘嘭’地一声就撞进了门跑了进来……
不等一群老鼠追进来,白薇我俩赶紧又关好了门,再看王老爷子,不等在地上满地打滚抓身上耗子的老大站起来,拎起扁担就往他身上一通拍,气呼呼骂道:“你这个不孝子!不孝子!你为啥要去点人家的洞府!你要家产!我都给你!我都给你!可你连自己媳妇孩子都不顾了吗!你还是不是人!是不是人!”
老大趴在地上一阵‘哎呀呀’惨叫,终一把抓住扁担夺了过去,这一夺,老爷子身子一晃立刻摔倒在地,可老大非但没扶起自己的爸爸来,反而指着老爷子怒吼道:“你凭啥打我!我小时候你一出去就几个月不回来,你管过我一天没!后来又有了老二,你成天给他带好吃的,有啥错都往我身上怪,你疼过我稀罕过我一天没?现在连这么大个果园子都要给老二一个人!我也是你儿子!我算个啥!算个啥!”
“老大,你说什么混蛋话,你是家里长子,你吃点亏怎么了?以前没有老二时你是家里的独子,毒一点无所谓,可你不能毒一辈子呀!你怎么能干出这种蠢事来!”
“是!我他妈真是够蠢的!够蠢的!”
老大气得呼哧呼哧乱喘,盯着坐在地上抹眼泪的老父亲,终又瞪着眼耍无赖道:“行!你说什么都对!我做什么都错!我就他娘的把那窝耗子的洞给烧了怎么着!我他妈自己的错,自己扛!”
老大话说到这儿,忽然就听‘嘭’地一声,竟是一群耗子已经挤开了门缝,就要往里钻,我和白薇吓得连忙又去独门,而老大已经快我们一步,一个箭步冲到门口,猛一转身,就用自己的后背狠狠地撞在了门上,把被耗子挤开的门缝又给紧紧压了住,挤得几只耗子脑袋都变形了……
见情况紧急,我赶紧又问白薇说:“白薇,你刚刚说有办法,到底是什么办法,快说呀!”
“这办法就是靠你。”
“我?”
白薇朝我一指,我惊了住,没等回过神来,白薇已经把我拉到炕沿坐了下来,随后从法器箱里掏出笔墨开始画符,一边画一边说:“这群灰仙算是非要治咱于死地不可了,眼下凭咱俩屁事儿都办不了,你得想想办法去搬救兵……”
“我上哪儿搬救兵去呀!我又不是孙猴子,拔一撮毫毛就吹出一堆小猴儿来……”
我抱怨时,白薇已将那写好符咒的黄纸贴在了我的脸上,又紧张地说:“你忘了吗?当初你在南赵庄旁山沟里火烧那黑蟒时,曾得一位仙家相助,我现在送你阳魂出窍,你千万要想办法请她过来,现在只有她能救得了咱们的命……”
说话间白薇一掌就拍在了我的额头上,霎时间我只觉脑中‘嗡’地一声,整个心神都已飘出了九霄云外……
“胡三太公!胡三太奶奶!你们在哪儿!救命啊!”
我回望四周,只见层层迷雾重叠,一片苍白,势如山峦起伏却又飘摇变换,宛如置身仙境……
我拼命的喊,只希望一直护持在身边的两位老狐仙现身,带我去搬救兵,然而任由我怎么喊,怎么见,却还是不见那老夫妇现身来见,一时间,我心头百感交集……
而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却不知丛何处传来,在迷迷茫茫的云雾之中飘摇了起来——
“你找他们干嘛?”
我仔细一听,那竟然是我自己的声音,不由地心中一惊,随口答道:“当然是请他们带我到九鼎铁刹山去……”
“你去哪里干嘛?”
那声音再度传来,我回答道:“当然是去搬救兵,当初在南赵庄山沟收拾那冒名顶替的黑妈妈时,多亏了九鼎铁刹山真正的黑妈妈胡秀芝助我一臂之力,眼下能救我们的,也就只有她了……”
“那你自己去不就是了?”
我心头一愣,而就在这时,却见正前方的云雾之中,逐渐现出个模模糊糊的人形来,我仔细一看,正从丛云之中走出来的,竟然是我……
不,那不是我,我何时长了一对狐狸耳朵,背后还有三条雪白雪白的大尾巴摇来晃去的……
“你……你是什么妖怪……”
对方微微一笑,却没有回答我的话,而是说道:“你问我是谁?我不就是你的灵兵。正因你已经有能力把我化为灵兵,并掌控了我,所以爷爷奶奶才放心离开,到阁皂山办事去了……”
“阁……阁皂山……”
这名字我从白薇和白龙口中都听到过,据说,那正是我这一家族的出处。
可我哪儿还有心思估计这些旁的问题,就又惊问道:“你说让我自己去?我怎么去?”
“你已是修行中人,不过是区区的辽宁本溪而已,魂游千里对你岂是难事?”
“我?魂游千里?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为阁皂山降魔龙族后人,又承我青眼狐家道行,自出生时便具穿阴过阳、梦斩妖邪之能,堪比古时的人曹官,昔年魏征可梦斩泾河龙王,包拯入梦断阴间事,皆为人曹之官,甚至连那李秀秀的父亲李疯子身为个区区阳差,都能魂出肉壳穿梭千里去勾人魂魄,你天生有此能力,竟连魂游千里都做不到?以后还能有什么用?”
“可是……可是我应该怎么做……”我问。
对方冷冷一笑,答道:“怎么做你不该问我,该问你自己。你是谁,要去哪里?为何而去?等你想明白这些,自然而然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话说到这儿,立在对面的‘我’忽然一个转身步入云层,背后三条尾巴一阵乱晃,没多时候已经消失不见,就如从未出现过似的……
“我……是谁……我要去哪里……又为何而去……”
我坐到地上,不禁反复琢磨起了这三个问题来,明明看似简单,简单得可以第一时间回答出答案来,然而这细一思考,却终被接连而出的答案搅得头昏脑涨,心乱如麻……
一时间我头痛欲裂,脑海之中一团浆糊,却不禁想起了之前白薇的话来,我记得在黄家沟子时她曾传我‘静心咒’,可令我任何时候都静下心来,于是我赶紧盘腿坐好,掐成手诀,默念咒文……
冰寒千古,万物尤静;心宜气静,望我独神。
心神合一,气宜相随;相间若余,万变不惊。
诵读不出十遍,我只觉得浑身发轻发飘,仿佛茫然之间已腾空而起,如入太清之境,无痴无嗔,无欲无求;无舍无弃,无为无我,天地万物瞬息之间融为一体,其乐融融。
“我乃阁皂山降魔龙族传人马六甲,阳魂出窍魂游千里,需往辽宁本溪九鼎铁刹山,有求于上仙胡秀芝……”
我心中默念几句,挣眼间只觉得周身烟云穿梭,我低头一看,人间大地竟如同一片片飘渺地虚影,往我身后飞快地倒退着,而几个眨眼的功夫,一座云雾缭绕的仙山已经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八代开山,道教源宗,侧看为三,三连为九,九合奇峰铁刹成。
破风阵,借定风珠事,策出燃灯,云光八宝晶莹,深幽蓄、仙山洞府灵。
数乾坤风月,日光璀璨,天桥悬石,郭祖贤明,龙虎蟾蜍,石床莲座,看守珍藏仗寿星。心怀坦、括青苍葱郁,大度豪情。
我低头往山中一看,就见前方密林深处现出了一座山洞来,洞前一处空地上,一个身穿花棉袄、背后梳着麻花辫的娇俏姑娘正哼着歌在洞前树枝搭起的衣架上晾衣服呢,正是之前胡三太公带我所见的那位‘黑妈妈’,狐家的上仙胡秀芝。
我心里一阵惊喜,但还没等张嘴叫她,就见那姑娘已经抬头朝着我这方向望了过来,随后秀眉一皱,一手掐腰一手指向云端,娇声喝道:“是哪个不长眼的妖仙偷看本姑娘?若是路过就赶紧滚蛋,别扰了姑娘我清修……”
“胡秀芝,是我呀!”
我朝她连连晃手,那胡秀芝一听这话,立刻愣了一下,随后身子微微一晃,竟已从洞口前消失了踪迹,我正不知所措,却听她的声音又从我背后传来——
“哟,你不是上次那愣头小子,怎么有空跑我这儿做客来了?”
我回头一看,就见那姑娘正一脸娇俏地立在我的背后,轻捂着嘴偷笑,那姿态那眼眸,怎一个娇俏了得,看得我不禁脸上一红,不由地脱口而出——
“你……你真好看……”
“哼,本姑娘天生丽质,用你来夸?”
胡秀芝说着白了我一眼,那小嘴一嘟,更是百媚皆生,我不禁感慨,心说她真不愧是个成了道行的狐狸精,想当初商纣时期的妲己,也就不过如此吧,面对着这么个让人心跳加速、一颦一笑都如同勾魂一般的俏美人,换了我是纣王,估计也愿意为她而抛弃天下……
而我正想到这里,却见那胡秀芝微微一笑,竟已扬起了一只手来,纤细地五指一晃,竟然瞬间就变成了只毛蓉蓉的大爪子,尖锐的指甲寒光锃亮,看得人不寒而栗……
只听胡秀芝冷冷笑道:“你个小愣头青,别以为你和青眼狐家有渊源,本姑娘就不敢打你,你再敢对本姑娘动邪念,本姑娘可就不客气了……”
“不敢,不敢……”
霎时间杀气扑面而来,我吓得赶紧道歉,就听胡秀芝又问:“你来找我做什么?若是要为上次的事跟我道谢,怎么着也该带点礼物来吧?”
胡秀芝说完开始在我身上一通打量,见我周身上下也不像藏着礼物的样子,就撇了下嘴,一抬手说:“得,给现钱也行。”
“不,我不是来谢你的,我是来求你帮忙的……”
“还来?”
我这话一出,胡秀芝立刻双手一掐腰,凝眉瞪眼地道:“你还有完没完了,上次是因为那小妖冒充本姑奶奶的名号,又有青眼狐家的三太公说情,我才愿意帮你,可这次你凭啥让我帮忙?”
“你想要啥!只要你帮我这个忙,要啥我都给你!”
我话一出口,胡秀芝立刻俏皮地问:“那你有啥?”
“啥都没有。”
“再见。”
说话间胡秀芝身形一晃,已又不知所踪,我低头再看,就见她已经背着手蹦蹦跳跳地进了自己的洞府之中……
“黑妈妈!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见她要袖手旁观,我慌了神,赶忙按落云头坠到地上,‘噗通’一声跪在洞口前又朝洞口惊呼道:“胡秀芝,你要是不帮我!我就赖在你家,不走了!”
“不走就住外边吧……”
胡秀芝的声音一从洞里传出来,把我气得够呛,站起来就想往洞里冲,哪知道刚冲进洞口没跑几步,就觉得双腿忽然就跟灌了铅似的,越来越沉,越来越沉,有个四五步的功夫竟已经完全走不动路了,感觉无形之中有人在自己身前拦了个透明的大弹簧似的,忽然我双脚一滑,‘嗡’地一声就被那‘弹簧’弹得倒飞出洞去,在地上连翻了五六个跟头之后才终于停了下来,摔得我浑身酸疼。
这时就听胡秀芝的娇笑声又从洞里传了出来——
“干嘛?你还想强闯本姑娘闺房图谋不轨?你好大的狗胆呀!”
“胡秀芝,你得帮我,你要是不帮我,白薇和王老爷子就……就……”
“就什么也不管本姑娘的事呀,本姑娘可是世外之人,世外之人,干嘛去理会俗世之事呢?不管不管就不管!”
“你……你好歹也是个清修向善的大仙家,你怎么能……”
我话没说完,里面已传来一阵莫名其妙地哼歌声——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胡秀芝!你简直冷血!”
我气得又爬起来,瞪着眼又往洞里冲,一边冲一边吼道:“我什么都没有,就是命硬,今天你不帮我,我就不走!”
说着话我一个箭步冲进洞里,谁知又没等跑进去几步,忽觉一阵阴风从洞内袭来,‘呼’地一声,我双脚腾空已又被那股阴风给送出了洞来,摔得满地乱滚……
“你这小愣头青,不光愣,还挺混,可本姑娘偏偏就不吃你这一套,你的事,我不管……”
“那我就烦死你,烦到你管!”
我紧咬牙关站起身来,瞪着眼第三次冲进洞去,可结局却如同前两次一模一样,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从洞里逼出来,在地上一阵连滚带爬……
我一连往里冲了十来次,可次次都被莫名其妙的‘扔’出来,后来实在是没力气了,浑身骨头都跟摔碎了似的,索性就往洞口前一坐,瞪着洞里吼道:“你不让我进去,我就不让你出来,我就在这里坐着!烦死你!”
“坐着吧坐着吧,这天外幻境万事万物变化随我心意,你能熬过一年四季再跟本姑娘说话……”
“一年四季?我哪儿有那个时间!”
我心急如焚,朝着洞里吼道:“胡秀芝!胡大姐!妈!你就帮帮我们吧!山里那可是几条人命啊!”
我拼命地吼,拼命地叫,哪知道洞里已再没有回应。
我心急如焚,哪知道就在这时,猛然间就听‘呼’地一声,这山中已经刮起了一阵狂风来,转瞬之间山林左摇右摆势如翻江倒海,林间的叶片哗啦啦一通作响,被狂风吹得满天乱飞,碎石也在地上开始稀里哗啦地乱滚了起来……
我心中大惊,不由地抬头往空中一望,就见一道旋风正从空中徐徐往我头顶降落,根本不等我站起身来逃跑就已经将我整个人笼罩在了其中,飞沙走石连带着飞花落叶在我周身一通盘旋,噼里啪啦地往我身上砸,疼得我不禁惨叫了起来,而一张嘴,那狂风更是开始拼了命地往我口鼻里灌,一时间我竟连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快走吧……”
就在这时,洞里再度传来胡秀芝的轻笑声,“如今在我洞府前的本就是你的阳魂,又不是肉身,你只要心中冥想来路,便能寻到来时的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我,我不回去!”
我嘶声吼道:“请不去你,我哪儿有脸回去!我求求你!跟我救人去吧!”
我话一出口,笼罩在周身的旋风吹得更加激荡了,落叶哗啦啦地漫天起舞,从我周身刮过去时,如同一片片锋利地刀一般,在我的身体上脸上刮出了一道道浅浅的血痕,虽不至于要命,但密密麻麻地小伤口一多,无疑还是疼得我呲牙咧嘴浑身撕裂般剧痛……
这股子怪风也不知吹了多久,我浑身剧痛难忍哪儿还有时间掐算时间,只记得等狂风忽地戛然而止时,我已经疼得浑身发麻,跪都跪不好了,只能用双手撑着地面,勉强撑住身体,才不至于倒下,浑身的衣服都被狂风里的落叶割出一道道裂痕来,血伸出来,染出一片片鲜红……
然而都不等我缓过神来,忽然间就听半空之中出来‘轰隆’一声炸响,我抬头一看,刚还晴朗无比的天空转瞬之间已经乌云密布,层层黑云之内,若隐若现地就见几条修长地怪影翻腾,应和着耸人听闻地雷鸣声,发出一阵阵凄厉地龙吟虎啸……
“小愣头青,我劝你还是赶紧离开……”
洞里再度传来胡秀芝的声音,已显得有些急促——
“天上打得可是都天神雷,你再不走,一个不留神劈中了你,你可就万劫不复了……”
“那雷……厉害吗……”我问。
“你这不是废话,瞬间就能让你飞灰湮灭,你说厉不厉害?”
“嘿嘿,那太好了,既然这么痛快,肯定不疼,总比回去让一大群老鼠咬死强吧?”
“你……顽固不化……”
胡秀芝又不再理我,而就在这时,‘咔嚓’一道惊雷已经从半空之中劈砍了下来,正中我背后大概五十多米开外的密林之中,而那雷一落下来,霎时间就见万道霞光从我背后射来,瞬间吞噬了一切,而只一瞬间的功夫,我后背已突然开始一阵灼烧。
隔了一会儿,那刺眼的光芒才逐渐消失,我回头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背后数十米外的山林之内,竟已被那天雷生生劈出了个巨大的坑洞来,滚滚的狼烟从坑里冒出,直冲云霄,方圆二三十米内的树木都已经化为了黑炭……
紧随其后,忽地天降暴雨,豆大的雨点子哗啦啦滴答在我身上,如同掺了冰块一般,冻得人透心的凉……
我在雨里一阵哆嗦,终于耐不住寒冷站起身来,就听胡秀芝在洞里哈哈笑道:“怎么,撑不住了吧?”
我没理她,转身跌跌撞撞冲到了摆在洞口不远处的衣架前,将晾在衣架上的花棉被、红棉袄和两件红兜兜都摘了下来,一件接着一件就往身上套……
“你小子……别动我衣服……”
“我就不!”
我往山洞里瞪了一眼,蒙着一堆女人的衣服被褥,就又跪回了洞口前,任由胡秀芝在洞里一通骂街,我理都不理。
可算熬过了这场寒雨,紧接着便是一场刺骨地秋霜,霜雾冻得我浑身小伤口都结了一层冰渣子,这一被冻伤,更是撕心裂肺地疼,疼得我直在地上打滚,而秋霜之后根本不等我缓和一下,一场暴雪已突如其来,眨眼间的功夫,就在我膝下积了一掌多厚……
我跪在雪中瑟瑟发抖,几乎被冻得已感觉不到自己的四肢和脸上的五官了,甚至身上蒙着的那湿透了的被子都已经被冻得如同铁板一样硬,取都取不下来了……
就在这时,洞里再度传来胡秀芝的声音:“愣头青,你还不走?我跟你打赌,赶这场雪停下前你若还不离开,非死不可……”
“帮……帮帮我们吧……”
我有气无力地开了口,喉咙里冷气直喷,快被冻住的喉咙里甚至都要说不出话来了……
而就在这时,从那洞里却突然传来个男人沉厚地声音——
“你如此诚心来求,要小狐帮你也不是不可,但不能白帮,我要你一样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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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只要能救白薇……你要什么我都给……”
我想都没想就答了一声,然而说话时实在是已经受不了那刺骨的冰寒,身形一晃终于栽倒在地,霎时间就觉一阵头晕眼花,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不停地旋转晃动……
“他区区一介凡俗,哪儿能挨得住你这样折磨,小狐,你再不收手,他的阳魂可就散了……”
迷迷糊糊中,就听那男人的声音再度从洞中传来,随后又听胡秀芝道:“嘁,这小愣头青可真不禁折腾,当年汐女可没这么脆弱,无趣无趣……”
“他终归不是汐女,你又何必下这么狠的手呢?既然无趣,快赶紧救下他吧,听我的话,给他一片春暖花开……”
“哼,老头子,就你心软……”
这话音落下时,我已两眼发黑快要完全看不清东西,却听一阵脚步声踏雪而来,我尽量张大眼睛往前看去,模模糊糊地就见一对穿着绣花鞋的双脚已停在了我的眼前,随后蹲下身子朝着我嘻嘻发笑了起来,正是胡秀芝……
胡秀芝盯着我啧啧两声,又道:“你呀你呀,就你这小小的道行,还充什么英雄,要不是我家老头子心软发慈悲,我还真想就让你死在这里拉倒……”
说话间,胡秀芝抬手在我已经冻僵的后背上轻轻拍了两下,一瞬间,一股暖流竟开始从我心口逐渐扩散便全身上下,先为我脱了一层冰寒,随后又帮我去了满身的伤痛,我不禁一惊,只觉得力气开始逐渐恢复,这才赶紧站起身来,心中大呼神奇,就如起死回生一般。
这一欣喜,我激动得一把就搂住了眼前的胡秀芝,高兴得直跳……
“胡秀芝!你终于答应帮我了!终于答应帮我了!”
“喂!别碰我!你别碰我!”
胡秀芝气得一把推开了我,双手交叉捂着胸口,羞得满脸通红,又瞪了我一眼之后,回头就朝洞里吼道:“老头子,他非礼我!我真不能杀了他吗?”
“小狐,不许胡闹……”
男人的话音再度从洞中传来——
“孩子,你为救人不惜饱受这幻境之中四季煎熬,毅力倒是不错,可我刚刚说了,若要小狐帮你,你得给我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都可以!哪怕是我的命!”
我话一出口,洞中人忽又笑道:“你猜对了,我就是要你的命……”
“这……”
听到这话,我心里‘咯噔’一声,但终究已把话说出来了,本就没想过反悔,于是一皱眉说:“好,我的烂命你尽管拿走!只要能救被困在山上的白薇和王家人,我死也值了!”
“哈哈哈,重情重义,你还真有魄力……”
伴随着一阵狂笑声,就见个人影从洞里大摇大摆走了出来,那是个身穿一袭蓝色粗布道袍的健硕男人,脸上皮肤嫩滑白皙,十指纤细,如果光看皮肤那光华的程度,说他如个七八岁的孩童般都不为过,可这男人偏偏生得人高马大,头上更生着一头雪白雪白的长发,走出来时白发随风飘舞,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见男人朝我走来,我赶忙惊问:“请问您是……”
“贫道龙门派第八代传人静阳子……俗名,郭守真……”
“什,什么?”
我瞬间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惊问道:“你,你说你是郭守真?那位东北道教的开山祖师爷?”
“哈哈,虚名,都是虚名……”
“这他妈怎么可能!”
我惊得连连摇头,揉了揉眼睛又将那人浑身上下打量了一通,再度惊呼道:“你是郭守真?我听说郭守真可是明朝时候的人,你要是郭守真的话,那少说也得几百岁了呀,这怎么可能……”
那道人听罢单手掐诀向我深施一礼,又轻笑道:“准确的说,贫道生于万历三十四年,至今该有三百八十多个年头了……”
“三……三百八十多岁……我的妈呀……”
“哈哈,这有什么奇怪的?你可知道,人自出生开始本就有五百年的寿命,不只是我,所有人都是如此,但因入世后食五谷、饮清泉,又被人间琐事、酒色财气困扰,因此饱受病痛毒气折磨,以至于五百年寿命折损,这才只剩了短短几十年而已。昔年萨满教中有种说法,仙家上人身出马办事,只为了取走人身上与生俱来的五百年道行,这五百年道行,便是因人本身具备的五百年阳寿而来,这五百年的道行和阳寿,世俗之人终生都所用无几,倒成了不少动物仙修行的滋补之品,真是可叹……”
听到这话我赶紧又问:“这么说,我也有机会活五百岁?”
“哈哈,世人皆有机会,但能活多久、能修到什么程度,却还要靠你自身咯,毕竟这种事,一看造化,二看缘分,三看修行,你以为我道家子弟自古清修养生,修得是什么?为得便是能早日脱离苦海,放下贪嗔痴,脱离五谷之依,以便寻得长生之道……”
虽然没太听懂他的话,可我还是不禁给他挑了个大拇哥,又回正题说:“什么千年王八万年龟的跟我都没关系了,我把命给你你就帮我们是不是?快把我的命拿去,我等着回去救人……”
“哈哈,你这小子可真混,倒跟你那混球爸爸有那么几分相似……”
“哟,您连我爸都认识呀?”我随口问道。
“当然认得,当年他拐跑汐女,那可是……”
“咳咳,老头子……”
不等郭守真将话说完,胡秀芝已在一旁挤眉弄眼了起来,郭守真顿时哈哈一笑,捋了捋两鬓垂下的白发,转而笑道:“小狐,你去帮帮他吧,你不是经常哭着闹着说自己无聊,缺个玩具,今天起,这小子的命就归你了……”
“嘿嘿,老头子,算你还有点良心,罢了,那我就陪这小子走一趟吧……”
话说到这儿,胡秀芝一把就拉住了我的胳膊,身形一纵,刹那之间我眼前又已化为了一片烟云……
“胡秀芝,你家郭道爷刚刚说什么汐女……她是……”
“跟你无关,少说废话……”
胡秀芝看都不看我一眼,只随便应付了一句,我撇了下嘴,于是又说:“那咱快点走吧,在你那里耽误了太多时间,我怕白薇他们撑不住……”
“呵,你这小傻蛋还真啰嗦,难道你没听说过‘山中才一日、人间一千年’这话?你以为自己在我的幻境之中经历了四季,但是那又如何?别说四季,四年,四十年,四百年,又都如何?都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说话间胡秀芝抬手一挥,一瞬间眼前烟云尽散,我已随她落入了个黑乎乎的潮湿洞穴之中,落进洞里的一瞬间,就觉一股难闻的烧焦味道扑面而来,我朝着周围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就见那洞道之中,横七竖八躺着一具具烧焦的尸体,哀嚎声、惨叫声随处可闻,洞顶上更是浓烟滚滚,而就在我们两人身前不远处,一个灰白头发、骨瘦如柴的老太太,正坐在一张大木椅上,直愣愣地盯着我们看……
“是何方的仙友降临我灰家洞府?不知有何贵干?”
不等我和胡秀芝说话,那老太太已先朝我们冷冰冰开了口。
一听这话,胡秀芝当即一声冷哼,一把拽住我衣领往地上一按,就坐到了我的背上,翘着二郎腿朝那老太太一声娇笑,说道:“你这妖婆子胆子还真大,竟然跟我乱称仙友,你可知道我是何人?”
“愿闻其详。”
“姑奶奶我五龙山胡仙堂得道,九鼎铁刹山悬石洞修法,妖婆子,你敢说你不认得我?”
胡秀芝话一出口,那老太太瞬间惊立起来,瞪着胡秀芝一声惊呼——
“你,你是那位东三省总护法仙……黑……黑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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