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阴阳师——南茅北萨满,鲜为人知的九二年百鬼夜行与东北结巴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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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那灰家老太太道出自己来历,胡秀芝得意一笑,抬手朝对方一指,又道:“老太太,今天我是来说和的……”
  “说和?说什么和?”老太太惊问。
  胡秀芝又一指我,笑道:“当然是他们今夜这事儿,虽说是他们火烧洞府犯了大忌,但终究是你们家人不对在先,何况,点火烧山的也并非小六子等人,您老人家这么大岁数了,又何必赶尽杀绝呢?”
  胡秀芝话一出口,那老太太顿时一瞪眼道:“黑妈妈,这件事又跟你有什么关系?”
  “倒也没什么关系,只不过这小愣头青前去求我,我来顺便做个顺水人情罢了,您老人家要是还给我这黑妈妈胡秀芝三分薄面,这事儿我看呀,就算了吧……”
  “算了?哪儿有那么容易!”
  听完这话,灰家老太太气得满脸通红,坐下身来狠往椅子扶手上一拍,又怒吼道:“胡秀芝,你是萨满教的上仙,与三大教主平起平坐,贵为东三省总护法仙,若是别的事,我当然不能不给你面子,可是他们纵火烧死熏死我家数百口子孙的性命,我老太太岂能就这么善罢甘休?我劝你还是回去吧,今晚哪怕是玉皇大帝亲临,也救不了他们的命!”
  “老太太,您年事已高,可别犯浑!”
  见灰家老太太出言不逊,胡秀芝也不免动怒,却听老太太一声冷哼,又道:“胡秀芝,犯浑的可不是我,是你!”
  “你敢这么跟我说话?你可知道我的厉害?”
  “当然知道!哼,你贵为东三省总护法仙,统领三省之内三山五岳胡黄白柳灰五大仙族,内五行十二家仙家任你调遣,外五行六十洞仙家也对你俯首称臣,可这又如何?这里可不是东三省,就算我不卖给你这人请,难不成你还敢当下回自己地盘调兵遣将来打我?”
  “老太太!你当我不敢!”
  “呵,那我就静候大驾,但是今晚,这些人必须都给我死在山上!一个都不能逃走!”
  见灰家老太太态度强硬,气得胡秀芝又一瞪眼,站起身怒喝道:“好,既然你不给我面子,那你就给我等着!从今天起,你们这黄土岗灰家,跟我们玄狐一脉就算是正式结了梁子……”
  话说到这儿,胡秀芝气急败坏一把拽起我来,晃手之间烟云缭绕,已经带着我出了那灰家的洞府……
  我赶紧惊问:“胡秀芝,现在该怎么办?”
  我抬眼扫向胡秀芝,就见她眉头紧皱满脸的怒火,冷哼了一声说:“这老太太是被你们给逼急眼了,如今连一点人情都不卖给我,恐怕是非得致你们于死地不可了……”
  “那该怎么办?难不成你真要回你的东三省去调兵遣将?”
  听我问完,胡秀芝摇摇头说:“来不及了,要调兵遣将哪有那么容易,根本就是远水救不了近火,何况山海关内的大仙家也比比皆是,就算是关外的仙家们听我号令进了关,一乱了关内关外的平衡,肯定会掀起一场乱战,引来各种麻烦……灰家这位老太太脑袋还真是灵光,它知道我一介关外护法仙在关内也没多大权力,所以根本不将我放在眼里……”
  听到这话我心中焦急,又问:“那你能不能去托托别人?既然你是东三省的总护法仙,也就是说,关内其他省市肯定还有别的总护法仙才对呀?你就近找找人帮忙不就行了?”
  “你错了,哪儿有那么多的总护法仙?”
  胡秀芝叹了口气,又皱着眉头说:“我这所谓的总护法仙,乃是古时候萨满教人所封,萨满教起源于关外三省,后随清兵入了山海关,萨满教自此开枝散叶,关内众妖家仙家接连臣服,才有了一朝盛世。因总坛设在山海关外三省之内,所以才有了我这总护法仙的称呼,要是放在当年,关内的妖家仙家我还能管制得住,可如今改朝换代,连萨满教都早已消声灭迹,门下子弟各自修行早就散了,谁还能听我的话呀……”
  “这么说……没别的办法了吗?”
  胡秀芝摇了摇头,叹息道:“这事情不好办,虽说按照在萨满教内的地位,我与三大教主足以平起平坐,但真正意义上有能力调令天下萨满仙家的,也唯有一位教神结巴仙而已,可它更是消声灭迹不知多少年了……”
  “那结巴仙有这么厉害?”
  我一声惊问,随后又道:“既然结巴仙可调令萨满仙家,那么,结巴仙的法器有没有这种能力?”
  我话一出口,胡秀芝不禁眼前一亮,赶忙又朝我说道:“对了,结巴仙的法器镇万仙可是在你手上?”
  我连连点头,胡秀芝当即一拍手说:“这就好办了!那名叫‘镇万仙’的铜鼓,本就是传说中结巴仙召集天下仙家所用的法器,不过你道行不够,光凭自己恐怕起不了太大作用,但如今我在身旁为你护持,说不定真能起作用,将周围仙家召集至此解救险情……”
  “太好了!不管能不能行,我们快试试吧!”我焦急地催促道。
  胡秀芝点了点头,随后突然在我后背一拍,喊了声‘归位’,霎时间我身形一晃,就如同身体从千万米的高空坠下来似的,‘嗡’地一声眼前一黑,瞬息之后再恢复视线时,只听见周围一阵嘈杂怪响,竟已经回到了屋王家的屋子里……
  环视四周,王家大儿子还在拼命地用身体堵住门口,然而老鼠却还是从屋顶上、门窗缝隙里拼命地往外钻,白薇正带着王家老爷子以及大儿媳两人拼命地堵住所有缝隙,抵御着群鼠的袭击,那小孙子更是吓得再炕上哇哇地哭嚎……
  我赶忙叫了白薇一声,白薇回头一看,惊喜地问:“小六子,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快?我离开了多久?”
  我不禁发问,白薇笑答道:“也就三五分钟吧,我还以为你少说也得天亮后才回得来呢……”
  “三,三五分钟……”
  我愣了一下,随后就听白薇又问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我犹豫了一下,随后简单将请黑妈妈的事情跟白薇说了一遍,一听说那灰家老太太竟连黑妈妈胡秀芝的面子都不给,白薇不由地又沉下了脸来,显然也不知道该如何办才好了……
  而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却忽然从我脑海之中传出——
  “小愣头青,我们正统仙家从不上人身,你知道我现在寄在你身上有多不舒服吗?还不快点把鼓取来!”
  我一听那就是胡秀芝的声音,因此赶紧下了地,在法器箱里翻出那面铜鼓镇万仙后,只听脑中又传来胡秀芝的催促声:“现在你按我说的做,屏气凝神全神贯注,由我帮你诵读召仙咒文,你只管敲打镇万仙即可,四面八方的仙家自会听到你的召集鼓声,但凡有人愿意帮忙,定会主动来找你……”
  “明白!”
  听她说完,我当即盘腿又坐了下来,但听着周围一阵阵‘吱吱’地鼠叫声,以及众人的嘶吼叫闹声,仍是吵得我心乱如麻,于是先默念了几遍静心咒,这才渐渐沉下心来,我左手持着铜鼓‘镇万仙’,右手开始连声拍打,一时间,一阵‘啪啪’地沉闷鼓声从屋中传荡开来,而脑海之中,胡秀芝也开始默念一串串听不懂的咒文……
  胡秀芝足足念了有十来分钟,我一声接着一声地拍打铜鼓,拍得手都麻了,周围一切如旧,没有丝毫不同,我不由地有些心灰意冷了起来,而就在这时,一点灵光却忽然穿墙而入,紧接着就听冥冥之中有人说道:“上仙唤我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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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听到那声音我不由地一惊,因为明明听到那声音是从正前方传出来的,却看不到人影,放眼望去,除了白薇、王老爷子等人之外,屋里哪儿还有别人。
  这时就听胡秀芝在我脑中说道:“对方是以阳魂出窍来见,并非肉胎,你若想以肉眼见它真身,还需集中精神仔细观察……”
  我点了点头,随后循着刚刚那声音传来的方向仔细往前望去,隐隐约约地就见前方本无一物的地面上,渐渐浮出个透明的人形来……
  我赶忙又瞄着那人形仔细一看,渐渐看清了那人形身上的装扮……
  那似乎是个虎背熊腰的汉子,身穿一身铠甲,此时此刻正朝我单膝跪拜在地,而它的脑袋却与人的头颅不同,圆滚滚的,头上还竖着两只三角形的长耳朵,看起来就像是一只……
  “猫?”
  我话一出口,就听那‘人’沉沉答道:“我乃二十六里外北长山毛家家主-毛天龙……”
  “毛家是……”
  我又一愣,就听脑海之中再度传来胡秀芝的声音——
  “毛家便是猫家,猫仙为六十洞外五行仙之一,不入十二家仙之流,修得道行的猫仙也并不多见,没想到这里竟然藏着一家……”
  那猫仙显然也听到了胡秀芝的声音,顿时抬起头来一声惊问:“敢问说话的是哪位仙友,何不现身来见?”
  “我乃九顶铁刹山悬石洞胡秀芝,你要见我真身?”
  一听这话,那猫仙吓得浑身一哆嗦,不禁颤了颤耳朵,赶忙低下头说:“下仙不敢,原来是玄狐家的黑妈妈亲临本地,怠慢了……”
  “少说废话,你来得正是时候,我正有事要问你……”
  胡秀芝厉声问道:“自古猫鼠为天敌,你所修行的道场据此不过二十六里,为何此山上的灰家人如此胆大包天,竟然占山为王,甚至连我黑妈妈的面子都不给?”
  只听那猫仙答道:“上仙有所不知,此地灰家声势本就极其浩大,除了以此山头为道场修行的一家人外,附近还有两座山头被灰家所占,共推坐镇此山的灰老太太为家主称霸一方,家中子弟千万之众,惹得此地连年鼠患成灾,可周边修行的仙家们却没一个敢去招惹灰家,只因灰家乃是内五行十二仙家之一,灰老太太又人脉极广,连身为天敌的长蟒四蛇三家都和它交情颇深,我们这些三流外五行仙谁敢惹它分毫,便可能遭灭顶之灾,因此周边仙家们只能忍让至今……”
  听完这话胡秀芝笑了,又道:“难怪这灰老太太连本姑娘都敢不放在眼里,原来在当地扎根扎得这么深,躲在这穷山沟子里称王称霸封侯拜相呢……”
  胡秀芝这话说完,我又问那猫仙道:“这么一说,那位灰老太太在此地可谓是只手遮天,我倒是不明白了,我用这镇万仙召了这么半天人,结果就来了你一个,说明当地其他洞府的仙家都畏惧这黑老太太,不敢露面,可偏偏你个小小的外五行猫仙来了,这是为何?”
  “因为我们毛家和灰家本就是天敌,我早就看不惯它们这一家人的横行霸道了……”
  那猫仙答道:“所以听到鼓声,一辨出是上仙是在此山出了事情,我立刻从二十多里外赶来援助,还希望能帮上上仙一些小忙……”
  听完这话,我竟还有些感动,这时就听胡秀芝又说:“好,其他仙家来不来都是小事,有你一个来了就够了,我问你,你家洞府有多少人?”
  “我毛家全家四十六人,不过这周边十里八乡中的野猫家猫众多,若是都动员起来,应该足以应付这山中鼠患了……”
  “四十六人……虽说是少了点儿,不过也能派上用场暂缓危难了……”
  这话说完,胡秀芝又朝着对方说道:“快,我现在命你马上返回自家山头,喝令家中子弟火速赶往此地来救,并将十里八乡的野猫家猫都给我动员过来,不可怠慢……”
  “明白!”
  那猫仙应了一声,却又说道:“我这就去办,但还请上仙多撑一会儿,只因路途遥远,恐怕得多耽误些时间……”
  眼下也只能如此,于是我赶忙答了声“快去快回”,就让那猫仙赶紧去办,刹那间,就见灵光一闪,那猫仙已转瞬之间消失无踪,我这才放下镇万仙站起身来,冲到门口就给白薇他们帮起了忙来……
  此时此刻,就见王家大儿子还在用后背死死顶着大门,但脚底下已经淌了一滩血迹了无疑是后背顶着的木门早被外面的老鼠咬穿了不少大洞,此时此刻正在啃咬老大的脊背……
  可老大仍然不动不摇,瞪着眼咬着牙死死护着门不挪一步,王老爷子见了不禁一声长叹:“老大呀老大,你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现在可好,不单害了我们的命,连你自己都跑不掉了……”
  老大铁青着脸也不说话,可就在这时,忽然间就听到‘哗啦’一声响动从上空传来,抬头望去,竟然是屋顶上已经被那群耗子掏出了个大洞来,大大小小的耗子开始‘噼里啪啦’地往屋子里掉,到处乱窜乱咬……
  “我快顶不住了!你们快到炕上去!”
  忽然间,只听用后背堵门的老大一声怒吼,说话间先猛一把推开了自己的老父亲,见势不妙,白薇我们也赶忙箭步往炕上跳去,而老大已一把将自己的媳妇拦腰扛起,很猛一托,就将媳妇也扔到了炕上,紧接着身形猛地一晃,伴随着‘咔嚓’一声巨响,赫然被垮掉的门板压得倒在了地上……
  霎时间,只见又一群老鼠开始疯狂地踩踏着门板争先恐后往屋里挤,如一片灰黑色的浪潮瞬间就将老大趴在地上的身形吞没其中……
  “我的儿子呀!”
  王老爷子见状一声嘶吼,情到深处举着扁担就想往炕下冲,却被白薇我俩给拦了住,眼看着一大群耗子冲到炕沿下,白薇赶忙抄起摆在炕桌上的一盏油灯,赫然朝着地上砸去,就听‘啪嗒’一声,油灯摔碎的同时,撒出去的灯油被火星一勾,瞬间燃起一片大火,烧得围过来的耗子左冲右撞惨叫连连,一时间总算是缓解了为难……
  可前面的耗子刚被烧死烧跑,后面的耗子随后却又围了上来,上面的耗子踩着下面耗子的后背,稀里哗啦就往炕上跳,白薇赶忙抄起炕上一条棉被,用火点燃后连扑带打一通反抗,然而任由我们如此拼命,时间一长却还是难以抵挡那数之不尽的群鼠围攻……
  可就在这时,忽然就听‘喵’地一声猫叫,一道黑影已赫然从空中落下,直直坠入满地的鼠群之中,开始左扑右撞……
  一见那猫,我心中大喜,不由地一声惊呼:“太好了!这猫仙的人马来得可真及时!”
  “不,这可不是什么猫仙的人马,你仔细看清楚了,这不是小泥鳅养得那只‘白’猫吗……”
  白薇说完我仔细一看,还真是,而且就只有它一只猫而已,除此之外,再看不见任何一只猫的影子了……
  而即便是单枪匹马,那猫却仍然丝毫无惧,简直就如同个孤身杀入敌营、横刀立马以一敌千的大将军般,拼死力敌,大杀四方,但根本没过多久,就已经被四面八方扑上来的耗子咬得遍体鳞伤,在鼠群中纵横时,就见鲜血从伤口挥洒如出,甚至已经被撕掉了好几块皮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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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这时,一条绳子却忽然从屋顶的塌方处降了下来,随后就听有人喊道:“快上来!上面耗子少!”
  惊惶之中大家抬头一看,正立在屋顶上拽着绳子的,竟然是宋雨霏。
  “小泥鳅!”
  一见宋雨霏安然无恙,白薇又惊又喜,赶忙先用绳子绑住了王老爷子的腰,让他先抱着自己的小孙子上了房顶,随后绳子再垂下来,白薇又让王家大儿媳先走一步,大儿媳被绳子拽上去时,白薇扫我一眼说道:“小六子,一会儿你先走……”
  “那你呢?”
  我心中一惊,可白薇没等回答,却先把手里攥着的那床着着火的被子甩了出去,被子在空中一转,‘呼啦’一声就盖在了躺在地上的那块破碎的门板上,而紧随其后白薇自己也一个箭步就从炕上跳了下去,落在了满地乱窜的鼠群之中,这时我已明白了她的意思,无疑,她是想救被门板压住的王家大儿子。
  果不其然,眼看着群鼠朝自己身上扑来,白薇一边拍打抵抗,一边用脚踢翻了地上的门板,把浑身是血趴在地上的老大就给拽了起来,搀着他往炕沿边走,那正在鼠群里乱扑的黑猫一看,也第一时间冲到了白薇周围护卫了起来……
  这时绳子已经再度从房顶上顺了下来,我赶紧抓着绳子朝白薇一甩,吼道:“快抓住绳子!”
  白薇抬手一抓,随即将绳子系到了老大的腰间,又朝着立在房顶上的几人吼道:“快!快拉绳子!”
  一听这话,立在房顶上的宋雨霏、王老爷子、大儿媳都开始拼命地拽起了绳子来,甚至连立在一旁的小孙子都跟着帮忙,绳子‘刷’地一声就开始往上回拽,白薇趁机揽着老大的腰往前一荡,借力就朝炕沿上窜了过来……
  那黑猫一见,也立刻回身一扑扑到了白薇的腿上,跟着白薇和老大一起被绳子拉到了炕上来。
  可房上三人终究都是老幼妇孺,拽一个已经半死不活的老大已经够吃力的了,更别说还拖着个白薇了,可没有了那黑猫在下面缠住鼠群,一群老鼠立刻都红着眼又朝炕上开始飞扑,眼看着就如翻涌的灰色大潮般淹没炕沿冲到炕上,哪儿还顾得上再等绳子坠下来呀……
  危急关头我把心一横,冲到白薇身前就用双手托住了她的脚,怒吼了一声‘拽’的同时,配合着在上面拉绳子的几人用力往上一托,老大和白薇已然顺着绳子就上了房,然而就在这时,扑上炕沿的群鼠已经朝着扑了过来,一群老鼠奋力扑食撕咬,我身子一晃,就倒在了炕上……
  密密麻麻的老鼠一扑上来,就如同在我身上盖了个厚厚的大被子似的,一只只老鼠在我身上乱爬乱咬,由于惊慌过度,一时间我竟连气都喘不上来了……
  而就在这时,脑海之中却忽地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那声音并非是胡三太奶,要更年轻,却也不是黑妈妈胡秀芝,要更稳重温柔……
  “都快死到临头了,你还不快祭出灵兵……”
  而这话才刚在我脑海中盘旋出来,另一个我自己的声音,却也开始传来——
  “他不是不想用这力量,只因前几天连续用了两次血祭灵兵之术,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的,现在他想用都用不出来了……”
  “这可糟了,”那女人又说,“堂堂的降魔龙族继承人,死在一群老鼠手里怎么能行,秀芝,你快想法子救救她……”
  那女人声音急促,但随之而来的确实胡秀芝的轻笑声:“放心放心,他不用我救,能救的这不是来了……”
  胡秀芝声音传出的一瞬间,我透过一群在我脸上乱爬的老鼠的缝隙,就见一袭身影已经从空中飞速下落,‘噗通’一声落在炕上的同时,已将我从鼠群的拉扯之中拽了起来……
  我定睛一看,就和我心里想的一样,是白薇。
  “小六子,把眼闭上……”
  “啊?”
  “我叫你把眼闭上!快!”
  这话没等说完,情急之下白薇已经抬手拉住衣领猛地一拽,就将自己的上衣拽开脱了下去,而这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我竟已忘了闭眼……
  “不许看!”
  白薇满脸羞红,气得狠狠就甩了我一个嘴巴,趁机身形一转背对着我,单膝跪倒在地……
  刹那间,自己白嫩背上那幅奇怪的纹身又已经暴露在了我的面前……
  那是五个盘腿坐在地上的小童,四个在周围,一个在中间,周围四个是男童,而中间一个似是个女孩子,五个孩子手拉着手身姿相同。
  五个孩子衣着发型各不相同,但神情基本一致,都正微咧着嘴绽放出一丝诡异地笑容,而这五个孩子之中,周围四个男孩额头以下鼻梁以上竟全都没有眼睛,唯独盘腿坐在中间的女孩子脸上有眼,却只有一只,长在脸得最中间,隐隐约约放出几许诡异地凶光来……
  一瞬间我已明白了白薇的用意,她是要血祭灵兵……
  果不其然,单膝跪倒在地之后,白薇赫然将自己双手插入鼠群之中,在炕上一通乱画……
  由于扯去了被褥,炕上仅剩下一层粗糙的土坯,白薇的十指指尖在炕上狠狠一磨,赫然间磨出了血来,开始以血为墨挥动十指画符……
  “小六子!我还从没试过几天之内连祭两次灵兵,要是我撑不住,记得帮我报仇,生剥了那灰家老太太的皮……”
  话说到这儿,白薇口中猛地一声怒吼,赫然间就见一团黄光普照,‘嗡’地一声,在整个屋子里传荡开来……
  刹那之间,朦朦胧胧地就见白薇背上的五个孩子开始‘咯咯咯’地一阵发笑,伴随着笑声越来越大,五个孩子拉在一起的手竟都松了开,开始在白薇的脊背上不停地挥舞……
  紧随其后,‘刷拉拉’五道彩光从图中五人身形飞出,随后四道彩光开始在周围围成圈子一阵乱舞盘旋,而稳稳飘在最中间的一点粉色光芒,正是图画中间那唯有一只眼的女童所化……
  一阵阵诡笑之中,我定睛细看,光团已然化身为四男一女五个孩子,最中间被粉光包裹着的女孩儿单目圆瞪,正朝着周围四点光团指手画脚,似乎是在指挥着其余四个男孩的行动,而四个男孩在各色彩光的包裹之下,在屋子里一阵左冲右撞,伴随着四人的飞舞,炕上炕下只听得一阵阵老鼠地惊鸣惨叫声此起彼伏……
  而就在这时,已经摇摇晃晃站起身来的白薇猛一转身,身子一晃就倒在了我的怀里,抬头朝着屋顶上的人怒声吼道:“快!快放绳子!”
  一听这话,惊愕在房顶上的几人才想起将绳子放了下来,我赶紧抓起她的衣裳给她盖好,一只手紧紧搂着白薇的腰身,另一只手一把拽住绳子借力往上一窜,没多久的功夫就被几人合理拽到了房顶上去……
  总算是脱离了危险,我不由地松了一口气,浑身剧痛一传来,‘噗通’一声就翻倒在了房上,大口大口地喘起了粗气来,可就在这时,宋雨霏口中却传来一声惊叫——
  “我的妈呀……姐,你……你做了什么……”
  说这话时,宋雨霏慌张不已地望向了正坐在一旁的白薇,我赶紧翻过身来,也顺着房顶的漏洞往下一看,一瞬间,心里‘咯噔’一声……
  刚刚明明还满屋子乱跑的上百只老鼠,已全都消失不见,甚至连死老鼠都没有一只,而此时此刻整个屋子里,不管是地面还是炕上,又或是墙上,已是一片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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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这里,我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而又望向屋门以外,就见一群群老鼠扔在外面窜来跑去,却已没有一只敢再踏入屋中一步,都惨叫着躲得远远的,整个屋子的四面墙、地面、炕上,简直就跟被血油漆重新粉刷过一遍似的,看得我心惊胆战……
  “白……白薇……刚刚那一瞬间……你,你到底是做了什么……”
  “是五奇鬼……”
  正坐在地上休息的白薇,有气无力地说:“五奇鬼,我的灵兵是五奇鬼,古时候也被称之为‘一目五先生’。有一年我游学至浙江一个山村,发现村中有恶鬼作祟,已经害死了好几条人命,我自持清高便要为村中除患,终起坛作法查出周围山中有五奇鬼在山中修行,于是带着村里一群壮丁上山布阵去捉拿,最终捉五奇鬼不成,下山时反而发现村里十几个妇女惨遭毒手,我这才惊醒,原来一直在村里作祟的并非是五奇鬼,而是一直潜伏在周围的另一只恶灵。因我判断失误,最后虽然成功降服了那恶灵,但村民们还是迁怒于我,将我关进猪笼要淹死我,想不到我被丢进水中即将被淹死时,却被山中的五奇鬼所救,原来是五鬼被我除魔卫道的心念所感动……”
  听白薇说到这里,我一声惊问:“白薇,可是你明明还带人上山去捉拿它们,它们又为什么要救你?”
  “这与五奇鬼的身世有关……”
  白薇答道:“五奇鬼成型之前,本是古时候村里一户樵夫的四子一女,原本小女儿出生之前,一家人和和美美,哪知道小女儿出生时却天生畸形,脸上竟只生着一只眼睛。当地村民传是妖邪降世,于是要将孩子烧死,孩子父母拼死保护孩子,最终樵夫被村民活活打死,临死前掩护妻子带着家中五个孩子逃进了荒山之中躲避,不敢再下山一步,随后几年中,母亲含辛茹苦照顾家中五个孩子,终于操劳过度撒手人寰,五个孩子便成了在山中相依为命的野人。后来有一年,山下忽遭瘟疫侵袭,死伤无数,村民们请来巫师祭天行法,巫师听闻这村中前几年的怪事之后,为平民怨,于是谎称是当年樵夫家降下的妖邪作祟,来为父母报仇,于是一群村民杀上山去寻找五个孩子,四个哥哥拼死保护妹妹逃走,却先后被捉下了山,之后惨遭村民酷刑,更全被挖去双眼,妹妹于心不忍,于是跑下山来救兄,最终也被村民活活打死,死后又将五个孩子的尸体塞入同一个猪笼投入江中,五兄妹尸身惨遭江中鱼群吞噬……五兄妹死无全尸怨气冲天,于是乎五怨魂纠缠一体成型,化身为了一个有一只眼的女孩儿,以及四个没有眼的男童,从不分离,而后返回被害得家破人亡的村落之中为非作歹数十年之久,无数高人异士竟不能收,但之后五奇鬼终良心反省,这才隐遁山中开始修行……”
  “我明白了,因为你被村民误会而被浸了猪笼,所以五奇鬼心生怜悯,才救了你……”
  “这只是其一,还有其二。”
  白薇答道:“五奇鬼自幼生长在深山之中,父母早亡,只有五兄妹互相照顾,保守思念双亲之苦,对于他们的心情,那时的我感同身受……我母亲早逝,父亲又常要外出,一走就是几个月乃至一年,把我一个人留在山中由师傅带大,岂不也跟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一样,而五年前,我父亲也蒙冤惨死,呵,我就真成了个孤儿,自此后的两三年里,我到处游历修行,却难以平息心中的痛苦孤独,估计也正是那时的心情吸引了五奇鬼,所以它们才来救我吧……再之后,我被五奇鬼救入深山之中悉心照料,终于日渐康复,更与五奇鬼渐渐结为好友,于是乎,五奇鬼就顺理成章与我达成协议,成了我的灵兵……”
  “白薇,你真了不起,”我故意调笑着说:“你哥也不过就有个白骨菩萨而已,你竟一下收了五个灵兵……”
  “不,五奇鬼为‘五位一体’,归根结底也只是一个,而且怎能跟我哥的白骨菩萨相提并论呢?白骨菩萨不成佛,却能以杀为度,而五奇鬼说到底也不过是残留人间的怨灵恶鬼。那时在加油站,我哥祭出白骨菩萨瞬间度化百鬼,而我如今祭出五奇鬼残杀了数百老鼠,只会创造出一批游离畜生道的冤魂来,这一下,我又添了上百桩杀孽……”
  白薇苦苦一笑,说完扶着我的胳膊就想站起来,没想到才起身到一半,却又虚脱般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起了粗气来。
  白薇叹了口气,不由地又望着我说:“小六子,我哥收你为徒确实没看走眼,你这小子天赋真厉害,在水坝连祭了两次灵兵,竟还能跟我狂蹬半天自行车,我现在可是真快受不了了……”
  “嘿嘿,主要是我那灵兵比不过你们,小垃圾而已,小垃圾而已……”
  我不禁摆了摆手,哪知道这一瞬间,就听我自己凶狠愤怒的声音从脑海中传了出来——
  “他妈的,这小子真不识抬举……”
  我也没多做理会,扭头朝着东南方天际望去,就见天际已经微微现出几许灰白,估计用不了多久,太阳也就该升起来了……
  而就在这时,一阵阵猫叫却忽然间从四面八方传来,我循着声音仔细一看,就见黑夜之中,果园周围的山林里石头后,一双双眼睛寒光闪闪,正有一只只大猫小猫结成队伍,朝着果园飞快地扑来……
  看到这里,我心中不禁松了一口气,激动地喊道:“太好了!是那猫仙叫的帮手已经到了!我们有救了!有救了!”
  一听这话,立在房顶上的众人大喜,死里逃生的王老爷子激动得更是哭嚎了起来,抹了一把眼泪,又朝躺在地上已快被老鼠咬得体无完肤的大儿子冲去,拽着大儿子的衣襟,哽咽着骂道:“你看看你,这些都是你做的好事!你害了全家人,也害了你自己呀!要不是有两位大师在这儿,现在我们都已经被那些老鼠咬得尸骨无存了……”
  满脸是血的大儿子盯着自己的父亲,脸上的神情几度变化,却撕咬着牙关没说一句话,这时就见王老爷子神情一变,就跟又想起什么了似的,忽地抬手一巴掌就扇在了大儿子脸上,吓得一旁的小孙子‘哇’地一声就哭了起来,大儿子也在一边搂着孩子哽咽道:“爸,他都已经伤成这样了,你就别打他了……”
  “不打?他死都活该!”
  王老爷子气冲冲怒吼道:“这不孝子会变成现在这样,都是被惯出来的!从小被我和老婆子惯,现在又被你这当妻子的惯,才惯出这么个狼心狗肺的白眼狼来!”
  话说到这儿,王老爷子又拽着大儿子衣襟恶狠狠吼道:“快说,你弟弟、弟妹呢?他们一晚上都没回来,难道说……难道说……”
  王老爷子老泪纵横,哽咽了几声,又激动地说:“老大呀老大,虽说我平时是偏爱了你弟弟一些,可你也不能下这么狠的手啊!你好歹也是家里大哥,他可是你的亲弟弟呀!你为什么就不能学学你弟弟的乖巧,却偏要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呀……”
  王老爷子话说到这儿,老大忽然抬手一把就攥住了自己父亲的手,双眼之中不禁也滚出了两道热泪来,哭道:“爸,现在说啥都晚了,儿子从小就叛逆不孝,让您多费心了……现在……现在儿子就想最后求您一件事……”
  301
  “你还想说啥……说吧……”
  老爷子抹着眼泪道:“谁叫我始终都是你爸呢,你想说啥……我都答应……”
  “爸……”
  老大紧紧攥着父亲的手,哽咽道:“儿子最后求您,就饶了……饶了我兄弟这一回吧……”
  “啊?你说啥?”
  王老爷子一听这话,瞬间就惊了住,而老大已虚弱地垂下了头,喘息渐弱……
  “老爷子,不是你家老大放的火……是老二……”
  这时,就听宋雨霏也在后面抹着眼泪哭了起来,而这话一出口,我们所有人都惊了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去接她的话茬儿了。
  一阵惊慌之中,王老爷子连连摇头,惊呼道:“这,这不可能,我二儿子从小就老实听话,我说东绝不往西,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来呢?”
  “老爷子,我还会骗您吗?我是亲眼看见的!”
  宋雨霏款款道来,不禁说起了晚上时出了菜园子上山后的事情来。
  虽身体因被蛇的阳魂附身而不听驱使,但当时宋雨霏的神智却还是清楚的,随后就见老二和媳妇抬着一筐新鲜桔子,快步跟了上去。
  后来,宋雨霏引着夫妻俩就到达了位于山巅一处峭壁下的灰家洞府门前,宋雨霏本以为老二夫妇会按照白薇的意思诚心祈求灰家老太太饶恕自家,哪知道刚一到了地方,就见老二两口子把筐里的桔子一倒,桔子下面盖着的,竟然是一个大塑料桶,里面灌满了汽油。
  拧开塑料桶的盖子,两口子就把里面的汽油顺着洞口往里倒,一边倒时老二还朝着自己媳妇问道:“咱真这么做呀,不太好吧,这窝耗子急了咋办?”
  媳妇瞪了他一眼,不耐烦地说:“急了才好!你说咱家果园子里,现在啥事不是你做主,等糟老头子没了,本来就该给你,可你那个傻大哥非得从中作梗,他们一家子真是经营菜园的材料?你没看见吗,除了菜园子,还惦记着糟老头子那两匹好马呢,我呸!一根马毛都不给他!你想想,他儿子让耗子咬了,他媳妇也让耗子精附上了,糟老头子还能信得过他们家人?咱就算现在把耗子窝烧了,糟老头子平时那么稀罕你,也不会怪你头上,咱俩回头就把事儿推你大哥身上,糟老头子肯定信,你大哥傻了吧唧的,到时候越解释越乱,一生气再跟你爸干一架,回头分家时一分钱都不给他们,看他们还嘚瑟个啥……”
  “这……这也有点儿过了吧……可万一这窝耗子真都急眼了,对咱爸不利咋办?”
  “别咱咱的,那是你爸……”
  媳妇又白了他一眼,接着说:“你管那么多干嘛,宋家那丫头不是带俩高人来了,有他们在还能出啥事?就算真出了事,那不更好?就你们这一家子,死绝了拉倒,连房子带地都是咱的,也省着给他养老送终了……”
  “这……可是……”
  “别可是了,你看看你这窝囊样!你就说你干不干吧!”
  见媳妇急眼了,老二一阵沉思,最终狠狠一点头说了声‘干’,就开始帮着媳妇往灰家洞府里倒汽油,一边倒一边又扫了宋雨霏一眼,说道:“那这小丫头咋办,她不会回去报信吧?”
  “嗨,你看她现在这模样,让个蛇精附着呢,啥也不知道,你管她那么多,整不好一会儿先让耗子给咬死了……”
  两人边说边把整桶汽油都倒进了耗子洞里,随后在洞口点了一把火,两口子撒腿就跑,跑的时候老二还问呢,‘媳妇,咱俩是直接回家呀,还是……’
  只听媳妇答道:“直接回什么家,先让他们两边打去,咱下山去村里避避,回头就说被耗子围住了,一心想回果园救老爷子可是回不去……”
  “行!都听你的!”
  两人说完就跑了个没影,可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不光宋雨霏听得一清二楚,甚至连家里大哥也正躲在一边悄然窥视……
  听宋雨霏说完这些,王老爷子脸都绿了,又望向躺在地上血泊中的大儿子,颤颤巍巍地问:“老大,你……你上山干啥去了……”
  “爸,我……我不放心老二他们两口子,我好歹也是家里大哥,怕他们出事儿,就悄悄跟过去了……”
  老大说完,宋雨霏又哽咽着说:“老爷子,多亏了当时老大在,一见我立在原地动不了,赶紧冲过去把我扛了起来,哪知道没等救火呢,洞里面已经传出来一阵怪叫,应该是不少耗子被烧死了,还有些耗子满身是祸还拼了命的往洞外面冲,那场景别提多可怕了,老大见没办法了,扛着我就跑,被一群着着火的大耗子追了半晌,最后摔进了个山坡里,我俩趁机就藏了起来……”
  “那,那你俩怎么不赶紧回来呀?”
  老爷子问完,宋雨霏答道:“我当时根本动不了,可老大他惦记您,说这回事情闹大了,那群耗子万一要报仇,你们肯定好不了,就算人没事,您那两匹马整不好也得遭殃,把我藏好之后就赶紧先跑了回来……后来我的身体渐渐恢复了,就也想赶紧回园子里,却被山里一群大耗子给发现了,要咬我,幸亏我家小十三及时上山来找我,帮我吓退了那群耗子,我这才带着猫回来报信了……”
  “老……老大……你……”
  听完这些,王老爷子几乎已经说不出话来了,那心情我们可想而知。
  就见老爷子直愣愣地盯着躺在地上的大儿子,只听大儿子又虚弱地说:“爸,那两匹马是您的宝贝,这要是让耗子给咬死了,比我让耗子咬死都让您心疼呀,我知道,所以我必须得先把马给您救出去……爸,我也一直想好好孝顺您,我知道我这人脾气古怪,说话有不中听,一直也不得您的欢心,可我心里清楚该干啥不该干啥,我也早就看出来我弟弟、弟媳妇心术不正,老早就预谋着分家后把您果园子买了、去县城里买楼呢……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毁了您的心血呀爸……您总说要分家,那我只能尽量把这园子给争取过来,好给您留着以后养老呀……”
  “老……老大……这么说爸是错怪你了?不……我不信……我不信老二两口子会这么对我,他们平时对我那么好,我自己心里清楚……”
  老爷子这话说完,立在一旁哄孩子的大儿媳妇终于忍不住说:“爸,今天话说到这份儿上,您也别怪我这当儿媳的话多,您以为老二两口子真是什么好东西,这不您现在活的好好的,他们当然得好好伺候着,好把您这么大的家业都弄到手啊!好几次了,我在厨房忙忙活活把饭都做好了,老二家那口子才笑呵呵进去说要帮忙,把饭菜往屋里一端,那次不是假装着又是擦汗又是拍衣服的,好让您以为饭菜都是她做的呀,好让您看看人家多勤快呀……可我们两口子不会争,不会吵架,我们是厚道人,也就没跟您抱怨过……再说了,人家两口子那么聪明,您又一直看不上我家男人,抱怨有啥用?”
  听到这话,王老爷子垂下了头来,就听大儿媳又抹着眼泪抱怨说:“还有呢,耗子偷西瓜那回,您孙子是咋被耗子咬的?当时咱都在场,那耗子扑过去时老二家媳妇就在孩子旁边呢,非但不把孩子抱走,反而一害怕把孩子朝耗子推了过去,爸,您当时是亲眼看见的,却还替她求情,说她是一时手忙脚乱……一时手忙脚乱就拿孩子当挡箭牌,这还是人吗还……”

  302
  往事重提,老大家儿媳妇顿时哭天抢地了起来,仿佛长久积压的委屈终于得以倾泻而出,而王老爷子脸色铁青,已经说不出一句话来了……
  我回望果园内,一群群大猫小猫已喵喵叫着冲了进来,吓得一群群老鼠四散而逃,而天边已经徐徐发亮,太阳即将升起……
  就在这时,胡秀芝的声音已又从我脑中传来——
  “小棒槌,事也办得差不多了,该收个尾了……”
  “怎么收?”我问。
  “你的事,当然是你来收……”
  胡秀芝话刚说到这里,我脑中忽然一晕,赶忙盘腿坐到了房上,回头扫向白薇说:“白薇,你们先在这里休息,我去找那位灰老太太好好聊聊……”
  白薇点了点头,而还没等我再说话,脑海中已瞬间传来‘嗡’地一声,伴随着一片苍白,阳魂又已飘到了九霄云外。
  茫然之中,就见胡秀芝牵着我的手从空中徐徐降落,周围忽然暗了下来,眼前的场景变得有些熟悉,我知道,是她又把我带进了那灰家的洞府之中。
  我往前望去,就见那老太太仍还在正前方大木椅上坐着,只不过脸色已比先前遇到时变得更加的难看了起来……
  一见我和胡秀芝落在身前,老太太立刻瞪着眼道:“胡秀芝!这事情跟你有何关系,你竟然勾结外五行妖仙这么害我?”
  “我何时害过你,我只见到你动员家中子子孙孙残害生灵……”
  话说到这儿,胡秀芝掐着腰身一声冷哼,又道:“你说那帮我们的猫仙是妖仙?它们可曾残害过什么生灵,为害过一方百姓?倒是你们灰家,仗着身为内五行十二家仙之一,作威作福为祸一方,你姑奶奶我已经查清了你的底细,你还敢跟我大呼小叫的,真是不知死活……”
  “胡秀芝,你……”
  老太太气得脸都歪了,狠一拍木椅扶手,又吼道:“我灰家在本地势大,家中子子孙孙确实是有侵害到别人的时候,我身为一家之主疏于管教,这罪责我认,可你又凭什么说我残害生灵?我何时害死过王家一人了?”
  “那王家长子现已奄奄一息,虽不是你亲手害死,但你能逃得了罪责吗?”
  胡秀芝冷冷一笑,随后又道:“亏你还是大修行的仙家,难不成你还以为只要自己不亲自动手,便能逃脱凶手之名?上天便不会怪罪你?王家一脉已经被你害得家破人亡,就算眼前我不跟你算这笔账,你也早晚会遭天谴……”
  灰家老太太听得脸色煞白,我趁热打铁,在一旁笑道:“老太太,我听说这附近有三座山头被你们灰家所占,周围一众仙家碍于你们灰家势力庞大,都是敢怒不敢言,呵,可你别着急,我手中有结巴仙的铜鼓‘镇万仙’,如今又有东三省的总护法仙黑妈妈相助,毛家的猫仙们已经第一个举起大旗讨伐你们,你们若是还不知收敛,大可以把另外两座山头的子子孙孙都派过来,来一个老鼠大迁徙,到时候敢站出来反抗你们灰家的仙家只会越来越多,我倒要看看,你们这群区区的老鼠精能撑的了多久!”
  “臭小子,你……”
  老太太听完气得站起身来,瞪着我就要开骂,我哪儿还会给她丝毫的好脸色看,当即回手一掏,就从后腰抽出了我那把寒光逼人的杀猪刀来,紧攥着刀,又瞪着老太太吼道:“老子这把刀上,染过不少大仙家的血,臭老鼠精,你要是不知收敛,今天我也让你血溅当场!”
  听我一吼,胡秀芝也随之一声狂啸,撸起袖子怒视那灰家老太太道:“痛快!姑奶奶我也好久没有这么兴奋了!灰家老太太,你子孙惹事在先,如今你又仗势欺人、害死王家长子在后,本姑奶奶这就要遍请方圆百里内各路妖家仙家,灭你满门!看你还如何嚣张!”
  胡秀芝这话一出口,吓得老太太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巍巍惊呼道:“二位且慢!我,我知错了……”
  见被我们唬了住,胡秀芝立刻俏皮地朝我挑了个飞眼,我嘿嘿笑着朝那灰家老仙家问:“知错?怎么个知错法?”
  “老身修行数百年之久,却因子孙琐事大动干戈直至惹祸上身,实属不该,如今又害死人命,害得老王家家破人亡,眼下经二位上仙点化,老身已知罪责难逃,只望二位上仙开恩,切莫要大开杀戒没我满门,饶过我那些不懂事的子子孙孙们吧……”
  “呵,你这老太太反应还真快,难怪这硕大的灰家被你执掌得如此人丁旺盛,”胡秀芝满意地点了点头,走上前把那老太太搀扶起来,往她那张大木椅上一坐,又笑呵呵说:“可错了终究是错了,王家被你祸害得可不轻,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
  “上仙息怒,我自有应对之策……”
  老太太赶忙答话道:“我灰家擅长搬山填海,老身这就命子孙们将从老王家搬来的瓜果种子全都如数送回,并愿在此山之中保老王家三年丰收,颗子不丢!也请上仙高抬贵手,就将那些远道而来的猫都撤掉吧,我家子孙已被那些猫蚕食无数,再这么下去的话……”
  “这你放心,我只需去和那相助于我的猫仙打个招呼,便能鸣金收兵,只不过……”
  胡秀芝说到这里话音一顿,老太太吓得当即一个哆嗦,慌张问道:“上仙,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这就算了不成?”
  “那您还想怎样?”老太太问。
  胡秀芝又笑了笑,答道:“灰老太太,你身为仙家若是害死人命,恐怕有损道行,如今我有个法子到能助你。”
  “上仙请讲!”
  “那王家老大如今已被你家子孙咬得奄奄一息,怕是撑不了多久了,他要是一死,罪责自然归于你这老仙家身上。而你灰家擅长布阵圈运、逆天改命,所谓子鼠开元翻山倒海,即便是宣布大限已到的将死之人,你们也有办法令他起死回生还阳人间,如今何不动用这回天之法尝试救他一命,也算是功德一件,将功补过之举呀……”
  “上仙所言极是!”
  灰老太太一听这话,顿时连连叩拜,口中高呼‘多谢上仙救命之恩’,而此时此刻更应该谢谢胡秀芝的,无疑是我。我心说狐仙终归是狐仙,脑子灵光,反应也快,如今不单三言两语就唬住了这灰家的掌堂之人,更连奄奄一息的老大都给救回来了……
  终都是百年修行的仙家,如今化干戈为玉帛,两人难免要客套几句,随后胡秀芝才要带我离开,那灰家老太太在后面一路想送,分外的客气,显然是真尝到我们的苦头了。
  随后徐光一闪,我又已阳魂归位,只听得一阵‘吱吱’地鼠叫声渐行渐远,朝着房下望去,一群群老鼠正狼狈不堪地应着晨曦撤出果园,而一群群肥嘟嘟的大猫小猫们,时而兴高采烈地上蹿下跳,时而摇头晃脑地嬉戏打闹,宛若再为打了一场大胜仗而欢呼庆祝……
  猫群中一只体型最大、足有一头小野猪般大小的大花猫,也正卧在地上朝我的方向点头致意,该是那位来援的猫仙本尊真身。
  而就在这时,一阵呼喊声却打破了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宁静祥和,我循着声音看去,就见灰头土脸地二儿媳,正满脸慌张地朝着果园方向跑了过来……



  303
  一见二儿媳妇跑了过来,才刚刚下了房的王老爷子更是气得脸都歪了,但还是强行憋着不动声色。
  这时就见冲进果园的二儿媳妇嘶声哭嚎道:“爸呀!出大事了!大哥偷偷跟着我们上山,把人家灰大仙的洞给一把火点了……我和老二好不容易逃了出去,本想来救你的,可是……”
  二儿媳妇话没说完,就见满身是血的老大已在媳妇的搀扶下,正顺着梯子趴下来,而紧随其后下了梯子的,正是正怒视着她的宋雨霏……
  二儿媳妇一见,不由地惊了一下,但眼珠一转却又熟视无睹般接着哭嚎道:“爸爸呀,你可得替我们做主啊,老二让耗子咬得遍体鳞伤,现在都动不了了,正在山上躺着呢……”
  话说到这儿,二儿媳妇转身就朝着老大扑去,拽着老大的衣服连推带搡地又哭嚎了起来……
  “大哥,你好狠的心啊,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你不管我们两口子死活,你也不能害咱爸爸呀……”
  一听这话,大儿媳妇和宋雨霏都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把拽住二儿媳,就听宋雨霏先瞪着眼说:“你少在这儿装腔作势了,你们两口子在洞口说的话我一个字没落下都听见了,烧人家洞府的就是你们……”
  “你……”
  听到这话,二儿媳妇吓得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愣了片刻,顿时往地上一坐,撒泼打滚儿地朝着王老爷子说:“爸,你看见没,这外人落井下石污蔑我们两口子,爸,我们平时对您啥样您都看在眼里,您可得替我做主啊……”
  “弟妹……你就别装了……”
  老大叹了口气,又冷冰冰说:“你有句话还真没说错,我还真是尾随着你们上的山,可我不是想放火,我是怕你们两口子出事儿,想保护你们,没想到却让你们反扣了一身的不是……差不多得了,咱爸都已经知道了……”
  这一下,二儿媳妇彻底傻眼了,而王老爷子全程冷眼盯着自己那撒泼耍赖的二儿媳不动声色,一个字都没说。
  见老人脸色铁青,又见在场所有人都正用异样地目光盯着自己,二儿媳妇自觉事情败露,不禁又再度哭了起来,爬到老爷子身前紧紧搂着老爷子的腿嚎道:“爸,我们知错了……我们知错了……都怪那窝耗子,也不知道用什么妖术迷了我们的心窍,我们才烧了那耗子窝,闯出这么大的祸来呀……”
  二儿媳正苦苦求饶时,忽然间就听‘噌’地一声,十多只耗子飞快地穿过猫群,已然朝着我们这边窜了过来,眨眼间的功夫就扑到了二儿媳的身前,张嘴就往二儿媳的身上咬……
  也是怪了,一见老鼠撕咬二儿媳,满园子的猫该玩的玩,该休息的休息,竟然没有一个上前抓老鼠的。
  没一会儿的功夫,那群老鼠已经把二儿媳咬得遍体鳞伤连滚带爬,我忍不住在一旁一声冷哼,说道:“你看,连灰家的仙家们都听不下去了,你要是再不从实招来,它们非得把你骨头渣儿都咬碎了不可……”
  一听这话,吓得二儿媳连声道歉跪地求饶,而那群耗子仿佛能听懂她的话似的,这才纷纷从二儿媳身上跳了下来,又再次穿过猫群,四散了个无影无踪。
  二儿媳抹了把脸上的血,吓得花容失色满脸苍白,跪在地上愣了一会儿才惊慌地又哭嚎道:“爸,我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
  “现在说这些话还有什么用,我打死你们这两个败家的东西……”
  王老爷子一声长叹,不禁双泪横流,从旁边抄起把铁锹来就想往二儿媳的身上拍,吓得老大夫妻俩赶忙上前护住弟妹,只听老大求饶说:“爸,您就原谅他们一回吧,您忘了之前怎么答应我的了吗?就给老二两口子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哎,老大呀……”
  见老大苦苦求情,王老爷子这才扔下了手中的铁锹,扶起满身是伤的儿子又哽咽道:“老大呀,这些年是爸错怪你了,爸让你受委屈了……老大傻,老二奸,孩子你一点儿都不傻,你是太过仁义厚道了……”
  “爸,没办法,谁叫我是家里长子长孙呢……”
  老大嘿嘿笑了起来,满脸是泪的老父亲一见,也不禁动容,露出了惭愧地微笑。
  两父子抱作一团时,白薇我们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一来是化解了鼠患,二来是两父子得意重修旧好,三来,那灰家老太太显然也没有食言,之前还半死不活的老大已然又生龙活虎了,想必是那灰家老太太未免背上人命债,所以动用了灰家逆天改命的奇术。
  紧接着,就听王老爷子又朝跪在地上失声痛哭的二儿媳说道:“好在今晚没闹出人命来,我就饶了你们这一次,但是你们夫妻俩给我记着,今天之后,你们就给我搬回村里老宅子去自己过日子,这家分定了,这园子,这马,都归老大……”
  “爸,我什么都听您的,您就大发慈悲去救救老二吧,我俩想逃下山去避一避,没想到让群耗子抓住了,老二为了护着我,真让那群耗子咬得不轻……”
  “哎,自作孽不可活啊……”
  王老爷子摇头一阵叹息,但终究是虎毒不食子,又经老大两口子一阵劝说,这才消了气,从家里草棚子中推出了辆手推车来,就要去山里接老二,而这时就听一阵马蹄声响,竟是夜里被老大放跑的两匹马又自己跑了回来,一进了院子立刻撒欢似的朝着自己的‘救命恩人’老大跑了过来,又是蹭又是舔得,好不活泼,王老爷子一见自己的爱马归来,更是欢喜得不得了,一家人脸上总算是露出了些笑颜。
  随后王老爷子选了一匹马来拉车,就要带着老大去接老二,他见白薇我们都伤得不轻,本想让我们在园子里歇着,等接了老二回来再好好报答我们的恩情,可白薇我俩终究还是不太放心,未免那灰家老太太中途反悔又摆王家人一道,于是就顺道上了车,一路跟过去护送。
  一路上,王老爷子心情大好,对白薇我们千恩万谢,还许诺要将自己的两匹好马借给白薇我们使用,这可把我们高兴坏了。
  而老二藏身的地方倒也不远,出了院子上山走了没多久,就见二儿媳指着路边的一个小山坡说:“爸,老二就在山坡下面藏着呢,两条腿都让那群耗子给咬烂了,可怜坏了……”
  “哼,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说得就是你们!”
  王老爷子没好气地瞪了二儿媳一眼,随后把马车停在路边,就带着老大下了山坡,白薇、宋雨霏我们闲着也是闲着,就也跟下去帮忙。
  下到山坡下面,前面是一片小树林,二儿媳又往林子里一指说:“爸,老二就在里面……”
  她说完快步走进树林,就朝老二藏身的那棵大树树洞处走去,我们一行人紧随其后,哪知道没等走出几步,就听‘啊’地一声惨叫,走在最前面的二儿媳一声惊叫,‘噗通’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老二媳妇!咋的了!”
  王老爷子赶忙一声惊问,我们也都吓了一跳,赶紧跑上前一看,一瞬间,所有人都惊了住……
  就见满身是血的老二此时正蜷缩在树洞里坐着,双目圆瞪,嘴也张得老大,却早已没有了气息,心口处还现出个血淋淋的大血窟窿来,心脏早已不翼而飞了……



  304
  “兄弟啊!”
  事出突然,老大‘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冲过去一把搂住了老二的尸体,痛哭不止。
  此时白薇也已缓过了神来,赶紧朝着我们喊道:“快,把尸体小心搬出来……”
  听到这话,我和宋雨霏赶忙都冲上前去帮忙,帮着老大将老二的尸体从树洞里拖出来之后,小心翼翼放到地上,白薇随后上前仔细检查了起来。
  正当白薇仔细检查死者伤口时,就听老大在旁边抹着眼泪一声怒吼:“肯定是那窝耗子干的好事!我跟他们没完!”
  说着话,老大一把从地上抄起块石头来,就想往上坡上冲,无疑是想去到那灰家洞府前和灰老太太拼命,我赶紧拉住了他,慌张地说:“老大,你先别冲动,你现在过去又能怎么样?你能打得过那么一大窝耗子吗?”
  “可我兄弟……可我兄弟他……”
  老大频频抹泪哭泣不止,而眼看着自己的儿子惨死山中,王老爷子也是坐在地上泣不成声,虽之前还对老二满心的责怪,但终究是自己的心头肉啊……
  见父子两人情绪失控,老二家媳妇更是当场吓得晕死了过去,一时间我也不知所措,只能问正在专心检查尸体的白薇道:“白薇,他是怎么死的,有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白薇紧皱双眉,摇了摇头说:“老二这死法有些奇怪,除了心口的致命一击,以及身上的鼠咬伤痕之外,身上看不出任何的伤痕来,更没有经过搏斗的痕迹,而身上腿上被老鼠咬伤的伤痕,可以明显看出并非新伤,应该还是晚上时留下来的,倒是心口处这掏心的伤痕,血肉都还是新鲜的,应该才添上不久……”
  白薇这话一出,我不由地惊道:“这怎么可能呢?难不成是被人从正面掏走了心脏,还没有反抗?”
  我一声惊呼,白薇却没再说话,又沉默了一番之后,忽然指着老二瞪得又大又圆的双眼说:“你看他的眼睛……”
  我赶忙朝老二双眼一看,就见老二一双圆瞪的眼睛之中,布满了一道道红血丝,这时就见白薇小心翼翼地扒开老二的双眼下眼皮,却见被眼皮挡住的那一部分眼球上,现出一层淡淡的灰色……
  “这是……”
  我一问,白薇摇了摇头,又凝眉答道:“不知道,但不像是被人攻击所造成的淤伤,而从整个攻击手法来看,更不像是灰家之人所下的手……”
  听到这话,老大再度一声咆哮:“不是那群耗子还能有谁?肯定是它们记恨我兄弟烧了它们家的洞府,怀恨在心,就趁老二不能动时把老二的心给掏走了!我找它们拼命去!”
  老大说完又要往外冲,我一把就拽住了他,惊呼道:“老大你先等等,我问你,你信不信我?”
  “你?”老大一愣,随后狠狠点了点头,哽咽道:“我当然信你,要不是你,我们昨晚上就都死了!”
  “既然信我,那就把这事情交给我来办,我这就去找那灰家老太太当面问清楚……”
  说着话,我盘腿坐在地上,心中默念几遍胡秀芝的名字,可却完全得不到任何的应答,无疑是那胡秀芝见事情已经办完,就先走了一步,这可糟了,没有她,我该怎么进到那灰家的洞府里去啊?
  我心里不由地发起了愁来,可随后又转念一想,胡秀芝已经带我去过两次,算是轻车熟路了,之前我能一个人阳魂出窍去往数千里外把胡秀芝给请过来,现在再靠自己去一趟那已经去过两次的灰家洞府,又有何难?
  想到这里,我掐起决来在心中默念了几遍静心咒,霎时间就觉身体发飘,已然魂游九霄之外,穿过一片过眼烟云,眼前的光线已逐渐暗淡了下来,抬眼一看,我已身处在灰家那黑乎乎的洞道之中。
  “怎么又是你?”
  忽然就听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我赶忙回头一看,就见灰家那老太太正盘腿坐在我身后那硕大的木椅之上,而一大群遍体鳞伤的男男女女正跪在老太太面前哭嚎。
  见我走了过去,老太太立刻一摆手说:“大家都先下去吧,现在抱委屈还有何用,以后一心修善,切要少拿别人家一瓜一果……”
  老太太这话出口,一群人就要散开,我走上前想都没想就叫了声‘且慢’,吓得一群人立刻都惊了住,纷纷朝着我望了过来……
  “上仙,你留我这些子孙们还有何事?”
  灰家老太太一声惊问,我冷哼了一声,答道:“怎么,做了坏事就想跑?老太太,您这可有点不仗义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见我言辞不善,老太太脸都青了。
  我冷哼了一声,又说:“你这老太太还真是狡猾,我们让你逆天改命救了老大的性命,你转手就又杀了老二,还抢了他的心,这是你这种大仙家该为之事?”
  “你胡言乱语什么!”
  老太太气得当场站了起来,又怒吼道:“老身既然已经答应了你了结此事,又何必出尔反尔?之前碍于黑妈妈在场,老身给你几分薄面,可你这毛头小子竟敢如此污蔑老身,好大的胆子……”
  老太太一声厉喝,座下子子孙孙立刻朝我张牙舞爪怒目圆瞪,口中露出一颗颗惨白的尖牙利齿来,如同要跟我拼命似的。
  见事不妙,我话锋一转,又说:“老太太,这么说老二被掏心一事不是你家人所为?”
  “掏心?我家人岂能做出这种事来?若是我家不共戴天的仇人,万鼠出洞已够他粉身碎骨,何须费事掏心?”
  我一想也是,就又说:“你说这话,我信。但是这山头终归是您灰家的地境,您在山中子孙耳目众多,老二被害这事情您终归不会不知道吧?”
  “我……”
  被我这么一问,那老太太不禁脸色一变,沉默了一下,才点了点头说:“刚刚我已有耳闻,是我个子孙急匆匆回报上来的……”
  “凶手是谁?”
  我立时惊问,老太太却摇了摇头,叹道:“我虽有耳闻,但并不能说,叫你一声上仙,你还是快快回去吧……”
  “不能说?为什么不能说?”
  我再问,老太太却别过脸去不再说话,我不由地有些生气,就又吼道:“老太太!你不说,就说明你心里有鬼,你是心有不甘,所以请了外援来害老王家了对不对?”
  “你怎么能如此污蔑我?”
  老太太气道:“所谓人有人情,妖有妖道,杀死老二之人绝非是我灰家所请来的什么外援,但与我确有一面之缘,这次它会到这山上来,也是为了给我送邀请函,我以为它早已下了山去,却没想到它仍逗留山中,昨夜你们与我灰家一场激战,竟还惊扰了它,那贼老二误入它暂住清修之地,惊扰了它,这才导致了惨死的下场,这岂能怪得了我?”
  “你说邀请函?什么邀请函?”
  听老太太这话说完,我不禁怒问:“之前我好像还听你提到过三河县,老太太,你到底还知道什么?不妨跟我都说说……”
  “这些事与你无关,总之我灰家也并未干出任何杀害人命之事,你还是回去忙你的正事吧……”
  “不行,你不把话说清楚,我就不走!”我瞪着眼道!
  听我这话一出,那群子子孙孙更是张牙舞爪就围了上来,老太太冷冷一笑,又说:“你再不走,怕是我这群子孙要分你的尸,吃你的肉了……小六子,去你的吧……”
  说话间灰家老太太一甩衣袖,伴随着一股黑烟迎面扑来,我脑中‘嗡’地一声,已从肉身苏醒……

  305
  见我醒了过来,白薇等人赶紧都凑了上来,问我查得怎么样了。
  我摇了摇头,把在洞里听到的跟周围人一说,霎时间大家都愣了住。
  随后就听老大哽咽着问:“那,那到底是不是那窝耗子干的?”
  我又摇了摇头,随后就听白薇说道:“按理说,那灰老太太也算是个大仙家,这种事情没必要说谎,而且它当真要害人,也完全无需用这种古怪的手段,难道说……”
  话说到这儿,白薇再度皱起了眉头来,想了想又说:“难道说正如那灰家老太太所说的一样,真是有什么别的东西作祟?”
  白薇话一说完,老大顿时怒吼道:“不管他是什么东西,我都要亲手宰了他为我弟弟报仇!报仇!”
  王老爷子一听这话,更是又再度嚎啕大哭了起来。
  我们赶紧又是一阵安慰,一想到总在这山沟里待着也不是办法,于是安抚好父子俩的心情之后,又唤醒了那吓昏过去的王家二儿媳,就先把老二的尸体从山沟里搭了出去,用马车拉着回了果园子。
  回到果园子里,老大媳妇先从屋里抱出床被子来将老二的尸体盖好,随后老大就匆匆的跑下了山去,以便找村里的老人们过来商量发丧事宜,而这种时候白薇我们也不好意思直接离开,于是就留在果园里帮起了忙来,以便在老二的尸身上尽量多找出些线索。
  而大概过了不到一个钟头的功夫,就见下山回村里请人的老大又风风火火地跑了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六十来岁的老人,都跑得满头大汗。
  三人一冲进果园,立刻朝着坐在炕上抽泣不止地王老爷子连连惊呼吆喝,王老爷子坐在屋里看了一眼,随后对我和白薇说:“那个中年人是我们村儿的村长,村里红白喜事都要靠他来张罗,那老人是上一任的村长,现在在我们村里算是地位最高的,也能管事……”
  我俩听完点了点头,这时就见老大已经带着一老一少两人冲进了屋里来。
  我们原以为那一老一少之所以这么焦急,肯定是为老二的死讯、死状所惊,哪知道刚一进屋子,就听那满脸大汗淋漓的老人惊慌地朝王老爷子问道:“老王!你家也死人了?也是被掏了心?”
  一听到这话,我心头‘咯噔’一声,白薇也瞬间拧起了眉头来,王老爷子坐在炕上一愣,不由地问道:“老村长,你这话啥意思啊?什么叫也,也被掏了心?”
  “哎呀你有所不知呀!村里出事儿了!”
  那老人边说边狠拍了两下大腿,又慌张地说:“早上五点多钟时,咱村养猪的老孙发现媳妇找不着了,以为是先起来去喂猪了,就披着衣裳出去找,哪知道到猪圈一看,就见自己的媳妇正在猪圈里躺着呢,浑身都是血,心还让人给掏了……”
  “还有这种事?”
  那中年人也连连点头,战战兢兢地说:“我们这不正在老孙家商量该咋办才好呢,结果还没商量出个因为所以来,你家老大就风风火火跑去找我们了,说你家老二没了,我们这一问才知道,竟然,竟然也是这种死法……我的天呐,咱村这是闹妖精了还是怎么着?”
  那中年人话一说完,白薇立刻窜下了炕,一边收拾法器箱,一边头也不回地冷声说道:“村长,你快带我们过去看看尸体……”
  “啊?”
  一听这话,那村长竟愣了一下,随后问道:“你个姑娘家家的看这干啥?你也不害怕?”
  这时就听老大说道:“村长,上山时我不跟您说过,晚上我们家村里闹耗子精,多亏有俩大师把我们给救了,就是这二位……”
  老大话一说完,村长立时一惊,赶紧朝着白薇我俩作了作揖,恭恭敬敬地说:“我有眼无珠,二位,您要是真能管这事儿,快跟我们走一趟吧……”
  随后那老人留在了王家果园里,而中年村长则带着白薇、宋雨霏我们三个就下了山去。
  下山的路上,白薇问那村长,村里突然发生命案,第一时间是怎么处理的,就听村长答道:“突然发生这种事,我们也不知道该咋办好呀,就先用村委会的电话报了警,结果把事情都说明白之后没过多久,县里就派人来了,验了尸,做了个笔录,就走了……”
  “然后呢?”白薇又问。
  村长摇了摇头,心急火燎地说:“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呀,只让我们先别擅自处理尸体,等他们消息,后来又过了不久,有人打电话来村委会,通知我们说一会儿有专人来接受这件案子,这不,专人还没到呢,老大就先到了,我们才知道山上老王家果园也出了这种事……”
  村长说完这话,我问白薇说:“白薇,专人是……”
  “那还用问吗?507的人,想必是警方察觉事有蹊跷,因此就通知了507设在这里的研究所,估计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该到了,咱得抢先一步调查清楚……”
  白薇说完这话,立时又加快了脚步,跟着那村长下了山,径直朝着出事的老孙家而去。
  到达老孙家时,就见门口外面人山人海,不少村民都闻讯赶来看热闹了,院子里也是忙活得不可开交,几个来帮忙的村民正忙着收拾院子以便搭棚子摆棺材,还有负责往门上墙上挂白布的……
  穿过人群,村长径直带着我们进了中堂,让围观的闲杂人等都该干嘛干嘛去之后,又把我们带进了东屋,进去一看,就见个中年男人正坐在炕头上失声痛哭,旁边几个亲戚不住地抹着眼泪安慰着,无疑这痛苦的正是家里的主人老孙,我们又往炕上一看,就见炕上蒙着一床厚厚的被子,被子东侧露出了一双脚来,下面盖着的自然就是死者了……
  查看了一下环境之后,白薇让村长先把屋里的闲杂人等都打发了出去,随后一把就掀开了棉被,往里一看,就见个怒目圆瞪的中年妇女正僵直地躺在炕上,脸色苍白,心口处渗出一大片血迹来,那血肉糜烂的血窟窿里,心脏早就已经不见了。
  白薇专心致志在尸体上查看了一番,随后翻了下那死者的眼皮,叹了口气说:“没错,就跟王家老二死状一模一样,身上更没有其他任何伤痕和打斗的痕迹,还有,你看她的眼睛……”
  我看了一眼,果不其然,那妇女双眼中密布血丝,眼皮下面一片灰蒙蒙的,这和老二的死状完全吻合,显然是同一‘人’下的手。
  看完之后我问白薇说:“现在该怎么办?唯一知道这事儿底细的恐怕只有灰老太太,可她咬死了不说,咱也没办法呀……”
  “确实,人家终归是仙家,自己的事能了了都不容易,更不想轻易来搀和别家的事,不帮咱们也正常,要是逼她逼得急了,动起怒来只会不好收场……”
  “那我们还有没有别的办法查询线索?”
  听我问完,白薇一阵沉思,也不禁犯起了愁来。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就见白薇又扫了那躺在炕上的死者一眼,皱着眉发话道:“其实我倒还有一个方法,不过……有些冒险……”
  而她话刚说到这里,院子里却忽然又传来了一阵吵闹,我们赶紧走到中堂一看,就见几个穿着黑西服的男人,正板着脸往院子里闯,而一看清为首那人的脸,却让我们吃了一惊……
  带头的竟然是陈国生……

  306
  一见我们在前面,陈国生也不禁面露惊色,快步走过来问:“小师傅,小六子,你们怎么也在这儿?”
  我刚要回答,白薇却从旁边偷偷扯了我衣角一下,使了个眼色之后,笑呵呵对陈国生说:“没什么,正巧路过而已,你呢?难道是升职了,现在连这里都归你们研究所负责?”
  “不,那倒没有,我是因为工作来这边查件案子,正巧今早赶上这事儿,当地研究所人手不够,就顺便接了这活儿,来看看……”
  说这话时陈国生的眼睛时不时打量向旁边,似乎是在故意躲避我和白薇的眼神,这微妙的动作自然逃不过白薇的眼睛,不过她也没再多说什么,就把路给507的人让了开,一摆手说:“既然来了,那就进去看看吧……”
  陈国生点了点头,随后带着人就进了屋,检查了一番尸体之后,陈国生脸色凝重地问白薇说:“小师傅,你是这行的行家,又提前看了尸体,有什么看法?”
  白薇摇了摇头说:“目前还没有,不过刚才我也查问了一下,这名女性死者和惨死山上的王家老二并没有任何的直接联系,两个互不相干的人为什么会死在同一时间,又因同一手法而死呢?这件事有些蹊跷……”
  “还有一名死者?”
  听到这话,陈国生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惊呼道:“它竟还同时杀了两人!”
  “它?它是谁?”
  一抓住陈国生的话音,白薇立刻眯着眼睛盯住陈国生,连声逼问,就见陈国生神色一惊,随后话锋一转说:“我所指的‘它’,自然就是那名凶手了,没想到这东西这么丧心病狂,竟然会一下就残害两条生命……”
  “没这么简单吧?”
  白薇冷冷一笑,又要继续逼问,而陈国生脸上的神情也越显慌张了起来,可这时村长已经凑了上来,慌张地插话道:“我们也是报案之后才得知的,山上经营果园的王家老二今早也被人挖了心,四项就跟老孙家媳妇一样一样的……”
  一听到这话,陈国生就跟抓到了根救命稻草似的,立刻避开白薇的问话,开始专心致志的跟村长各种询问了起来。
  趁着陈国生询问情况的空档,我凑近白薇小声嘀咕道:“白薇,这小子好像有什么事儿瞒着咱们……”
  “别急,静观其变。”
  白薇摆了摆手没再多说,之后等了一阵子,才见陈国生又转过头来朝着白薇我俩问道:“白薇,小六子,你们觉得这件事该怎么解决比较好?”
  听到这话白薇笑了,答道:“陈国生,这件事你可不该问我,你们507所对这种事情可是专业的……”
  陈国生听完苦苦一笑,答道:“小师傅您就别笑话我了,我们什么情况你不是不了解,做做调查工作还行,可是真要驱魔抓妖的话,还得指着你们啊……”
  话说到这儿,陈国生凑近白薇,又小声地说:“看在咱过往的面子上,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白薇又笑了笑,懒洋洋问:“可是帮你们的话,我又有什么好处呢?”
  这话刚说完,似乎早就想好了报酬的陈国富就笑道:“这还能少得了你们吗?你们还记不记得赵大年家被抢走的那套刀具?”
  一听这话,白薇顿时一声惊问:“你有结巴仙的消息?”
  陈国生点了点头,又悄声说:“这次我会到这里来,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追查当时那两个抢走刀具的西装男下落,已经有眉目了,如果你能帮我平了眼前这事儿,抓住那掏人心的黑手,我就把消息一五一十全告诉你……”
  “成交。”
  白薇想都没想就点了点头,又说:“我确实有个办法,兴许能把那幕后凶手给引出来,但还需要你们全力配合,为我准备今晚所用的各种施法器具……”
  “这你放心,我这就派人封锁消息,今晚全力配合你的行动!”
  谈话之间,这协议算是达成了,于是白薇要来纸笔列了个清单,就让陈国生赶紧去照办,陈国生也没含糊,立刻派人去准备,随后跟我们又闲聊了几句之后,以上山查看下另一具尸体为理由,就先离开了。
  他走后我问白薇说:“白薇,你觉不觉得这小子看起来很奇怪?他好像有很多事刻意隐瞒着咱们……”
  白薇点了点头,说:“这也难怪,507所本身就是个需要严格保密的机构,他们瞒着我们的秘密太多了,不过有一点我倒是也挺好奇的……”
  话说到这儿,白薇意味深长地扫了我一眼,又说:“你什么时候见过陈国生这么紧张?而且对这次的突发案件竟这么有兴趣,这其中一定不简单……”
  白薇也没多说,随后带着宋雨霏我俩就先离开了老孙家,回到宋雨霏家准备起了晚上要用的一些法器来。
  中午吃了饭后,我几次问白薇什么时候动身,白薇却都不以为然,只让我先好好睡一觉休息好,不然晚上难堪大用,说完后她自己就躺在炕上睡着了,于是我也睡了一觉。
  大概晚上六点来钟时我俩才先后睡醒,白薇仍没着急行动,而是帮着宋雨霏做起了晚饭来,等做完饭又吃完了之后,时间已经将近晚上八点半了。
  吃完了饭,白薇就开始懒洋洋坐在炕上喝茶,我忍不住又问:“咱们到底什么时候动身?”
  “别急,还早,时间到了自然会有人来通知咱们的……”
  白薇话刚说到这儿,就听‘嘭’地一声,大门已经被人从外面推了开,陈国生心急火燎地跑进了屋儿来,朝坐在炕上的白薇说:“小师傅,你要的东西我们都准备好了,可以动身了……”
  “很好。”
  白薇点了点头,于是让宋雨霏我俩帮忙拿好准备的法器,就跟着陈国生出了门,一辆轿车已经在外面等待了。
  随后轿车拉着我们直接出了村子,我有些好奇,为什么没去老孙家?而没等问呢,车就已经在老王家开果园的那座小土山山脚下停了下来,随后我们开始跟着白薇步行上山,径直来到了山顶。
  到达山顶时,我往前面空地上一看,就见正前方灯火通明,已经提前用竹竿接好电线撑起了电灯来,而空地中间竟不知何时被人用石头搭起了一座拱形石桥,石桥的桥洞下面还掘开了一条土沟,里面灌满了水,不知为何,那水竟是血红血红的……
  我不禁惊叹起这庞大的工程来,随后跟着白薇刚一走近,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立刻迎面扑来,我不禁一惊,朝着白薇问道:“白薇,你到底让陈国生准备了什么?”
  “就这些呀。”白薇答道。
  “这有什么用?而且那河沟子里的水,为什么都是血红色的?”
  我话刚问完,就听陈国生答道:“是血,牛血。小师傅让我们以七比一的比例在水里搀入了牛血,为了买那些牛,我们可花了不少钱……”
  陈国生说话时,白薇已经带着我们走上了那石桥,来回观察了一下之后,她满意地点了点头,一转身又对我说:“小六子,你可听说过探阴一说?”
  “当然,我还下过一次阴曹地府呢,你忘了?”
  白薇又一笑,接着又说:“那次你的确是下了阴间,但所经之地不过是鬼门关外的一处荒野之上,还没进入阴曹地府的范围之中,不过这一次,恐怕你真得进去一趟了……”
  “你要我下地府?”
  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却见白薇镇定自若地点了点头,朝我冷笑了起来。

  307
  我一下就明白了白薇的用意,惊呼道:“你是想让我去接触王家老二以及孙家媳妇被害死的亡魂,从他们口中找到关于那凶手的线索?”
  白薇点了点头,随后盘腿往桥上一坐,又接着说:“正所谓阴阳有隔,阴间之人与阳间之人平时是不能随意接触的,否则的话,这世道可就乱了,但为了方便办事,所以古今术士倒也研究出不少穿梭阴阳与阴间之人相接触的方法,例如民间的碟仙、笔仙、问米、降乩等请灵之术,都是以此而来,却并非深入阴间,而是将阴间之人以特殊的法事请来阳间问询,其实真正能让活人涉足阴间的法事并不多见……”
  听到这话,宋雨霏忧心忡忡地问:“姐,那我们也用那些方法不就行了?干嘛非要让小马哥到阴间去呢?听起来就恐怖,万一回不来了咋办,他可是我师傅呀……”
  白薇撇了下嘴,答道:“其实我也想过用那些法子来办这件事,但根本就不适用。两人死于今天凌晨和早上,魂魄已经被鬼差带到了下边去,头七未过,魂体还不成熟,也就是说还没适应阴间的环境,就算是叫,现在也根本就叫不上来,即便我们懂术法,最早能接触它们亡魂的时间,也是头七当日两人还魂探家之时,就像之前收拾万骨枯井的黑老太爷前,趁二仙姑还魂时趁机问话一样……可依现在的情况来看,我们根本等不了那么久……”
  听到这里啊,陈国生我们都点了点头,白薇又道:“所以说,要今早的接触亡魂,就只有眼前这一个方法,既然无法将亡魂请上来,就主动下去问话。而我凌晨时血祭灵兵,已消耗了太多精元,入阴间后身体根本不足以维持魂魄不散,必死无疑,所以只有小六子你替我下去了,不过……”
  话说到这儿,白薇忽然犹豫了一下,随后叹道:“不过,这法事危险性很大,其实我也是第一次亲自尝试,活人的阳魂下入阴间之后,会变得异常虚弱,如果不小心遇到下边的恶鬼攻击,被打碎阳魂的话,那就必死无疑了……”
  听到这里,我怯怯地问:“那,那以前有没有人成功过?”
  “倒是有几个,”白薇答道:“像龙虎山张碧清天师、茅山毛小方道长以及你爷爷,都曾有过阳魂探阴山的经历,其风光伟绩甚至至今都被行内人称颂,不过这三位都是你们道家的大宗师,道行之深难以想象,我跟他们自然不能比,所以,是成是败,各占一半几率……”
  白薇越说越吓人,听得宋雨霏、陈国生我们三人脸都白了,我咧了下嘴,又问:“那么,就没有年青一代、道行不太深的行内人,探阴成功过吗?”
  “这个嘛……”
  白薇托着下巴想了想,说:“你还真别说,还真有这么一个。此人生性鲁莽冲动如你,又懒散如我,虽有名师指导,但自幼不学无术,不过最为人称颂的是,他如今才二十来岁的年纪,却已有十二次探阴完好而归的记录,阴曹地府简直就跟他家的后花园似的,想去就去……”
  “啊?还有这种人?”
  这话让我不禁一惊,赶忙问白薇是何方的高人异士,就听白薇答道:“这人你认识,就是杨死啊……”
  “杨……杨死?杨左生的哥哥,张小茹的师兄……杨死?”
  我一声惊呼,白薇点了点头。
  “这小子……这小子还有这么大的本事?”
  白薇微微一笑,答道:“那是当然了,你别看他平时松松垮垮的跟个废物一样,他可不简单,不然能这么年轻就与另外十一位行内顶尖高手并列为天诛府‘天狩十二尊’吗?杨死出身与你我不同,他天生拥有‘九世奇人’命格,在他出生之前,这种命格只是道门古籍中所记载的一个传说而已……”
  “姐,啥叫九世奇人?”宋雨霏惊声问道。
  白薇答道:“你知道唐僧吗?”
  白薇一问,宋雨霏连连点头,答道:“我最喜欢猴儿哥了!”
  “相传唐僧为十世比丘僧,也就是说前九世皆为修佛向善之人,因此历经就是磨难之后,第十世取得真经修成正果。杨死的命格于此相近,此人一连九世五行属火,因为九世积累阳气太重,凡人肉身根本承受不住,所以杨死自出生起就是个活死人,并且家中经常无故失火,曾被当地人视为怪胎,妖怪,后杨死被龙虎山张碧清天师发现并收为弟子,潜能渐渐被挖掘,不单能任意穿梭阴阳两界不受限制,而且是从古至今,唯一能同时修行符箓三山三种道术而且不受冲突之人……”
  “那,那不是跟我们阁皂山降魔龙族一样了……”
  “不不不,理论上比你们降魔龙族血脉还要更厉害得多,你们这一脉的特点是对任何术法都有过目不忘之能,只需教导两三遍便能学会,但仍受抵触,如果学得太杂,会导致内息不调有折寿之危,可杨死不会,因为他的身体本就异于常人……”
  听白薇说完这些,我心头一阵发凉,回想起当初在黄家沟子白薇被杨死带走时,我竟还冲上去要跟杨死拼命,现在想想头皮都发麻了……
  这时就听白薇又叹了口气说:“可惜杨死不在,否则的话这件事也就好办了,他可以任意穿梭阴阳两界,甚至一般人的阳魂下到阴间之后极度虚弱,遭受恶鬼攻击只能等死,可他却不同,他在下面不单会越发强壮,甚至可以任意施展阳间道术,真是个怪物……”
  话说到这儿,白薇又朝我一指,说:“小六子,我知道刺去危险重重,所以我也不会强迫你,你要是不敢去,今晚的事大可作罢……”
  白薇话一出口,陈国生第一个慌张了起来,攥着我的胳膊说:“小六子,你,你可不能撒手不管啊……”
  “你放心,就算你不劝我,这趟我也下定了!”
  我瞪了下眼,摩拳擦掌地道:“我管他什么九世的奇人还是十世的王八,他能做的,我也能做!”
  回想到当初白薇被带走时,我在杨死面前表现出的弱小来,满心的恐惧终还是逐渐化为了愤怒,我在心里暗暗发誓,早晚有一天,自己一定要超越杨死,只有这样,我才能更好的保护白薇,保护我身边的每一个人……
  “那好,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我们这就开始吧……”
  白薇说完将我按坐在了石桥上,随后带着宋雨霏和陈国生下了桥去,桥的另一端早已经摆好了法坛,并在法坛两侧竖着十八杆随风飘舞的招魂幡……
  走到法坛前,白薇朝着一旁的陈国生伸手问道:“把王家老二以及孙家媳妇的生辰八字给我……”
  显然陈国生早有准备,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两张字条来递给了白薇,白薇低头看了一眼,忽然间神色一变,盯着那字条竟不再动弹。
  见白薇神情不对,陈国生赶紧问她怎么了,白薇这才恍然出神,摇了摇头也没诶说话,抬手就将两张字条塞进了面前装满大米的铜火盆里,舞动手中的桃木棍,高声诵起了咒文来……
  “日静静夜幂幂,祖师爷带我阳魂出窍逛三阴,手也摇脚也摇,快马加鞭到檐前,檐前四者领金钱……”
  念诵到这儿,白薇抓起一把零钱抛向半空,高呼一声‘鬼差收钱啦’,霎时间山顶之上阴风大作,十八杆招魂幡瞬间‘呼啦啦’地旋转了起来……

  308
  “小六子,我已替你买通了鬼差,一会儿下去之后自会有些指引你到适当地点,你千万自己小心……”
  说话间,白薇又再度念起了咒来——
  “阴差阳差快开门,深更夜静桥难过,鸡啼狗啤路难行,早早去早早归,莫到阴间说是非……莫吃阴间茶,莫到阴间说闲话,莫吃阴间酒,莫到阴间转得久……”
  白薇脚踏天罡舞动桃木棍,念叨间抬手从法坛上抓起三炷香来,以烛火点燃后插入装满米的铜盆之内,又点燃一把纸钱开始在铜盆的米上烧……
  “神水过乡,不念不灵,井中舀来五龙排位之水,路上带来草鞋之水,江边讨来长流之水,河中舀来五鬼之水,一喷天开,二喷地裂,三喷人伤,四喷鬼绝……”
  每念叨一句咒文,白薇便将让陈国生提前备好的碗中水端起来撒入燃着火的米盆之中,忽然间,就听‘咕噜咕噜’几声怪响,那装在铜盆里的雪白大米竟然开始从中间开始不停地翻动起来,就像正在冒泡的水面似的,翻着翻着,赫然涌出一团血浆,伴随着盆中大米的翻滚,逐渐将每一颗米粒都染成了血红色……
  见时机一到,白薇扔掉手中桃木棍,捧起那表面正在熊熊燃烧的铜盆就冲上了桥来,‘哗啦’一声将整盆米扣在我头上的同时,又咬破手指挤出两点血迹抹在了我的双眼眼皮之上,随后回手取出一张空白黄纸便蒙在了我的脸上,口中一阵念叨之后,在我头顶、两肩‘啪啪啪’连拍三掌,我脑中‘嗡’地一声,瞬间就没了知觉,唯一能感觉到的是,自己的身体好像正在急速地下坠,就像是掉进了个万丈深渊似的,越掉越深,久久碰不到地面,也碰不到任何可以让我抓住的物体,我吓得开始不停地惨叫……
  也不知过了多久,双脚脚掌竟忽然觉出一抹安稳敦实,我睁开眼睛一看,一片昏花之中,前方已昏沉沉地现出了景物来……
  ………………
  “啪——”
  “啪啪——”
  几声闷响,将我从黑暗之中拉了出来,当眼前的视线又一次开始清晰时,我正立在一座气势十足的巨大关卡前……
  “都给我快点走!快点!”
  “啪——”
  那响声就跟鞭炮爆炸似的,激荡有力又略显发闷,这时又听有人嘶哑着吼道:“为人时你们不基公德,现在成了鬼,想回头等下辈子吧……”
  “啪——”
  “什么?你是官?你有的是钱?官又如何?有钱又如何?你收受贿赂欺压良民,整天公款吃喝为非作歹,还拿老百姓的血汗钱养女人,先吃老子一鞭——”
  “啪——”
  伴随着一声凄厉地惨叫,那声音再度狂笑了起来:“哈哈,我已替你料定了前路,去吧,过了鬼门关,刀山火海在等你,你这种人,永生永世都别想翻身——”
  “啪——”
  “啪——”
  我循着声音望了过去,正前面,就见一支队伍正在排队经过前方的那座关卡,队伍里的人全都脸色苍白垂头丧气的,有的身上还插着碎玻璃,有的脑浆正顺着脑袋往下流,显然都是死于非命的……
  而那挥舞长鞭的鬼兵身穿着铠甲,手里的铁鞭子就跟烧红了一样,一鞭鞭抽得直毛火花,被打的鬼魂们皮开肉绽惨叫连连,惨叫声、哭号声、叫骂声,光是听到那些声音,我的心里已经阵阵发慌了起来……
  我抬头望向前面那座气势如虹的关卡,关卡入口处的正上方刻着三个血红色的大字——“鬼门关”。
  那关卡上一盏盏巨型的探照灯把周围照射得亮如白昼,一共十八名身穿铠甲头戴钢盔的厉鬼每个人手里拿着一把丧礼上用的那种幡子,立在鬼门关城楼上一动不动怒视周围,两队鬼兵分列关下来回巡逻,显然戒备森严。
  而一条悬空漂浮的石板路从鬼门关关口一直延伸出来,通向了我身后那无限的黑暗之中,就像是一只巨大的鬼吐出来长长的舌头似的,而那些正在关卡前排着长队的鬼魂们,正都低声下气地接受着守关者的检查,然后自觉进入那‘巨鬼’的血盆大口中去……
  这就是传说中的鬼门关?
  我心里一阵惊讶,没想到,这些我以为只会出现在神话传说里的东西,竟然是真实存在的,或者说,我现在难道只是在做梦?
  想到这里我赶紧往自己腰上狠狠掐了一下,还真一点都不疼,我不会是真在做梦吧?
  我正不知所措时,一个沙哑地声音却忽然从我背后传来——
  “你,就是来接货的那兄弟吧?”
  声音突然传来,我不由地一惊,赶忙回头望去,却见一个身穿黑袍、斗篷遮面的男人,正站在我的背后。
  除了一张惨白惨白的怪脸之外,那男人浑身所有部位几乎都被那宽松的黑袍子遮了起来,身形佝偻扭曲,宛如一个生了佝偻病的怪老头儿。
  我看他时,那男人也抬起死寂沉沉地双眼扫了扫我,又问:“我问你话呢,你可是上面来接货的人?”
  “什,什么货?”我慌张地问。
  听到这话,那人立刻从袖子里抽出了两张字条来,展开来一看,竟是白薇之前塞进米盆里的那两张,上面分别写着王家老二以及孙家媳妇的名字和生辰八字,而且正是陈国生的自己,这我还是能认出来的。
  我心中暗想,想必这就是白薇买通的那位鬼差吧,于是赶紧点了点头,没等说话,那人已朝我招了下手,随后转身就往前走去,竟是与那高耸入云的鬼门关背道而驰。
  我不禁发问:“鬼差大哥,咱们这是要去哪儿?鬼门关在后面啊……”
  听我一说话,那人回头就瞪了我一眼,怒冲冲道:“你还想去鬼门关下?你是嫌自己命长吗?我只收了你们一点儿小钱而已,可犯不着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
  “您,您这话什么意思……”
  我追上去又问了起来,那人叹了口气,不耐烦地说:“见你是第一次来,我就给你说道说道吧,你以为鬼门关是谁都能随便乱闯的吗?你看在关前排队的那些人,都是等着进鬼门关去投胎的,有些甚至都等了几百年了,却都等不来一个进入鬼门关投胎的机会,你一介区区阳魂,又岂能轻易进入?别说是进去了,你再敢靠近几步,若是被城楼上当班的鬼王鬼将们发现的话,马上就会将你这阳间之人擒拿住,就地正法,你直接魂飞魄散,连胎都不必投了……”
  这话配上那鬼差阴森森的声音,吓得我不寒而栗,赶忙又问:“那您这是要带我到哪儿去?”
  “这里不安全,自然是找个安全的地方交易,”那鬼差说着又扫我一眼,继续带路道:“你放心,既然收了你们的钱,事情我当然会给你们办好,你们想找的那两个人,我已托关系从排队进关的队伍里找了出来,现在就在诀别岭上等你呢……”
  “这诀别岭又是何处?那里就安全了吗?”我又问。
  鬼差点了点头,抬手往前一指,又接着说:“你看见前面那黑云缠绕的山峰没有?那里就是诀别岭,这诀别岭特地建在鬼门关外,原本是为让排队等候入关的鬼魂们遥望人间一解思乡之苦用的,以便与人间亲人做最后的诀别,现在却成了不肯入关的孤魂野鬼盘踞之地,一会儿你可千万要小心,若是死在岭上,可就不关我的事咯……”
  说完话,那鬼差加快了脚步。


  309
  这话听得我心惊胆战,就又怯怯地问:“鬼差大哥,我听说阴曹地府有阎罗王管事,也是个有法纪的地方,怎么还有孤魂野鬼盘踞的‘三不管’地带?阎罗王也不管管?”
  那鬼差答道:“你说的没错,阴曹地府确实由阎罗王掌管,其中法纪严谨,恶鬼不敢为祸,可我们这不是还没进到阴曹地府呢吗?”
  话说到这儿,鬼差回头指向鬼门关,又道:“你以为所谓的阴间,指得就单单是阴曹地府吗?非也,阴间之大甚至远超阳世,只不过处处荒芜,除了以鬼门关为界的阴曹地府之外,到处都是孤魂野鬼游荡之地,阴曹地府哪儿管得过来?”
  “你的意思是,所谓的阴曹地府,也只不过是阴间的一小部分而已?”
  “不错,出了阴曹地府,四面八方便是一片荒芜之境,恶鬼丛生,往四方直行数万里,才能见到新的地狱,那便是由西方境的阴兵鬼吏执掌的地境了,与我们这东方境的阴曹素无来往,我们了解得倒也不多……”
  “还,还有别的阴曹地府?”
  “当然,一朝天子一朝臣,一方土地一方人,区区一个阴司衙门怎管得了天下事,据说天下阴司按八方划分共有八处,皆藏于这浩浩阴间之内,分管不同疆土,不然的话,你让那些红毛绿眼睛的西方鬼死后都到哪里去?去你家报道呀!”
  “别,还是别了吧……”
  我嘿嘿一笑,赶忙追上那鬼差,朝他拱拱手拍马屁说:“大哥,听君一席话真是胜读十年书啊……”
  “十年?何止十年?小兄弟,任你百年寿命千年道行,也不过仅是这万物世间的沧海一粟而已,所以不要老是觉得自己多厉害,多博学,哼,你们还差得远呢?浩瀚宇宙变化无穷无尽,你们老说人是什么万物之长,万物之灵,我呸,还不是蝼蚁,而再往高深了说,我们这些阴司冥丁,岂不也是蝼蚁?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蝼蚁外还有别的蝼蚁,什么宇宙真理啊,探不尽,索不完,倒不如及时行乐,进了口袋的,才是真真切切的钱啊……”
  说着话,那鬼差拍了拍腰间鼓囊囊地钱袋,朝着我嘿嘿笑了起来,而谈笑之间,我们已经走到了那所谓的诀别岭山脚之下。
  眼看前面已是一道通往山顶的修长阶梯,那鬼差忽然停下脚步来,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格外严肃地又告诫我说:“切记,一会儿上了山之后,你切勿乱说切勿乱看,这诀别岭可是孤魂野鬼盘踞之地,可没什么道理可讲,真要是冲撞了它们,别说是你了,连我都会随时没命……”
  “明……明白……”
  我咽了口唾沫,边随他往前走,边悄悄地观察起周围的环境来,就见山道两侧的狂野慌林之内,一处处鬼影从从,甚至还有几个惨白的人形正趴在地上啃食同类人的尸体,我不禁打了个冷战,又悄声问道:“大哥,为什么这些人不去投胎呀?投胎不好吗?”
  “投胎好不好的,因人而异。但确实有不少鬼魂都不愿进到鬼门关里去,离开吧,又不知何去何从,乱闯阳间又会被阴司鬼吏追杀通缉,所以就干脆盘踞阴间这三不管的地带作威作福了,时间长了,渐渐的就形成了一股股的小势力,小势力吞并小势力,就慢慢变成了大势力……”
  “那阴曹地府里的鬼兵鬼将们,就不管管?”
  “管?怎么管?”
  那鬼差一声冷笑,又接着说:“我刚刚已经说了,这阴间大得远超你想象,就算鬼兵鬼将们来征讨,难道那些孤魂野鬼就不会跑吗?起初阴司倒还组织人马征讨过几次,后来效果甚微,也就懒得再兴师动众了,反正只要这些盘踞关外的孤魂野鬼不冒犯鬼门关,不闯入阴曹地府作乱,跟我们倒也没多大的冲突,还管他作甚?更何况,我们这些鬼差鬼兵的外快,还全靠在这些孤魂野鬼的身上捞呢……”
  “这话怎么说?”
  “嘿嘿,这些本不该随便告诉你,但看你这小子也是个厚道人,倒是也不妨说说,权当交个朋友了……”
  那鬼差显然聊得兴起,竟跟我勾肩搭背了起来,嘿嘿笑着说:“你想啊,现在你们阳间的人,越来越有钱了,谁家死了人,拼命的烧纸送钱,哪个下了阴间等着投胎的不是腰缠万贯?把镇守鬼门关的那些鬼王鬼兵一个个都喂得肥头大耳的,连混迹鬼门关外结成势力的游魂野鬼也到关前收保护费分一杯羹,可我们这些小小的阴间鬼吏又能捞到啥好处呢?也就只能对那些游魂野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办法捞一份好处了……”
  “真他妈黑……”
  我忍不住一声吐槽,那鬼差立刻瞪起了眼来,我也自觉说错了话,赶忙连连赔笑,就听鬼差又道:“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可这能怪我们吗?你觉得我们黑,可你们上边有些人有些事,不比我们还要更黑吗?再者说了,我们不过是取些蝇头小利而已,你以为上边为啥对那些孤魂野鬼百般放纵?还不是也因为拿了好处……”
  说话间,那鬼差已快领着我走到山顶,我抬头往台阶尽头一看,就见一团缭绕的黑气之中逐渐现出个精致的小亭子来,鬼差又说:“小心了,我要带你见的这位可是个大人物,人称阴间皇帝,鬼门关以外大部分都是他的地盘,这次多亏有人家帮忙,才把你们想找那两人的鬼魂给找出来……”
  我点了点头,一声不吭又跟着往前走,但心里还是不禁嘀咕了起来,没想到阴间也这么可笑,法纪森严的阴曹地府鬼门关外,竟还多出了个所谓的‘阴间皇帝’出来……
  我俩继续往前走,没几分钟的功夫我就随着那鬼差登上了山顶,朝着前方放眼望去,就见那小亭子之中坐着男男女女十来个人,有的在专心打牌,有的在嘻嘻哈哈聊天,还有个头发乱糟糟的大胡子,正坐在一旁戴着耳机闭目养神,怀里还坐着个身着古装的大美女。
  而那小亭子外面,竟还停着十来辆老款的哈雷摩托车。
  看到这里我不禁笑了笑,拽了拽那鬼差的衣角说:“大哥,你们阴间挺前卫呀,连这设备都有?”
  “还不都是你们人间烧来的。”
  那鬼差嘀咕道:“过去一到清明、盂兰盆会这种节日,人间总会烧些纸人纸马和灵钱来给死去的亲人,阴阳颠倒,那些东西在人间是假的,到了阴间就成了真的,人间科技越来越进步,烧来的东西也跟着花样辈出,人间在变,阴间也就跟着变了……”
  话说到这儿那鬼差一笑,就接着说:“你以为有几辆摩托车就奇怪了?什么名车名表、电视冰箱的,在我们这儿可不少见,比你们人间可滋润的多呢!我记得不知何年何月时,有一次我在鬼门关前当差时,甚至见个新来报到的鬼魂竟开了辆虎式坦克来,气势汹汹就想插队杀进鬼门关来,结果被当班的鬼将一鞭子就给抽得魂飞魄散了……黑是黑,可在这儿,你们人间那一套可行不通……”
  我听完一声感慨,又说:“今天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不过,既然这些都是孤魂野鬼,想必都身世可怜怨气极重,怎么还会有这么多人给它们烧东西来呀?”
  “还不都是抢来的,”那鬼差冷笑道:“这些鬼盘踞在此至少有百年之久了,哪儿还会有人特地来祭奠它们呢?”
  说完这话,那鬼差引着我就朝亭子里闭目养神的大胡子走了过去。


  310
  “大成哥,我把人给您带来了。”
  走到大胡子面前,那鬼差连连点头哈腰,还不停地朝着我使眼色,于是我也只能恭恭敬敬地朝那闭目养神地胖子鞠了一躬,唤了声‘大成哥’。
  听到我们的声音,大胡子这才微微睁开了眼,伸了个懒腰之后,摘掉耳机,懒洋洋地朝着那点头哈腰地鬼差问道:“黄唠叨,你来了,人我已经给你找好了,钱呢?”
  大胡子说完一摆手,立刻就听一阵‘哗啦啦’地铁链声响从亭子后面传来,紧接着就见两名游魂野鬼已用锁链锁出了一男一女两个正嚎啕大哭的人形来,我一看,其中一人正是王家老二,而另一个,是个中年妇女。
  那鬼差一见,立刻问我要找得是不是他们?
  我点了点头,于是鬼差把腰间的钱袋拽了下来,把里面的东西倒出多一半儿来,递给了眼前那大胡子。
  大胡子掂了掂分量,嘿嘿笑道:“黄唠叨,最近上面老龄化严重,下来的人可是越来越多了,找个人自然也越来越不方便,咱这价钱,是不是得调调了?”
  鬼差一听,委屈地咧了下嘴说:“大成哥您真会开玩笑,咱现在已经三七了,您再让我加,我可就所剩无几了……”
  “哼,你不过是跟上面的人搭个线,介绍个生意而已,还想拿多少?”
  大胡子顿时一瞪眼,怒冲冲道:“我呢?我这么多兄弟去鬼门关前找一次人,那可是冒着魂飞魄散的危险,稍有不注意靠近了鬼门关,就可能被鬼兵鬼将们拿鞭子抽死,这你不是不知道!依我说,以后八二,否则的话,你这闲忙以后找别人去,我可不管了……”
  鬼差听完吓坏了,赶忙求情道:“大成哥,别,别呀!您当您好歹也是说一不二的闯王,三七分账是咱阴间的老规矩,怎能说改就改?”
  “呵,你还知道老子是闯王啊!老子以前干嘛的?老子可是土匪啊!没拿你十成算你命大了,还不给我滚!”
  “大成哥,可是这……”
  “别叽叽歪歪的,你再不走,我揍你一顿再把你扔下去……”
  大胡子话一出口,亭子里一群游魂野鬼立刻都横眉立眼地围了上来,那鬼差一见,吓得直哆嗦,没办法,只能点头应了下来,朝着我一使眼色说:“兄弟你看见了吧?我们在下面当差也不容易,你要是这回念你大哥我的好儿,以后就多给我介绍点生意……”
  鬼差说完转身就走,我赶忙拉住他问:“你这就走了?你走了我怎么办?”
  “我已经把人给你找来了,也把你带到这儿了,任务就算结束了,你有半柱香的时间问话,问完了话,大成哥自有方法送你还阳的……”
  鬼差说完就走,这一下,那群虎视眈眈的游魂野鬼立刻又都朝着我围了过来,看得我浑身发麻,一时之间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在我身上扫量了个遍之后,才听那大成哥一声冷哼,说道:“这些年来,这阳间来找人的买卖我也没少做,兄弟,你倒是眼生得很啊……”
  “新人,我是新人……”我赶忙嘿嘿赔笑。
  随后就听大成哥又笑道:“新人不新人的跟我无关,这么年轻就能来探阴山,也算是个高手了,我问你,佛道法墨儒,你是哪一家?”
  “都不是,”我摇了摇头,答道:“我是阴阳家,师承‘琥珀主’白龙……”
  哪知道我话一出口,终归瞬间哄堂大笑了起来,那笑容之中满是讽刺。
  狂笑一阵之后,大成哥拍着大腿说道:“啊哈哈,你竟是阴阳家的弟子啊,那也够可怜的,我以为阴阳家早他妈绝户了呢!哈哈……”
  一听这话,众鬼再度发笑,而我气得脸都绿了。
  还在那大成哥也没再度寻衅下去,见我满脸菜绿,于是摆摆手说:“行了行了,既然是区区阴阳家的人,也没必要套啥近乎了,你去见你那两位死鬼朋友吧,记住,你只有半柱香的时间……”
  大成哥话音没落,一个女鬼已从人群中走出,将一盏已经点燃的香炉递给了我,随后引着我就绕到了亭子后面,走向了如狗般被铁链锁着的王家老二以及孙家寡妇而去。
  走到两人身前,那女鬼让我将香炉放在地上,随后才让拴着两人的两只恶鬼离开,自己也闪到了一边去。
  见众鬼走了,我往地上一坐,先朝着王家老二问道:“老二,你可是被灰家人杀死的?”
  听我问完,老二收敛起笑容来,摇了摇头道:“不是,杀我者并非灰家之人。”
  “那又是谁?你把自己被杀时的情况,给我详细说说……”
  老二点了点头,顿时又哭嚎道:“都怪我心怀鬼胎,竟为了夺家产听信了我家媳妇的浑话,结果点燃了灰家的洞府,我夫妻下山时被群鼠追杀,我家媳妇跑得慢,我就扛起她跑,谁却被耗子咬伤了腿,无奈之下只能躲进路旁的山沟里,找了个树洞藏身。后来我俩自知是九死一生,于是一直躲到快天亮时,见外面耗子都走得差不多了,我才让我媳妇回菜园去求救……没想到……”
  话说到这儿,老二的脸上忽地升起几分惶恐,我赶忙问道:“没想到怎样?”
  “没想到,她刚离开不久,我就听到一阵很沉重的脚步声从树洞后面传了过来,我不怕是那群老鼠找到了我,不敢看,就在树洞里躲着,谁知就在这时,一张灰色的怪脸竟已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灰色的怪脸?你能不能具体描述一下?”
  “那张脸,整个都是灰色的,脸颊上还带着几分溃烂,根本看不出个人样来,而且,而且他额头上竟还生着第三只眼……”
  “第三只眼……”
  我心里一惊,老二点点头又说:“没错,起初他刚一现身时,那第三只眼是闭合着的,如同额头上画着一条血红血红的竖痕,可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那眼忽然张开,射出一团红光来,霎时间我竟如同化为了块石头一般,动都不能动了,一发不出声音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怪人用爪子插进我的心口,剧痛之下将我的心掏出来塞进了嘴里……”
  “他……吃了你的心脏……”
  “恩,还如同特意在我面前美滋滋地咀嚼一般,当时我剧痛难忍,片刻之后便失去了知觉,再之后,便被鬼差锁下了阴间来……”
  话说到这儿,老二再度痛哭失声,抹着眼泪哽咽道:“都是我自作孽不可活,我对不起我爸,对不起我大哥……”
  “老二,事已至此,回天乏力,这一切都是命数所定,下辈子,你一定要好好做人……”
  安抚了老二一阵子之后,我又转头望向孙家媳妇,得到的答案竟也是大同小异。
  当时孙家媳妇早起去喂猪,天还没有全亮,忽然听到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背后传来,孙家媳妇立刻回头去看,也同样看到个灰脸的人立在自己的背后朝着自己冷笑,额头上嵌着一道血红色的竖痕。
  孙家媳妇吓坏了,可还没等叫出声来,那人额头上的竖痕忽然‘唰’地一声长了开,竟露出来个一拳头大小的大眼珠子来,霎时间红光夺目,孙家媳妇动都不能动了,只能任由那怪人将自己的心掏了去,并放在口中一阵咀嚼……
  听到这里我不禁好奇起来,按理说,当时正在喂猪的孙家媳妇应该是站在猪圈外面才对,可为什么尸体确实从猪圈内被发现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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