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阴阳师——南茅北萨满,鲜为人知的九二年百鬼夜行与东北结巴仙……

  陈国富连连点头,登登登就跑出了太平间,没一会儿就拎着两个大箱子、带着那个墨镜男又跑了进来。
  进门后,墨镜男赶紧跑过来查看尸体,一看之下也惊了住,这时就听白薇问道:“小子,龙虎山有个术法叫五鬼散魂咒,你学没学过?”
  墨镜男点了下头,答道:“学是学过,可从没实践过。”
  “学过就行,这三具尸体阴气聚集恶魂不散,你得帮我先给他们散了魂,不然再过几天必生祸害……”
  墨镜男再度点头,赶紧回身让陈国富帮忙找张桌子和点心、水果、茶水、酒,这就要起坛作法。
  桌子搬来后,墨镜男先在上面蒙好黄布,随后点燃七芯灯,盘腿坐在地上开始默念咒文,五分钟后再站起来时,才开始从箱子里往外掏法器,先以装满清水的铜盆净面净手漱口,随后把备好的水果米酒和香烛等祭物在桌上一一列好,又备好符纸、朱砂、笔墨、铜钱剑后,开始脚踏天罡步舞剑做法,口中更是念念有词——
  “天灵灵,地灵灵,龙虎山六十五代弟子杨左生拜请东西南北中‘五方五鬼’到坛前,拜请迷魂童子摄魄童郎,散魂五鬼随吾旨令,擒魂捉魄散魂令其不得长生,魂飞魄散不留情,吾奉敕令莫违行……”
  墨镜男一边念叨,一边又抄笔在桌上连写三张符咒,以手中铜钱剑啪啪啪连点三下后,三张符咒上未干的朱砂笔墨被剑身粘了起来,随后墨镜男又用剑在三具尸体上连点三下,三张符又分别贴在了三具尸体的额头上。
  符一贴上,三具眼珠子贼溜溜乱转的尸体口中忽然传出哭闹,好在身体动弹不得。
  这时就见墨镜男回转身形继续舞剑,一边往坛上铜盆里扔灵钱,一边又念——
  “征魂童子魂童郎,藏下阴中之地不能生,散魂散魂,征伊三魂七魄,追去见五道仙师,周身如势,精神散形,吾奉阎罗天子鬼力大王押行,急急如律令……”
  念完后他猛灌了一口米酒,端起右侧烛台对着铜盆‘噗’地一喷,盆里霎时间火光冲天,再看那三具尸体,贴着符的额头处白烟直冒,浑身开始瑟瑟发抖,随后三双眼睛接连闭上,身体也再不动弹了……
  法事做到这里白薇终于松了一口气,在三具尸体胸口处分别压了一下之后,叫来躲在一边的陈国富说:“这三具尸体该火化火化,该土葬土葬,没事了……”
  解决完尸体的事,我们才又回了病房里,这一次墨镜男的态度谦和了不少,毕竟白薇已经证明了自己的手段,于是白薇问到那洞里的情况时,墨镜男终于开了口。
  “那洞道很深,当天我们往下潜了十几米后洞道就开始渐渐变宽,随后到二三十米时才到地面,我们借着灯光扫量四周,洞壁光滑平整,那绝不是个天然形成的洞穴,更像是被什么巨大的东西筑出来的巢穴,一处处洞道通向四面八方,大得惊人……”
  “那然后呢?你们发现了什么?”白薇赶紧又问。
  墨镜男平复了一下情绪,接着说:“那洞里臭烘烘的,随后小张带着我们顺一条最近的洞道往里走,走着走着,我们看见前面阴影里走出了几个人来……”
  深埋地下的死人坑里竟会有人,这话把我吓了一跳,白薇却气定神闲的问:“你们遇到的,是不是三个人?”
  墨镜男点了点头,陈国富我们更吃惊了,为什么她会知道?
  见我们所有人都一脸狐疑地盯着自己,白薇解释说:“你们傻呀?之前那伙儿混子下去过,后来有三个没上来的,自然就在洞里留了三具尸体,尸体一直浸在阴气极重的环境之下,变成行尸的速度自然更快,所以才会在洞里攻击生人活物……”
  说到这里,白薇皱着眉又沉思了起来,转而问道:“这么一说,你们根本没见到更里面的东西,就被那些行尸拦住了?”
  墨镜男点了点头,心有不甘地说:“遇到那些行尸时,我师姐本想带着我们绕路过去,哪知道对讲机里的说话声吸引了对方的注意力,结果才被他们攻击,那三个东西完全没了人性,我们挡不住只能往后撤,然后就……哎,这次我和师姐奉师命下山游学,从江西一路游历过来经了不少事,但从没有任何挫折挡住过我们,没想到这次栽了这么大的跟头……”
  听墨镜男说完后,白薇指着那昏迷不醒的女道士问:“她是你师姐?”
  “恩,她叫张小茹,和我同为龙虎山弟子,这次我们本是三个人一起下的山,还有一个是我的亲哥哥,不过刚到你们这里时他就突然一个人失踪了,我和师姐也就是为了找他才多在这儿停留了几天没走,顺便帮当地村民化解了几桩冤孽,才被陈国富注意到……”
  说到这里时,墨镜男突然站了起来,右手呈剑指状以左掌裹住,朝白薇鞠躬行礼说:“忘了介绍,在下龙虎山六十五代弟子杨左生,高人,先前我失礼了……”
  “没事,老娘不见怪。”
  白薇摆手一笑,随后又皱着眉头说道:“这可就难办了,也就是说连你们都不知道那洞里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我师傅说过,若遇大险必先探明究竟抓其弱点击破,现在单从那洞里的阴气判断,那东西我们根本就对付不了,且不能心急,只能找弱点想办法对付它,可到现在都过这么久了,我们却连它是什么都不知道,这可怎么办?”
  白薇说完大家都沉默了,胖子陈国富更是急得在病房里团团转,毕竟真要是收拾不了洞里的东西,他得担责任。
  一阵沉默后,杨左生忽然开口说:“我倒是想起了个人来,他似乎知道点什么?”
  “谁?”白薇赶紧发问。
  杨左生说:“除了我和师姐活着从洞里出来之外,还有一个活人你们忘了……”
  听到这里,陈国富一声惊呼:“你说那个光头混混?他不行,他都已经疯了!”
  “疯是疯了,可你忘了吗?上次我们去见他时,他嘴里一直嚷嚷着一句话,‘大怪物’,而且是反复的喊,我猜测他肯定是见着那东西真身了,毕竟他们进去时那洞里还没有行尸挡路……”
  “可是……”
  陈国富刚说完可是,就见白薇噌地一下站了起来,说道:“那小子现在被关在哪儿,带我去见他!”
  陈国富不敢怠慢,于是乎也只能带着我们出了医院。
  路上陈国富告诉我们,那混混名字叫孙二虎,家在南赵庄,他疯了之后碍于事件严重性,所以暂时没有放他回家,而是租了个房子专门用来关押他,并且有专人看守,陈国富也会每天派精神病院的大夫过去给他治疗,希望他能早日恢复。
  那房子离着医院不远,没多久我们就到了,是个县上闲置的平房。
  我们到门口刚一下车,就听见院子里传来一阵鬼哭狼嚎般地喊叫声,随后进去一看,那小子被关院子左侧一个厢房里,厢房的窗户上全都罩了一层铁栏杆。
  见我们走进去,负责看守的人赶紧迎了出来,陈国富问:“孙二虎情况怎么样?”
  看守摇摇头说:“还是那样,一点都没见好转,每天精神病院的大夫都是灰头土脸的走,根本没辙……”
  “有辙没辙先让我看看。”
  白薇说完走向厢房,用手电筒照着往漆黑的厢房里看,就见厢房里到处乱糟糟的,桌椅板凳都倒了一地,床上还有屎尿的痕迹,而那光头男正晃晃悠悠满屋子溜达,时而惊慌失措地怪叫,时而嘶吼两声‘大怪物大怪物’,身上也是脏兮兮的。
  “把门打开。”
  “这……”
  白薇说完,看守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在陈国富的命令下开了门,门一打开,满屋子的臭味瞬间涌了出来,那味道令人作呕。
  “你们跟我进来……”
  白薇说完先捂着口鼻走了进去,进去时故意没让看守开灯,蹑手蹑脚走到孙二虎背后时,趁他没发现,朝着他耳朵就吼了一声‘呔’,这要是平常人,至少得被吓得一哆嗦,可孙二虎竟一点反应没有,还是傻兮兮地往前溜达。
  白薇招手让我们过去,指着孙二虎说:“你们过去把他按住,小心点,他可能会咬人……”
  听到这话,五爷、杨左生我们三个都没含糊,胖子陈国富则是躲在白薇后面不敢上前,也在我们意料之中。
  我们三人废了好大力气把孙二虎按倒在地,我和五爷按着手,杨左生按着双腿,白薇往他身旁一蹲,开始拿着手电筒在他脸上来回乱照。
  她这一照我们才注意到,孙二虎的脸色几乎看不出任何的血色,白得吓人。
  这时就见白薇伸手按了一下孙二虎右眼眼窝,手拿起来时,原本惨白的眼窝处竟透出一股青色,白薇赶紧又扣住他的手腕,像个老中医似的开始给孙二虎号脉。
  不等我们明白她在干嘛,只听白薇口中念念有词道:“脉细弦,时时发愣,一魂游走不归;男右眼窝发青,二魂游走不归……”
  念到这里白薇忽然扭头问看守说:“他这几天睡眠怎么样?”
  看守赶忙答道:“睡得倒是不少,有时候怎么叫都不醒,有时候自己突然惊醒过来,有时候明明醒着,到处溜达时他都磕头打瞌睡……”
  白薇点了点头,随后又抓住孙二虎左手手腕开始号脉,继续默念道:“时而惊醒时而沉睡不醒,三魂也已游走不归;左右手尺脉濡沉涩,四魂游走不归;面色苍白无血色,脉象时断时续,五魂游走不归;轻度休克时而发愣嗜睡,六魂游走不归……”
  念完之后白薇站起来就往外走,我们这才松开孙二虎跟了出去。
  看守又锁好房门时,我朝白薇惊问:“白薇,他怎么样了?”
  白薇紧皱眉头若有所思,摇了摇头说:“难怪精神病院的大夫都检查不出什么来,他不是疯,是失了魂。人有七魂三魄,受之阴阳二气合成形体,魂魄聚则生散则死。孙二虎七魂已失其六,应该是在洞里吓丢了,要让他恢复正常就必须先把魂找回来……”
  “怎么找?”我问。
  白薇轻叹着说:“我可以在洞口处起坛招魂,但洞道太深作用不大,必须有人配合我……”
  “怎么配合?”我又问。
  “在我做法时……手持铜锣下洞叫魂……”
  听到这话,大家都沉默了,陈国富一声惊呼:“下洞?现在冒然下去,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是啊,这一点大家都清楚。
  可终要有人下去才行。
  一阵沉默后我把心一横,一拍胸脯就要请缨,可一只苍老的手却从旁边伸过来捂住了我的嘴……
  “小师傅,我来!”
  今天晚点过来多更,昨天喝懵了,刚醒,马上要出去下顿,都等我呢。 = =
  五爷主动请缨,我着实惊了一下,刚要发话阻拦,五爷却一把攥住了我的衣领,瞪着眼咬着牙说:“臭小子,你爷爷就你这么一个孙子,你他妈敢乱来,不如我现在一菜刀剁了你来的痛快!”
  他猛推了我一把,把我推出去很远,随后转身又朝白薇说道:“杨左生小师傅和小六子留在上面帮你,让我下去!我七十多了还能活几年?再说了,打了一辈子架,我还怕几只行尸不成?这事儿就我去最合适!”
  白薇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五爷把我拽到一边没让我再多话,随后白薇让陈国富把我们又带去了村外的坟地,这一次把孙二虎也带了过去。
  到了坟地后,白薇先让陈国富的人在洞口边上钉了根木桩,把孙二虎五花大绑绑在了木桩上之后,开始在木桩前正对着洞口的方向起坛摆阵。
  她先提笔在黄纸上抄了一份聚魂符,随后把提前从孙二虎身上脱下来的一件衣服展开铺到黄纸上,铺平后拿着一把烧纸灵钱开始在衣服的上空烧,一边烧嘴里一边念念有词,并把烧纸落下的灰均匀地抹在了那件衣服上。
  连烧了二十一张烧纸之后,白薇将衣服和下面的黄纸叠在一起递给了五爷,并告诉五爷说:“收阳魂要比收阴魂费事得多,五爷您下洞之后,一边敲铜锣一边拿着这件衣服喊孙二虎的全名,他的阳魂如果听到就会自己过来找你……”
  五爷接过衣服问:“那我怎么知道收了几个?”
  白薇答道:“我在这衣服里提前塞了六颗红枣,下洞后你先塞一个在嘴里嚼,如果枣忽然变得又苦又涩,说明有阳魂上身,你就吐掉再嚼下一颗,一共六个阳魂,等你把六颗枣都嚼苦了,就差不多了……”
  “行,包在我身上!”
  五爷坚定地点了下头,白薇犹豫了一下,又拿出那块玉戴在了五爷的脖子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说:“五爷,下面险象环生,您把我这块玉戴上,这玉不单能为您护身保命,还能除下面的阴气,助您马到成功……”
  五爷听完哈哈一笑,故意调侃道:“小师傅,这么大的礼你不心疼啊?”
  “看您说的,宝玉赠英雄,这玉戴您脖子上……真好看……”白薇眼泛泪花,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起来。
  “好,那我就暂时收下了,等我上来,一定完璧归赵!”
  五爷说完爽快地一个转身,腰系铜锣怀抱衣服大摇大摆就往洞口走,可一看见坐在洞口前的我,忽然就愣了住。
  自打来了坟地,我一直躲在洞口后面不说话,心里反复挣扎,该下去的明明应该是我,五爷跟这整件事没有任何的关系,帮我们这么多全凭得是当年跟我爷爷的结拜之交,现在怎能让他老人家舍身犯险呢?
  几度挣扎之后,趁着其他人不注意,我把准备好的下洞用的绳子,绑在了自己的腰上。
  五爷愣住时,我嘿嘿笑着站了起来,朝五爷一伸手说:“五爷,谢谢您老把东西拿过来,给我吧……”
  “你小子……你小子疯了吧……”
  “五爷,我没疯!我爷爷没的早,这段时间我一直把您当我亲爷爷看待,这事儿本来就跟您没关系,我不能让您老替我们去冒险,要是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您下去,我他妈一辈子都安生不了,您让我去吧,我求您了……”
  听我说完,五爷眼角见湿,微微笑着说:“傻孩子,什么叫跟我没关系?我跟你爷爷那可是过命的交情啊!所谓义比天大,你家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说跟我有没有关系?”
  我不管他那么多,挡在洞口前又瞪着眼说:“总之说什么我也不能让您下去,今儿谁说都不管用,你把东西给我……”
  见我急了眼,五爷有些动摇了,沉思片刻后将那衣服递了过来。
  我心中大喜,赶紧上前去接,哪知道正要接住时五爷突然缩回了手,紧接着一拳头就闷在了我的脸上。
  五爷虽然年纪大了,但力气大得惊人,这一拳头闷过来,我顿时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花就跌坐在了地上,没等站起来呢,五爷扑上来按住我,趁机抓起洞边另一根绳子就把我双手双脚绕了上,随后解开我腰上的绳子开始往自己的身上系。
  “五爷,您骗我!您骗我!你们快拦着他!快拦住五爷!”
  周围没人动弹,他们都清楚,这事儿五爷下去确实比我更合适,一来比我有经验,二来残忍一点说,五爷已过古稀之年,就算回不来……
  “小六子,你他奶奶的给我听着……”
  五爷按着我的脑袋,贴在我耳边说:“你爷没的早,以后好好孝顺你奶你爸妈,另外五爷我求你件事,我有个小孙子你见过,刚七八岁,我要是回不来,以后他挨欺负了你可得帮着他,谁敢欺负我孙子,你就替我揍谁……”
  “五爷……五爷您别下去……您别下去……”
  “哈哈,男子汉别动不动就流猫尿!行了,五爷我该上路了!”
  说完话,已经系好了绳子的五爷一个纵身就跳进了洞里,我扑腾着追到洞口时已经看不见他了,就听黑乎乎的洞里传来一阵底气十足地唱戏声——
  头通鼓,战饭造;二通鼓、紧战袍;
  三通鼓、刀出鞘;四通鼓、把兵交;
  进退多要听令号,违令项上吃一刀;
  就此与爷我归营号,到明天午时三刻成功劳。
  听到戏词,我还是忍不住哭了,白薇、杨左生他们也都开始抹眼泪。
  记得我小时候,我爷爷也爱唱京剧,经常腰里别着菜刀带我出去溜达,一边走一边唱,这段定军山我早已耳熟能详,蜀国大将老黄忠年过七旬披甲上阵,葭萌关外退张郃,定军山前斩夏侯,五爷还是不服老。
  他老人家这一下去,一直到天亮都没再回来,也没有一点音讯,因为下去时陈国富没给他配对讲机。
  也不能说没给配,是五爷故意没要,怕碍事,再说下去后他又是敲锣又是喊叫的,再加上有点耳背,就算配了对讲机他也听不到声音。
  我们就一直在洞口边守着,白薇和杨左生也在坛前各施其法,似乎是在配合五爷在下面招魂,我把头探到洞口里仔细听里面的动静,起初夜里时还能听到从下面传上来的锣声和五爷声嘶力竭的吼声,后来渐渐的就什么都听不到了,应该是五爷在洞道里越走越远了……
  早上六点来钟,陈国富顶不住了,就问我们要不要先去吃点东西,可我们哪儿还吃得下,都没理他,陈国富就自己回车上睡觉了,可我们都没离开,继续该干嘛干嘛。
  我们试图通过绳子把五爷拽回来,可为了方便,下到洞底后五爷自己已经解开了绳子,没办法,我们只能等……
  这一等就等到了午后,中午时陈国富派人送来了点盒饭,可我们根本吃不下去,一门心思都是五爷的安危,可仍不见下面有任何的动静,再然后,又是傍晚,又是深夜,急得我在洞口团团打转,恨不得能让这该死的时间停下来,恨不得马上看见五爷从洞里爬出来,傲气十足地嘿嘿对我傻笑,可是……
  深夜后又是凌晨,凌晨后又是清晨,清晨后又是中午,五爷已经下去一天多了,没有任何的音讯,而一直等在洞外的我们也快撑不住了,到处弥漫着绝望的气息……
  “你吃点东西吧……”
  夜里,白薇递过来个盒饭,我扫了她一眼,就见她两眼红肿的厉害,看样子没少偷偷抹眼泪,再加上这两天我们都没合过眼,身体难免都快支持不住了。
  可我吃不下去,摇着头说:“先放着吧,给五爷留着,下面没吃的,他上来了肯定特别……特别饿……”
  说着话,我的声音又颤抖了,可一低头的功夫,忽然注意到垂在井边的绳子似乎在动……
  绳子动的一瞬间,我浑身跟过了电似的,噌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朝着白薇激动地吼道:“回来了!五爷回来了!”
  听我惊呼,白薇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瞬间泪目,因为她也已经发现了洞边的绳子正在一次一次地颤动着……
  “快!五爷回来了,快来帮忙!”
  白薇一声惊呼,杨左生、陈国富等人赶紧都跑了过来,我也把头又探进了洞口中,朝着满眼地黑暗一声声喊叫着‘五爷’,渐渐地,就见黑洞之中一个人影缓缓浮现,似是个人在费尽力气朝上攀爬,可我根本看不清那爬上来的到底是不是五爷……
  而就在这时,黑影口中忽然传出一阵有气无力地唱腔——
  “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
  “是五爷!快拽绳子!”
  听到我的话,大家赶紧拖住那颤动的绳子往上拽,我也爬起来帮忙,拽着拽着,就见一条几乎已被鲜血完全染红的手臂从洞中伸出,一把攀住了洞口边的石头,紧接着一张苍老却坚毅依旧的脸孔从洞中露了出来,那张脸上满是血点子,却还在朝我们嘿嘿地发笑……
  “我……回来了……”
  “五爷!”
  一阵激动下我探身想去拉五爷一把,可刚抓住他的手臂,五爷就倒吸了一口凉气说:“别,别碰我,疼……”
  没办法我只能松开了手,让五爷自己一点一点地往外爬,等他大半个身子从洞里探出来时我才看清,他浑身上下到处都是伤痕,到处都是血迹,插在后腰的两把菜刀也都被血染红了,其中一把还断去了一半刀刃,显然是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激战。
  五爷没有如我预料一样,矫健地一步从洞里迈上来,而是双手攀着岩石休息了一会儿,甚至差点又再度跌进洞里去,好在我和白薇及时拉住他,把他扶了上来,而脚一沾到地面,五爷双腿一软登时倒地,血淋淋的朝我们笑,却连说话的力气都使不出来了……
  “五爷,您怎么样?五爷!”
  我们围在一边不住地叫,小心翼翼灌了些水给他喝,五爷总算缓了过来,从怀里先取出孙二虎那件同样沾满血的衣服递给白薇后,笑呵呵问:“白薇,你说下面那些行尸,碎了还能动吗?”
  白薇抹了一把眼泪,激动地摇着头说:“五爷大显神威,它们再敢动就拿它们包饺子!”
  “哈哈,不包不包,那肉……不好吃啊……”
  谈笑间,五爷又从怀里摸出一物递给白薇,是她那块玉佩,也已经被污血弄脏,递给白薇时五爷特抱歉地说:“小师傅,实在不好意思,把你的宝玉弄脏了……”
  这话说完,五爷双眼一闭还是昏了过去,好在呼吸匀称,让我们多少放了些心,当时大家满心激动振奋,任谁都没有想到的是,五爷这一闭眼,竟然……
  后话后说,而五爷成功招回孙二狗的六个阳魂,无疑帮了我们天大的忙,可我们还是没工夫休息,白薇赶紧带着龙虎山小道士杨左生再度起坛作法,法事完毕后将那血淋淋的外套扔在火盆里烧成了灰烬,又把烧完的灰勾兑鸡血给孙二虎灌下去之后,孙二虎那疯疯癫癫的劲儿总算是减轻了不少,可我们不敢松懈,就仍把他绑在木桩上让他睡了一夜,我也累得趴再坟地里就呼呼大睡了起来……
  我这一觉一直睡到当天下午,起来时就见白薇、杨左生和陈国富他们正在旁边围坐着聊天,每个人都神情严肃,而醒过来的孙二虎也已经被解开了绳索,坐在边上。
  “白薇,五爷呢?”
  我爬起来赶紧先打听五爷的情况,白薇朝我笑了一下说:“你放心吧,五爷性命无忧,身体里残留的阴气我也已经帮他除了,早上时我把他送回了黄家沟子,让他好好休息休息吧……”
  我点了下头,又问洞里的东西有眉目了没?
  听到这话,白薇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起来,一指孙二虎说:“你问他吧……”
  于是乎,孙二虎把那天跟几个哥们儿下洞的情形跟我又说了一遍,令我没想到的是,在我和白薇第一次过来探查这怪洞时,他竟然也在现场。
  当晚我和白薇从黄家沟子赶过来探洞,我隐隐约约就见远处有个晃动的人影,把我吓了一跳,本以为是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哪知道那人影竟就是孙二虎,原来自打这怪洞浮出水面后,周边就传得沸沸扬扬的,很多人都说那洞中有宝,孙二虎一行人这才打起了发横财的主意……
  这团队一共六个人,原本各有分工,然而一到了下面,看见一条条横七竖八的古怪洞道,就全都吓懵了,只能壮着胆子随便找条路往前走,由于洞道错综复杂,结果走着走着就走散了,后来,找不到同伴的孙二虎就拿着手电筒,摸索着洞道往前探索,走着走着……
  讲到这里时,孙二虎忽然毫无预兆地开始打哆嗦,脸色发青。
  我赶忙问他道:“然后呢?你看到了什么?”
  “我远远的就看到条很长的尾巴,正往个洞里钻,那尾巴上满是黑乎乎的鳞片,我一个同伴的尸体扔在那洞边上,身上血糊糊的……我吓得调头就跑,跌跌撞撞又不知道跑了多久才遇到其他同伴,后来我们总算找到洞口,就想赶紧离开这鬼地方,谁知没等爬上去,有个同伴就突然发了疯似的开始攻击我们,最后我和另外两人好不容易爬了上去,没想到刚一钻出洞口,他们就……”
  我心里一颤,听孙二虎说完不由地惊呼道:“你说你看到的那东西浑身裹着黑鳞,难道是……蛇?”
  “应该是柳家的人。”
  白薇沉沉答道:“孙二虎没有看到全部,只看到了一条正要钻进洞的尾巴,但从他描述的大小来看,那柳仙少说也得个二十几米,柳家又分长蟒四蛇三家,具体它是那一家的仙家还不能确定,但应该出不了这个圈子了……”
  经过这段时间跟白薇朝夕相处,我对所谓萨满教‘仙家’也了解了一些。
  白薇口中的柳家即为‘柳仙’,据说萨满教的动物仙以十二家为主,说白了就是十二种不同动物修成道行后的家族,其中又有五大家最为人熟知,分别为‘狐黄白柳灰’,胡家是狐狸,黄家是黄狼子,白家是刺猬,灰家是老鼠,而柳家是长蟒四蛇的合称,长为长虫,蟒为蟒蛇,四蛇就是四脚蛇,在我们那边乡下俗称‘长虫小舅子’,说它是蛇的亲戚。
  这时杨左生问道:“小白师傅,柳仙要怎么对付?”
  白薇摇摇头说:“十二家中以柳家最为凶猛,它又一直躲在地下,恐怕不好对付,除非把它引出来,再以弱点击破。”
  我不由惊问:“可该怎么将它引出来呢?”
  话一问完,白薇立刻扭头朝我望了过来,说道:“你家不是还欠它一样东西?”
  白薇一说我就明白了,她说的是那面铜鼓,她是想利用铜鼓把洞里的东西引出来。
  不过白薇并没纠结于这个话题不放,随口说完后又问我:“你们这儿哪座山最高?你带我上去看看。”
  我想了想,我们村附近的山着实不少,几乎可以说是四面都环山,但要说最高的,无疑就是南山了,南山其实没有名字,因为在我们村的正南面,所以一直被称为南山。
  趁着天还大亮,我就带着白薇上了山,同行的还有杨左生和陈国富,路上我问白薇上山去做什么,白薇笑答道:“我想看看你们这一带的风水,柳仙盘踞在此绝非偶然,因此我猜测你们这边风水上肯定有古怪。”
  白薇也没多说,一路上东张西望四处扫量,手里还一直捏着随身的小罗盘,神情也是时而紧张时而激动,格外的匪夷所思。
  等我们沿着砍柴人踩出的山道到达山顶时,已经是傍晚了,趁着天还没全黑下来,白薇立在山顶最高的峭壁上,指着远方问我们说:“你们看,这延绵不绝的山脉把几个村子团团围在中间,像什么?”
  “像一条围着村子睡着的龙。”杨左生最先答道。
  没想到听到这话,白薇的第一反应是撇了下嘴,随后笑着说:“以前我师傅说,道门弟子擅长驱邪治鬼除癔症,却疏于五行风水,起初我还不信,现在我信了。你仔细的看,这环着村庄的山脉是龙形没错,但不是一条,是八条……”
  这话引起了我们的好奇心,都开始仔细盯着远处的山脉张望,白薇又说:“这不是一条完整的山脉,每隔一段距离,两山之间就会出现一段错位的缺口,将整个山脉分为了有头有尾的八条龙,八条龙首尾相连,龙首全都朝向内部同一方位,这叫‘八龙投江局’……”
  白薇解释时我又仔细一看,好像还真是这样,那起伏的群山乍一看像是一条完整山脉包裹着几个村落,但实际上有几处山体是断开的,要么是因为山与山之间间隔太大,要么是因为人为开采形成了断层,仔细一数,一圈山脉正好被分成了八段,而每一段山脉首尾相连处都是往圈子里偏,像八条龙的龙头,朝向我们村的方向……
  “八龙投江,日聚灵光,久居于此,为霸一方。”
  白薇随口念了几句话,又对我们说:“八龙投江局与清东陵的百鸟朝凤局有异曲同工之妙,八条龙环视水泊,也就是你们村外曾淹死赵倩和两个孩子的水坝,聚集日月灵气而不泄,按风水来说本事善局宝地,但由于地震时死了太多人,都被埋进死人坑里,导致阴气也无法散出,宝地反倒成了死地……”
  杨左生惊问:“难道这就是柳仙盘踞在此的原因?”
  白薇点了点头,说:“妖仙喜好阴死之地,灵气又能助其修行,看来是十有八九了……”
  听到这话,陈国富紧张兮兮地问:“那现在该怎么办?”
  “你先别着急,要散掉洞里的阴气逼出妖仙,就得先暂时卸了这风水宝地的灵气,风水局一破,妖仙再洞里铁定待不住,小六子再利用那铜鼓去引,我就不信它不现真身!”
  见白薇语气坚定,我也有了信心,就催促她说:“那咱们还等什么,快破了这风水局吧!”
  “别急,引出柳仙容易,但要灭它可就难了,”说完话白薇又叫来陈国富,说道:“小胖子,你先下山一趟,我有俩任务交给你。”
  “小师傅,你说!”
  见陈国富应得这么痛快,白薇也没客气,果断地说:“第一件,下山后你尽快找个打井队来,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连人带设备必须第一时间上山跟我会合……”
  陈国富犹豫了一下,毕竟已经是傍晚了,何况打井需要很多重型设备,比如钻机、马达之类的东西,要弄到这么高的山上来并不容易,尤其是当时那个物资本就匮乏的九十年代,可最终他还是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问白薇第二件事是什么。
  白薇又说:“第二件,我需要大量的酒精、汽油、旱烟叶、玉米秸秆和硫磺粉,越多越好,能办到吗?”
  “这个好办!”陈国富点头说:“我拿着县里的证件呢,周围十里八项有多少这些东西我都帮你收过来,但是你得多给我点时间……”
  白薇应了下来,就打发陈国富赶紧下了山,随后,她手持着罗盘,开始带着我和杨左生在山里来回溜达了起来,我就问白薇:“你在找什么?”
  “找龙王的命门。”
  白薇一边盯着罗盘看,一边回答道:“龙与人似,也分软硬善恶高低贵贱,各有弱点命门,八龙投江盘踞一体高低有序,山最高者为王,也就是我们脚下这座,它的命门就是破局的关键……”
  随后她告诉我,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气势,山脉卧龙也是这样,龙势共有十一种,分别为生、死、强、弱、顺、逆、进、退、病、福、杀。
  白薇说,从山体判断,我们脚下的是一条‘强’龙,强龙星峰回异,体格雄健,有翻江倒海压倒一切之势,但有句俗话说得好——‘强龙难压地头蛇’,龙压不住蛇,反而成了蛇的保护层,八龙投江局也成了为蛇洞聚集阴气的工具,所以,要泄阴气就得先破风水局,风水局破了,阴气自然也就散了。
  随后我又问她:“可咱们怎么找那命门?难道就这么走来走去?”
  白薇笑答:“这山正在你们村子南面,离位应丁、午、丙三龙位,生祸害,所谓‘剥换退卸见真龙,小峰依旧狼星起’,丙龙优游财有余,此位命门处果蔬密集,草肥土沃;午龙懒缓贵高腾,此位命门处山势险峻,可见活水;丁龙南极人寿巧,此位命门处松柏成群,易生老树。只要多注意这三种地方,慢慢找总会找到真正的命门所在……”
  我们大概在山上转了三个多钟头,白薇忽然在一处山草肥沃的开阔地停了下来,开始围着一处土地乱踩,脸上也逐渐露出了喜悦之色,随后,她让我找东西标记号位置,我们三个就在原地休息了起来。
  又休息了没多久,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叫喊声,应该是有人循着手电筒的光发现了我们,那人跑近时我们一看,是陈国富的一个手下。
  跑到我们身边后,对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小师傅,打井队已经找到了,可车开不上山,把设备运上山来需要些时间,恐怕至少也得后半夜开工了……”
  “来得及。”白薇微微一笑,跺了跺脚说:“你告诉他们,直接把设备拖到这儿来,就在我脚下的位置开始打井……”
  对方点了点头,赶紧又朝远处跑去。
  果不其然,我们在山上一等就等到了后半夜,一群打井工人拖着、抬着、用推车拽着打井设备过来时,已经快早上了,把工人们都累坏了,听说上山时因为看不清路,还摔坏了两台大电机,气得工头直嚷嚷:“是哪个神经病要在山上打井?这可是石头山,能钻开才怪!就算钻得开,下面也没有水呀!”
  可白薇根本就不搭茬儿,翘着二郎腿又在草地上休息了一会儿之后,就督促着打井队赶紧开工,也是怪了,这满山的石头坚硬无比,哪儿那么容易钻得开,可唯独白薇选中的这一块,一路往下全都是松软的黄土,钻机一路钻下去,竟连一块石头都没遇到,这把经验丰富的工头都吓住了。
  而钻机打到大概三十来米的时候,我忽然感觉脚下整个地面都颤了一下似的,紧接着,钻井旁传来了一名工人的惊叫声……

  听到呼声大家都围了过去,就见一名工人正慌张失措地跌坐在钻井旁,我们往井洞里一看,焦黄的泥浆正从钻机下往上翻滚……
  “这山上,这山上怎么会有水……”
  工头也吓了一大跳,毕竟我们所处的位置靠近山顶,距离地下水水平面的距离还差得远呢,怎么可能突然冒出泥浆来,这太诡异了,然而没过多久,从里面冒出来的泥浆就开始像小喷泉一样翻着泡泡往上喷,足足喷起来半米多高,然后顺着山石开始往山下流淌。
  白薇告诉工人们别停,继续往下打,于是工人们只能继续开工,谁知道大概又打下去几米深的距离,又一声惊呼从井洞旁传来,我们又跑过去往下一看,就见几条小蛇正从泥浆里翻滚着往外爬,而且是越来越多,就如同一条条钻来钻去的泥鳅鱼似的,在泥水里纠缠翻滚,滚得浑身焦黄,简直就像是钻井无意间钻到了蛇窝似的,庆幸的是,那些蛇都不大,都是些山里田地里常见的草蛇,但看着那些蛇在泥浆里翻来覆去的,还是惊得人心头发麻。
  看到这幅画面,工头吓得哆嗦着就让旁边的工人快去取灵钱灵纸,白薇却拦住了他们,只让他们再继续往下继续钻,不用管那些东西,只管继续钻井。
  听到这话,两个工人吓得直接就撂挑子跑了,不敢再继续干下去,怕会得罪东西遭报应,而大多数工人还是留了下来,硬着头皮继续开工。
  又往下打了几米,倒涌出来的泥浆里开始咕噜咕噜地冒泡,钻出来的一条条小蛇也开始激烈地在泥水里翻滚挣扎,那场面看上去及其吓人,紧随其后,我若有似无地又感觉到脚心下面传来一阵晃动,紧接着就见涌出的泥浆又开始倒流回井洞里,没过多久,原本满井的泥浆竟然就都消失不见了……
  这时工头跑过来说:“这位女师傅,这山里面好像是空的,被我们打出了空洞来,现在怎么办?”
  “把钻井撤掉,位置到了……”
  白薇说完,工人们赶紧收拾工具,把潜水泵、一节节铜管和电钻都拽了出来,这时我们再往那井洞里一看,下面黑乎乎的,竟真打出了一个看不见底的大洞来……
  随后白薇又让人在井洞旁准备法器贡品开了坛,先后以朱砂鸡血混入墨中写下了三篇檄文,随后放在铜盆里用火烧成灰,和桌上的贡品一起倒进了那深不见底的井洞里……
  这些东西一倒进去,忽然间就觉那井洞里喷出一股子呼啸地怪风,风刮出井口时传来一阵阵嗡鸣地响声,就像是山在吹口哨似的,而那响声更极像是传说之中的龙吟虎啸……
  也不知跟这有没有关系,但那井洞钻透之前还是晴空万里,而那怪风从井洞里吹出来后不久,天都跟着渐渐阴了下来,后来那风顺着井口朝着空中吹了三五分钟,再抬头一看,天上已经是乌云密布了,我又往井口一看,井洞里若有似无地开始往外飘黑烟,烟很淡,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就发现不了……
  随后,白薇扔下手里的桃树枝说:“风水局内龙气已卸,你们跟我下山摆阵!”
  我们下山时已经是傍晚了,下山后白薇又对我说:“小六子,之前我走的时候让你和五爷帮我找三只黑山羊,以及越多越好的屠户,你还记得吧?”
  我点了下头,告诉她人我们已经找得差不多了,羊现在就养在我家,不过找的那些厨子的住址,只有五爷知道。
  听我说完,白薇赶紧让我先回家把那三只黑羊牵到坟地怪洞的洞口前,然后又让我马上去一趟黄家沟子五爷家里,把五爷记录那些屠户的名册找到,今晚连夜将所有人都聚集过来。
  去黄家沟子时,是陈国富开车带我去的,到五爷家里一看,五爷仍还躺在炕上昏迷不醒,后来在五爷儿子的帮忙下,我们才找到了那本名册,于是我和陈国富开始挨着村的找人,让他们尽快聚到我们村边的坟地去……
  晚上九点来钟,我和陈国富找全了人后开着车往我们村儿赶,到坟地里一看,坟地四角支着几个帐篷,用木杆子挑起来的电灯把整个坟地照得灯火通明,一群群人正在坟地里忙忙碌碌的奔走着,有的在洞口上方用木头搭高台,又的抡着铁锹在怪洞洞口周围挖坑,还有几个人正一趟一趟从坟地边的卡车上往下一袋袋的搬东西,干得热火朝天。
  见白薇正立在坟地中间指挥,我赶紧跑过去说:“人都找得差不多了,连老带少一共是十三个屠户,还有什么事需要我做没?”
  “歇会儿吧。”白薇朝我笑了笑说:“等东西都准备好之后,就得看你的了。”
  我点了点头,又问她说:“你们这是在干嘛?搭战壕?”
  “一会儿你就明白了。”
  白薇也没多说,就让我躲到一边去看着,没一会儿的功夫,架在怪洞洞口正上方的台子已经搭了起来,大概十米左右,白薇让两个陈国富的手下人爬了上去,然后开始用绳子一袋袋的往上运麻袋,我打听了一下,袋子里装得都是硫磺粉。
  又过了一会儿,围着怪洞挖的大坑也完成了,直径深度都有五六米,整环了怪洞一圈,验收之后,白薇开始让人用从不远处农田里接过来的水管往坑里放水,还往里面倒了不少硫磺粉和汽油,然后用陈国富也不知从哪儿找到的铁丝网,在坑的外围又结结实实围了一圈,就等于把洞整个圈在了里面。
  这些都完成之后,白薇抬手指向了我们村外离坟地最近的高压电塔,又对陈国富说:“你想个办法把电从电塔上直接接过来,我给你一晚上的时间,你帮我把铁丝网和水里都通上电……”
  “这,不太好办吧……”
  陈国富为难了起来,他也明白,电力设施绝不能乱动,稍有差池,轻则电伤了人是小,重则弄出人命、或是导致十里八乡都断电抢修,回头上级追究下来,这责任可谁都承担不起。
  见陈国富犹豫不决,白薇劝他说:“万事俱备,现在可就差这么一哆嗦了,那柳仙到底多大多厉害咱毕竟心里没数,你不把电引过来,万一要是硫磺水都治不了它,它发起脾气来,这一片的老百姓可就都倒霉了……”
  白薇这么一吓唬,陈国富哪儿还敢怠慢,于是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趁陈国富带着人开工时,白薇我俩先把那十来个屠户都带到了我家休息,后来经过协商由村委会出面给他们找了住处,就没再让他们回家。
  不过白薇跟谁都没有明说自己的计划,在我家休息一晚之后,第二天一大早就又去了坟地,还叫我把祖母家的那面铜鼓也带过去。
  我们到坟地时,陈国富还在车上打瞌睡,不过电已经顺利接好了,就见几条粗电缆从远处高压电塔上一路垂到了坟地。
  见东西都置办妥当了,白薇终于松了一口气,在铁丝网上打开一条缺口,又往坑上垫了块木板桥之后,开始动员我们往那怪洞里搬柴火。
  柴火是陈国富提前找来的,在坟地旁堆了一大堆,一直赶到中午的时候,我们才把柴火全都扔进了那怪洞里,随后白薇又让人拎着几桶汽油、几袋硫磺粉和旱烟叶直接扔进洞里去,办好了之后,白薇抓起地上的绳子就开始往我的腰上系,显然是想让我下洞去……
  令人没想到的是,在我腰间系好绳子后,白薇竟也开始在自己的腰上系绳子,我干嘛问她想干嘛?
  白薇笑呵呵说:“当然是跟你一块下去,要不然就凭你自己,非得喂了柳仙不可。”
  说完话,绳子也已经在她腰上系好,白薇先看了看天空,透过漫天的阴云还能看出太阳的轮廓,白薇叫来其他人说:“趁着阳气正足,一会儿我和小六子就先下洞去,你们在上面都给我机灵点,我一发信号就赶紧拽我们上来……”
  其他人赶紧都点了点头,每个人都神情严峻,随后,白薇叫人开始往洞里缓慢地放绳子,绳子的一头拴着我们的身子,中间位置卡在高台下固定好的滑轮上,而另一端则被拽在铁丝网外一群人的手里,就像是拍戏拉钢丝吊威亚似的。
  被放进洞去时,我问白薇说:“反正我一个人就足够了,你干嘛非要冒险?”
  白薇提着油灯徐徐下坠,嘿嘿笑道:“我不放心你呀!这次除这柳仙主要就为了你,你要是出了事,我怎么跟你家人交代?”
  很快,我们被放到了洞里的柴火堆上,那一大堆柴火扔下来后,足足在洞口处堵了四五米高,而且处处都是硫磺和汽油的味道,呛得人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白薇又说:“一会儿过了午时,你就开始敲手里那铜鼓,一边敲一边喊给它送鼓来了,这位黑老太爷磨了你家这么多年,显然这鼓对它意义非凡,再加上风水局已破,我就不信它不出来……”
  说着话,白薇将自己的玉又取出来戴在了我的脖子上,又说:“洞里的阴气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全散开,这玉你戴着,可帮你抵御阴气,关键时候甚至能救你的命……”
  “那你呢?”我问。
  白薇又一笑说:“你不用担心我,我是修道之人,没那么容易死。”
  随后我俩都不再说话了,因为这洞里的气味实在是太难闻,我们甚至都不敢自由的呼吸了,于是乎就面对面在柴火垛上坐着,一坐就坐了将近一个钟头,才听到上面传来一阵呼喊声——
  “小师傅……下午一点已经过了……”
  白薇默默点头,随后又朝我说:“时辰已到,你可以开工了。”
  听到这话我赶忙站了起来,也不顾洞里味道难闻,一边敲打着从祖母那里取来的铜鼓,一边提高声音朝着洞道深处高声呼道——
  “黑老太爷,我给你送鼓来了,你自己来拿……”
  我没完没了的喊,白薇则一声不出地盘腿坐在旁边,眼睛一直盯着自己那盏油灯的灯芯不放,手里还紧握着从后腰抽出来的一根红色的小棍,那是一根桃树树枝削成的木棍,后以黑山羊血染红。
  我这么一喊就喊了几个小时,嗓子都喊哑了,可是洞里却完全没有任何的动静,我就问白薇说:“人家会不会碰巧没在家?要不咱们改天再来?”
  白薇狠狠瞪了我一眼,骂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想活命就给我继续喊!”
  我撇了下嘴,只能又开口接着朝洞里喊,一直从下午一点钟喊到傍晚,然而洞里却依旧没有出现任何地异常。傍晚时,有人从上面用绳子吊下来两盒盒饭和水,趁着吃饭的功夫我休息了一会儿,随后又在白薇的逼迫下继续喊,从傍晚又喊到深夜,我的嗓子几乎都快发不出声音来了,手也因为一直敲那面铜鼓敲得都肿了……
  我受不了了,又问白薇说:“难道就没别的办法了吗?”
  白薇用手里的桃木棍子狠狠敲了我一下,瞪着眼说:“你少废话!给我继续!”
  可就在她说话的功夫,几滴雨点子却从洞口处飘落了下来,上面竟然下起了蒙蒙细雨。这一下雨,白薇的脸色也更加阴沉了下来,就对我说:“你先继续在这里喊,我得上去看一眼,万一高压电塔上接过来的电路连了电,可就糟了……”
  说着话白薇拽动绳子,上面收到信号的人赶紧把她拽了上去,只留下了我自己继续立在柴火垛上鬼哭狼嚎地吼叫着,而白薇刚离开没多久,我就感觉上面的雨下得更大了,原本的毛毛细雨很快就变成了瓢泼大雨,雨水透进洞里淋在柴火垛上,我也发了愁,万一浇湿了柴火一会儿点不着,这可怎么办?
  可就在我发愁的功夫,一阵莫名地震荡却忽然间从我脚底下传了上来,我心里猛地一惊,瞬间就吓得不敢动弹了,紧接着,那震荡竟开始变得越来越强烈,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我脚下的柴火垛里乱钻似的,甚至时不时还听到一阵咔吧咔吧地响声从柴火垛里发出来。
  也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怎么的,我开始不只是身躯发麻,头脑也渐渐迷糊了起来,隐隐约约就听见有人在叫我的名字,可我完全分不清那是现实还是什么……
  那声音逐渐接近,就听见昏昏沉沉地有人说道:“鼓还来,鼓还来……”
  我身子打着晃,尽量集中精神,含糊地问:“是谁,谁在说话……”
  就在这时,前面的一团漆黑中忽然伸出来一条很长的脖子,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头正笑眯眯地盯着我看……
  他的脖子越深越长,苍老的脸颊一边朝我逼近,他一边笑呵呵地说:“自吾成道三百春,坐观阴阳乱纷纷,静中悟得乾坤理,张口吐出元妙真……”
  说完话他真朝我张开了嘴,那嘴大得出奇,而从他的喉咙里竟开始吐出个红彤彤的东西来……
  我只当这是梦,几次告诫自己快醒过来快醒过来,可是完全没有作用,就在这时,一只手忽然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我扭头一扫,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正立在我身旁,盯着对面的‘怪老头’嘿嘿发笑,而在我另一侧,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个老太婆,也在笑,盯着我笑,笑容极其诡异。
  一见着两人,长脖子老头气得瞪着眼吼道:“老马家给了你们什么好处?”
  我旁边笑眯眯的老头也不说话,横着拐棍就挡在了我的身前,老太婆也从旁边悄悄攥住了我的手,那手冰凉冰凉的,让我瞬间清醒了不少,随后她开始朝我笑眯眯地说话,可一张嘴,嘴里传出来的竟是白薇惊慌失措的喊叫声——
  “你还傻愣着干什么!快跑!”
  话音没落,我就感觉自己的身体腾云驾雾似的开始往上飘,心里一惊就从幻觉里清醒了过来,就见白薇正吊在距离我头顶大概三五米的地方,用力地拖拽我腰上的绳子,绳子一动,就等于给了上面信号,上面负责拉绳子的人立刻开始往后猛拽,我的身子又一晃,就被从柴火堆上拉高了两米多。
  快要赶上白薇的高度时,我慌张地问道:“干嘛呀你?怎么行动了也不通知我一声?”
  “通知?再不拽你你就死在这儿了!”
  白薇声音颤抖,似是被什么东西给吓住了,而我俩被绳子飞快拽起来时,她的手也在不断地往上攀爬,忽然又瞪着眼说:“你往下看!”
  听到这话,我不自觉地就低头望向了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柴火垛,柴火垛上,白薇的那盏油灯还摆在原位,发出一阵幽暗昏黄的光芒来,刚看时我倒没发现什么,可仔细盯着柴火垛一看,一瞬间吓得浑身跟过了电似的……
  柴火垛里面,隐隐约约就见藏着两只瞪圆的大眼睛,竖起来的瞳孔正直勾勾地盯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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