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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坟地钻进林子,金蟾大概带着我们在黑乎乎的林子里走出了几百米,才忽然又停下步伐,转过身来道:“因果黑白,你们自己看。”
说着话金蟾抬手往前一指,我和几个村民手中的手电筒不由自主地朝前方照射了过去,霎时间只听一声声惊呼传来,手电筒光柱所笼罩处的情形,已让我们彻底惊住……
循着光柱望去,就见前面不远处的林子里现出棵歪脖子老树,树上悬着一条麻绳,绳上吊着一具已经腐烂的女尸,随着山林里的冷风左摇右摆,那场景着实吓人。
深山老林惊现女尸,众人全都惊了住,随后张丛云第一个反应了过来,第一个跑到了那女尸跟前,开始在她腐烂的身体上仔细打量,随后皱眉答道:“这女人应该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了,幸亏现在天寒地冻,要是换个季节,怕是早就彻底烂掉了……”
“她已死了半个多月……”
那金蟾再度开口,说话时不禁一声长叹,随后又道:“我最近一直藏在这深山坟地里避世修行,那一日出来闲逛,怎料想在林子里发现了这上吊的女人,哎,真是可惜,如果我再早出来几个小时,也许就能救她一命,这一切都是命数啊……”
“这女人是谁?”我急忙问道。
金蟾答道:“起初我也不清楚,但见这女人死后尸身上缠绕着一股不散的怨气,必是生前有冤,于是悄悄追查,才查出这女人名叫苏新莲,说这名字你们可能会完全陌生,但如今你们也已涉入这案件之中,我若说另一个名字,你们中必然有人听过……”
“谁?”
“赵鸿运。”
“赌场里那只赌鬼?”
我不由地一声惊呼,金蟾颔首,款款道来,原来,此时此刻在我们眼前吊着的这具女尸,竟然正是赵鸿运的结发妻子。
赵鸿运是个烂赌鬼,这我在赌场里收他时就已经知道了,因为滥赌成性,他败光了家财,还在赌场里借了一屁股高利贷,因为根本无力偿还,所以才常被赌场的打手们骚扰。
那一日,赌场王老板率众打手又找到赵鸿运家中,将赵鸿运殴打成重伤,之后赵鸿运一场大病郁郁而终,死后因怨气不散化为厉鬼纠缠赌场,如今此事已了,那厉鬼也已被我超度。
这些是我知道的,皆从那厉鬼赵鸿运已经赌场王老板口中得来,然而却没想到的是,这整件事中竟还有一部分是我不知道的,甚至说连那赵鸿运都不知情,唯一知情的王老板,却也避之不谈。
那就是赵鸿运家中本有个妻子,名叫苏新莲,是个勤俭持家的贤惠女人,即便赵鸿运赌博败家,甚至常会对她家暴,她却已然对这烂赌鬼不离不弃地照顾。
那日王老板带着打手们找到赵鸿运家中讨债,赵鸿运拿不出钱来竟就开始耍无赖,因此招来王老板等人一顿暴揍,之后没过多久便病故了。
赵鸿运烂命一条,也许自己早算准会是这种收场,而自己一死债务自然也就作罢,也算落了个一了百了,怎知赵鸿运却没想到,自己死后王老板竟仍不愿放过自己的妻子,名义上三番两次又来上门逼债,但实际上是早已相中了苏新莲的相貌,于是一天夜里,王老板酒醉后潜入赵鸿运家,将苏新莲强暴了。
苏新莲是个好女人,原本就命运悲苦如今又惨遭厄运,即便再坚强终还是承受不住,于是一个人心灰意冷之下跑进这县城外的深山老林里来寻了短见……
听金蟾说完这些,周围众人唏嘘不已,村民们都忍不住又诅咒起那为非作歹的王老板来,好在是前尘已了,王老板一伙已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随后那金蟾又道:“本仙一直四处游历,向来不涉及人间之事,然而此次一弄清原由,也不禁恨起了这人世不公来,原本本仙想先不出手,毕竟那赵鸿运死后化作厉鬼磨害赌场,那王老板必会请人来治,怎料想来的全都是不中用的废物,无奈之下也只能我自己动手,如今,这事情总算是彻底了在了你们的手中。令我想不到的是,我这堂堂置身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外五行仙,却也被你们给玩弄了一番,哈哈,真是可笑,可笑啊……”
听金蟾说完这些,白薇我们不禁肃然起敬,原以为是山里的邪物磨人害命,却不想竟是为受害者抱不平,特地出手相助。
我急忙朝那金蟾一拱手,问道:“仙家,您一片善心惩恶扬善,实在是让我们佩服,但有一点我还不明白,为什么我们所有的术法器具在您面前竟然全都失效,没了作用?甚至竟连九顶铁刹山的黑妈妈胡秀芝竟都不敢招惹您?”
我问话出口,不等金蟾答话,就先听媪的声音从我们背后传来——
“因为它可是堂堂的青海大仙啊……”
话音一出,大家顿时回头望去,就见媪嘿嘿坏笑着叼着根烟卷走了过来,那金蟾扫他一眼,不禁哈哈笑道:“你个死畜生,我早知道你在附近,也已猜到是你在背后搞鬼治我,你怎么现在才来现身?”
媪又一笑,答道:“我要是现身早了,又岂能把这些小晚生的实力逼出来?如今正好借着你来让他们明白明白自己几斤几两重,岂不一箭双雕?”
“哈哈,死畜生,就你最坏!”
“癞蛤蟆,你也不简单啊!”
一只人面羊、一只巨大金蟾,二物这一见面竟就直接叙旧了起来,可我还是一头雾水,就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媪,你快给我们详细说说啊?”
媪摆了摆蹄子道:“也罢,如今事情已了,我就跟你们明说了吧,你们眼前这金蟾,确是当年仙家刘海所降服的三足金,后来便伴随着海蟾子到处游历降妖伏魔,也算是立下过汗马功劳。不过这只是它的身份之一,他还有另个身份……”
媪说着又扫金蟾一眼,摇头晃脑讲道:“昔年关外女真人信奉萨满教,后清太宗皇太极将女真族改名满族,萨满教随清兵驰入中原,从此萨满教传遍天下开枝散叶。萨满教传承于上古截教,自古便以供奉各道五行仙家而闻名于世,所谓的仙家,也就是道家所谓的‘修成道行之妖’,萨满教供奉仙家有一个特点,只供能收服或本性纯良与人无害者,于是乎就有了五行内外之分,五行内十二道仙家早晚虔诚供奉,而五行外三百余道仙家因野性难驯或是狂性难改因而不受供奉……”
媪说到这儿,我顿时灵光一闪,接话说:“我明白了,五行内十二道仙家分别是胡黄白青灰,吴龙狼狗黑常蟒,你叫它青海大仙,想必他就是一位青仙!”
“非也非也,此青非彼青,青字通清水之清,以为鬼堂口内的清风鬼仙,因清风为人死后灵魂所化,易于沟通,所以自古就被萨满教供奉。而眼前这位青海大仙,也确是萨满自古供奉的大仙家之一,而且是自我这结巴仙往下,唯一的一位受世人供奉的外五行仙……”
“外,外五行仙不是不受供奉吗?”
“一般的外五行仙不受供奉,但它不同,青海大仙乃是随上仙海蟾子刘海修行的仙家,早有道行,并且早在萨满教还未入关开枝散叶之时,就在中原大地到处游历,斩妖除魔,而那时的萨满教还未传入中原,除一般所供的十二道仙家外,级别最高的仙家,便是我这位教神结巴仙,以及仅次于我的总护法仙黑妈妈。而清兵入关之后萨满教传入中原,为吸收同化并方便管理中原,因此萨满教特加神位,将这位在中原名声响亮的三足金蟾收入坛上供为‘青海大仙’,并将原有的总护法仙一职一分为二,原护法仙黑妈妈胡秀芝,就成了如今的东三省总护法仙,而这位青海大仙,因熟悉中原大地,则被任命为了萨满教关外总护法仙。海蟾子刘海出身道家,因此这三足金最早缘起道家,地位本就显赫,又跃然成为萨满教一方护法大神,自此后可谓是南北二道通吃,自然南派北派各种法器都伤不了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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媪这话出口,引得众人一阵惊呼,看不出,这三足金蟾竟还有这么大的来历。
那三足金显然也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尴尬地‘呱呱呱’笑了几声,摇头晃脑又道:“本仙本随金蝉子刘海修行,出身自道家,论身份地位,我与刘海的关系怎么说都与那龙门道老道士郭守真与胡秀芝那小丫头相近持平,她黑妈妈胡秀芝能做这么多年的萨满教东三省总护法仙,清兵入关后我被招入教中供奉,自然不能次于她不是。何况本仙在中原大地根源甚广,萨满教要借着我在中原发扬光大,可不能亏待了我。而除了给我这一个关内总护法仙的名衔之外,我还在教中和那些位高权重的仙家们约定了一件事……”
“什么事?”我问。
三足金道:“本仙向来四海游历惯了,不喜搀和人间之事,更不喜欢受人管束,如若不然,当年本仙也不会扔下刘海那老梆子自己一个人跑出去来玩,更不会身为道教小仙又跑去萨满教凑热闹了。所以我和其他萨满仙家约定,这关内总护法仙之职,我能接,但接了之后,只要我不做违背良心之事,萨满教人就不得随意管制驱使我,更不得干预我所做之事……”
听到这话我恍然大悟,接话道:“我明白了,怪不得连黑妈妈都不想来插手,难道就是因为这一约定?”
“不错,胡秀芝那小丫头道行虽低,但能掐会算也不简单,怕是你去请救兵时她就已算出我搀和此事的其中缘故,因此才故意推脱不想来帮忙,嘿嘿,她怕我……”
三足金说到这里,媪忍不住了,啧啧两声道:“大蛤蟆你少在这儿吹个没完,什么叫怕你?人家胡秀芝是嫌弃你而已,何止是她,你就说说咱萨满教仙班里的各位大仙家,有几个乐意跟你一起玩的?不是嫌你话多就是嫌你事儿多,提到你的名字都恨不得躲得远远的……”
那三足金一瞪眼道:“结巴仙,是兄弟就别拆我台。”
“哈哈,当然当然,咱哥儿俩也这么久没见过面了,哥们儿不光不拆你台,还要请你喝酒呢……”
说着话,这一只人面羊和另一只大蛤蟆竟搂着肩膀互相开启了玩笑了,仿佛前两日的惊心动魄早已经荡然无存。
正事已了,大局已定,大家心情都轻松了不少,于是乎在村民们的帮助下,我们赶紧先将赵鸿运妻子的尸身从树上小心翼翼取了下来,正好旁边没多远就是坟地,于是由白薇、张丛云我们几人为这苦命的女子超度下葬,一切妥当之后,这才又一起返回了村中。
夜已深了,但村里仍喧闹声此起彼伏,作威作福的王家终于倒了,百姓们激动得甚至把过年剩下的鞭炮都取了出来,点花放炮张灯结彩,仿佛又过了第二个新春。
而我们则被村里资格老的老先生们暂时安顿在了村委会里,并且特地为我们送来了酒肉饭菜,以当感谢。
我们也没客气,毕竟早就饿了,于是争抢着就开始胡吃海塞了起来,尤其那只大蛤蟆以及媪这老哥儿俩,更是推杯换盏喝起来就没完了,这一喝,就喝了足足一夜。
我不知是后夜几点喝晕过去的,再睁眼看时竟已经是傍晚了,天都黑了,看了看周围,白薇正也窝在我怀里呼呼大睡,蜷缩得跟个乖巧的小猫似的,而老四正趴在桌子下面,吐得满地都是……
我又一看媪,倒是醒得早,嘴里正叼着个竹篮子进进出出,篮子里是从外面装进来的细沙,用来遮盖老四吐得脏东西,一边忙乎一边骂街,时不时还气得踹老四两脚,可老四根本就没有知觉。
我问媪:“媪,那位大护法仙呢?”
“你说小金?天没亮就已经走了。”
“走了?怎么走得这么突然?”我又问。
媪撇了下嘴说:“这小子脾气古怪得很,向来是独来独往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前夜跟我重逢他高兴,这才留下多喝了几杯,要不然不等回村就已经跑了……”
“呵,这蛤蟆确实不简单,”我伸了个懒腰,又道:“听你们昨晚的对话,看起来整个萨满教里,好像就你能制得了它吧?”
“治不了,倒是它能制得了我。”
媪苦笑道:“小金跟我不同,我虽来自上古,到处混迹,但说白了也不过是个世上鲜有人知的灵兽异兽而已,但小金可是早有神位的,尤其现在这年头,人都往钱眼里钻,你看哪个上铺门口不供着只招财的金蟾。它起于妖道、身负仙体,后入道家、清朝时又被招为萨满护法仙,因此无论是正道邪道又或道家、萨满,都得卖它三分面子,甚至因仙体关系,世上降妖除魔的法器都对它无效,你说还有谁能制得了它?”
“可我见它对你客客气气的,说明你俩关系一定不错吧?”
“哎,这大概就叫日久生情吧,”媪又苦笑道:“因为我常在世上走动,因此和它算是早有相识,最早认识时它甚至还未遇到海蟾子,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妖怪到处为非作歹,后来我俩脾气相投就成了好朋友,一直到大后来,它被招入萨满教,也是我这位教神亲自去招安的,否则还有谁能说服得了它呢?”
听媪说完,我对这三足金更是备感兴趣,不禁叹息道:真是可惜了,我还从未遇到过所谓的仙呢,眼下碰到这么厉害的人物,竟没多聊几句就被它走了,真是可惜……”
说完这话我又扫了媪一眼,皱了下眉头问:“可我还有件事不懂,你俩既然早就认识,这边所发生的事你也早就知情,为什么你不直接告诉我们缘由,反倒让我们深陷危险之中呢?”
“这个嘛,说来倒也简单……”
媪一阵坏笑刚要回答,怎料想没等再开口呢,就听门外传来一阵惊呼——
“遭了遭了,这下糟了……”
话音未落,就见拎着个大提包的张丛云已从外面神色慌张地闯了进来,我这才想起他来,就问:“你慌慌张张的干嘛呢?”
“完了完了,晚了晚了!”
张丛云仍是一脸的慌张,在屋子里踱了两圈步之后把提报往趴在地上的老四脑袋上一砸,气呼呼一屁股就坐在了炕沿上。
“什么完了?什么又晚了?”我又问,这时白薇也揉着朦胧睡眼醒了过来。
只听张丛云答道:“我之前不是跟你们说过,我之所以会来这边,是为了和其他师兄弟会合,我们打算一起去参加天诛府的选拔比赛。”
“这又怎么了?”
“哎,我们之前约定的会合时间,最晚就是今天晚上,他们现在正在七八十里地外的一个小镇上,我最迟今天就得坐长途客车赶过去才行,谁想到昨晚喝了那么多久。我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了,你们都还没醒,我就急匆匆收拾东西赶去县城车站,怎知道还是晚了,售票的说着才刚过完年,不少司机还在放假,长途车少,因此五六点钟就末班了,我将将没赶上最后一趟车啊!”
见张丛云急得又挠头又跺脚,我们赶紧安慰他,以便再想别的方法。
这时就听白薇说:“别着急,你没赶上车,我们要去阁皂怕是今天也赶不上了,索性不如大家一起走,我们送你过去……”
“送我?拿什么送啊?这边是山区,跋山涉水的咱总不能步行越野吧?”
张丛云仍是满心急切,却见白薇漫不经心地朝正收拾地面的媪一指,冷冰冰道:“好办,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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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十点,碍于对我们的一片感激,村里的村民们为我们备下了一架大马车,因为天冷,还特地在马车上给我们搭了个遮风的棚子,棚子里铺上了好几床暖和的棉被褥子,还特地为我们预备好吃的东西,以便我们赶路时饿着。
一切准备妥当,白薇、老四、张丛云我们几个坐上马车上了路,因为村民们大方地帮我们备了匹拉车的马,再用媪来拉车自然就有些不厚道了,于是媪的责任就从拉车变成了赶车,带着我们一路扬长而去,离开了这欢天喜地的小山村。
一路上,张丛云时不时把表掏出来看几眼,显得一脸焦急的样子,显然是怕耽搁了和师兄弟们的相聚。
为了缓解这尴尬的气氛,于是白薇我们特地跟他闲聊了起来,聊着聊着我就问他:“张丛云,有件事我不太明白,你和杨死大哥想必,谁更厉害?”
听我发问,张丛云反问道:“厉害?你所谓的厉害指得是什么?”
“当然就是降魔除妖的道法。”我说。
听我说完,张丛云摇头晃脑竟现出几丝骄傲,答道:“这还用问吗?我可是龙虎山张家的人,自幼学道,连小时候把玩的玩具都是桃木剑摇魂铃之类的,论道法,杨死怎么跟我比肩?”
“那为什么他现在早已成了堂堂的天诛府天狩十二尊一员,而你,却连天诛府都还没入进去?”
我又一问,张丛云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了起来,沉默了一阵子之后才发了声,答道:“这也不是我能定的,身为张家人,我自幼身怀天赋,不单从小耳闻目染之下对道法的悟性比其他师兄弟强,而且我张家世代相传的血液,更是世上少有的驱魔利器,怎奈何,后来杨死这小子上了山,悟性却一下就超过了我……”
“这为什么,难道是因为九世奇人的命格?”
“没错,”张丛云点点头道:“九世奇人,自古罕见,即便是连我天师道张家的老祖宗张道陵,以及传说中名列仙班的吕祖吕洞宾也不够都是五世奇人而已,然而这活死人,竟一出生就背负着古往今来独一无二的九世奇人命格,谁又能比得了?”
张丛云一声长叹,说着又道:“‘九世奇人’虽只是区区的四个字,但你们可不要小觑,我天师道下设符箓三山为主要分支,三山道法各有不同,旗下又逐渐衍生出数十个不同派系传承。而这最基础的三山道术,却又相辅相成相生相克,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倾尽一生都无法将其中一支的道术摸索得淋漓尽致,若是将其中两支以上的道术同时学习,更会因道法相冲而导致血脉逆行折寿而死,所以自古以来三山道术分门别派,三山弟子更是从不会互相学习串宗,这一现象,直至杨死那小子出现。九世奇人,他可以说是自古以来除我家祖师爷张道陵之外,唯一能通学三山全部道术之人,所以自幼就在三山修行学习,年纪轻轻也就因天赋异禀而被召入了天诛府中,位列十二尊之一……”
话说到这儿,张丛云忽又一声轻哼,笑了笑又道:“不过这又怎样,那小子确实厉害,但是单论天师道龙虎宗道法的话,六十四代弟子中可没人能比得过我,这连杨死都不能不服!”
张丛云的神情有些傲慢嚣张,多少让人看了有些不适,但从他眼神里却射出了两股坚定自豪地光芒,因此我相信,他所说的自然也不是假话,出于一个张天师后人的傲骨与自豪,想必他也是付出了不断的努力,才得来今天这般同辈弟子望尘莫及的修行道行。
一路谈笑风生中,媪赶着车带我们穿山越岭一路驰骋,马车虽慢,但碍于那个年代根本就没有‘堵车’这一说法,因此赶到天蒙蒙发亮时,我们也就抄小路到达了距离县城百里之外的这小镇上。
进了镇子时天已发亮,因此我们停下车在镇上先吃了顿早餐,这才又让张丛云带路,穿过镇子又进了山,按照张丛云所说,镇子前面的山林子里有个废弃的伐木场,龙虎山一行师兄弟分散各地后相约这几日在伐木场里相聚,然后一起赶往天诛府应考之地,接受天诛府的历练。
我虽然铁了心要上阁皂学葫芦娃救爷爷,对于天诛府的事没有任何的兴趣,但还是特地问了一句,每个人都喊着去天诛府报名参加考试,到底是要去哪里报名?
后来白薇告诉我,参赛者的最终目的地,是南京。
南京,人杰地灵,先有东吴大帝孙权在此建都立业,后有东晋、南朝刘宋、萧齐、萧梁、陈均在此相继建都,此后又成杨吴西都、南唐国都、南宋行都、明朝建国京师、太平天国时期的天京,后成民国首都,至此正好十朝,因此在历史上有‘十朝古都’之称。
而正因明朝时太祖朱元璋建都南京,因此与锦衣卫并驾齐驱辅佐大明朝的天诛府的根,也就扎在了南京。
明建文四年靖难之役,燕王朱棣作乱造反,导致天诛府危难关头逃至漠北,大明朝的都城也从天津改到了北京,但之后天诛府再入中原,依旧以南京为根基,在全国各地开枝散叶广建分布,如今这个人杰地灵的城市,也就自然而然成为了天诛府每年考试的核心目的地。
清晨时,我们坐着马车一路出镇入了山林,顺着林间小路往前走了没多久,迎着晨光往前一看,就见前面的林子里隐隐约约现出了那座张丛云师兄弟们约定相聚的伐木场,我又一看张丛云,一路上的阴郁瞬间一扫而光。
快到伐木场门口时,我示意媪停下马车,朝张丛云笑道:“丛云,看来咱到这儿就得分道扬镳了,你们师兄弟难得团聚,我们就不打扰了,这就回去了。”
张丛云反问道:“小六子,你们几个不跟我们一起走?大家一路上结伴同行还有个照应……”
没等我回答,白薇先在旁边摇摇头笑道:“结伴同行还是算了,我们要去江西,你们要去南京,大家不顺道,走不上一趟车。张丛云,江湖路远后会有期。”
“那好,谢谢你们送我了。”
张丛云一个纵身跳下车,先朝我们拱手抱拳施了一礼,随后抓起行囊就快步朝伐木场里冲了过去,我们则也让媪调转车头,就想离开。
正要上路时大家挑开车上帐篷窗口又往后扫了几眼,白薇的神情忽然一愣,咧了下嘴道:“小六子,那个,不会就是他的师兄弟吧?”
听到这话我也回头看了一眼,就见张丛云正要跑到伐木场门口时,从里面却忽然冲出了两个衣着朴素的中年人来,少说都有个四五十岁了,正一人手持着一把铁锹,拦向门口。
“他这师兄弟未免太老了点儿吧,说是他爸我倒是信。”
我不禁嘀咕了一嘴,白薇却已挑开了帐篷帘子,示意媪停下了车,从她脸色就能看出,显然是已经觉出了有些不对来。
见白薇纵身跳下车去,我和老四也赶紧跟了上去,快步就跑到了那伐木场的门口,只听正被两个中年人拦住的张丛云正瞪着眼发问:“你们拦我干什么?我是来找人的!”
“不行不行,你不能进去,快走!快走!”
两个中年人脸色凝重执意不让,几度试图将张丛云推出门口,张丛云的脸色显然也有些难看,紧紧攥着拳头,似乎就想开打。
我赶紧跑过去拦住他,又朝那两个中年人客客气气问道:“两位大爷,我们真是来找人的,您二位干嘛拦着我们?”
我边说边往两人手中各塞了一根烟,见我态度良好客客气气的,于是其中一个中年人也就放下铁锹开了口——
“小伙子,不是我不让你们进去,是领导不让,不瞒你们,这地方出命案了,一会儿公安就到,你们还是别进去的为好……”
一听这话,我心里顿时‘咯噔’一声,张丛云的脸也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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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命案?这地方怎么会有命案?”
张丛云神色慌张地惊呼道:“你别骗我,这分明是个已经遗弃了很久的木厂,平时连个人影都见不到,怎么可能有什么命案?”
听完这话,其中一个挡路的中年人顿时一声长叹,摇着头道:“谁说不是呢,按理说这个伐木场废弃了这么多年了,人去楼空,不会出什么事,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哪儿住进来一群青年男女,今儿早上镇子里有个老人过来这边山里砍柴火,离老远就听见这边惨叫声连连,就跑过来看,这一看不要紧,到,到处都是血,里面的人早就都已经……”
这中年人说话时,张丛云更是惊得满脸煞白再无血色,没等那中年人再把话继续说完,顿时猛一把搡开中年人挡住前路的身形,嘶吼着就箭步朝着木厂里冲了进去……
“不!不可能的!大勇!建飞!翠,翠翠……”
木厂是个用木篱笆墙圈起来的空旷大院子,院子深处有间黑乎乎的仓库,似乎以前是用来摆木头的,没等张丛云冲到大院门口,从仓库门口立刻又冲过来几个村民试图拦住他,但谁又能拦得住他呢,没一会儿的功夫,张丛云已挣扎着冲到了仓库门前,猛地一下推开虚掩的两扇大门往里望去,瞬间惊愕……
这时白薇我们也都紧追了过去,追到门口朝着仓库里一看,霎时间也全都慌了神,吓得脸色苍白……
仓库里见不到什么光亮,本就阴森恐怖,而如今这股凝重的阴森恐怖之中,却又夹杂进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放眼望去,到处都是血,墙上是,顶棚上是,地上更是早已血迹斑斑、血流成河……
而杂乱无章的地面上,横七竖八倒着几具尸体,虽然血肉模糊,但仍可以看出来其中有男有女,只是到底有多少具尸体已经分不清了,因为这些尸体大多已经残缺不全,横七竖八地到处乱扔乱摆着,身形更早已都扭曲变形,如同这些人在被人碎尸之前都遭受个惨无绝伦的摧残折磨一般,简直惨不忍睹。
而就在这些残缺的尸体周围,地上散落着一件件沾满血迹的法器,和一张张已被鲜血浸透的符咒……
‘噗通——’
张丛云再也站不住了,双腿一软已然栽倒在地,猛张开嘴如同哮喘一般疯狂地吸了几口气,却已经连叫一声的能力都使不出来了……
我也浑身发麻,完全不知所措,早已经被眼前这一幅如同地狱般的画面所震撼……
“到底怎么回事!”
白薇猛一转身,狠一把就抓住了追上来的一个村民的衣领,那村民战战兢兢地道:“我们,我们也不知道啊,早上镇上杨老头儿过来砍柴火,发现这里的情形差点儿被吓死,后来赶紧回镇上叫人,我们这才都赶了过来,还报了警,派出所的同志们这也就快赶过来了,让我们先尽量封锁现场不让闲杂人进去,要不然的话,我们也不会拦着你们了……”
“张丛云!兄弟,起来,起来啊!”
老四我俩也缓过了神来,急忙从地上将瘫软无力的张丛云给拽了起来,可他却仍然完全立不稳身形,脸上鼻涕泪水早已经模糊成一团……
“是,是他们……是他们……是我的师弟师妹们……对,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来晚了,是我来晚了……”
张丛云如同疯癫了一般,声音颤巍巍地开始拼命地哭嚎吼叫,更几度试图往仓库里冲,好在被老四我们及时给拽了住。
这时就听媪在背后怒声喝道:“不要再让他看了,先把他拉走!”
媪说的对,毕竟触景生情,眼前这画面他如何能承受得住,于是老四我俩开始拼力地拉他拽他,却拽不动,张丛云拼命地挣扎,直到白薇快步上前,从法器包里掏出张黄纸蒙在了张丛云的脸上,又暗念咒文,张丛云这才逐渐睡去……
“先离开这儿,从长计议,快走。”
又和那些守护现场的村民交代了几句之后,白薇让我们带着张丛云先离开了木厂,一直把昏厥不醒的张丛云抬到距离木厂大概几里地外的山坡里后,才停下来休息,可目睹了刚刚那一幅血腥画面之后,大家都已愕然,休息时半天都不知所措,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
沉默了许久之后,才听老四颤巍巍地开口问道:“那,那些,那些真的是张丛云的师弟师妹们吗?”
听到这话,白薇默默颔首,又沉默了一阵子才开口道:“应该错不了,我仔细观察了一下里面的景象,地上散落的那些法器符箓,应该都是出自龙虎山不假,而那些死者大多身穿道袍头扎发髻,再加上张丛云刚刚的表现,看来,不会有错了……”
“可,可是他们为什么会……”
老四话说一半戛然而止,似乎又已回想起那血腥满满的画面来,再度不知所措。
白薇紧皱眉头,晃了晃脑袋,无言以对,最终目光竟朝一直没说话的我抛了过来,问我说:“小六子,你有什么想说的没有?”
“我……”
我有,但一时间却又不知该怎么提及,所以一路上一直沉默,心头就如同被压了一块沉重的大石头似的。
可既然白薇问了,我便也开了口,暗叹了口气说:“白薇,你……你觉不觉得刚刚那画面,有些眼熟……”
“眼熟?”
老四抢先开了口,白薇却拦住他道:“别打岔,小六子,你接着说……”
“我,我是想说,虽然木厂里那些人的尸体都已经残缺不全,但,但我还是忍不住仔细看了几具,发现一个问题,那些尸体的身上,竟布满了伤痕,而且一个个神色愕然如见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般,抛开被碎、尸这一层血腥,你觉不觉得,觉不觉得他们……”
我有些不知该怎么说出来,但目光如炬紧皱眉头的白薇却已在我之前镇定自若地开了口,说:“觉不觉得,他们的死状很像我的师姐马虹?”
我急忙点了点头,答道:“原来你也早就察觉了……”
一瞬间,我心里松了一口气。
那还是深渊斗黄祖时所发生的是,白龙、白薇以及杨雪我们几个想顺着坍塌的洞道潜入深渊,怎料想在洞道末端的悬崖前不远处,竟发现了玛瑙尊马虹的尸体,而且尸身被人摧残得极为厉害,以至于那情景一直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如今一看到眼前这血腥画面,当时的情景更是一瞬间就从我脑子里溢了出来……
“没错,当时师姐的尸体在山洞里被发现时,死状确实和木厂里这些人很是相似,这一点,我也发现了,而且他们之间还有一个更重要的联系……”
白薇抬了抬眼皮,沉沉开口:“他们都是,驱魔人……”
听到这话,我心里‘咯噔’一声,问道:“你的意思是,有可能杀死玛瑙尊、和在木厂里残害这些道门弟子的,真就是同一个人?他故意在残杀驱魔之人?”
“这虽然还只是个假设,但是,但是他们的死状太相似了……”
不自觉地,白薇的眼眶竟也红了。
我又问:“那,那现在该怎么办?”
“报仇……”
白薇并没开口,声音却从我背后传来,惊惶之中我回头望去,竟见张丛云正踉跄狼狈地爬起身来,双眼之中射出的怒火如有形可见……
“不管凶手是什么人,现在在何处,就算要把这万里河山翻个底朝天,我张丛云,也势要将他碎尸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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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丛云说完转身就想走,我有些不知所措,怎么办,拦?不拦?
正当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时,白薇却也已经站了起来,紧随张丛云的步伐而去。
我急忙问道:“白薇,你干什么去?”
“报仇,张丛云师弟师妹们的仇要报,我师姐的仇也要报!”
白薇边走边说:“两件命案的手法实在是太相似了,很有可能真是同一个人所为,而命案是在今早发生的,甚至血迹未干,凶手很可能就在附近,我一定要把他给……”
“给怎么样?你们是他的对手吗?”
忽然间,就听一声怒喝从媪的口中传出,白薇、张丛云戛然止步。
回头望去,就见媪的脸色同样凝重,吐掉嘴里的烟,又紧皱着眉头、从未如此庄重严峻过地说道:“你们现在冲动有用吗?我相信那些遇害的道门弟子,既然有胆量想要参加今年的天诛府考试,势必道行都不低,可如今他们却惨遭屠戮毫无还手之力!白薇,你再想想你的师姐马虹,身为七绝之一的玛瑙尊,马虹的道行实力明显在你之上,甚至能和你哥白龙相抗衡,这一点你也承认吧?可那又怎么帮?她死时有多凄惨、多无助,你们都是亲眼看到的……”
“可我们,可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白薇激动地吼了起来,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坐以待毙?这当然不行,但眼下你们要做的绝不是报仇,而是自保,因为只有保住了自己的命,才有机会为这些含恨而死的亡魂报仇雪恨啊!”
伴随着媪的声声苦劝怒喝,白薇和张丛云都沉默了下来,然而双眼之中却还是弥漫着一层难解地彷徨不甘。
媪叹了口气,终于又道:“小六子,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设局把你引进那赌场的事情里去?你说的不错,这件事我早就暗中调查过,自然也知道是我的老朋友三足金在作怪,可我偏偏不说,只任由你们几个去碰壁,我为的是什么,难道你们到现在还不明白?这世界远比你们想象中的还要更加神秘莫测,更加危险可怕,而相比之下,你们实在是太弱小了,弱小到随时可能把自己推进死亡的深渊!天诛府选拔考试在即,为了大局着想,白龙、杨死、毛小方这三位天尊都已各自接到总部命令而离开,如今你们出了事,谁又能保护得了你们呢?”
“我们不需要别人保护!”
我心有不甘地道,然而话才出口,却换来媪一声轻蔑地冷哼。
“呵,小六子,你未免也太过自信了吧?哥们儿我平时不爱多说什么,毕竟你们是驱魔人,而这是你们的驱魔界,至于我,只不过是一只到处游方甚至无家可归的邪魔异兽而已,多说无益。但今天哥们儿倒是想好好的问一问你,自从我们相识,自从你和白薇等人相识,你何时有一件事是完全凭借自己的能力办好的?不光是你,就连白薇也包括在内,世人尊你一声‘小师傅’,但哪一次不是白龙、杨死等人为你们舍身犯险,才令你们化险为夷?你们再给老子好好想想!五爷!五爷是如何死的!如果你们几个小家伙真如心中所想般独当一面,又怎会无助绝望地看着老爷子舍身取义,为了救你们和张鸿儒同归于尽!他妈的!你们给我想想,好好的想想!五爷他老人家为了你们连一具全尸都没有留下!你们当自己有多厉害?你们狗屁都不是!狗屎都不如!你们只是这驱魔界中的一群垃圾!一群弱小的蠕虫!”
那是我第一次见媪发火,而且竟直接发了这么大的火,一时间,我和白薇都愣住了,眼含热泪不知该如何去接他的话茬儿,甚至一想起五爷来,老四已开始在一旁偷偷的抹眼泪。
就在这时,媪的目光又挪向了张丛云……
“还有你,张丛云。你我早就相识,曾因你在龙虎山上发现了我,所以算是有过一面之缘。我承认你小子身为张天师后人天生资质过人,修为道行远在同辈师兄弟之上。但你一口一个连杨死都不如你,呵,未免也把自己想得太高绝了吧?你若真能独当一面无所畏惧,又为何连个三足金都查不出来,甚至被耍得团团转,被关进地窖里?你乃张道陵之后,世人恭维你几句,你小子真就当自己天下无敌了不成?相比你爹张碧清老道,你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可是,可是我的师兄弟们……”
“命!那是他们的命!”媪又吼道:“他们的生命已经被人夺走,如果你们几个再不好好珍惜自己的命,那就不是你们为他们报仇了,而是将来等后来者再为你们报仇!因为你们必死无疑!必死无疑!”
大家再度沉默,沉默得不知所措。
一番沉默后,媪一声长叹,终又点起根烟来,卧在地上之后语气也平缓了起来——
“这些本是我不该管的,可我不想看着你们因为自负和冲动,就犯一些……犯一些我曾犯过的错误,再去把身边的人害死……有些错误一旦犯了,永生永世都无法回头,只能活在懊悔之中经受无限的痛苦,你们还未尝试过这种痛苦的滋味,而我,更不想让你们尝试……”
不知为何,当媪话说至此时,眼睛里竟前所未见地开始闪烁起了泪花来,仿佛是回想起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痛苦回忆。
又一阵沉默,伴随着媪那一句句一针见血的迎头痛击,我似乎逐渐平静清醒了起来,于是抬眼朝他扫去,坚定地说:“媪,我不想去阁皂山了……”
我这话似乎有些出人意料,一时间白薇和老四都朝我惊愕地望了过来。
媪问:“为什么?你不想救你爷爷了?”
“我想,无时无刻不想,但你说得对,我拿什么救?光凭腰里别着的一把剔骨刀去跟人家拼命?我谁都救不了,甚至会害死抛弃一切要陪我前往阁皂的白薇和四哥,是我太自私了,对不起……”
听到这话,媪欣慰地点了点头,强挤出一丝笑容,又道:“你能及时明白自己的弱小,这就是最好的成长,白薇,那你们两个呢?”
听媪发问,白薇紧攥着拳头低下了头,默默开口道:“都听你的。”
媪又问:“张丛云,你呢?”
“我一定要报仇,”张丛云紧咬牙关颤巍巍道:“但你说的对,我任性自负远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厉害,此仇必报,但不是现在,我得替我的师兄弟们好好的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报仇……”
媪再度欣慰颔首,终一声长叹似乎泄出了满心的担忧——
“你们都长大了……”
……
因为白薇和张丛云的情绪最不平静,因此媪特地让两人先留在山沟里休息,随后叫我和老四又返回了木厂探查情况,那时公安已经到了,而仓库里惨不忍睹的尸体也都已被相继运走。
我从几个围观村民的口中了解了下情况,果不其然,虽然各方面专业人士第一时间赶来了现场,但最终却仍没查出丝毫的线索来,无疑凶手是个高手,杀人的高手,更是驱魔界的高手,毕竟这些被害的道门弟子多为龙虎山新生代的精英,道法以及手脚功夫都不弱,能让他们死得如此绝望之人,必也是个中高手,这潭水,似乎越来越深了……
我们在镇上留了两天,用了两天时间私下里探查各种情报线索,终还是一无所获,但这却让我们更加肯定了一件事,杀死玛瑙尊马虹之人,与杀死这些道门弟子之人,绝大可能是同一个、或是同一批人,而这整件事的矛头,无疑直指向了一个名字——
异人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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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手是谁,在哪儿,毫无头绪,而张丛云一行师兄弟们的尸体也被公安带走处理,无法由我们寻到下葬,经过了两天的追查,大家都有些心灰意冷,因此没再多留,当天夜里又赶着马车上了路,而这一次,赶车人从媪换成了我和老四,白薇和张丛云则因情绪低沉一直待在车篷子里不吭声,好在有媪在旁开导宽慰,我才放心了不少。
马车驶出镇子时,我问:“媪,咱接下来去哪儿?总不能赶着马车去南京吧?要不咱回县城,去坐长途客车。”
“谁说要去南京的?”
媪忽然开口,我愣了一下,又问:“可是,天诛府的考试明明是在南京,既然我先不去阁皂山救爷爷,那么眼下当务之急必然是参加天诛府的考试,混一块枭玉再说,咱不去南京又去哪里?”
“去市区。”媪说。
“市区?我们去市区干嘛?”
我的话问完,张丛云低沉的声音先从篷子里传了出来——
“天诛府的考试确实是在南京举行,但未免参赛者太多出乱子,所以也不是谁都可以直接去的,去南京参加考试前还需在当地接受一想考研,如同初试,通过考验者才有机会到南京参加最后的选拔……”
“这,这么复杂?”
“没错,就是这么复杂,我和师兄弟们之前约定在这附近会合,其实也是觉得这里距离市里比较近,打算先集合了之后,就去市区里接受第一项考验,没想到……”
张丛云没再多说,篷子里再度沉默,过了好一阵子之后,媪的声音才又传了出来——
“其实是这样的,每年年初举行的天诛府考试可算是天诛府正常情况下首屈一指的大事,毕竟为天诛府选拔新成员、为驱魔界培养后起之秀,这是当务之急。所以每年考试都是由天诛府内四大机构互相配合举行,由六部中书省负责选拔比赛内容以及各种文案工作;十三道御史台负责整个比赛的规划指挥;五军都护府总揽全局维持治安以及赛制公平;而整个选拔比赛最重要、也是规模最大的初试考研,则由九州镇抚司负责。”
“九州镇抚司?就是二仙姑生前所加入的那个九州镇抚司?”
“没错,九州镇抚司为天诛府下设的镇守机构,总部虽然设在南京,但成员大多遣散于全国各地,按上古时‘冀、兖、青、徐、扬、荆、豫、梁、雍’九州大地的规划方法,将成员安置在各个不同的地点岗位上,以便镇守一方、也可以了解各地驱魔界的一举一动。驱魔人遍布华夏九州,无数人都以成为天诛府成员为目标而努力终生,要将这些人直接都聚到南京去自然不太可能,就算真聚过去,这么多驱魔人聚集一处也必定会出乱子,所以向来都会在各省市先进行一次初试,先淘汰一批‘劣质品’,合格者才有资格前往南京,这一次离我们最近的初试考点正好就在你们市区……”
听媪说完我惊讶地问:“媪,你又不是驱魔界的人,怎么会知道这么多驱魔界的事?”
媪探出头来一咧嘴道:“傻小子,并不是我知道的多,而是你懂得还太少太少,你得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见媪一副自鸣得意的模样,我打从心底里不痛快,这时坐在一旁的老四又问:“媪,可是咱到了市区,又该怎么去找那个负责选拔比赛的人?以前我和二仙姑同村,我俩一个村子住了将近三十年,只知道她是会算命看香的出马仙,愣是一点都没察觉她和什么天诛府有关系,后来才听白龙他们说,原来这九州镇抚司的人大多藏着掖着不露面,那咱还怎么找?”
媪微微一笑道:“这你放心,等到了市区后咱应该找谁,自然会有人故意留下线索给咱们,咱们只需仔细观察找出线索即可。你们以为找到那人之后,这考试才算是开始吗?不,从这一刻开始,其实已经开始了,驱魔人的操行、观察能力以及日常表现,都将融入分数之中,成为考核标准之一……”
媪没再多说,我们也没再多问,一想起天诛府这神秘莫测的考验来,大家心里各有心事。
一路风尘仆仆寒风肆虐,好在是此时距离市区已经不远,天才一擦黑我们就进了城。
我生在农村,闲来无事很少进城来玩,一时间望着到处几层甚至十多层高的小洋房,登时新鲜不已,尤其是路上来来回回的小娘子们,一个个蹬着高跟鞋、系着围巾,穿着花花绿绿的衣裳,烫着大波浪头,好看得不得了,更是让老四、张丛云我们目不暇接,几度惊叫出声来……
“我擦!小六子,看这个娘们儿,看这个娘们儿,哎哟这屁股扭的……”
“哎哟看这个看这个,大冬天的还穿裙儿呢,腿真白……”
“小汽车!快看啊小汽车!”
见我们一帮土鳖呼来唤去的,气得白薇抬脚就踹,我们才终于都老实了不少。
这时就听媪叼着烟卷说道:“你们这帮土鳖脑袋,别忘了咱是干嘛来的,正事要紧。”
随后我们架着马车又继续往前走,走了没多久,媪忽然喊道:“停车。”
一听这话,赶车的老四赶忙勒住缰绳,就见媪二话没说从马车上跳了下去,转身走向路左侧的一条黑乎乎小胡同里。
我白薇我们急忙都跟下了车,问他干什么去,媪回头笑道:“你们仔细观察这胡同,跟之前所经过的地方有什么不同没有?”
听媪一说,大家立刻都开始盯着胡同仔细观察,初看倒是还好,只觉得胡同里昏沉沉阴森森的,倒没别的不对,然而看了一阵子之后,白薇第一个惊呼了起来:“是阴气,这胡同里混杂着一股若隐若现的阴气,阴气并不强烈,不仔细感觉很难发现。”
听到白薇这话,张丛云我俩连忙走上前又开始仔细地看,果然越是逼近那胡同,就越觉得身体不舒服,后背开始隐隐发凉。
我急忙回头朝媪问道:“这地方有邪祟作怪?”
媪点了点头,答道:“邪祟肯定是有,但是不是在作怪可就说不定了,你们别忘了这是什么地方,这里可是市区,才过了年,而是又正值眼下天诛府选拔比赛的节骨眼上,作为当地天诛府选拔初试的比赛点,怎会随便就有邪祟敢出来作怪?”
“那你的意思是……”
“别急,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媪说完迈步就往胡同里走,告诉老四在路边看马车之后,白薇、张丛云我们三人也快步跟了进去。
胡同口处虽有路灯,但里面很暗,道路也很崎岖,未免跟丢了阴气,白薇、张丛云各自取出罗盘来时不时扫量一眼,随着小巷子东拐西拐了一阵子之后,我们不知不觉已随着阴气来到了走廊尽头,抬眼往前看,就见尽头处现出一家朴实无华的拉面馆来,透过布满蒸汽的玻璃窗往里面看,就见拉面馆里人影晃动,似是坐满了客人,很难想象一家开在胡同里的老旧拉面馆,竟会火到这种地步,何况,门口外面连辆自行车都没有停,里面虽坐满了人,但却静悄悄的,听不到一点声音……
看到这幅画面,白薇最先从法器袋里拽出了桃木棍,张丛云也已将铜钱剑取出藏入左臂衣袖,而我也隐约意识到不对劲儿来,随着几人迈步就朝拉面馆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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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冬腊月,开在小胡同里客人爆满的拉面馆,进去必然应该是一副热气腾腾喧闹非凡的景象,实则不然,带头的白薇一推开那拉面馆的门,霎时间只觉一股刺骨地冰寒迎面扑来,这更应了我们心中的猜测。
一时间大家更加警戒起来,往里走时朝着四周围环视,就见正对着门口的大厅正中位置摆着个插着大烟筒的蜂窝煤铁炉子,烧得热气腾腾的,但却依然没能为店里提高丝毫的温度。
又看左右,摆在店里的一张张桌子前,就见一名名青面、白面甚至面容残缺不全长相狰狞的男男女女正都僵直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动不动,面前大多摆着一碗冷冰冰的细条拉面。
我们一看便知,这些‘人’并不是人,而是游荡人间的孤魂野鬼,甚至是些死相狰狞的意外横死鬼,粗略一看,整个店里坐了至少也有个二三十个,险些将整个店都坐满了。
这无疑让我们吓了一跳,为什么这小巷子里会聚集起这么多的鬼魅来?更何况鬼魅数量如此之大,又为何我们在巷子外面看时,却只能感觉到丝毫的隐约阴气?那阴气明显与眼下这些鬼魅的数量极为不符。
正当我们不知所措时,忽然就听后厨方向传来一声吆喝——
“六号桌的客人久等了,您的面来咯……”
声音未落,一个系着围裙的胖乎乎小青年已经端着两碗面乐呵呵走了出来,一进大厅,竟连看都没看我们一眼,径直走向右侧墙角,将面两碗冷面摆在了坐在桌前的一对鬼母子身前。
那对母子的脸都是烂的,尤其那孩子甚至已经掉了小半块脑袋,让人不忍直视,可那送面的胖小哥却宛如无视一般,依旧满脸堆笑,放下面还特地嘱咐母子二人道:“来,你们快尝尝我家大厨的手艺,吃完了早点上路,下辈子再续前缘……”
听到这话,母子二人僵硬地点了点头,便又继续坐着不动,小哥也没多说,转身哼着歌就又往厨房里走。
没等他再走进去,我已忍不住上前一步拦住了他的去路,笑问道:“这位胖小哥,这些阴鬼你都看得见,怕是不能没看见我们这些大活人吧?”
那小哥微微一笑,答道:“看见咋样,看不见又咋样?”
“那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们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什么怎么一回事?”小哥又笑道:“进门都是客,是客就落座。几位也是来吃饭的?自己找地方先坐……”
小哥说完要走,我气得一把拽住他的胳膊,皱了下眉头说:“你少跟我们打马虎眼,快说,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被我一拽,那小哥也有些怒,然而刚要说话,却听‘吱’地一声,竟是店门又已被人再度推开。
门声传来,大家都循着门口方向望去,就见个拎着提包的中年男人迈步走进门来,进门时先朝着四周围那些鬼魅扫视了一圈,却也跟没事人一样,笑呵呵径直朝着我们所在处走了过来。
我心说奇怪,为什么这地方连人带鬼都这么古怪?难不成又来了一位个中高手?
然而这时就听那拎着包的男人朝那胖小哥笑道:“老板,您这店可够特殊的啊,店里都没客人,怎么张张桌子上都摆这么多碗?”
说着话,那男人已在离我们最近一张没摆碗的桌子上坐了下来,对于坐在桌对面那双目流血面容狰狞、正在等着‘吃面’的恶鬼,竟熟视无睹。
听到这话我恍然大悟,看起来这该是个误打误撞进店的普通人。
这时就见那男人打了个冷战,环视着周围又嘀咕道:“看你家店里炉子生得挺旺,可怪冷的啊,是不是买到假煤球了?”
那胖小哥也没再理我,笑呵呵走过去问道:“这位大哥从哪儿来啊,我们这家店藏的这么严实都能被您给找到,您眼神可真够尖的啊!”
“哈哈,谁说不是呢!”那男人笑道:“我过来给亲戚家拜年的,看地址他家就住这一片儿上,结果找来找去也没找到,可把我给累坏了。嘿嘿,不过我运气还真好,找着找着就看见你们家面馆子了,赶紧的吧,给我随便弄点吃的填填肚子,吃完我好上路。”
那小哥听完满脸尬笑,心里估计也再嘀咕:你这孙子也真够点儿背的,这么隐蔽的鬼店都能让你发现,还自己跑进来送死……
但小哥嘴上倒是没说出来,摆摆手道:“得,那您稍等一会儿,我这就给您弄吃的去,但您可记着,我们店人手不全没人在前台看着,您啊,可别瞎动……”
“哈哈,你放心你放心,我不偷你家东西。”
那胖小哥委婉的提醒,中年男人似乎完全没有发觉,于是小哥也没多说,更是没再搭理我们,一转身就进了厨房去。
未免惊了恶鬼,也惊了那还不知所到何处的冒失客人,因此白薇我们也没声张,只在距离那男人不远处的一张空桌前坐了下来,悄悄盯着那男人以及周围恶鬼们的一举一动,以便随时准备救人……
怎想到那男人果然没有乖乖在原地坐着,坐在原地一阵东看看西看看之后,目光竟盯在了不远处一碗横着筷子的冷水拉面上,于是二话没说起身就坐了过去,从对面拽过碗来抄起筷子稀里哗啦先吃了起来……
看到这幅画面,我心里‘咯噔’一声,只因那男人全然没有发觉,那面本是坐在对面一只恶鬼的,而一见男人吃了自己的面,那恶鬼的神情逐渐从木讷变成了狰狞,惨白色的双唇中逐渐突出一对锋利地獠牙来……
我心说这下糟了,而这时之前进了厨房的胖小哥也已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拉面走了出来,抬眼一见那男人正美滋滋地吃着恶鬼的冷面,登时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手一晃,端着的热汤面‘啪嚓’一声就摔在了地上……
那吃面的男人也惊了住,回头朝面露惊愕地小哥抱歉一笑道:“实在是不好意思,太饿了,就随便吃了一碗,你放心,我给钱,我给钱……”
“你,你,你闯了大祸了……”
小哥话音刚落,就听一声鬼叫从桌对面传来,那男人回头一望,登时吓得‘哇’一声惨叫,竟是那恶鬼盛怒之下已在常人面前现了形,正目露凶光地张开双臂朝那男人的脖子上掐来……
而那恶鬼一动,周围其他桌前坐着的孤魂野鬼们似是都被感染了一般,立刻都鬼叫连连着现了形,朝那小哥以及我们几人围了过来,吓得胖小哥一声惊叫——
“师傅!出事了!”
胖小哥话音没落,白薇、张丛云我们几人已都按耐不住动了手,就见白薇、张丛云二人各持法器挡住攻上来的恶鬼,我趁机一个箭步冲到那男人背后,在他脖领子上猛地一拉,总算将男人从恶鬼的扑咬下给救了出来,吓得男人‘噗通’一声翻倒在地,除了惨叫竟已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危急关头,三声嘹亮脆响却忽然毫无预兆地从厨房里传出——
‘啪!啪啪!’
三响传来,正要扑向我们的一群孤魂野鬼忽然变得个个神情慌张痛苦,开始连连后退,甚至有些已开始跪在地上哭嚎起来……
这是为什么?
一时间,白薇我们几人全都惊了住,而这时就见个戴着套袖、系着围裙的老人,已手持一条短马鞭,凝眉瞪眼地从厨房里迈步而出,才一露面,当即一声洪亮怒吼:“我好心做面帮你们超度,还反了你们不成?”
而突然现身的老人,更是让白薇我俩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由地齐声呼道——
“王,王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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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在厨房做面的面馆老板这一现身,我心里‘咯噔’一声,瞬间慌了神,再看一旁的白薇,也已惊得目瞪口呆,而走出来的老板连打了三声响鞭之后,也开始朝我们微笑着点头致意。
这老板不光不是外人,更是熟人,以至于我和白薇瞬间失了声,甚至连媪见了都忍不住一声惊呼——
“你,你个老头儿还真是深藏不露,不好好在菜园子种你的菜,跑这儿来开鬼店?”
这走出来的面馆老板,正是当初我们前往三河县时,在小霏家村外山腰上开菜园子、并且将马借给我们赶路的王大爷……
犹记得我们早就能算是过命的交情了,三河县一来一回,光是在他家的菜园子里,我们就两度和那窝灰仙过招,险些丧命,没想到如今又在这里相遇了。
而王大爷依旧对我们微微发笑,随后一扭头,怒目圆瞪望向那群被马鞭震慑住的恶鬼,怒声喝道:“大年关的,我不忍你们这些孤魂野鬼四处流离,所以特地以鬼厨手法做面为你们化解怨气,只希望你们能早日投胎转世再生为人,你们不思进取,如今竟要害人,就不怕化为厉鬼从此万劫不复?”
老人怒声一吼,吓得众鬼再度连连后退,甚至连头都不敢抬了,而这时就听一个颤巍巍阴森森地声音从旁传来——
“马王爷,并非是我们寻衅滋事,只因这人抢了我的面,这与抢我神坛前贡品又有何异?分明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我岂能饶他?”
大家循声望去,正说话的无疑是最开始被中年人不小心抢走了面碗的那只恶鬼。
听他说完,我也有些动摇,确实,人家好端端在哪里吃面,都没有招惹过谁,却偏偏有个不开眼的人过来就抢走了人家的面食,换了普通人都不能忍,更别说是只恶鬼了……
然而这时就见被称为‘马王爷’的王老大爷跺了跺脚,又再度喝道:“你先给我弄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这是阳间!是人界!你们本是些早已死去的亡魂,偏偏怨气不散强行留在人间不愿离开,如今被阳间人所侵犯了权益,也是你们咎由自取,若你们安心投胎,又岂会有现在这种事?”
“马王爷,听你这话,是要有一包庇你们阳间之人咯?”
“人为万物之灵,你们身为游魂野鬼,即便是被人所侵害自扰,也是有理难清,就认了吧!”
王大爷倒是坚决,说着话又朝周围众鬼一瞪眼道:“你们已沦落至此,若再不懂的收手,只会万劫不复,到那时,可就别怪本大爷心黑手辣不讲往日情面了!”
听到这话,周围众鬼大多慌张地颤抖了起来,唯独那最先被招惹的恶鬼,满脸的狰狞愤怒却有增无减,听王大爷将话说完,忽又猛一瞪眼吼道:“好你个马王爷,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话音没落,那恶鬼一声惊悚鬼叫,赫然张牙舞爪朝眼前被吓得趴在地上的中年人扑了上去……
“我宰了他……”
“朽木不可雕也……”
王大爷见状一声长叹,不急不缓抬手挥鞭,霎时间就听‘啪’地一声脆响响彻面馆,伴随着恶鬼一声凄厉惨叫,身形已然炸成一团若隐若现的黑烟,旋即消散半空……
王大爷摇了摇头,又叹道:“我好心度化你,你却不知收敛竟要与人作对,无疑是气数已尽,我又该如何帮得了你……”
见那恶鬼片刻间就被王大爷手刃,周围恶鬼更是吓得哭闹连连,随后见王大爷一摆手示意众鬼退避,一群孤魂野鬼才在一阵阵鬼叫之下消失不见,没了踪影……
见众鬼离开,王大爷赶紧又朝那吓得趴在地上发抖的中年人走了过去,我们也急忙跟上前去查看,这时就听最先将中年人揽入怀里的胖小哥先慌张说道:“师傅,他被恶鬼吓的不轻,你快救救他,不然的话很可能有性命之忧……”
“别急。”
王大爷应了一声,说完盘腿坐地,捏住那中年人的脉门就号了起来,哪知才号了两三秒,脸上的焦虑就已烟消云散,扔下那中年人的胳膊,冷哼了一声道:“别装了,快给我起来。”
王大爷突然说出这么句话,大家都不免有些吃惊,然而没等反应过来呢,就听一阵狂笑声传来,憔悴地依偎在胖小哥怀里的中年人竟已经狂笑着睁开了眼,我们恍然惊觉,原来这家伙的表现竟一直都是装出来的……
“哈哈,抱歉抱歉,实在是对不住各位,我只是想试试大家的实力如何……”
中年人边说边站起身来,王大爷也收起鞭子坐到了一旁座位上,朝那中年人笑问道:“看来,阁下也是来参加此次天诛府选拔考试的驱魔人吧?”
听到这话那中年人一拱手,笑答道:“南海派楼建光,拜见前辈,多有得罪请前辈海涵……”
王大爷点点头道:“原来你是南海派的人,南海派弟子向来行为奇特秉性古怪,这一点我早就见识过了,请问,你和南海派掌门丁引那小子是什么关系?”
“南海丁引,正是晚辈的掌门师弟。”名叫楼建光的中年人道。
王大爷听完点了点头,又笑道:“那小子年少有为,不足二十岁就能胜任南海掌门人之位,日后必成大器,你身为他同门同代师兄,自然也不会差,里边请吧。”
说着话,王大爷又抬手将一旁的胖小哥叫了过来,吩咐道:“小福气,你先带他进去休息,今晚十二点整,我会为今天到来的驱魔人们统一安排任务……”
“是,师傅。”
胖小哥点头应了一声,随后帮忙拎着行李,将那个名叫楼建光的南海派弟子先带去了厨房方向。
两人离开之后,王大爷先把店门关了起来,这才回身朝白薇我们几人笑呵呵道:“你们那边的县城里,应该还有九州镇抚司的成员负责初试才对,怎么你们几个跑到市里来了?”
听他说完,我笑了两声,说道:“大爷,您先别问我们这些有的没的,我们倒是想先问问您呢,您怎么会在这儿?”
王大爷微微一笑,抬手间已从裤兜里掏出块枭玉来,玉呈血红色,正是天诛府九州镇抚司的信物无疑。
“原来您也是行内中人。”
白薇说完,老人赫然颔首,随后就见白薇又一皱眉,接着说道:“早在我还没出山游历之前,一次偶然机会就听我哥提起过,春秋战国时期诸子百家争鸣,其中有一门派刁钻古怪且传承甚微,名为驹家,以相马术、驭马术以及驭犬术闻名于世,法器擅使铃鞭缰绳,春秋时的伯乐、战国时的徐无鬼,皆为此家一员。据传,驹家最初本为道家一个小众分支,颂华光大帝灵官马元帅为祖师爷,曾与缺一门并成为春秋战国年间的两大奇门,门中弟子多为各国君王选用,专司驯养战马名马,后因战乱不息,门下弟子绝大多数难以善终,驹家逐渐失传……”
老人听完点了点头,微笑应道:“小师傅你说的不错,我正是战国年间驹家所传弟子,早年间在驱魔界行走时,因姓王,又擅马术,因此行里的熟人送了我一个名字,叫……”
“马王爷。”
没等老人说出口,白薇已接过了话茬儿。
“原来您就是当年在驱魔界赫赫有名的老前辈,三眼灵官马王爷……”
王老爷子微笑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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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白薇道出王老爷子来历,我更是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赶忙发问:“老爷子,这您可就不地道了,想不到您也是驱魔界中的人,还是个中高手,那为什么当初在果园里您家被灰仙害成那样,您却都无动于衷,还等着我们来帮忙呢?”
老人听完一笑,抬手往上一指,笑道:“命由天定,事在人为。有些事我倒想管,但人力终究难以逆天。小六子,你的爷爷马三山与我算是同辈,当年也有交情,若见了面我还要叫他一声老哥哥呢!不过他退隐得着实比我晚了一些,换句话说,我比你爷爷更早悟透了这人间百态,因此心灰意冷甘愿隐于山中做了个果园菜农。我驹家弟子以相术擅长,尤擅相马,皆有马蹄马骨占卜天相洞察家中来往前后,我早算定,我王家家有不合必生一场祸端,此乃天命所归,也是我早年在驱魔界中驱魔斩妖所留下的恶果,所以即便是我亲自出手收拾掉山里那窝灰仙,家中的乱子,也是凭我难以收拾得了的。你记着,这世上驱魔之术千奇百怪、威力无穷,但并非所有事都能依靠驱魔术所解决,医难自医,清官难断家务事,是人皆有脆弱无力的一面……”
“所以你宁可坐视不管?”我问。
老人摇摇头,又道:“非也,并不是不管,而是不去强求,只将一切命中注定之事托付于天命,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你们不就来了?有时候做人做事,还是要讲究个顺其自然的,何必每每都去回天逆命?哈哈……”
“您看得真开。”
谁能想到当初那送我们马的老爷子,竟藏得如此之深,不禁让我们汗颜,随后就听白薇又问:“那现在呢?您既然早已经退隐,不再过问驱魔界中事,为什么现在又来插手天诛府的选拔比赛?”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老人答道:“我虽早已不问驱魔界中事,但毕竟是天诛府一员,该尽的义务也不能逃避,于是我借着偶尔来市里送菜的机会,弄了这么家小馆子,平时交由我那徒弟小福气搭理,每逢上中下元等大节气,我就亲自过来,以膳食度人间游魂野鬼,以便它们早日转生……”
老人说完,白薇接话道:“膳食超度亡魂,传说这是古时候鬼厨的手艺,如今这一家的手法也早已失传了……”
“不错,我也只会星星点点,与传说中古时可烹‘百鬼夜宴’安千军万马亡魂的鬼厨无法相提并论,但要安慰这市区里游荡的亡魂,倒也是足够了。后来年根时天诛府的人就来找到了我,因为最近市面上有些不太平,这你们也是知道的,大概半年多前开始,各地九州镇抚司的兄弟们接连无故丧命,一来是九州镇抚司里急缺人手,而来也需要些德高望重的老人来压一压事态,于是就想起了我这糟老头子来,这一次,更让我在市区负责初赛事宜,我就留在了这里……”
老人说完起身往厨房走去,边走边说:“行了,这一次我是考官,你们是考生,咱还是不要套太多近乎得好,你们跟我来吧……”
见老人带头进了厨房,白薇、张丛云我们几个赶紧也跟了进去,进到里面一看,原来这厨房之中竟还别有洞天。
厨房不大,而且脏兮兮的,摆在正中央的大案板下面却藏着一道迷门,拉开了门,下面现出台阶,老人率先迈步而入,白薇我们也紧随其后跟了进去。
走廊并不长,连通着一条红砖砌成的狭窄密道,顺着密道往前走了没多久,就见道路两侧现出一扇扇门来,随后老人将我们引到其中一扇门前,推门往里一看,竟是一间宽敞的‘会议室’。
会议室里摆着一张大八仙桌,此时此刻正有五六个人落座于桌子周围喝茶,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而正为几人端茶递水陪着聊天的正是王老爷子那位小徒弟——小福气。
碍于媪并非此次参加选拔之人,而且名义上终究是异兽邪物,不便于出面,所以进去之前,王老爷子先请他到一旁一间屋子里去休息,随后只把白薇、张丛云我们三人给带进了会议室里去。
叫我们三人找地方落座之后,老人也端着个茶缸子在坐北朝南的正位处坐了下来,将桌前众人环视一圈之后,将自己血红色的枭玉往桌上一摆,笑呵呵道:“各位,大家都来自天南海北,有些本就相识,有些素未蒙面,所属派系、所使法器也各有不同,而今却聚到我这个小小的破面馆里来,无疑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
老人话都没等说完,坐在他左手侧的一个穿着袈裟的秃子就先按耐不住了,言辞不逊地道:“老头儿你少废话,快说,我们的初赛考核到底是什么,我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一听这话,一旁拎着茶壶在蓄水的小福气有些不乐意了,可老人却不动声色,摆摆手道:“这位大师,您别着急啊,不听我言,可是会后悔的。”
这话说完,老人不急不慢地端起茶缸子喝了口茶水,才又环视着周围人道:“不瞒你们,自过了年开始,陆陆续续到市区来参加考试的驱魔人已有不下三位数,不过有些道行实在是太浅,摸来撞去竟连我这面馆都没找到,还有的就算找到了,不是看不到店里的孤魂野鬼察不出端倪,就是被那些孤魂野鬼吓得屁滚尿流,哎,没等考试开始就先淘汰了一大批,之后我安排题目,更有绝大多数都无法合格,甚至有人因此丧命。所以呢,我养成了一个习惯,在每场考试开始之前都会特地提醒一下诸位,若对自己的驱魔之法并没有十足的把握的话,倒不如就此先行离开,来日方长,练好了本领再考不迟,也免得为此盲目丢掉了性命,可就不值得了……”
“既来之则安之,”这次说话的是南海派的楼建光,这话说完又笑道:“老人家,我想大家来时就已经都做好了心理准备,生死有命,我看您就别再卖关子了……”
“哈哈哈,好,你们有信心是好事,那你们等等,我这就去取这次初试的题目过来……”
老人说完起身朝门口走去,小福气也放下茶壶跟了出去,房门再度闭合,屋里已是一片沉默,众驱魔人围坐一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满眼地戒心十足,竟没人先开一句口。
谁能想到,我们这一坐竟然就坐了几个小时,刚进店时明明才是傍晚,而再一看表竟已是晚上十一点多钟,可出去拿题目的师徒二人竟还都不见回来,终于,屋子里有人开始不耐烦了……
最先按耐不住的就是那个暴脾气秃子,一拍桌子瞪着眼吼道:“这老家伙怎么回事?一出去就没了人影,他妈的该不会是死外边了吧?”
说着话,秃子转身就想往门口走,却听背后有人幽幽开口:“我劝你别冲动,耐心等待即可。”
秃子回头瞪着眼睛一看,说话的竟是坐在我身旁的一个身材高挑长相甜美的女人。
秃子看打扮似是禅宗的人,然而这一回头,目光竟就盯着那女人鼓囊囊的胸口不放了,随后一声冷笑道:“小娘们儿,我想怎样管你屁事?这比赛可是争分夺秒,老子可不想跟你们在这儿浪费时间。”
“我好心劝你,你可别不识抬举。”女人微微一笑。
秃子又道:“不识抬举?你少跟老子在这儿假惺惺的,别忘了,咱可都是参赛的对手,说不定马上就要一场厮杀,你能安什么好心?我呸!”
秃子没再理她,说完话转身拽门就走了出去,哪知道才迈出一步,都不等脚在走廊里站稳,忽然‘哇’地一声惨叫,紧接着身形一软瘫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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秃子的倒下毫无预兆,我不由地吓了一跳,第一反应就是想赶紧出去查看情况,以便救人。
然而才刚站起来没等往门口走呢,就被一只手从身旁一把拉住,我回头一看,拉住我的是白薇。
白薇是个热心肠,如果平时遇到这种情况,恐怕早就第一个冲出去帮忙了,可这次却纹丝不动神色镇定,倒是让我有些意外,余光又一扫桌边围坐的其他人,更是疑惑不解,就见其他人大多也对那秃子的倒下熟视无睹,甚至有人正面带窃笑地嘲讽。
我正不解这其中原因时,张丛云在另一边开了口:“小六子,你坐下,不用管他。”
“可是他……”
“放心吧,他死不了的。”
张丛云朝门口偷偷一努嘴,又道:“要做一名合格的驱魔人,除了道行高深、心术正直之外,最主要也是最基本的,还有两点必须做到。其一,耐力,对于一个驱魔人来说,耐心是件很重要的事情,只有耐住性子,才能冷静仔细地观察时局,以免中了那些邪魔外道的陷阱诱惑;而其二,则是观察力……”
“观察力?这又是为什么?”我问。
“顾名思义,就是眼睛要够尖够毒。”白薇接话道:“你想,王老爷子为什么号称三眼马王爷?所谓‘三眼’,正是为称颂老爷子目光敏锐心思细腻而来。这驱魔界里妖魔邪祟层出不穷,其中不乏诡计多端又或是阴险狡诈之辈,如果没有绝佳的耐性和观察力,不管你有多少命,可能都会被那些邪祟磨害之死,小六子你低头看看,你的脚下有什么……”
听到这话我赶忙低头朝着脚下望去,就见自己的椅子正下方、也就是我之前落座时脚一直踩着的地面上,竟画着一个古怪地圆形图案,图案将整个椅子包括我的双脚都圈在了其中,周围密布着神秘纹路咒语,似乎是什么驱魔的阵法……
这时白薇又道:“这阵便是刚那秃子晕厥的原因之一,自打我们一进来时,每个人就都已经落入了王老爷子所布置下的迷阵之中,怕是这真图与门外什么阵法咒语遥相呼应,但凡离开屋子,便可能遭遇不测。正是因为大家都洞察了这一点,所以这么久了才都不愿离开座位一步,只耐心地等待着……”
“这么说,你们早就都发现了这一阵图?”
我心头一寒,不由地惊呼道:“看来就数我眼睛最瞎,竟然没有发现这一点,要不是有你们俩提醒我,怕是我也已经出去了……”
张丛云听完一笑,又道:“小六子,你虽然观察力还有待提升,但好在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有耐心,不然的话你也不会乖乖坐在这儿一动不动了……”
我不好意思地挠头一笑,又道:“这倒是,见你们都不动弹,我哪儿敢轻举妄动啊。不过转念一想,咱如果什么都不做,就在这里一直坐下去,也是无济于事啊?要不然我们想个办法看看外面的情况?”
“我看这就不必了,”白薇笑道:“难道你忘了吗?我们才进来时王老爷子就曾说过,今晚十二点时才会来发布初试任务,若不是那秃子自己心浮气躁非要闯出去,又怎会落得这么个结果呢?一切都是咎由自取罢了,这种人活该淘汰……”
白薇话一出口,周围人顿时都点头默许,于是我也没再多想,就随着白薇又坐回了座位上,继续耐心等待。
果不其然,又坐了一阵子之后,挂在墙上的钟表赫然指向了十二点钟,随后没等多过一分钟的功夫,就听一阵脚步声从外面走廊传来,王老爷子随后拎着个文件袋摇摇晃晃走进门来,并吩咐自己的徒弟小福气说:“这秃子中了阵,至少二十四小时内不会苏醒,你把他脱光了扔到外面大街上,让他长长张张记性,这种人要加入天诛府,着实还差了些火候呢……”
王老爷子这话说完,把手里的文件袋也打了开,将一张张资料纸倒扣着摆在了桌子上,又朝我们笑着说:“各位,这是近几天我们整理出来的附近最新几件还未解决的灵异事件的资料,其实所谓的初试很简单,身为驱魔人,首要的自然是驱魔……”
“你要我们去解决这些事件?”
听我发问,王老爷子点了点头,又笑着说:“这些事件都发生在市区附近,有些在市里,有些在郊区,也有些在附近的村镇,严重性不等,难度不等,我要你们每两个人为一组,用抽签的方式选出其中一个事件去处理,时限三天,如未在实现内解决事件者,视为初试失败……”
王老爷子话刚说完,我和白薇几乎同一时间站了起来,异口同声地道:“我和白薇(小六子)一组。”
霎时间,白薇脸上划过一丝绯红,而我心里则是美滋滋的。
怎料想王老爷子却摆了摆手,又笑着说:“不不不,你们弄错了,桌上这些资料里,每同一个事件的资料是两份,分组情况也会有抽签决定,而不是你们个人来决定……”
老人的话让我有些哑口无言,随后环视周围其他人,又道:“可是,刚刚那秃子在时,参加者正好是双数,如今却是单数,岂不是会有一个人被单出来?”
“没错,”老人答道:“被单出来者,则要单独去完成一个事件,谁会这么倒霉,可就全看运气了,毕竟运气好坏,对于一个驱魔人来说也是不可忽视的先天因素……”
说完了话,老人将桌上扣着的一张张资料朝我们推了过来,让我们任选其一,这一下大家都犹豫了起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去先拿,甚至有人开始摆法器作法,说什么要用天眼通事先查一下哪张资料纸上的事件最容易解决。
眼看着已经是后半夜,一阵沉默之后终于有人先按耐不住从桌上拿起了一份资料来,其余人争相效仿,一会儿的功夫就把资料纸全部拿了个干净,随后再看众人脸色,自然是有人喜有人悲,有人欢呼有人叹。
这时白薇问我道:“小六子,你抽到的是什么任务?难不难?”
我撇了下嘴,答道:“应该是不难,市区往东一个叫刘家屯的地方,一户人家办丧失后家中闹了鬼,看起来应该就是普通的闹鬼事件,应该很好解决……”
听我说完,白薇暗叹了口气,似乎是轻松了不少,随后我又问她拿到的是什么事件,跟我是不是一样的?
白薇摇了摇头,脸色却突然变得难看了起来……
这时就见之前跟我们前后脚进面馆的南海派弟子楼建光走了过来,递过来手里的资料,笑呵呵说:“小兄弟,咱俩挺有缘的,你看,咱接到的是一样的任务。”
一听说竟然要跟他一组,我有些失望。
都看完了自己资料上的事件之后,大家开始各自寻找自己的队友,找来找去,竟只把白薇一个人给剩了下来,这让我有些慌张了,但一想白薇的道行远在我之上,就算是单独行动应该也不会太费力,于是自我安慰下放心了不少。
这时就听王老爷子问道:“白薇小师傅,你拿到的是什么事件?”
白薇终于开口:“郊区天合养殖场,饲养的野猪夜变干尸……”
白薇话一出口,就见王老爷子忽地倒吸了一口凉气,皱着眉死死盯住白薇,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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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王老爷子脸色不对,我急忙问道:“大爷,您这是怎么了?”
王老爷子一声长叹,又盯着白薇说道:“小师傅,您自求多福吧……”
“自求多福?这是为什么?”白薇笑问。
老人答道:“不瞒你说,最近几天天诛府人收集来的这些事件我都详细看了一下,并做了一些简单的跟进,随后将事件详细分了下级,您所抽到的这个事件,应该是所有时间里最难解决的一个……”
“这又是为什么?”白薇又问。
王老爷子又道:“你们以前帮过我的忙,眼下您又抽到了最难的任务,我也不妨透露一些。天合养殖场是本市最大的一家养殖基地,最近一段时间养殖场里接连闹怪事,每逢夜晚就会有圈养的野猪甚至牛羊不见,随后就在附近某一处荒郊里发现尸体,发现时那些动物的尸体都已变为狰狞的干尸,血液全部被吸干,而且在脖子大动脉处还会看到两颗血洞……”
王老爷子话说到这儿,在座众人已全都变色,有人不禁惊呼出声:“是僵尸?”
王老爷子默默颔首,终又叹道:“之前倒是有过目击者,声称在常出事的养殖场附近,曾看到过有奇装异服者以跳跃为方式行进,身穿前清官服。我之前简单调查了一下,经过目击者的详细描述,暂时推断出行凶者,有很大可能是……是……”
“是什么?您别吞吞吐吐的啊!”我催促道。
“是……玄魁……”
‘玄魁’二字出口,满堂皆惊。
玄魁,清初摄政王,死后皇气加身化为僵尸,已成近代以来最令驱魔界头疼的妖邪之一,整个驱魔界中无不谈魁色变,尤其对于茅山派来说,这僵尸王玄魁更已是数代弟子心中无法磨灭的噩梦,甚至连茅山上代掌门林老九,都是惨死在玄魁之手。
看王老爷子的神情,绝不像是在故意说谎唬人,一时间,我已惊得膛目结舌不知该说什么是好,白薇的脸色也变得更加难看了起来。
伴随着一阵沉默,白薇忽然微微一笑,又道:“您放心,我一定尽我所能。”
说着话她又朝我望了过来,已然是满面春风,似乎是将满心的恐惧抛在了脑后,又道:“你也放心,你忘了吗?咱在三河县时还跟玄魁是‘战友’呢,我倒希望是他,如果真是他的话,说不定认出我来,还会卖我几分人情……”
“人情?你跟僵尸将人情?”坐在旁边的女孩儿不禁冷笑,又道:“若僵尸都懂得人情,那和人还有什么区别?姑娘,我看你还是尽早放弃吧,这样兴许还有一条生路,若真是玄魁出现在这里,别说是你了,连天诛府都会头疼……”
“命由天定,事在人为。”
白薇仍是微笑,见我还要劝说她,她先朝我眨了下眼睛说:“你放心吧,我懂得量力而为,何况毕竟还不知道事件内的细情,万一是有人装神弄鬼也说不定,不是吗?”
我心说也是,见白薇信心十足,于是也没再多说什么。
这时王老爷子又道:“好了,既然各位都已经选好了任务,如果没有异议或是想退出的话,那么现在就可以出发了,记住,三天为限,这三天中会有十三道御史台的御史们负责在暗处观察你们,并可能在危难关头对你们施予援手,你们可不要想着什么弄虚作假蒙混过关哦……”
老爷子说完就先离开了,其他驱魔人也立刻都开始整备行囊物品,先后都上了路。
张丛云跟我们打完招呼离开后,会议室里就只剩下了白薇、楼建光我们三人,楼建光几度催促,可我仍舍不得上路,就问白薇说:“要不,我先陪你去一趟郊区,反正有三天时间,等把你的事情解决了,或是看个明白,我再……”
我话没说完,楼建光已才旁边气得拍起了桌子来,吼道:“小兄弟你这可不行,你这不是坑我吗?”
我瞪了他一眼,也吼道:“那他妈的老子不比了行不行?老子这就去找老王退赛!”
“小六子,不行!”
白薇一声厉喝打断了我的思路,朝她望去,就见白薇正怒瞪着我,摇摇头又说道:“这种事怎能儿戏?你听我的,乖乖和楼大哥去做你们该做的事……”
“白薇,可是你……”
“你放心吧,我一个人在外面闯了这么久了,遇到什么事该怎么做,我还用你教?总之你们尽快解决好自己的事,我的事我自有打算!”
白薇言辞坚决神情愤然,几乎不容质疑,随后见我还是不愿意走,就又劝我,软硬兼施之下我终于妥协,叮嘱她千万要量力而为之后,这才跟着楼建光不情不愿的离开。
刘家屯是个小村子,在市区东边三四十里地的地方,村子的名字叫‘刘’家屯,但村里姓刘的人家可并不多,比如我和楼建光要去的这户人家,就姓李。
我们到达刘家屯时,已经是后夜一点多钟了,屯子里家家户户早就吹灯拔蜡睡得正香了,资料里并没有提及这户李姓人家的具体位置在村子哪边,这么晚了自然也不可能在村子里找到人问路了,但楼建光我俩都觉得无所谓,毕竟这户人家如今是闹了鬼,既然有阴邪作祟,势必会有外在表现,比如阴气溢出,足以把我们吸引过去,只要在村子里仔细找找就能找到。
可一进了屯子,我俩傻了眼,整整在村中街道里来来回回转了两三圈,一直转到后夜三点来钟,却仍没见到村里哪户人家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大半夜的冷风嗖嗖的刮,冻得楼建光我俩都快不行了,楼建光才嘚嘚瑟瑟地嘀咕了起来:“他妈的不对劲儿啊,挨家挨户的看了这么半天,哪户人家也不像是闹鬼的啊?咱俩该不会是让老王给耍了吧?或是资料写错了地方?”
“应该不能吧,这种事怎么可能有错。”
嘴上虽然这么说,可我心里也犯起了嘀咕来,既然是闹鬼,为什么连阴气都查不到呢?
眼看着我俩没头苍蝇一样在村里绕了大半宿,也不见个人影,一时间也没别的办法,于是楼建光出了个主意,指着村口方向说:“咱俩进村时我看见村外边有个沟,沟里扔着不少没人要的草帘子,要不,咱俩去睡会儿?”
我说行,反正奔波了一宿早就困了。
于是我俩又出了村,真就爬进沟里钻进了臭烘烘的草帘子里,别说,这天寒地冻的还真挺暖和,不过一时半会儿的也睡不着,于是我和楼建光躺在各自‘被窝’里就聊起了天来。
我问他:“楼建光,听你在面馆自我介绍时,提了个丁引,他是什么人?”
听我一问,楼建光顿时傲气十足地哼了一声,答道:“小子,南海丁引你都没听过,还怎么在驱魔界里混?那可是我的掌门师弟。”
“掌门师弟?掌门师叔、掌门师伯我倒听过,怎么又多出来个掌门师弟?”
楼建光一声长叹,又道:“哎,还不是我们师傅死得早,我们南海派本来就是南方的小门小派,总不能空放着个掌门的位置没人干,就推选我师弟丁引接了。”
借着月光,楼建光扫了我一眼,又道:“说起来你俩岁数应该差不多,你看看我师弟都成掌门了,再看看你,啧啧……”
“楼建光,你还有脸说我……你他妈还不如我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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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建光本就话多,一提起自己的师弟丁引来,话就变得更多了。
据他所说,丁引和我年纪相仿,不同的是我是‘半路出家’,而丁引自幼入门学道,因天资聪颖,据说七八岁时已有小成,从小就是南海派同代弟子中的佼佼者。
不过说起‘南海派’来,倒是个比较尴尬的存在,我很早前就偶然间听白龙提起过一些。
天下驱魔派系,主要以各地宗教、奇门学术门派划分,多起源于春秋战国百家争鸣时期,而南海派有些不同。
南海派并非因为起源于南海而得名,门派名字中的‘南海’二字,最初所指的本为‘南海国’。
此国起源于战国时期,本是古闽越国下属的一个百越人部落,而后于汉朝初年归顺大汉,族长被赐封为‘南海王’,从此正名为‘国’。但没过多久,南海国便举兵叛离大汉,于是引来淮南王刘长挥兵南下攻破南海国,逼迫南海国臣民迁离故土,南海国自此灭亡。
而后南海国遗民又于庐江再度起兵对抗汉朝,刘长再度挥兵镇压,一番苦战之后终将叛民击溃,南海国终于名副其实的彻底沦落,再之后,南海国侥幸生还的皇族逐渐分裂,因时逢天师道道祖张道陵东渡传道,受道家影响后一支皇族子弟自此潜心修道,并逐渐成就一番气候,这便是之后南海派的前身。
因最早出身于南海国皇族,又地势偏远向来与世隔绝,因此使得南海派自古心高气傲,不喜与其他派系纠葛联系,也逐渐被驱魔界其他派系所孤立,甚至古时候几度被定性为邪道魔教,被正道驱魔人群起攻之。
好在南海派本与天师道有一本同源之情,于是符箓三山曾多次出面为南海派化解危难,可惜由于长久的故步自封以及其他派系的针对,以至于南海派始终得不到好的传承发展,自古至今都只能沦为驱魔界中的三流小派。
可即便如此,历代南海派弟子中却也不乏顶尖的驱魔之士,在驱魔界的历史长卷中留下辉煌一笔,而时至今日,年少成名的丁引更因过人的天赋和领导能力,一早就被视为驱魔界新生代高手中的领军人物,风头一时无两,甚至几度成为既杨死之后最被天诛府看重的一名天才级驱魔人。
丁引十五岁那年,恩师陨落,死时定下遗嘱,毫无悬念地将掌门之位托付于少年丁引,当时的丁引是整个南海派新生代中年纪最小的弟子之一,但出人意料的是,继任掌门之后,南海派全体上下竟全都心悦诚服,没有任何人去怀疑他的能力,以此可见一斑。
而丁引自然也不负众望,不单年纪轻轻就被招入天诛府,更用几年时间就将原本没落的南海派重整旗鼓,近几年来为驱魔界培养出了一大批优秀的人才来。
提及自己的师弟丁引,楼建光满脸地骄傲神情,完全看不出丝毫己不如人的羞愧与悲哀,仿佛早已将比自己小了十几岁的师弟当成了神一样看待。
见他一脸的傲色,我不禁咧了下嘴,问道:“楼建光,你要不要脸了?你师弟这么风光,你再看看你,都三十多了连天诛府都没入进去,你还自豪个屁啊你?”
“呸,你懂什么,我要是早想加入天诛府,前多少年就已经进去了,只不过掌门师弟曾说过,我南海派在驱魔界中本就名声不好,和中原各地的名门大派无法一概而论,正因如此,就更要重质不重量,所以门下弟子大多潜心修行,直到有能力独当一面时这才会出山来行走,如此一来也免得有门中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摇之辈,行走时被其他派系的人笑话了……”
“这么说,你一定很厉害咯?”我鄙夷地扫了他一眼,有些不信,尤其想起他在面馆里被恶鬼吓得大吼大叫的事情来,虽说他是故意没事找事,但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实在有些不雅。
可楼建光却仍是满不在乎,笑了笑道:“这个嘛,等咱解决了眼前刘家屯这事儿,你不就知道了。”
楼建光说完没再理我,把脑袋往草帘子里一钻,很快就传出了轻微的打呼声,于是我也埋头睡了。
寒夜冷得吓人,即便身上盖着厚厚的一层草帘子,冷风却仍能跟针扎一样顺着缝隙往里钻,冻得我浑身打颤,好在没过多久天就亮了,未免耽误时间,楼建光我俩早早的就爬了起来,又再度进了村。
乡下人起得都比较早,等我们再进村时,村里早已热闹了起来,去上班的上班,去遛弯的遛弯,去放羊的放羊,男女老少忙得不亦乐乎。
我俩随便叫住了个正喂猪的妇女一问,就很轻松地打听到了村里那户闹鬼的李姓人家的住址,又简单做了下了解,得知这李家家族中人口并不多,原本是两代人,除了最上面的老两口之外,下面是兄弟两人,除此之外便是两个儿媳以及老二家有个小儿子。
兄弟两人之中,老二混得最好,早年间就跑到市区里去做买卖赚了不少钱,因此在市里买楼落了户,平时很少回村里来,老大却没什么本事,平时只靠着种地养羊过活,一直住在村里。
原本老两口都健在时,家里老二时不时就会开车把老两口接到市里的楼房去住,那时兄弟俩轮流伺候照顾二老,家里气氛倒还融洽,怎料几年前家中老头子先去了世,家里剩下的老婆子因年岁越来越大腿脚也越来越差,自己孤孤单单一人,于是也就很少去老二的楼房上打搅了,于是就长期在村里老大家住了下来,由老大两口子长期伺候,不过老大两口子倒是也不吃亏,家里老二每隔几个月就会回来一次,给老大两口子放下些钱,权当是给老妈妈的赡养费了。
就这样,老婆子在老大家长期生活了几年,直到前不久才离了人世,这也是李家怪事的开始……
村里人告诉我们,事情大概是从老太太头七那天晚上开始的,老大两口子正在屋里睡觉,睡着睡着,忽然就听见外面有人敲门,据说敲门声并不急促,时有时无,大半夜的着实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而更奇怪的是老大两口子去开门时,竟在外面看不到任何的人影,随后将门关上又要回去睡,门却又响了,再开,仍然没人,如此反复几次之后,两口子意识到了有些不对,但那时还没太往邪门的地方想,后来索性半夜再有敲门声就直接不开了……
而后隔了几个晚上,敲门声不断,后夜十分却又凭空多了一阵轻轻地敲窗声,原本就被敲门声吵了好几夜睡不好叫的老大听到敲窗声之后,气急败坏地拉开窗帘去看,却见窗户外面,正有一张老太太阴森森地脸,正对着自己笑……
老大吓得当时就背过了气去,而从那之后,李家的怪事又越演越烈,除了不定时的敲门敲窗声之外,中堂碗橱的碗更会在半夜时分很突然地从橱柜里滑落,摔在地上,又或是家里的饭菜留不了一夜就会莫名其妙地不知被谁给吃掉,有时院子里或屋顶上更会传来一阵阵诡异地哭笑声,声音轻缓有力,宛如孩童的声音……
很快,李家闹鬼的事情就在村里传开了,一时间闹得人心惶惶,身为当事人的李家老大两口子更是惊恐万分,几度到周边寻找高人求救,又是看香又是请人来驱魔的,可是事情却全然没有解决,一直搁置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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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听村民大致说了一下这李家的情况之后,我又随口问了下李家老太太生前和儿子儿媳之间的关系怎样。
毕竟如今这案子的缘由是明摆着的,李家老太过世后竟阴魂不散回来报复,必是生前积攒怨恨所致,而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老太太,又能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她至死都还记恨在心、死都死得不安稳呢?这其中极大可能是与家人关系有关联,然而听我问完之后,村民们所给出的答案却让我大出所料。
按几个村民所说,这李家大儿子以及儿媳是村里出了名的大孝子,大儿子虽然没有二儿子有本事,但在村里向来是踏实能干,不抽烟不喝酒几乎没有任何恶习,每天勤勤恳恳地赚钱营生,一提起来,村里人几乎是赞不绝口。
而又一提李家那位大儿媳,村民们更是连挑大拇哥,就听有人夸道:“李家那儿媳啊,可真是千载难逢的好儿媳,又贤惠又能干,还能说会道的,尤其对家里老太太那可是格外的孝顺啊。平时李家老大出去干活,李家大儿媳就在家里一个人伺候老太太,好吃好喝、端屎端尿地伺候着,村里人有目共睹……”
后来楼建光我俩一深问,更又得知原来这李家老太太生前身患腿疾,前些年仗着拐棍还能偶尔出来溜溜,可这两年病情越发严重了,别说走路,连炕都下不了,只能每天瘫在炕上。
然而即便如此,这李家大儿媳依旧是勤勤恳恳地伺候,没有半句怨言,甚至常有村民经过李家门口时,见李家大儿媳在院子里晾晒老太太替换下来的脏臭被褥和衣服,可是从李家大儿媳的脸上却看不出丝毫地嫌弃和抵触来,实在让人动容……
俗话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一提及了大儿子一家的好,村民们不免又提及了二儿子一家的坏。据他们说,二儿子早年发迹后就搬家到了市区,做起了生意来,起初李家老两口都健在时,偶尔二儿子还会回来接爹妈过去住段时间,后来李家老头子先走了一步,老太太孤苦伶仃无依无靠,顺势就分了家,将老两口一辈子攒下来的继续和田产都分给了两个儿子,指望着两个儿子能为其养老送终,这一下,老二一家子立刻就露了本相,那之后老二也不再没事就往村里跑了,更从没再将自己的老妈妈接去市里住过一次楼,倒是也来过几次,可每次都是大吵一番后被气急败坏的老大逐出家门去。
每次吵架完周围的邻居就去问,怎么回事?兄弟俩为什么打起来了?老大两口子倒是敞亮,也不顾什么‘家丑不可外扬’,就把老二不念旧情、不奉养老母却来争家产的丑事说给村里人听,听完之后,村民们一阵惋惜,都说那老二以前也是个乖巧孩子,怎么进城住了几年就变成了现在这样了?
一提起家中老二来,村民们又是阵阵谩骂惋惜,几度为李家老太太和老大两口子抱不平,而至此我和楼建光也了解得差不多了,于是致谢之后没再继续耽搁下去,而是抓紧时间赶奔了李家而去。
村里人倒是热情,一听说我们是来为李家‘平事’的高人异士,很多都热情得给我们引路,一路把我们护送到了李家去,我们进院子时往中堂里一看,就见李家两口子正都坐在灶台边吃早饭呢,两夫妻无不是神情憔悴脸色难看,而且脸上黑眼圈极重,显然是这段时间被那些怪事缠得都没怎么睡过好觉。
不等我们进了中堂,热情的村民就先冲进去跟李家老大两口子道明了我们的来历,一时间把两口子激动坏了,赶忙迎出来连呼‘高人’,把我们恭恭敬敬请进了中堂里去。
稍一道明来意,两口子更是热情起来,尤其一提及故去的老太太,李家大儿媳更不禁抹起了眼泪,哽咽道:“婆婆在时,我们两口子对她千依百顺,端屎端尿的伺候着,不敢有丝毫的怠慢,怎么她现在人都没了,却还要这么对我们两口子?我们两口子到底做出什么了?”
丈夫安慰道:“行了你也别哭了,怕是老太太活着时咱有做的不好的地方疏忽了,现在妈在怪咱们……”
媳妇又道:“婆婆要是当面怪我我也认了,可是,可是这叫什么事?咱到底做错什么了?现在一天天的连个安宁觉都睡不了,家都不像个家的模样了……”
见大儿情绪有些失控,我赶忙劝道:“你们别着急,我们这不就来处理了吗,总有办法解决的。”
我说完望向一直坐在一旁不说话的楼建光,这小子不单不好好听我们说话,反而竟跟李家炕头上窝着的大花猫玩了起来。
见我望向楼建光,夫妻俩也看了过去,大儿媳终于欣慰一笑,叹息道:“这猫还是老太太在的时候养的,十来年了,腿脚也不好了。眼下把它从小养大的老太太也没了,剩下这么只老猫,倒也挺可怜的……”
丈夫在旁点点头,似乎也因想起了死去的母亲来,热泪盈眶:“谁说不是呢,当时妈走的时候,倒不如它也一起跟了去似的,也免得剩下自己可怜兮兮的,每天窝在炕上睹物思人,它心里怕是也跟咱一样不舒服吧……”
“那可不行!”
媳妇一听这话顿时吓得跑到炕头前,把那老猫抱进了怀里,紧紧搂着猫说:“姓李的你可别乱来啊,这猫可是咱妈从小养大的,就算妈不在了,咱也得把它伺候到善终。”
丈夫听完赶紧点头说好,似是也因妻子的固执有些感动。
当晚为了方便查案,我和楼建光索性就住在了李家,正巧老太太去世后,空出来的东屋一直闲置,李家大儿媳稍微收拾收拾之后,我和楼建光就直接‘拎包入住’了。
未免慢待我们,李家丈夫晚上还特地备了大鱼大肉和好酒,这简直把在沟里盖着草帘子冻了一夜的楼建光我俩给美坏了,不知不觉就喝得有点高,有和李家两口子东拉西扯谈了大半夜,这才在热炕头上舒舒服服睡下,一时间竟全然忘了此行来的目的。
然而这一觉睡得并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舒服,睡到后半夜大概两三点钟时,终于还是有了异相,仔细听,是一串起初几乎发现不到的轻缓怪响从外面传来,怪响越来越大,越来越急,终于把我从熟睡中逐渐吵醒。
我伸了个懒腰迷迷糊糊就想起身,哪知没等坐起来呢,一只手却从身旁伸了过来,拽住我肩膀又把我按回了炕上,我扭头一看,隐约就见楼建光正悄悄朝我摆手,示意我别出声……
楼建光脸色凝重极其难看,我一下就清醒了过来,紧接着就见正侧身装睡的楼建光悄悄抬手指向窗口,我循着他手指方向望去,隐约就见紧闭的窗帘在微微晃动,如有微风吹过,然而屋里哪里有一丝气流。
没等我明白楼建光手指窗口的意思,就听楼建光发出极为微小的声音——
“你看窗帘缝,有人在监视我们。”
听到这话我心头一紧,于是赶紧循着两扇窗帘之间的缝隙望去,伴随着窗帘的摇摆晃动,果然就见缝隙外面隐约露出小半张奇怪的脸孔来,一只瞪圆的眼珠子冒着微微蓝光,正直勾勾地朝着屋里打量着,看得我心头一阵发慌,而此时那如同敲门般的声音,变得更大更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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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那双眼睛在外面贼溜溜地打量来打量去,虽不是害怕,但我心头还是忍不住有些发麻,一时间不知所措,动都不敢动了,就问一旁的楼建光怎么办。
扭头看时,却见楼建光已经偷偷咬破了手指,更不知什么时候从哪儿掏出了张黄纸符来,挥挥洒洒很快在符纸上用血写成了咒文,朝我小声问道:“小子,咱俩也算一起工作,可我还不知道你是哪门哪派,会什么?”
“我是阴阳道的人,”我自豪地说:“琥珀主听过没,是我师傅。”
“天诛府的御史白龙?”楼建光有些惊讶,随后惊喜地道:“太好了,这么说你的阴阳术一定很厉害。”
“我不会。”
“……”
“真不会。”
“那你干嘛要加入阴阳道,这岂不是多此一举?”
“其实这是个意外,”我又答道:“说了你可能不信,我是阁皂山降魔龙族马家的人。”
“原来是道门世家之人,看来你道术一定不错。”
“我不会。”
“……”
“……”
“你就告诉我,你他妈的到底会什么?”
我悄悄把藏在枕头下的剔骨刀抽了出来,答道:“打架。”
“哎,好吧。”
楼建光摇了摇头,随后又偷偷一指窗帘缝隙外正往里偷窥的那双眼睛,说道:“一会儿我先动手,见我动你就动,咱俩配合把那不愿投胎的怨鬼降住,这案子就算了了,你我都平安过关,你看怎么样?”
“行。”我点了点头。
说时迟那时快,根本没等我做好准备,才应了一声之后,就见楼建光已单手往炕上一拍,‘噌’地一下坐起了身来,几乎同一时间,手中一张黄纸符直挺挺地朝那窗帘缝隙打去,转瞬间就听一声脆响,窗上玻璃竟直接被那符纸撞得碎成几片。
而符纸飞出去的一瞬间,外面那偷窥者竟灵活地往旁边一闪,从符纸的攻击下躲了过去。
“别愣着,追!”
楼建光一声怒吼才出口,人已瞪着眼往窗户上撞去,就听‘哗啦’一声,连窗户框带玻璃顿时被他撞得稀烂,楼建光已纵身跳到院子里。
而我也不甘示弱,一见楼建光动了手,当即攥着刀就往外冲,紧随其后跳出窗户落在地上,再环视四周,却已连个鬼影都看不到了……
情急之下我就想往门口跑,以为去追赶那鬼,怎料却被楼建光一把拽住,朝我摇摇头说:“它可是鬼,鬼会乖乖走门等你去追?”
“那,那怎么办?”我问。
楼建光摇了摇头,叹道:“这鬼不简单,不单身上没有一丁点的阴气,竟连个鬼影也扫不见,逃得实在是太快了……”
“那现在怎么办?”我又问。
楼建光又叹道:“还能怎么办?回去修窗户。”
说着话,楼建光转身就走,想从窗台上再爬回去,无奈之下我也只能跟着悻悻往屋里走,哪知道正往前走,忽然就觉脚底下一软,竟如同踩到了什么活东西,在我脚底下动了一下。
我吓了一跳,赶紧往后退了一步低头去看,借着月光隐约就见地上现出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似正在地上微微地蠕动。
我赶忙将打火机掏了出来,点着了再看,那竟是一只已经半死不活的蝙蝠,这让我着实有些意外。
蝙蝠这种东西,一般只会在夏天出现,冬天时大多躲在洞里冬眠不会露面,这才刚过了年,天寒地冻的怎么会有蝙蝠出没?
我越想越怪,索性就把那只刚刚被我不小心踩了一脚的蝙蝠捡了起来,问已经顺着窗户爬进屋里的楼建光说:“你看,这时候怎么会有蝙蝠?”
没等楼建光回答,一个怯生生地声音已从中堂传来——
“我,我们这边冬天也有蝙蝠的……”
我循着声音一看,就见是李家两口子正一前一后颤颤巍巍地走出来,丈夫又道:“我们这儿周围山多,尤其都是深山老林悬崖峭壁的,离我们村儿最近,弄得山里的蝙蝠一饿了就往我们村里跑,虽说冬天大多冬眠,可也有饿急了跑出来乱飞的……”
听他说完我点了点头,丈夫又问:“小师傅,你们抓鬼抓得怎么样了?我们两口子以后是不是能睡个安生觉了?”
我撇了下嘴,答道:“估计还不行,那鬼……跑了……”
“跑了?”
听我一说,两口子吓得有些激动,尤其媳妇气得直跺脚,拽着丈夫胳膊急呼‘把老太太惹着了,这下可咋办啊’。
见两人急成一团,我只能耐着性子一阵安慰劝说,两人才总算是安心了下来,不过因为我们的失误,对我们的态度显然也没之前那么热情了,这倒是也难怪他们。
碍于没能降住那作乱的阴鬼,无奈下我也只能悻悻地回了屋里,穿过中堂时一看,原来今夜遇到的怪事并非只有那东西在外面偷看、以及听到古怪的敲门声而已,中堂碗橱里原本剩了几大盘晚上的剩菜剩饭,可才隔半夜,竟全都不见了,只剩下空盘残渣……
楼建光见了不禁朝着李家两口子打趣说:“看不出来你家这老太太还挺能吃啊,人都死了竟还这么好的食欲,总不能是个饿死鬼吧?”
楼建光说的明显就是随口一句笑话,怎料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话说完再朝两口子一看,脸上竟都不知为何现出了一片慌张惊恐,随后才见李家媳妇连连摆手,吞吞吐吐神色慌张地道:“没,没有的事,我家老太太生前吃得可好了,怎,怎么可能是饿死鬼呢?”
听她这说话的语气,倒让我突然觉得更古怪了,但两口子也没多说,一见媳妇慌张得手足无措,那丈夫立刻拽了她一下,又朝楼建光我俩摆摆手说:“二位师傅,这么晚了你们早点休息,明天好继续帮我们平事,我们两口子就先睡了……”
话音没落,丈夫已然拽着媳妇行色匆匆地回了屋,于是楼建光我俩也回了自己屋里,可怜再躺下却想睡都睡不好了,虽说炕烧得热乎乎的,可顺着被楼建光撞破的窗户直往里灌了一夜冷风,冻得我俩瑟瑟发抖……
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就摇醒一旁蜷缩成个‘球’的楼建光说:“楼哥,你冷不?”
“不冷,”楼建光嘴上这么说,然而说话时冻得牙齿都打颤了。
我就笑问:“不冷?不冷你哆嗦啥?”
“真不冷,”楼建光又颤抖着道:“我他妈已经冻得没知觉了……”
我听完差点笑出声来,就说:“要不咱俩修修窗户吧,再不济拿床褥子先把漏的地方堵住,也比这样挨冻强吧?”
听我一说,楼建光大呼有道理,于是我俩都没耽搁,急忙爬起来开了灯,开始到处找东西试图把被他撞破的窗户给堵起来。
为了堵窗户,我把李家被垛翻了个遍,可楼建光几乎把整个窗户框都撞坏了,漏了个一米多见方的大洞,褥子根本不够大,堵不住,无奈下找着找着,我看中了李家炕上铺着的大炕毡,于是吩咐楼建光帮忙,把炕上被褥都翻了起来,就想撤下那炕毡来先挡住窗户,哪知才把炕毡往上一掀,炕缝里‘哗啦’一下漏出一大片荞麦皮来,但大多荞麦皮已不完整,而是一片片破碎的残渣……
这时就听楼建光在一旁发了话:“李家屋里该不会闹耗子吧?你看,怎么炕毡上这么多牙龈,给咬得坑坑洼洼的?”
听到这话我急忙回头望去,果不其然,就见炕毡上露出坑坑洼洼的痕迹,如被什么东西咬碎过几块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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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一看,炕毡上的明显是牙印无疑,再仔细一看,我和楼建光更吃了一惊,那不光是牙印,更竟是人的牙印,有些地方牙印痕迹拖得很长,甚至粘着点血迹,如同是个牙口不好的人刻意地去拼力撕咬炕毡,结果不单没将炕毡咬坏,反而弄伤了自己的牙齿。
“谁会无聊到咬炕毡玩儿?”楼建光皱了下眉头又从炕毡下捧起一捧荞麦皮来,仔细打量,又道:“还有这些荞麦皮分明也都是被人用牙齿咬碎的,这也太无聊了吧?”
虽然有些疑惑,但毕竟已经是后半夜了,我俩又冷又困精神都不太好,于是也没仔细研究,赶紧用炕毡把窗户漏的地方简简单单堵了住,就又躺下睡了。
炕毡一堵住冷风,屋里暖和了不少,楼建光我俩这才又舒舒服服睡下,没一会儿的功夫,楼建光的鼾声已又响了起来,却吵得我更睡不着了,于是只能闭目养神地在炕上躺着想事情,想今晚发生的一切怪事,想此时此刻白薇又在干嘛?经过了一整天的时间,她那边的案子又处理得怎么样了?
一想起白薇来,我更睡不着了,翻来覆去满脑子的担心,想着想着,尿意凛然,于是披着衣服下炕出了屋,打算到院子里去解决下。
下炕时我看了看表,凌晨四点,因为冬天天亮得晚,四点钟外面还是一片漆黑,未免吵醒睡在对面屋的李家两口子,因为我特地蹑手蹑脚不敢发出丁点的声音来。
怎想到,原以为两口子此时肯定正在睡熟,哪知从中堂经过时,隐隐约约却听对面屋里传来一阵低微地对话声——
“当家的,这俩人到底行不行啊?”
“哎,行不行也得让他俩试试,咱请了那么多人了,花了那么多钱都不管用,如今至少又有个盼头……”
“可是,可是我看他俩费劲,要是他们也治不了那老东西,这,这可怎么办啊?”
“不行就只能搬家了,哎,还不都怪你,如果你给她口吃的,好好伺候几天,她现在怎么会赖着不走……”
“呸,那是你亲妈,你都不伺候,凭什么让我伺候?”
听屋子里传出来的对话说到这儿,我心里‘咯噔’一声,不由地往门口凑近了两步,又开始更认真地细听了起来,就听里面那丈夫又道:“算了算了,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用,只求这两人能顶用,帮咱把事儿解决了家里的事儿,赶紧收拾了那老东西……”
“哎,希望吧,行了,趁着天没亮再睡会儿吧,这几天别多说话,可别让他们看出什么破绽来……”
这话说完,屋里面再没了声音,而这些对话倒是让我心里泛起了嘀咕来。
他们一口一个‘老东西’,听话音无疑是在说如今阴魂不散的老太太,可是按照村里那些人的说法,这李家两口子对老太太毕恭毕敬孝敬有加,以至于村里人津津乐道交口称赞,这与如今两口子的对话简直是完全不符啊……
这一琢磨,倒是把尿意憋了回去,于是我没出中堂,又蹑手蹑脚回到了屋里去,翻来覆去仔细想了几遍之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索性也没耽搁,趁楼建光还在一旁呼呼大睡时,我盘腿坐地掐诀念咒,不一会儿的功夫只觉身体发飘如置身云层之内,飘着飘着云烟散去,眼前已是那熟悉的山脉深林。
我低头一看,眼前的环境仍是春光明媚鸟语花香,而且是阳光饱和的大白天,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丝毫不见一丝冬日的严寒,我心说这黑妈妈可真会享受,难怪躲在这九顶铁刹山不愿意出去。
很快,那熟悉的洞口又一次出现在了我的眼前,按照以往的场景,黑妈妈胡秀芝总会在洞口前忙碌着点什么,然而这次没有,洞前空荡荡的,更不见胡秀芝的身影。
正当我疑惑这丫头跑到哪儿里去时,忽然就听‘呔’地一声呐喊从我背后猛然传来,根本不等我回过神来,已有人在我背后重重地踹了一脚,把我踹得往前一翻,眨眼间的功夫就从云头摔下,在地上打起了滚儿来……
“谁!谁偷袭我!”
我一声惊呼,没等站起身来就觉胸口一沉,竟是一只脚已经踩在了我的胸膛上,我慌张抬头一看,偷袭我的正是紧皱眉头气势汹汹的胡秀芝……
“你又来!又来!每次都给我招惹麻烦,这次我非揍你不可!”
说着话胡秀芝撸胳膊挽袖子就要揍我,吓得我赶忙捂着脑袋连声求饶:“姐姐,你先别动手,没有正式我哪儿敢来麻烦你!”
“呸,你个小畜生就是没良心,每次有事才来找我,没事的时候从来想不起本姑娘来……”
“不是不是,姐,这次我来不是有事相求,而是有私事、好事要跟您说啊!”
一听到‘好事’二字,胡秀芝这才停了手,一叉腰身又怀疑般眯着眼问:“好事?你个小兔崽子能带什么好事来?说来听听?”
其实我哪儿有什么好事,只会有急事才来找她这一点,倒是让她看了个清楚明白。
可眼看胡秀芝气得半死不活的模样,我哪儿敢直说,索性眼珠一转,朝她嘿嘿笑道:“姐,结巴仙想请你吃饭。”
“你说个啥?”
我话一出口,霎时间就见胡秀芝脸上划过一丝红霞,眼神中竟多少现出些许喜悦,片刻之后却仍又嘟起嘴来,戒心重重地问了句‘真的?’
我连连点头,‘恩’道:“真的,媪最近跟我到处乱跑,可枯燥坏了,尤其前段时间和三足金重逢,更是勾起了不少旧事来,突然就冒出一句,说……”
“说啥?”
“说想你。”
“哎呀!”
我三字出口,胡秀芝顿时捂着脸一声惊叫,嘴角却明显上扬了。
我趁热打铁赶忙又道:“媪说,想你了,想见你,自己又不好意思来说,所以特地请我这个人曹官夜走幻境,替他传达一下意思……”
“真,真的假的?”胡秀芝听我说完,言语里几乎都飞扬起了一层喜悦激动,看来对媪的多年旧情,仍是不减,这倒让我不由地更加为媪‘泡妞’的技巧所折服了,于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那好,时间地点!”
“就这几天,由你来定!”
“那就明天!”胡秀芝斩钉截铁。
“行!”
听我应下,胡秀芝这才松开了踩着我的脚,笑呵呵摆摆手道:“那好,你可以回去了,记住,仍是没事少来烦我。”
这话说完,胡秀芝转身就要往洞里走,显然是一直以来被我烦得不轻,可我哪儿能就这么走,于是赶忙追上去又道:“胡秀芝,你先等等!”
“还干什么?”胡秀芝不耐烦地问。
“我,我来一趟也不容易,有些小事想,想问问你……”
我本想直说请她帮忙,但见胡秀芝气势汹汹的,却没敢说出口。
胡秀芝问:“什么事?趁本姑娘心情好,有屁快放。”
“有个人已经死了,可我想了解她生前所经所历,有没有什么方法?”
“请灵。”胡秀芝道。
我摇摇头,“可我不会啊,怎么办?”
胡秀芝扫了我一眼,神情竟显得有些不可思议——
“你身上携带着结巴仙祭器,竟不会请灵?”
“祭器?祭器能请灵?”
“壶捉鬼,幡招魂,只需配合得当,这几件法器功效无穷,今儿个本姑娘高兴,索性就传你几招,小六子,附耳上前……”
见胡秀芝朝我一招手,我急忙乐呵呵凑上前去虚心求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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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与实,梦与幻,正与邪,人与鬼。
从九顶铁刹山回来时,胡秀芝最后留给了我这四句话作为忠告,再睁开眼,眼前一片黑洞洞的,我已回到了李家那冷冰冰的屋子里。
视线逐渐恢复,黑乎乎的房间中忽然隐约显出个人影来,正直勾勾地盯着我发笑,我心头‘咯噔’一声,顿时猛然惊坐起身,却见对方那人影依旧一动不动,仔细一看这才认出,原来是楼建光正坐在那里朝着我笑,我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
“楼建光,你要吓死我啊?”
我气得白了他一眼,却见楼建光点了根儿烟,嘿嘿笑道:“小子,是你要吓死我才对,大半夜睡着觉突然就断气了,这要是换了别人在你身边,怕是真要吓得半死咯……”
听到这话我也笑了,见他镇定自若,就问:“为什么说换了别人砸我身边要吓得半死,难道你见了一点都没有害怕?”
楼建光说完摇了摇头,笑道:“没有,虽然忽然醒了后发现你断了气,确实是吃了一惊,可转念一想我就明白了。”
“明白?明白什么?”我又问。
“你出身阁皂却不会阁皂道术,入阴阳道门却也仅会阴阳道的皮毛,就你这种半瓶子也敢来参加天诛府的考试,岂不是送死?”
这话说完楼建光一笑,又道:“所以我一早就猜测,你没那么简单,而今夜竟见你突然断气,又在片刻之后回魂苏醒,面不改色心不跳,我总算是明白了,嘿嘿,你小子原来是天生的人曹官……”
“你连这也知道?”
“哈哈,我楼建光虽然三十多岁一事无成,但这么多年在南海派也不是白混的……”
他说完凑了过来,又嬉皮笑脸问:“跟我说说,你去了哪儿?是不是查到了什么?咱俩可是同组,同组人应该互相帮助。”
楼建光这话倒是没错,于是乎我将自己和萨满教关外总护法仙黑妈妈的关系、以及这次前往九顶铁刹山所获得来的情报跟他一并说出,听我说完,楼建光顿时又是一声惊呼:“你,你手上竟有这么多件结巴仙祭器?我听说过,那可是举世无双的大宝贝!”
我摆摆手说:“大宝贝不大宝贝我不清楚,只要它如今能帮上忙,就是好事。”
我说完从炕沿下把自己的行礼拎了上来,从中翻出灵幡落千魂以及那铜壶吞百鬼,只往炕上一摆,楼建光眼都直了,趴在炕上哪个小手电筒照着就一阵打量,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实属可笑,甚至还想开灯来看个仔细,好在被我及时阻止了住。
我朝他摆摆手说:“别开灯,免得惊动了对面屋那两口子,这两口子心里有鬼。”
楼建光点了点头,于是也没再多说,只坐到一旁去乖乖地看。
我将铜壶摆好,将幡子在炕上撑开,插稳后默念咒文轻轻转动,幡上零碎小铃铛‘哗啦啦’轻响,霎时间房间里酿起了一缕缕阴冷地清风。
念完了咒,我又将之前在炕毡下找到的荞麦皮抓起一把,灌进了铜壶之中,一想到如今从黑妈妈那里学到了个祭器新的用法,竟不自觉地还有些紧张激动了起来。
准备好一切,我抓了把灵钱点燃后扔进铜壶之中,不等冒出烟来瞬间以空白黄纸蒙住了壶口,左右手暗掐两诀,口中一阵轻声默念。
新学的咒文没等念完,脑中已然觉出一股轻微地晕眩,于是我赶忙变换手诀,又按胡秀芝的吩咐,念起了最初学会的静心诀来,诀念三遍,两腋席席生风,一股轻飘感如同正拖着我的灵魂贯上头顶囟门,仿佛魂魄已快把持不住又要飞出。
见时机一到,我急忙双手抱住身前铜壶,一弯腰,将整张脸扎在壶口上,鼻子尖‘噗’地一声将蒙在壶口的黄纸给扎出了一个窟窿来……
我深吸一口气,伴随着壶里灵钱燃烧后带起的刺鼻烟雾,眼前一片朦胧……
霎时间,一幅幅清洗凛然地画面如真实发生般,开始在我脑海之中盘旋起来……
最开始,一片茫然中我听到的是一阵哭号声,哭声很轻,很无力,还夹杂着一抹绝望般地沙哑,听得人心头压抑,随后那苍白朦胧逐渐散开,我一眼望去,是个老人正平躺在炕上一动不动,身上衣服脏兮兮的,盖在腿上的一床破棉被如同八百年没有拆洗过一样,满是肮脏油渍……
而这时我抬头顺着窗口往外一望,就见窗外凉台上,正晒着一床崭新地被褥,李家那大儿子坐在距离晒被处不远的小板凳上,身前摆着一个大水盆,正在专心致志地洗着衣服。
“李家媳妇,李家媳妇。”
一阵轻唤声忽然从大门外传来,李家儿媳甩了甩满是洗衣粉泡沫的手,急忙跑去将大门打了开,就见门外立着个挎着竹篮、满面堆笑的中年妇女,长相朴实笑声开朗,似是村里住着的农妇。
“哟,大婶子您怎么有空过来?”
“家里攒了筐鸡蛋,这不是,特地给你家老太太送过来了,”那妇女说着将手里的篮子塞进了李家儿媳手中,又朝院子里一指,接着笑问:“你家老太太病好点没?能下地了没?”
那妇女这么一问,大儿媳顿时换做一脸的悲伤惆怅,叹气道:“哎,还是不见好转,都快愁死我们两口子了。这不,我给她老人家新缝了床棉,怕她老人家冻着故意续足了棉花,可这还没几天呢,就又拉上了,我这不正洗呢……”
“哎,也真是委屈你了,”那妇女听完轻叹,紧紧攥着大儿媳的手一阵轻轻拍打,笑道:“不过你们两口子这孝道,村里人有几个不佩服的,这么多年伺候老妈妈,不嫌脏不嫌累,哪个不对你们挑大拇哥。这倒也好,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孩子,老天爷不瞎,你们两口子这么敬老爱老,以后老天爷不会亏待你们的……”
“嗨,都是应该做的,应该做的。”大儿媳摆着手笑了起来。
妇女又说:“要不,我进去看看老太太,跟她聊聊天?”
“哎哟您还是别了,我妈她老人家刚拉了一屋子,现在屋里还臭呢,弄得哪儿都是,她老人家也不想这时候让人撞见不是?您总给我们送东西,我们心里记着呢,回头啊,我肯定多跟我妈好好念叨大婶子您的好……”
“这倒不用,这倒不用,行了,你好好忙活你自己的,那我就先走了,改天再来串门。”
那妇女说着笑呵呵转身离开,大儿媳亲切地将她送出了门去,直到走出老远,妇女还在不停地夸奖着大儿媳,却没发现大儿媳嘴角已经咧出了一抹难掩地冷笑,随后挎着篮子转身又进了院,到中堂放好了一篮子鸡蛋后,又开始继续洗盆里的衣服。
看到这里,我不禁一声冷笑,仔细看,那一盆衣服里有几件是老人能穿得了的?一件都没有,甚至屋里那瘫痪在炕的老妈妈正饿得用颤抖的瘦骨嶙峋的手到处摸索,最终从早已抓破的脏兮兮枕头套里抓出一把荞麦皮塞进了嘴里艰难地咀嚼,她却仍是看都不看一眼……
吃了几口荞麦皮,实在是难以下咽,老太太哽咽着艰难地翻身,又扯起了炕角的炕毡来,放在嘴里允,却仍是咬不动,最终只能又绝望地哀嚎,可早已饿得连声音都传不出屋子了,我再看正在院子里洗衣服的大儿媳,也不知是原本心情就好,还是因为白得了人家一筐鸡蛋,此时正一边洗衣服,一边美滋滋地哼着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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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一股饭菜香味从中堂传进了屋来,灶台旁热气腾腾,大儿媳正一个人忙乎着烧火做饭,一边忙,眼睛更时不时朝着东屋门口方向瞪一瞪眼,嘴里恶毒地念叨着:“你个老不死的,什么忙也帮不上,天天等着人伺候,你怎么还不赶紧嘎嘣?你赶紧死了吧?天天吃我们喝我们,你二儿子来看过你来管过你没?你活着有什么意思?你快死了吧……”
大儿媳一个劲儿叨叨,老太太仍躺在屋里一动不动的流眼泪,毕竟她想动都动不了,嘴里塞满的一把荞麦皮,甚至都嚼出了血丝来……
“媳妇,我回来了!今晚吃啥饭啊!”
一阵洪亮地喊声传来,是风尘仆仆的大儿子进了家门,才进中堂就抹了把口水道:“哎哟呵,今儿晚上好饭啊!真香。”
正烧火的大儿媳笑道:“大婶子又给送来筐鸡蛋,我正好炖了点肉……”
“哟,那可好了,今儿晚老太太咱仨都能好好解解馋了……”
大儿子随口一说,哪知道话才出口,媳妇就立刻回头瞪了他一眼,又抬手朝碗橱一指说:“解什么馋,那不前天还有剩菜跟饽饽呢吗?这大冷天的又馊不了,随便吃点得了呗?天天大鱼大肉的伺候着,你当你是大老板还是谁?”
见媳妇突然发飙,大儿子无奈下只能收声,挠着头哈哈笑道:“说的对说的对,咱妈这么大岁数了,牙口不好,肉太硬不好嚼,浪费,浪费……”
大儿子说着掀门帘往屋里看了一眼,片刻间就捂着鼻子嚷嚷道:“哟,咋这么臭啊,老太太又拉屋里了?”
“呵,她不拉屋里还能拉哪儿,我巴不得她能自己跑,滚出去拉个野屎呢……”
听到这话大儿子有些不乐意了,嘀咕道:“你倒是偶尔给收拾收拾,咱家不好几床新被呢,不然你就……”
“我呸,那不是钱怎么着?姓李的你真当自己大财主了吧?老太太还能活几天,她盖完了以后给谁盖,那不糟蹋了?凑合凑合得了呗,混吃等死的主儿还嫌这嫌那的……”
“对对对,你说的都对行了吧?”
大儿子有些不满意,但却还是不敢表现出来,于是悻悻走到碗橱旁,就把之前的剩菜剩饭端出来,拿进了屋儿,怎料想往里走时还是忍不住又嘀咕了一句:“媳妇,这菜好像有嗖味儿了,要不咱……”
“要不什么要不?”
没等大儿子把话说完,儿媳手里的一把柴火已然砸在了地上,吓得大儿子猛一哆嗦。
这时就见儿媳妇先站起来把中堂门闭了上,才又回身紧咬牙关地低吼道:“你还真把自己当大老板了是不是?有嗖味儿就不能吃了?以前闹饥荒时连屎都捡起来吃,老百姓们说过啥?”
“你,这,哎,好吧……”
大儿子也没多说,于是端着盘子就进了屋,把盘子碗往炕沿上一放,拿手扇着鼻子笑道:“老太太,虚不受补,大鱼大肉的你吃了脑肠胃,吃点粗粮对身体好……”
话说完,大儿子赶紧调头就出了屋,丝毫没有注意到,躺在炕上那自己的老母亲,已是泪流满面。
一幅幅画面闪过,我早已气得不知该说什么是好,紧攥的拳头‘咯咯’作响,但凡杀人不犯法,怕是早把这道貌岸然虚情假意的两口子一刀宰了……
见我徐徐睁开眼睛,神情有些不对,楼建光赶紧凑上来问我发现什么了,于是我压小声音将所见所闻一五一十的道了出来。
听我说完,楼建光恍然大悟,一声惊呼道:“这两口子看上去人五人六的,没想到是这种人,真他娘的虚伪!”
我一声冷哼,答道:“谁说不是呢,知人知面不知心,瞒得过邻里乡亲,但终究瞒不过天。”
|“那你现在想怎么办?”楼建光又问。
我沉默了一会儿,扭头看外面已蒙蒙天亮,不禁微微皱眉,说道:“虽然老太太因饥饿怨恨饿死,实属可怜,但死后害人终究不对,身为驱魔人我们总不能坐视不管,今晚咱俩合作起坛布法,先抓鬼,再平怨!”
楼建光想都没想就点了点头,看神情显然也被那李家两口子的所作所为给气坏了。
我俩都没再多说,趁着天还没完全亮,躺下又睡了个回笼觉,这一觉一直睡到了快中午时我俩才醒。
醒来时一看,李家大儿子已又出去干活,儿媳正在中堂做饭,见我和楼建光打着哈欠出了屋,立刻陪过来一张笑脸,然而洞察了真相之后我再一看她,却前所未有的恶心,当然,这恶心我可不敢现在就表现出来,于是楼建光我俩也只能继续嬉皮笑脸的跟她应付着。
在李家吃完饭时,我将晚上要抓鬼彻底解决这件事的计划简单说了一下,把那李家大儿媳激动得不得了,整个下午都高高兴兴的忙活前忙活后,而趁着下午阳光大好,楼建光我俩也简单在屋里屋外准备了些东西,又是画符又是做工具的,这一忙乎就又忙乎到天黑时分。
李家大儿子回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又听我将晚上抓鬼的计划一说,立刻问我,他们两口子需不需要先躲出去,显然也是有些心虚,我则摇了摇头,笑道:“你们不能走,那鬼本身就是冲着你们来的,你们走了,谁做诱饵啊?”
一听这话,两夫妻的神情瞬间严肃了起来,但终究也没敢推辞。
吃过了晚饭,这整个家里的气氛几乎瞬间凝重到了极点,两夫妻坐在饭桌前都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大冬天的竟吓得脸色苍白冷汗直冒,而两人越是紧张害怕,我和楼建光心里倒越是爽快了起来,只觉得两人现在至此,分明就是活该。
眼看着已是晚上十点半了,我这才起身伸了个懒腰,吩咐两口子照常回去睡觉,随后我和楼建光也像昨天一样回了老太太生前所住的东屋,只等着深夜那满身怨气的阴魂再来搞事,好趁机收了它。
我俩躺在炕上这一等,就等到了夜里十一点,眼看着子时已到,我俩赶紧躺好装睡,故意发出点轻微地鼾声来以便迷惑敌人,果不其然,这一躺我俩就躺了两三个钟头,我心里暗掐着时间,大概是后夜两三点钟时,屋子里终于起了变化,原本就冷冰冰的屋子里,连空气都变得更加冰冷了起来,紧随其后,一阵阵阴风肆意飘舞了起来,我和楼建光心里都清楚,是那李家老太太化身成的复仇恶鬼,终于又出现了。
我继续装睡,不忘用脚轻轻踢了一下身旁的楼建光,说:“楼哥,准备好了没?能不能成可就全看今晚的了……”
听我说话,黑暗之中就见楼建光脸上咧出一抹冷笑,那笑容自信满满,似乎早已有了十成的把握。
“你放心吧兄弟,今晚的事儿,必成……”
听他说得这么有自信,我打从心里也踏实了下来,但却总觉得楼建光那笑容有些说不出的奇怪,到底是怎么个奇怪法,也说不清楚。
而与前一天夜里不同的是,这次那阴风一刮起来,我竟能明显感觉到一股股阴气顺着毛孔开始往身上灌,阴气与阴风不同,阴冷之风为阴风,还算普遍,然而这世上的阴气却为阴魂身体中所放出来的气,虽都阴寒无比,但仔细体会却还是有本质上的不同的……
而只这么片刻的功夫,极为明显的阴气却已越来越浓,仿佛黑乎乎的屋子里,早已鬼魅环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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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气越显浓郁,我的心也跟着越发紧张了起来,赶紧又踢了楼建光一脚问:“怎么办,咱什么时候动?”
“别急,别急,时辰未到,时辰未到……”
楼建光的声音特别小,几乎小得听不出语气。
然而都没等他把话说完,忽然间就听一声尖叫从屋外传来,一听声音我就知道是对面屋那两口子出了事,顿时心中一震,哪儿还顾得上多想别的,当即吼了一声‘动手’,说话间已然从炕上翻身而起就跳了下去……
我吼出声的同一时间,楼建光几乎也同时吼出了一句相同的话,而就在我翻身跳下炕的一瞬间,猛地就听一阵迫人心悬地鬼叫声从天而降,我余光一扫,黑暗中已然见一张青色鬼脸狰狞毕露,从屋顶上朝我原本躺的位置凶猛地扑了下来,好在我先一步翻身而起这才躲过一劫,否则的话说不定已被那从空而降的厉鬼压在了身下。
情急之下我急忙从后腰抽出剔骨刀来,刚要朝那扑在炕上的恶鬼刺,就见楼建光已猛一个翻身窜起,一脚就将那恶鬼踹到了墙根处,一甩手,手中已又多了一柄桃木剑,瞪着那恶鬼朝着高声吼道:“你去救人,这里交给我!”
“楼哥,你自己小心!”
楼建光道行不低,见他出手我松了一口气,于是想都没想就冲到了门口,猛一把拉开屋门,霎时间却觉一阵寒气迎面扑来,伴随着一声鬼叫,又一只早已潜伏在屋门外的恶鬼已张牙舞爪扑向了我,幸亏我闪躲及时,那恶鬼再度扑了个空。
趁着恶鬼还没发起第二次攻击,我紧攥手中阳气十足地剔骨刀,对准那恶鬼肚子‘噗’地就是一刀,一时间鬼声凄厉,就见那鬼影越晃越虚很快没了影踪,我趁机闪身,直冲对面房间而去……
怎料想不等跑到对面屋门口,一道道虚影已又再度从天而降,围着我不停地晃动了起来,我仔细一看,无疑又是一只只恶鬼将我团团围住。
眼看到这儿,我心里不由地泛起了嘀咕来,那老太太死后复仇索命,分明只有这一只怨鬼才对,怎么如今一下子跑出来这么多?难不成她还会呼朋唤友结党营私?
我正想着,周围一只只恶鬼已从前后左右扑来,势如必将我大卸八块一般,我不敢耽搁,趁着恶鬼们还没扑到我的身前,抬手间将手中阳刀朝上空房梁扔去,霎时间就见剔骨刀精准无误地刺中白天时我和楼建光二人偷偷藏在房梁上的一个装满了符纸的竹篮,竹篮轻轻一歪摔落,满篮子符纸‘哗啦一声’从空而降,如下雪一般飘洒了下来……
我心中窃喜,甭管你来的是一只鬼还是一群鬼,这漫天的符纸铺天盖地的飞下来,我看你们还能不连连鬼叫?
然而片刻之间,我心头再度一震,一张张符纸洒落,毫无意外地帖得那些恶鬼满脸满身都是,然而一群恶鬼却丝毫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一般,继续张牙舞爪地朝我蜂拥扑来。
我彻底傻了眼,惊惶之中只能胡乱挥舞着拳头仓皇躲闪,偶然间借着外面射进来的月光往那些符纸上隐约一扫,我再度愕然,奇了怪了,白天布置机关时,装了满篮子的分明都是写好的符咒,而且都是楼建光临时亲笔写下的,怎么现在却突然变成了一堆堆空白的符咒?
根本没容得我细想,又一声惨叫已从李家两口子屋里传出,我赶忙闪躲到门口方向,猛起一脚踹开屋门冲了进去,往混黑的屋子里一看,就见李家老大正狼狈地一屁股坐在炕上,双手死死地拉着一条腿,自己媳妇的腿。
而李家大儿媳此时正有大半个身子悬在炕沿以外,仅剩下一双腿还担在炕上,被丈夫死命地拉扯着。
我又往那李家大儿媳上半身一看,隐约就见一团乌漆嘛黑地人影正立在她身前不远处,一双胳膊前身,死死掐住李家大儿媳的脖子把她往前面拖,无疑是一只意欲害命的恶鬼……
“放开那个老娘们儿!”
情急之下我一声惊呼,也顾不上手中无刀,甚至没有带任何的祭器在身上,横眉立眼就朝那恶鬼的身上撞了过去,伸手一拳竟打了个空,好在身体倾斜欲倒时,我顺势一把拽住大儿媳的肩膀往回一搡,这才把她又推得挣脱了那恶鬼的束缚,李家老大趁机一拽,两口子顿时在炕上打起了滚儿来。
然而只这一瞬间的功夫,那被我‘搅了好事’的恶鬼却又怒吼着一把拽住了我,根本不等我挣扎,一双冷冰冰地手已又掐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开始拼命地挣扎,疯狂朝那恶鬼的身体拳打脚踢,可惜都没用处,每一拳每一脚打在那恶鬼的身体上,都空无一物。
恶鬼开始凄厉地笑,一边笑一边紧咬牙关更加用力地掐我,渐渐的,我脑中开始晕眩,身体也逐渐使不出力气,只能挣扎着用嘶哑地声音求救呐喊——
“楼,楼哥,救命……救命……”
我喊声越来越弱,然而一个身影却忽然从门口处重重鬼魅之间现出身形,立在门口痴痴地往门里打量。
开始的时候,那僵直的人影模模糊糊的,我仔细的看,终于看清,是楼建光,此时正怀里抱着我的行礼,立在门口朝我笑,我愣了住……
“楼,楼哥你怎么了?你是不是被恶鬼附上了?别,别急,我救你……我救你……”
我试图挣扎,挣扎着朝门口方向移动去救楼建光,哪知此时却见楼建光脸上露出一抹更加邪魅地笑容来……
“放心吧兄弟,我没事,好得很……”
楼建光这话一出,我心里‘咯噔’一声,完全愣了住。
这时就见楼建光拍了拍怀里抱着的我的行囊,又笑了笑说:“兄弟,谢谢你送给我这么重的一份厚礼,放心吧,等你上了黄泉路,老哥哥我会多为你烧点纸钱的……”
“楼,楼建光……你……你……”
“呵呵,你总算明白过来了吗?没错,这些恶鬼根本就跟李家无关,而是我作法唤过来的,我南海派有通幽驱鬼神之能,你竟连这都不知道,还敢来行走驱魔界?眼下我送你归天,也免得你以后受罪了……”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死咬牙关问道。
“兄弟,这你不能怪我,我已经三十多岁了,到现在一事无成,如今必须借助这天诛府的考试来打出名声来,这对我来说太重要了。而你现在虽然是我的队友,但如果这次我们都过关,接下来你无疑会成为我强劲的对手,毕竟你是天生的‘人曹官’,又有四件传说中的结巴仙祭器傍身,我不得不防啊!所以我白天时趁你不注意暗中调换了机关,对不起了兄弟,你必须死在这儿……”
听到楼建光这话,我几乎不知该如何应对,更已无力应对,只觉得脑中越来越昏沉,我知道,自己已被那恶鬼掐得离死不远了……
而这时就见楼建光猛一抬手指向炕上正抱团痛哭的李家夫妻,冷笑道:“至于你们,不忠不孝不配为人,今天让你们给小六子一起陪葬,已算是你们最大的修行了,安心上路吧……”
楼建光话音未落,霎时间就见中堂众鬼已蜂拥涌入房间,朝着我们屋里三人扑了上来,而楼建光则趁机抱着我的行礼溜之大吉,很快就没了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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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鬼入室,吓得李家夫妻抱成一团哇哇大叫,几近吓晕。
我有心保护二人,然而根本有心无力,眼看着一群狰狞鬼众逼近,我眼前越发混黑,已完全喘不过气来,只觉得头脑晕眩身体越发开始轻飘飘的,我心说糟了,难不成竟要死在这种地方?
危急关头,我只觉得后背一阵发热,紧随其后只听见一阵阵孩子的啼哭声从背后传来,这才想起了身上还背负着灵兵,于是赶忙续足最后力气掐诀默念,怎料想,后背才刚突然一阵发热,紧随其后却又逐渐降温,很快我整个后背都变得冰寒难忍,身上瞬间变得更加虚脱无力……
这种情况我还是第一次遇到,不免慌了神,然而就在这时,却听狐祖蠪侄的声音忽然打从我脑海中盘旋开来——
“别再掐三十六诀,没用的……”
“蠪侄……蠪侄快救我……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蠪侄的声音再度传出:“南海派的术法我二十年前就曾见识过,虽出身自道家但至阴至邪,擅布局结阵害人。之前你在炕上躺着时,怕是那南海派门人一早洞察你阴阳道灵兵之能,所以偷偷在你被褥底下放了符结了咒,因此封了你身上的灵兵,你眼下越是掐诀,便越会被害得加速死亡……”
“那,那我该怎么办?刀不在手边,祭器不在身旁,如今竟然连灵兵都发动不了了,难不成我只能等死?蠪侄!你倒是给我想想办法啊,蠪侄!”
我连声呼喊,然而脑海中那粗犷地声音却再也没有传来一次,终于,我再也无力支撑瘫软的身体,在那恶鬼凶猛地狠掐之下,终于‘噗通’一声倒在地上,眼前陷入一片昏黑……
‘哗啦啦……哗啦啦……’
一连串的清脆响声,也不知是从哪里传来,由远及近,越发清晰,我仔细一听,你似乎是一串清脆地铜铃声。
为什么突然会有铜铃声传来?我心里一阵疑惑,但此时视线已逐渐恢复,往前望去,屋子墙壁之中,一重重幻象已逐渐显露。
我看见一顶冠冕堂皇的深蓝色大轿子,正被四个轿夫抬着缓步前行,四名轿夫全都面色铁青,脸上看不出丝毫地表情来,从每人脸上那一双深邃漆黑地眼窝就能看出,他们绝不是人。
那轿子从墙中传出,如不可触及的幻象般又淌着土炕来到我面前,轿才一落下,轿帘立刻被一只苍白的手从中掀开,一个白脸红腮戴着地主帽穿着长衫的矮胖子从轿中嘿嘿笑着走了出来……
“你,你是谁……”
我心中惊慌不由发问,却见那矮胖子往我身前一蹲,轻声笑道:“老爷,该上路了。”
说话间,矮胖子抬手在我肩膀上轻拍了三下,只这三下,霎时间我脑中又是一阵晕眩,然而片刻之后视线再恢复时,却已不在原本该在的地方,而是在一片荒山野岭之中,惊惶之中我回头望去,不知不觉间竟已只身村外,那小村子此时正呈现在我身后不远处。
我正不知所措间,就听那矮胖子尖锐难听地笑声再度传出:“老爷,请上轿!”
“你们是谁!”
我连忙一声惊问,说着话往后躲了几步,再看矮胖子依旧是满脸堆笑,又道:“老爷莫惊,我们从阴曹地府而来,是特地来请老爷您上路的……”
“请我上路?什么意思?”
“您,已经死了。”
矮胖子笑道:“按照规矩,一般人阳寿尽时,则当由阳差从宅中勾魂而出,再由阴间鬼差通过城隍庙界押往阴间受审,但老爷您不同,您前生阴德深厚,因此此生注定为连接上下两界之使臣,上达天听下传冥意,也就是所谓的‘人曹官’。人曹官贵为三界六道之官吏,大人尽阳寿而身死,自然当由小的们前来迎接才是……”
“你,你的意思是说,我,我已经死了?彻彻底底的死了?”
听我一声惊呼,那矮胖子微微颔首,又笑道:“不错,就在片刻之前,老爷您阳寿已尽,如今只请老爷速速上轿,随着小的们返回阴间论功行赏,想必阎罗天子必会按大人生前所作所为,为大人好好封赏一番……”
“滚。”
那矮胖子话没说完,我转身就跑,心中暗骂道:‘我去你大爷的吧,要老子跟你去送死?老子才不干呢?’
然而还没等我跑出多远,那一阵清脆地‘哗啦啦’铃声竟逐渐变粗化为一阵阵锁链碰撞声,伴随着突如其来的一声声愤怒鬼叫,一条条锁链已如同活了的冰凉铁蛇一般把我手脚纠缠了住,我身子一晃顿时‘噗通’一声倒地,再回头看,那四名面无表情的青脸轿夫已经都狰狞毕露,此时此刻正都手持锁链,怒不可遏地瞪着我。
“你别得寸进尺!”
那白脸矮胖子忽又是一声怒喝,同样盛气凌人地瞪着我吼道:“敬你,我叫你一声人曹官,厌你,你不过是个在我们阴曹地府早排上名号的要犯一个!你真当我们阴间不记得你在鬼门关前、在十三殿中都做过什么?阎王爷可早就给你记着一笔呢!马六甲!如今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我不走!我宁可做孤魂野鬼,也不跟你们去!”
“哈哈,这可就由不得你说算了!”
那矮胖子不由分说,说话间猛一晃手,四名轿夫顿时齐齐拖拽铁链,‘哗啦’一声,我的身体竟如没了重量的纸片一般,被四条铁链拖拽着就往后飞去,临快撞到轿子时,那矮胖子抬手又在我腰间一拽,顺手一扔,‘噗通’一下就把我给扔进了轿子里去。
趁着身上束缚的四条锁链松开我起身想跑,怎料才站起身来就被从轿门口落下来的一张铁网困住,根本逃无可逃。
紧随其后就觉身体一浮,轿子已又被外面四名轿夫抬了起来,我掀开轿帘往外一看,就见白烟重重如白驹过隙,片刻间的功夫,已不知身在何处,没办法,我也只能乖乖坐在轿子里等死,一直到轿子不在晃动再度落下时,我才又掀开轿帘往外一看,霎时间满眼地狼藉。
抬头看,黑云密布雷光闪烁;低头看,满地焦土尸骨散碎;环视四周,此时我正置身在一片黑漆漆地空旷山野之间,一棵棵嶙峋古怪地怪树随着阴风颤抖,一丛丛鬼影游荡来游荡去,这景象竟让我觉得有些熟悉,心想,这不是当初杨死我们在阴间救人时,和阴兵打过仗的那片荒野吗?
这时那矮胖子又满脸堆笑迎了上来,未免我再逃走,竟先叫轿夫又用锁链把我绑了起来,随后才笑道:“老爷莫怪,虽说您贵为人曹官,但如此抬着轿子进鬼门关,让关外排队的百鬼见了终究是不太妥当,索性只能是再此落脚,再由我等陪伴老爷您入关受审……”
那矮胖子说完又一晃手,四名轿夫推搡着我就开始往前步行。
我心知在人家地盘上耍横刷不出去,索性也软了下来,眼珠一转笑问:“这位兄弟,有缓没?我有钱。”
哪知一听这话,那矮胖子立刻连摆手道:“老爷您可别说这话,不错,若是遇到一般鬼魂入境,我们多少都会揩些油水下来,但您一为人曹二为我冥府通缉要犯,我们可不敢擅自造次,您多担待……”
那矮胖子说完不再多说,在前带路,四名轿夫押着我就朝鬼门关方向走,一路上,荒原中游荡的孤魂野鬼见之躲避无一赶近身过来,倒是派头十足。伴随着这一路的急行,穿过两座山丘,没多久的功夫,就见那威武雄壮的鬼门关已又再度呈现在了我们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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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鬼入室,吓得李家夫妻抱成一团哇哇大叫,几近吓晕。
我有心保护二人,然而根本有心无力,眼看着一群狰狞鬼众逼近,我眼前越发混黑,已完全喘不过气来,只觉得头脑晕眩身体越发开始轻飘飘的,我心说糟了,难不成竟要死在这种地方?
危急关头,我只觉得后背一阵发热,紧随其后只听见一阵阵孩子的啼哭声从背后传来,这才想起了身上还背负着灵兵,于是赶忙续足最后力气掐诀默念,怎料想,后背才刚突然一阵发热,紧随其后却又逐渐降温,很快我整个后背都变得冰寒难忍,身上瞬间变得更加虚脱无力……
这种情况我还是第一次遇到,不免慌了神,然而就在这时,却听狐祖蠪侄的声音忽然打从我脑海中盘旋开来——
“别再掐三十六诀,没用的……”
“蠪侄……蠪侄快救我……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蠪侄的声音再度传出:“南海派的术法我二十年前就曾见识过,虽出身自道家但至阴至邪,擅布局结阵害人。之前你在炕上躺着时,怕是那南海派门人一早洞察你阴阳道灵兵之能,所以偷偷在你被褥底下放了符结了咒,因此封了你身上的灵兵,你眼下越是掐诀,便越会被害得加速死亡……”
“那,那我该怎么办?刀不在手边,祭器不在身旁,如今竟然连灵兵都发动不了了,难不成我只能等死?蠪侄!你倒是给我想想办法啊,蠪侄!”
我连声呼喊,然而脑海中那粗犷地声音却再也没有传来一次,终于,我再也无力支撑瘫软的身体,在那恶鬼凶猛地狠掐之下,终于‘噗通’一声倒在地上,眼前陷入一片昏黑……
‘哗啦啦……哗啦啦……’
一连串的清脆响声,也不知是从哪里传来,由远及近,越发清晰,我仔细一听,你似乎是一串清脆地铜铃声。
为什么突然会有铜铃声传来?我心里一阵疑惑,但此时视线已逐渐恢复,往前望去,屋子墙壁之中,一重重幻象已逐渐显露。
我看见一顶冠冕堂皇的深蓝色大轿子,正被四个轿夫抬着缓步前行,四名轿夫全都面色铁青,脸上看不出丝毫地表情来,从每人脸上那一双深邃漆黑地眼窝就能看出,他们绝不是人。
那轿子从墙中传出,如不可触及的幻象般又淌着土炕来到我面前,轿才一落下,轿帘立刻被一只苍白的手从中掀开,一个白脸红腮戴着地主帽穿着长衫的矮胖子从轿中嘿嘿笑着走了出来……
“你,你是谁……”
我心中惊慌不由发问,却见那矮胖子往我身前一蹲,轻声笑道:“老爷,该上路了。”
说话间,矮胖子抬手在我肩膀上轻拍了三下,只这三下,霎时间我脑中又是一阵晕眩,然而片刻之后视线再恢复时,却已不在原本该在的地方,而是在一片荒山野岭之中,惊惶之中我回头望去,不知不觉间竟已只身村外,那小村子此时正呈现在我身后不远处。
我正不知所措间,就听那矮胖子尖锐难听地笑声再度传出:“老爷,请上轿!”
“你们是谁!”
我连忙一声惊问,说着话往后躲了几步,再看矮胖子依旧是满脸堆笑,又道:“老爷莫惊,我们从阴曹地府而来,是特地来请老爷您上路的……”
“请我上路?什么意思?”
“您,已经死了。”
矮胖子笑道:“按照规矩,一般人阳寿尽时,则当由阳差从宅中勾魂而出,再由阴间鬼差通过城隍庙界押往阴间受审,但老爷您不同,您前生阴德深厚,因此此生注定为连接上下两界之使臣,上达天听下传冥意,也就是所谓的‘人曹官’。人曹官贵为三界六道之官吏,大人尽阳寿而身死,自然当由小的们前来迎接才是……”
“你,你的意思是说,我,我已经死了?彻彻底底的死了?”
听我一声惊呼,那矮胖子微微颔首,又笑道:“不错,就在片刻之前,老爷您阳寿已尽,如今只请老爷速速上轿,随着小的们返回阴间论功行赏,想必阎罗天子必会按大人生前所作所为,为大人好好封赏一番……”
“滚。”
那矮胖子话没说完,我转身就跑,心中暗骂道:‘我去你大爷的吧,要老子跟你去送死?老子才不干呢?’
然而还没等我跑出多远,那一阵清脆地‘哗啦啦’铃声竟逐渐变粗化为一阵阵锁链碰撞声,伴随着突如其来的一声声愤怒鬼叫,一条条锁链已如同活了的冰凉铁蛇一般把我手脚纠缠了住,我身子一晃顿时‘噗通’一声倒地,再回头看,那四名面无表情的青脸轿夫已经都狰狞毕露,此时此刻正都手持锁链,怒不可遏地瞪着我。
“你别得寸进尺!”
那白脸矮胖子忽又是一声怒喝,同样盛气凌人地瞪着我吼道:“敬你,我叫你一声人曹官,厌你,你不过是个在我们阴曹地府早排上名号的要犯一个!你真当我们阴间不记得你在鬼门关前、在十三殿中都做过什么?阎王爷可早就给你记着一笔呢!马六甲!如今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我不走!我宁可做孤魂野鬼,也不跟你们去!”
“哈哈,这可就由不得你说算了!”
那矮胖子不由分说,说话间猛一晃手,四名轿夫顿时齐齐拖拽铁链,‘哗啦’一声,我的身体竟如没了重量的纸片一般,被四条铁链拖拽着就往后飞去,临快撞到轿子时,那矮胖子抬手又在我腰间一拽,顺手一扔,‘噗通’一下就把我给扔进了轿子里去。
趁着身上束缚的四条锁链松开我起身想跑,怎料才站起身来就被从轿门口落下来的一张铁网困住,根本逃无可逃。
紧随其后就觉身体一浮,轿子已又被外面四名轿夫抬了起来,我掀开轿帘往外一看,就见白烟重重如白驹过隙,片刻间的功夫,已不知身在何处,没办法,我也只能乖乖坐在轿子里等死,一直到轿子不在晃动再度落下时,我才又掀开轿帘往外一看,霎时间满眼地狼藉。
抬头看,黑云密布雷光闪烁;低头看,满地焦土尸骨散碎;环视四周,此时我正置身在一片黑漆漆地空旷山野之间,一棵棵嶙峋古怪地怪树随着阴风颤抖,一丛丛鬼影游荡来游荡去,这景象竟让我觉得有些熟悉,心想,这不是当初杨死我们在阴间救人时,和阴兵打过仗的那片荒野吗?
这时那矮胖子又满脸堆笑迎了上来,未免我再逃走,竟先叫轿夫又用锁链把我绑了起来,随后才笑道:“老爷莫怪,虽说您贵为人曹官,但如此抬着轿子进鬼门关,让关外排队的百鬼见了终究是不太妥当,索性只能是再此落脚,再由我等陪伴老爷您入关受审……”
那矮胖子说完又一晃手,四名轿夫推搡着我就开始往前步行。
我心知在人家地盘上耍横刷不出去,索性也软了下来,眼珠一转笑问:“这位兄弟,有缓没?我有钱。”
哪知一听这话,那矮胖子立刻连摆手道:“老爷您可别说这话,不错,若是遇到一般鬼魂入境,我们多少都会揩些油水下来,但您一为人曹二为我冥府通缉要犯,我们可不敢擅自造次,您多担待……”
那矮胖子说完不再多说,在前带路,四名轿夫押着我就朝鬼门关方向走,一路上,荒原中游荡的孤魂野鬼见之躲避无一赶近身过来,倒是派头十足。伴随着这一路的急行,穿过两座山丘,没多久的功夫,就见那威武雄壮的鬼门关已又再度呈现在了我们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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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如旧,鬼门关两扇数丈高的铜门虚掩,关上鬼兵鬼将林立,自从被我们闹过一次事之后,似乎戒备得比之前还要更加森严了,而鬼门关外的大空地上,依旧排着一排排长长的队伍,都是些等着入关投胎受审的鬼魅。
一直被押送到鬼门关下时,我还在朝那白脸矮胖子苦苦求饶,软硬兼施只希望他能放我一马,哪知那白胖子竟油盐不进,我心说这下完了,一进鬼门关,岂还能再有回头路?
四名轿夫又拖又拽,我一个人终究是耗不过他们,终被顺着两扇大铜门的门缝被拖进了鬼门关中。
一进了鬼门关,四面八方聚来的阴气更加透人肌骨,那矮胖子依旧在前带路,四名拿锁链押解着我的鬼差依旧默默不语地押解着我前行,穿过鬼门关宏伟地城楼,眼前是一大片黑烟迷障着地空地,一队队鬼兵鬼将森严而立,一架架攻城弩守城炮胡乱地到处摆放着,如到了个古代即将出征血战的兵营大寨,霎时间只觉一股股杀气冲天而起,令人不寒而栗。
而穿过这片布放营地,再往前,就见一条曲曲折折地悬空石板路绵延向前方无尽地黑暗之中,我环视左右,道路两侧已是黑烟弥漫的无底深渊。
这时才听那走在最前面的矮胖子嘿嘿坏笑道:“老爷,踏上黄泉路,此生难回头。您虽身犯重罪但终究是当世人曹官,念在您前生德行,恕小的多言提醒两句……”
他说着抬手往前方远指,又道:“您往前看,这正前方的道路尽头,便是天子殿,那是十殿阎罗轮番坐班,审问冤魂冤鬼之地,一会儿到了天子殿前,您也将立刻进殿受审,定下是来生受罪,还是永世受刑……”
“所以呢?”
自打踏入鬼门关时起,我已对向他们求饶完全绝了望,于是语气有些不善,这时就听那矮胖子又笑道:“所以,老爷您一会儿被押入天子殿后,切记不可造次,一定要和言善语好声求饶,否则的话,若被判个永世不得翻身,怕是您在十八层地狱受罪时即便后悔也来不及了……”
听到这话我一声冷哼:“哟,我他妈有那么大的罪过吗?”
“自然是有,”那矮胖子回头瞪了我一眼,又道:“十八层地狱所留之人,顶多也不过是在阳间犯下大罪孽不可饶恕之辈,您再想想您所犯下的罪孽又是何等的滔天,三番两次与我阴曹作对,这可是逆天行事,十殿阎罗岂能容你?”
见他怒气冲冲面红耳赤,我听完倒是笑了,答道:“既然本来就不能容我,我又有什么求情的必要呢?”
“这……”
那矮胖子顿时语塞,一甩衣袖也没再多说,于是又带着我们往前继续行进。
顺着那曲曲折折的石板路往前走了也不知多久,总算穿过重重黑云迷雾,就见两点灯火逐渐在黑云的遮挡下亮了起来,又往前走,一座恢弘地宫殿逐渐显出轮廓,宫殿正中匾额高悬,上书血红血红的三个大字——天子殿!
我仔细看,那大殿两扇大门紧闭,门前百阶白玉阶梯延绵落下,都说白玉无瑕,而眼前这大殿雪白的台阶上却血迹斑斑看得着实慎人,而台阶两侧更每隔几阶就立有一对黑甲鬼兵,手持刀枪剑戟在天子殿门前小心谨慎地戒备着。
看到这里,那带路的矮胖子脸上竟忽然划过一丝惊色,我们才到天子殿台阶之下,就见矮胖子挥手示意我们暂时止步,随后自己一个人急匆匆地跑上台阶,这时只听‘吱哟’一声,伴随着轻响,两扇紧闭大门徐徐打开一条缝隙,一个红袍判官已一脸急色地从门缝里挤了出来,拎着袍子三步并作两步走,就跑到了那矮胖子的身前,朝他一阵疯狂摆手。
矮胖子急问:“判官,怎得天子殿前增了如此之多的兵甲?可是出了什么事端?”
“大事端!大事端!”
那判官手舞足蹈一阵惊呼,又道:“这次可是真出大事了,你前往阳间捉人不知情,可你才刚离开没多久,便有孤魂野鬼在望乡台处大闹了一场……”
“什么?孤魂野鬼?”那矮胖子听完顿时深吸了一口凉气,又惊呼道:“孤魂野鬼怎敢在鬼门关内作乱?难不成又是……”
“你猜对了……”
那判官一拍手,叹气道:“还能有谁,我们已经查明,又是那鬼门关外诀别岭上的大成哥搞的鬼!”
判官忽然道出‘大成哥’三个字来,我心里不由猛地一惊,这么说来,大成哥难道也在鬼门关中?
这自命不凡的阴间皇帝虽然做事霸道,但却是个有意思的恶鬼,之前没少帮我们的忙,如今突然听人一提及他的名字,我倒打从心里激动了起来。
这时就听那矮胖子又问:“可是,这段时间诀别岭上一直安然无事,怎得突然又来冥府闹事?难不成是因为……”
话没说完,那矮胖子已朝我一眼望了过来,但却见眼前判官摇摇头道:“不对,应该不是因这小子而起,我们设计抓马六甲之事对外并未泄露丝毫,怎会被诀别岭上恶鬼知情?总之如今阎王爷大怒,正在大殿之中责罚阴曹地府值班鬼王鬼将办事不利,啧啧,一位位大人被打得皮开肉绽扒皮抽筋那叫一个可怜,我看你们还是先别进去了,免得惹祸上身……”
“那,那他怎么办?”矮胖子回头问道。
听到这话判官扫我一眼,叹道:“哎,如今阎王爷正在气头上,根本无暇管他,你先将他押送殿后大牢候审,待到阎王爷惩戒完鬼王鬼将们,自会提他审问,到时绝轻饶不了他!”
那判官说完这话,转身急匆匆又往殿门口跑,矮胖子急忙抱拳喊了声‘得令’,虽神情有些无奈,但还是命令手下四名轿夫用锁链拖拽着我,绕殿侧小路朝后边牢房赶去。
绕过大殿,顺着殿后小径往前走没多远,就见不远处现出个黑烟缭绕地茅草房来,外面看似虽小,怎料想推门进去一看,里面一条向下的阶梯却直通往一座昏暗的地下大厅,进去一看,大厅四周围满是镶着铁门的牢房。
一见我们下去,负责看守的鬼差立刻笑嘻嘻跑了过来,朝那矮胖子点头哈腰道:“沪烃大爷,什么风把您吹过来了?”
而那鬼差说话时我朝他脸上一看,更是又一阵惊喜,这鬼差我竟认得,岂不正是当初帮白薇我们联络诀别岭大成哥的那位大哥?
我刚想跟他相认,却见鬼差吓得死死低着头面露惶恐,我转念一想也对,现在当着外人相认必然没有好处,于是假装不认识,又继续开始左顾右盼了起来。
就听那名叫沪烃的矮胖子道:“老刘,此人乃上界人曹官,因屡犯阴间重罪被押入阴间受审,暂时先放你这儿看守,你可得给我看好了!之前你本负责在外面巡逻,偶尔也落个到阳间拿人的肥差,怎料你贪婪成性竟收受贿赂被同僚举报,这才被贬到此地当起了牢头来,若你再办事不利,怕是连我都保不了你了,阎王爷非得把你扒皮抽筋不可……”
“您教训的是,您教训的是!小的一定谨慎看守!”
那鬼差吓得面色土灰连连点头,沪烃又一番嘱咐之后这才命四名鬼轿夫把我押进了一间牢房里去,门上了锁又检查了一遍之后,沪烃这才带着四人放心离开。
见那沪烃走了,鬼差赶忙抹了一把虚汗,转身要走,我一把就从牢房里伸出手来拽住了他,嘿嘿笑道:“哥,你别装不认识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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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我一拽,那鬼差吓得差点跳起来,猛一把打开我的手,战战兢兢地道:“臭小子你可别跟我套近乎,一次次的,你害得我还不够惨?”
那鬼差说完瞪着眼珠子转身就要走,我赶忙朝他招招手,又惊呼道:“老哥,这次我遭逢大难你可不能不管我啊!钱!我有钱!”
一听到‘钱’字,那鬼差瞬间两眼发亮停住脚步,皱着眉头想了一阵子之后,才连连摇头道:“别别别,你可别跟我来这套,以你和诀别岭那杠杠的铁关系,我自然知道你有钱,但你的钱我可没命赚!你可知道这是哪儿?这是阴曹地府!是阴天子脚下!你又是最大滔天之徒,若是在我眼皮子底下溜了,呸,我这条小命儿怕是就葬送在你手中了……”
那鬼差似乎急于跟我拜托关系,说完又要快步离开,而听他这么一说我倒来了气,索性一声冷哼,换个语气又威胁道:“你不帮我那就算了,怕是你家阎罗王还不知道之前几次你是怎样帮我们的吧?正好,反正用不了多久我就要受审的,大不了一并都……”
我话没说完,瞬间就听‘噗通’一声,竟是那鬼差已转身飞扑过来,猛一下就跪在了我的脚下,隔着牢房铁栅栏‘咚咚咚’先给我连磕了三个响头,才又战战兢兢地哽咽道:“兄弟,我上有老下有小,你可不能这么害我呀……”
“你他妈就一死鬼,说好听点在阴间当差,说难听点就是个死人头儿,你能有什么妻儿老小?”我冷笑道。
鬼差一愣,转瞬又道:“总之您高抬贵手,我前生今世都没做过什么亏心事,不过是贪心不足而已,兄弟,念在之前我帮过你忙的份儿上,你可不能落井下石如此害我啊!”
“哥你别激动,你先起来,先起来……”
我隔着栅栏将他拽了起来,笑了笑又说:“老哥,相逢便是缘。你不帮我,自然就别怪我不帮你,若你帮我,咱岂不就相安无事了?”
“可我真的没法帮你。”
鬼差几乎用哭腔说道:“这阴曹地府守备森严,不同于鬼门关外,我真把你放了你也跑不出去,倒是会害我个魂飞魄散永不超生,兄弟,高抬贵手啊!”
“我可没说要你放了我!”
我这话出口,那鬼差再度一愣,我招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又悄声问道:“老哥,鬼门关里刚出过事儿是不是?”
那鬼差倒是老实,点点头道:“这话不错,我也是刚才听说。似乎是一群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孤魂野鬼大闹了望乡台,如今正被地府鬼兵们四处通缉捉拿。”
“你可知道是谁做的?”我问。
鬼差一声冷哼,叹道:“还用问吗,除了诀别岭上那票鬼流氓,谁还有这么大的胆子?说起大成哥那票人来,实在是让地府头疼得很,他们惹得乱子越来越大,地府几度围剿,奈何这群恶鬼打不过就跑,根本抓都抓不到,地府都没得办法……”
我听完一笑,又说:“老哥,既然您也知道这乱子必定又是诀别岭搞出来的,那我如今不求别的,只求您利用自己鬼差出行之便,为我传句话,事成之后,我小六子必定重金答谢!”
“传什么话?”鬼差终于动心。
“救我。”我道。
“传给谁?”鬼差又问。
“诀别岭,大成哥。”
“这……”
鬼差听完有些犹豫,但不容他细想,我就又冷笑道:“老哥,这事儿虽说冒险,但如果成了,我得一命,你得金银财宝用之不尽;如果不成,我入天子殿受审必在劫难逃,至于你嘛……”
“我,我怎么样?”
“老子死也必定多拉几个垫背的,你说你能逃得了吗?”
“兄弟,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鬼差自然不敢多说,索性一口应下转身就走,这一下,我心里终于也有了些底气,只求他能尽快将我的话传给诀别岭去,再由大成哥看在以往的情义上,能救我化险为夷度过这一劫。
而眼下最让我担心的倒不是我自己,回想在阳间时,我身中楼建光暗算丢了性命,群鬼入屋,李家夫妻生死未卜,不得不叫我为他们捏一把汗。而比这更让我担心的,则是白薇……
三天为期,如今两天已过,一个人跑到郊区养殖场对付僵尸的白薇也不知怎么样了……
我一个人坐在牢房里胡思乱想,也不知想了多久,才听见静悄悄地牢房中再度传来响动,仔细一听,那似是一阵轻快地脚步声,从门口方向由远及近。
我赶忙站起身来拼了命地扒着铁栅栏往外看,很快就见那鬼差急匆匆跑进大厅来,身后还跟着个头戴黑风帽的黑衣人。
鬼差一阵左顾右盼确定周围没人之后,才引着那黑衣人来到我牢房门前,朝黑衣人嘱咐道:“小丫头,你可别聊太久,长话短说切莫害我呀!”
“放心吧,你去把风。”
黑衣人这话说完,鬼差赶忙离开,这才见黑衣人将头上风帽摘了下来,一席乌黑长发顿时从风帽下滚落出来,我仔细再一看,风帽下竟藏着一张雪白精致的脸,是个长相甜美的女人。
“又见面了。”
女人朝我甜甜一笑,而我更一下认出,这女人岂不正是当初在诀别岭上,带我在后崖观看鬼门关前战事的女鬼,我只记得这女鬼是大成哥身边的得力助手,但至今倒还不记得她叫什么名字。
见我出神,女人又一笑,说道:“我叫咏春,是大成哥派我来的。”
我连连点头,笑道:“你来得还真快,大成哥现在在哪儿?最近还好吗?”
“托你的福,大成哥一切都好,如今正在鬼门关外坐镇,并未进阴曹中来。”
咏春说着压小声音,又道:“为这次大闹地府,我们提前安插了不少人在鬼门关内,我就是其中之一,因此那鬼差一出鬼门关去通报,大成哥就立刻通知我前来接应你,好想个办法带你出去。”
有咏春这话,我心里更放心了不少,就笑着套近乎说:“说起来咱还真是有缘,我被抓进了鬼门关,偏巧你们来大闹阴曹地府,顺便就能把我给救出去……”
哪知咏春却含笑摇摇头道:“小六子你想得太简单了,你可知道,我们此次大闹鬼门关,正是专程为你而来!”
“什么?”
我心里一惊,忙问:“可是,可是分明我被押进鬼门关前你们就已经在地府中开始闹事了啊,难不成你们能未卜先知,知道我今天会死,会被捉来?”
“倒不是未卜先知,只是有人提前通风报信。”
咏春答道:“小六子,你真以为自己如今的死只是个意外?如果这么想,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我实话跟你说了吧,你和杨死之前罪犯滔天早已得罪了阴曹地府,因此阴司此次故意设局害你,就为了将你捉下来治罪!你,你说阴司害我?可我是被同伴出卖才……”
我话没说完,心头已猛地一震,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来——
南海派弟子,擅通幽驱鬼。
见我再度惊住,咏春又笑道:“你怕是已经自己想明白了吧?没错,这是一个局,那名叫楼建光的南海派弟子欲借鬼神之力害你,因此昨夜凌晨时就已暗中通幽勾结鬼兵,恰巧的是你本就是阴间缉拿的重犯,所以阴司特地助那楼建光一臂之力只为将你置于死地!你以为你的灵兵是如何被封住的?凭南海派弟子的术法怎能困得住堂堂狐祖蠪侄?是阴司搞的鬼!这一次,他们非要把你置于死地不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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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听到这些,我不免心中猛地一惊,盯着咏春愣了一阵子之后才惊问道:“可是你们怎么会知道这些?难道是诀别岭潜伏在阴曹地府的眼线发现的?”
咏春一笑,摇摇头道:“我们诀别岭虽然在鬼门关外只手遮天,但在阴曹地府里面可没这么大的本事。是有人特地将这件事通知了我们,大成哥一听阴曹地府竟勾结阳间的术士要害你,一下就坐不住了,就想强闯进鬼门关来找阎王老儿算账,好不容易才被我们劝住,可大家又不忍看你落难不管,于是才铤而走险混进这阴曹地府中来闹事,只希望能趁机找机会救你一命……”
大成哥果然有情有义,听咏春如此说完,我心中一阵波涛起伏简直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紧接着就听咏春又道:“这不是,果不其然,我们才刚在阴曹地府里大闹了一场,他们就真把你给抓过来了。其实早在你被带进鬼门关时,我们的眼线已经发现了你,并且及时汇报给了大成哥,我们正为难该怎么动手把你救出去呢,你就派那鬼差到诀别岭去给大成哥送了信……”
她说完朝牢门口方向努了努嘴,又道:“小六子,这人信得过吗?”
“你放心吧,他帮了我不止一次,应该信得过。”
我们才说到这儿,那鬼差老刘已又急匆匆跑了过来,朝我们连连摆手叫道:“行了我的姑奶奶,你们还有完没完了?说完就快点离开吧,可别连累了我……”
“你放心,我这就走。”
咏春点了点头,又朝我说道:“小六子你只管放心,我们不会让你在这儿受苦受太久,大成哥已传下了命令来,半个时辰后所有潜伏在鬼门关内外的兄弟们会统一行动,在外面疯狂闹事搞破坏,到时候大成哥会混入鬼门关亲自来救你出去,你一定要耐心等待……”
“咏春,替我跟大成哥说声谢谢,你们的大恩大德,我一辈子,不,三辈子都忘不了!”
“呵,都是自己兄弟客气什么……”
咏春没再多说,这话说完赶紧跟着鬼差老刘出了牢去,而有了咏春的保证,我心里终于踏实了不少。
我独自坐在牢房里暗暗掐算时间,半个时辰,也就是一个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几乎每一秒钟我都清晰地在心里偷喊一声,每一分钟都用指甲在牢笼的地面上画下一条划痕记录,很快,地上画出的密密麻麻的划痕已将近六十条,而我的心情也变得越发急躁了起来,耐不住想赶快听到外面的吵闹杂乱,破牢而出……
就在我将第六十条划痕在地面上画好时,突然间就听一声猛烈地炸响不知从何处传来,震得整个地面都开始轰鸣颤抖,听到那炸响声我心头猛地一震,赶忙拔地而起,就听牢房外面已然传来一声声嘶吼惨叫——
“不好啦!天子殿被人给炸了!快!快去救火!”
吵闹声喧哗声惊天而起,霎时间外面已然乱做了一团,我用脸贴着铁栅栏往外观瞧,很快就见鬼差老刘双手捂着脑袋面如土灰地跑了过来,口中连连惊呼道:“我的妈呀,出大事了出大事了,是大成哥要来了吗?”
他冲过来时我急忙拉住他的胳膊,惊慌问道:“老哥,外面到底怎么了?”
“天,天子殿,天子殿的东南角不知被什么人给炸了,现在一群不知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孤魂野鬼正强闯天子殿,阴曹的官吏兵将们正都在紧急调派人手支援……”
“那你怎么跑回来了?”我又问。
老刘答道:“我不跑能行吗?我他妈就一小小的鬼差狱卒,能帮得上什么忙,还不如回来好好窝着!再说了,虽说这牢里没几个犯人在,但咱好歹也得尽忠职守不是?万一有人趁机劫狱……”
话说一半老刘忽然语塞,紧张地朝我一眼望来,又道:“真是那阴间皇帝大成哥来救你了怎么着?”
“真是!”我心花怒放得意洋洋。
“他本人来了?”
“那是,之前咏春不是说过,大成哥亲自杀进鬼门关里来了!”
“这大成哥胆子还真不小!”
老刘话没说完,忽然间就听一声震耳欲聋地怒吼用从牢房门外传了进来,那声音势如龙吟虎啸,瞬间压垮了门外所有的吵闹叫嚷声——
“我的好兄弟小六子就被关在这破地方?”
我一听就知道,那必然是大成哥的声音,他真的亲自来了。
没等我答应一声,一阵惨叫已破空传来,紧接着就见两名鬼差顺着大牢门口的阶梯狼狈地滚了下来,一个庞然大物般的彪悍身形紧随而至,披头散发虎背熊腰,手持一把威风凛凛地九环关刀杀气十足,正是大成哥。
一进了大牢,大成哥立刻‘嘭’地一声将刀往地上一戳,指点着那两名正屁滚尿流的鬼差瞪眼怒吼道:“就凭你们两个小厮也敢拦我?亏得大爷今天和兄弟重逢心情好,要不然非剁了你们不可!”
“大成哥饶命!大成哥饶命!”
大成哥吼声一落,吓得两名鬼差当即磕头求饶,早就被吓破了胆子,毕竟在这幽冥之地,谁能不识诀别岭‘阴间皇帝’大成哥的威名呢?
“大成哥,我在这儿呢!”
我激动地朝着大成哥一声惊呼,大成哥立刻闻声回头,满脸地惊喜,将戳在地上的关刀一拔,迎着我就快步冲了过来,竟吓得立在门口的鬼差老刘‘噗通’一声瘫坐在地。
“小小鬼差还不滚开,信不信老子一刀剁了你!”
大成哥狠瞪老刘一眼,说话间抡起关刀,刀背上九个拳头大的铜环登时‘哗啦啦’地一阵作响……、
“大成哥饶命啊!”
老刘一声惨叫,然而不等叫声落下,大成哥手中关刀已猛地落下,砍中的目标却不是老刘的脖子,而是我身旁不远处的铁栅栏,一时间就见一阵火星四并,厚实的铁栅栏已被大成哥一刀横斩开三十多根,我赶紧趁机钻了出去。
这时就见大成哥抬手怒指老刘,哼道:“你放心,你替我兄弟报信就是对我有恩,我自然不会真砍了你!老哥,你的恩情我诀别岭日后必当报偿,咱后会有期……”
说话间大成哥一手持刀一手拉住了我的胳膊,拽着我快步就往牢门外走。
我趁机惊问:“大成哥,外面情况怎么样了?”
大成哥沉沉答道:“诀别岭一万七千生死兄弟正在鬼门关外大闹,鬼门关内冥府之境中,也有两三千兄弟内应配合闹事,黄泉路两侧那冥府四大钱庄已都被我们一把火给烧了,天子殿也被咏春带人给炸了,哈哈,这冷清清的幽冥之境从古至今还从没这么热闹过呢……”
大成哥说着一阵狂笑,仿佛对于自己的‘战绩’自豪无比,可听他这么一说,我心头却隐隐地不安了起来。
这终究是九道黄泉阴曹地府,因为我的关系,一群恶鬼把这儿闹成这个样子,这可非得遭天谴不可了……
可大成哥却看似毫不在乎,往前走时狠狠拍了我肩膀一下,又笑道:“兄弟你别怕,自古情义大如天,事儿是我们闹的,祸是我们闯的,都由我诀别岭一力承担,跟你个生人无关!地裂,哥哥我为你垫脚铺路;天塌,哥哥我替你只手擎天!”
“大,大成哥!大恩不言谢!”
一时间我心潮澎湃热血沸腾,已经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就见大成哥又‘哈哈’笑了两声,摆手道:“少说这些虚的,大家是多次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了,何必言谢!快跟我走,一群兄弟在外面等着呢,跟我杀出地府回诀别岭喝酒吃肉去……”
大成哥说着话带我走得更快了,这时就听一阵阵脚步声响,竟是十多名鬼兵手持刀剑杀进了牢房大厅来,一见大成哥正拽着我往前走,当即几声怒喝下将我二人团团围住,嘶吼着就杀了上来……
再一看大成哥,依旧是面不改色心不跳,一手把我拽在跟前,另一手中关刀在头顶狂抡一气,十多名身着战甲手持利刃的鬼兵鬼将竟都不能近身,不多一会儿就有大半被打了个屁滚尿流……
“哈哈!就凭你们这些虾兵蟹将也敢拦我,真是自不量力!这幽冥地府中我放在眼里的不过两人而已,你们算是什么货色?看老子一刀把你们……啊……”
大成哥话音未落,忽然虎躯一震一声惨叫,紧接着身形虚弱地往前一倾,幸亏及时用手中关刀撑住地面,这才不至于倒下,然而一口鲜血却还是已从口中‘噗’地喷出,把我吓了一跳……
惊惶之中我和大成哥几乎同一时间回头望去,就见躲在我们背后的鬼差老刘,正手持一把弩箭瑟瑟发抖,而弩上原本那根刻着符文的箭矢,如今正插在大成哥的后心上……
一见大成哥怒瞪过去,吓得老刘浑身一颤,手中弩箭不自觉地脱手而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巍巍道:“大,大成哥你别怪我啊,是,是他们逼我的……”
23号 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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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谁他妈的逼你!”大成哥一声怒问。
鬼差老刘再度颤巍巍哀嚎道:“整,整个阴曹地府都在逼我啊!大成哥你饶了我吧,我,我如果再帮你们做事,地府是不会放过我的……”
“呵,老子算是明白了,你小子竟为了地府许给你的功名利禄,出卖了我们……”
“我,我没别的办法……”老刘哽咽道:“大成哥,你们终究是斗不过地府的,帮你们我只会把自己都害得灰飞烟灭永不超生啊,良禽择木而栖,我只能将你们的行动通报给判官大人,判官大人更答应我,只要这次设局将你们全部消灭,会破格把我提为鬼将,去接任镇守忘川的肥差!大成哥,我,我没别的办法……你饶了我……饶了我吧……”
大成哥怒瞪着他气得满脸通红,然而背上所中那一箭必有古怪,只一箭下来,大成哥已虚弱得连站都站不稳了,说话的声音也显得有些中气不足,摇摇晃晃如同随时都会倒下一般……
趁这机会,周围围着我们的鬼兵再度一拥而上,大成哥一声怒吼,索性再度拼力举起关刀横扫一通,数百斤重的关刀砸得鬼兵鬼将们连连惨叫倒飞,可刀一放下,大成哥却已完全立不住了,“噗通”一声单膝跪地,只剩苟延残喘……
他又望向还在颤抖的鬼差老刘,瞪眼吼道:“这么说,你们他妈的早已算准了我们的行动,设下了陷阱是不是?”
“大,大成哥,这些都与我无关啊……”
“老子他妈的问你!是,还是不是!”
“是,是……”老刘战战兢兢答道:“判官大人听说你们要行动,立刻临时从十八层地狱调来八大鬼王在冥府四处潜行埋伏,如今,如今你们已成了瓮中之鳖,插翅都难飞了……”
“你他妈的……”
听到这话,大成哥气得直咬牙关,而我更是浑身发麻怒火中烧,终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个箭步就想朝老刘冲去,先把他打个半死再说,然而没等冲出第二步,大成哥就又将我一把拽了回来。
我瞬间一愣,望向大成哥,就见大成哥摇了摇头,苦笑道:“兄弟,你如今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亡魂,在地府是发不了狠的……”
“哥,是我把你们大家给害了!都怪我!都他妈的怪我!”
“别说废话,情义比天大,生死何惧?再说这鬼差不过是贪生怕死之辈,杀他只会脏了你我的手,我们真正的敌人不在背后,而在前方……”
大成哥边说边仗着关刀再度摇摇晃晃站起身来,转过身去直直目视正前方,牟足力气又一声怒喝——
“大人何必再躲!出来一见吧!”
大成哥这话才刚出口,一阵嘹亮地狂笑声已又从走廊中传出,紧接着,就听一阵轻缓脚步声徐徐传入牢房,一袭红袍很快已出现在走廊尽头,和我们对面而立。
那人头戴乌纱身着宽松红袍,一席长髯、虎睛钓目,满脸的凶神恶煞,魁梧的身材更如同一道血红墙壁般挡住了我们唯一的生路。
他腰间横着一柄宝剑,手中轻摇纸扇,纸扇扇面上赫然写着两个朱砂大字——捉鬼。
只看他这幅打扮,不用猜我也能认出他是什么人来,不禁心中暗自惊慌,终于还是把阴曹地府的大人物给引出来了。
而大成哥与他对面而立依旧是毫无惧色,两个铮铮铁汉四目相对,终于,对面那红袍人先冷笑一声开了口,‘哗啦’一声闭合纸扇,朝大成哥抬手一指,说道:“李自成,你说这幽冥地府之中,只有两人被你放在眼里,不知其中之一,可是我钟某?”
“哈哈,那还他妈的用得着说?”
大成哥哈哈一笑,瞪了瞪眼道:“赐福镇宅圣君,幽冥捉鬼天官,幽冥之境谁人不服谁人不敬?这浩瀚地府之中,怕是能与我‘阴间皇帝’平分秋色一决生死的,除你无二!”
“哈哈,大成哥你实在是抬举钟某了,那我再问你,另一人,又是何人?”
“一个秃驴,你无须多问。”
说话间大成哥又咬住牙关狠一提刀,伴随着‘虎虎’地风声已然将关刀高高举起,朝红袍人咧嘴怒吼:“事已至此何必多说!来来来,你我就此分个胜负,断个生死!”
“善哉,胜负已分,生死已定,你还不知悔改,可就别怪我钟某下手无情了!”
“少说废话!放马过来!”
大成哥再度怒吼,龙吟虎啸般的吼声终于彻底激怒了那红袍人,甩手之间‘哗啦’一声晃开折扇,一直搭在腰间剑鞘上的另一只手同时往前一捋,宝剑已然‘唰’地一声伴着一道惨白凄光出了鞘,剑指大成哥一声怒喝——“来人呐!将这大闹幽冥作恶多端的诀别岭恶鬼给我拿下!生死不记!”
红袍人一声怒喝,腾腾的杀气赫然从走廊之中传荡而来,转瞬之间就见五鬼各持神兵利器现身,带着背后一群鬼将将我和大成哥很快包围在了其中……
伴随着红袍人一声‘杀’字出口,群鬼齐攻,大成哥一声怒喝挥刀就砍,然而这五鬼带头的鬼兵鬼将们,实力显然比之前那十几名鬼兵高出了不知多少,再加上大成哥本就连站都站不稳了,如今更如脚底无根般几度打晃。
趁着大成哥双拳难敌四手的空档,竟有鬼兵试图趁机偷袭我,好在大成哥及时发现,三番两次拽着我从对方刀下躲过一劫,躲不过时甚至以自己身躯为我挡住对方刀剑,保我毫发无伤。
可这每一刀虽都砍在大成哥的身上,却也让我心头无比地剧痛,这舍生忘死的大恩大德,让我一个区区凡人如何偿还啊……
见五鬼带领的鬼兵鬼将久攻大成哥不下,那红袍人终于坐不住了,瞄准时机赫然箭步前冲杀入战局,手中宝剑一挑一抖,已然‘唰’地一声在大成哥胸口上印下了一道入骨地伤痕。
大成哥疼得一咧嘴,身形晃动不由地往后倒退了两步,但牵着我胳膊的手却仍没有松开,单手拖刀就要反击,那厚重的关刀却被红袍人轻易以剑刃迎住,转势又是一脚狠踹,大成哥险些摔倒……
“大成,你再不束手就擒,本官只能将你置于死地!”
红袍人怒喝声出口,换来的却只是大成哥朗声狂笑,即便如今他已连站起来都困难,即便如今他已经满身伤痕累累血流成河,可眼中那如同斗兽般愤怒凶狠地目光却丝毫未减……
可我看不下去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大成哥因我而魂飞魄散。
伴随着一股冲动,我一眼瞪向那红袍人,高声呼道:“别再打了,我们投……”
‘降’字没等出口,大成哥却忽然一把又将我拽了回去,我一愣,就见大成哥朝我僵硬地一笑,用小得几乎旁人听不到的声音叮嘱道——
“兄弟,跑!”
话音没落,大成哥吼声再起,手中那关刀已然猛地往前抡出,霎时间就听‘嗡’地一声,旋转地关刀狠砸向前方红袍人以及周围众鬼兵,红袍人大惊失色,急忙往一侧退避躲闪,虽自己从抡飞出去的关刀下躲过一劫,然而那些来不及闪躲的鬼兵却都已在惨叫声中被关刀斩得身首异处残骸乱飞……
趁着对方的包围网被关刀生生砸出个破绽来,大成哥一把抓住我的脖子往前狠一甩手,根本没等我反应过来,已被大成哥一把抡飞出去,再落地时已深处在走廊尽头的出口处……
“大,大成哥!”
我一声惊呼脑中一片空白,第一个念头就是杀回去救大成哥,然而这时却见大成哥已再度起身,赤手空拳地缠住一群鬼兵,又朝我嘶声吼道:“别管我!跑!快他妈的离开这里!”
“大,大成哥,可是你……”
“少废话!我们一群兄弟之生死于都外大闹鬼门关为了什么?为了你!为了你啊!”
说话间,大成哥不顾周围鬼兵的刀枪齐下,一手一个抓起两个鬼兵来,就像丢石头一样朝其他鬼兵的身上砸去,霎时间牢房里惨叫声连连传来……
“快跑!只要你活着!只要你活着我们就没输!只要你活着!我们诀别岭兄弟们的命,就他妈的没白丢!跑!为了大家,你快给我跑……”
“大,大成哥,可是我……”
“别让那要犯马六甲逃走,快给我追!”
红袍人虽自己被大成哥缠住,但仍在喝令手下鬼兵扑上前来抓我,可我,仍是不知所措,眼看着大成哥在人群的包围下几度倒地,又几度拼力站起身来继续缠斗,我的心如同滴血……
“臭小子你还不快走!”
就在这时,一声娇喝已从走廊另一边传来,不等我回头望去,就见一把剑已顺着走廊飞下,‘噗’地一声就扎穿了一名正朝我扑来的鬼兵的胸甲。
那鬼兵惨叫倒下时我回头望去,竟是同样满身是血的咏春正带着一群恶鬼杀进地牢,趁其余恶鬼堵住走廊与鬼兵们缠斗的空档,咏春拽着我的手就往外冲……
“你还傻愣着干什么?难道真想让兄弟们为你白白的牺牲?”
24号 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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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咏春拽着我就头也不回地往外跑,一阵撕心裂肺地怒吼惨叫声,紧随其后从我背后的牢房大厅中传来,是后冲进去的一群恶鬼已与那红袍人所带领着的一群鬼兵鬼将打做了一团……
冲出大牢时,我整张脸几乎都是麻木的,头脑中更完全是一片空白,甚至一想到大成哥等人如今竟因为我而身陷险境即将万劫不复,我连往前跑的力气都已快要使不出来,几度跌倒。
被咏春强行拽出大牢之后我再往黑乎乎的周围一看,就见四周围喊杀声此起彼伏,混合着浓郁血腥气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焦胡味道,周围的建筑都在烈火的包围下熊熊燃烧着。
火焰之下,一群群厉鬼和身着铠甲的鬼兵鬼将绞杀做一团,地上、墙上、空中,鲜血尸骸无处不是,那画面简直惨不忍睹。
“你还发什么愣,快走!快跟我走!”
见我再度愣住,咏春立刻又狠狠拽了我一把,瞪着眼吼道:“小六子,我知道你自负,知道你以为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如今是满心的负罪,但这些都不重要!死不可怕,我们都是鬼,本就都死过一次了,即便如今再死一次魂飞魄散荡然无存,只要值得,又有何惧?”
“可是,可是大成哥他……”
“你若还能记得大成哥为你做了这么多,就更该好好的活下去!只有你活下去,才能为我们报仇!只有你活下去,我们的牺牲才没有白费!快跟我走!”
说话间,咏春拽着我又继续往前狂奔一通,周围不远处正在与鬼兵们交战的孤魂野鬼们一见咏春我俩出来,立刻都拼死护了过来,在道路左右为我们拉开两张防护网,用身体作为挡住对方刀枪的肉盾,保护着我们安然前行……
被鬼群簇拥着一阵冲杀之后,咏春已带着我跑出老远,然而跑向的方向却不是鬼门关,而是鬼门关相反的方向。
一边跑,咏春一边又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前面没多远就是望乡台,一会儿到了台上,我们会想办法将你送回阳间,能不能回魂复生就看你自己了……”
“咏春,那,那你们呢?”我问。
咏春回眸朝我抿嘴一笑,答道:“诀别岭众兄弟已相聚百年,不离不弃,我们当然是跟大成哥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可,可是……”
“别可是了,小六子,若能回生你切记好好修行,以后若有机会,记得为我们报仇啊……”
咏春边说边拽着我继续往前走,然而没等再冲出多远,却听一阵喊杀声却忽然伴随着滚滚雷鸣破空传来。
惊惶之中,我和咏春以及所有护持在左右的恶鬼们都不禁慌张地仰头望去,就见半空滚滚的雷云之内,一段段若隐若现地黑蟒怪龙地身躯,已经蠕动着逐渐浮出。
而仔细一看,那些黑蟒怪龙周身的鳞片上,正吊着一只只头型古怪、瘦骨嶙峋且手持钢叉的恶鬼,在空中朝我们挥舞着钢叉哇哇乱叫着……
那些恶鬼不单长相古怪可怕,而且发型更为古怪,头发竟都是五颜六色的,那艳丽程度与这黑乎乎灰蒙蒙的阴曹地府极其的不符,更说不出的诡异。
不等我把眼神收回来,就听咏春又在一旁惊声呼道:“不好,是看守阿鼻地狱的恶鬼众,大家小心!”
‘小心’二字才刚出口,那一群恶鬼已哇呀呀乱叫着一只只开始从天而降,一落了地,立刻匍匐在地或抡晃手中钢叉,疯狂地朝着我们凶猛扑来。
“保护小六子!”
咏春又一声怒喝,周围负责守护我们的恶鬼立刻气势十足地怒吼着开始往前冲,将我们团团围在中间抵挡着四面八方扑过来的那些恶鬼的撕咬扑食,一时间,整个战场的气氛越演越烈,惨叫声再度此起彼伏地传来……
显然,诀别岭的这些孤魂野鬼再怎么凶恶,也抵不过那些来自于十八层地狱的恶鬼众,没一会儿的功夫,咏春带来的恶鬼中已有大部分被那些恶鬼众撕得体无完肤,这一下连咏春的神情也变得更加凝重了起来,但碍于拖着我这么个‘累赘’,任由身旁兄弟们被相继杀死却仍不敢恋战,只能拽着我拼命地又继续往前跑……
在咏春的帮助下,我们好不容易穿过一片满是恶鬼挡路的平原,再往前,已又是一条狭窄蜿蜒的悬空石板路,趁有众孤魂野鬼挡住后路,咏春赶紧拽着我跑到那小路上,一边冲一边挥舞着另一手中的刀替我挡住周围恶鬼众的扑咬,而此时此刻的我,除了躲在咏春庇护下到处躲藏之外竟毫无用武之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又一阵冲杀,为了保护我,咏春早已体无完肤,而周围掩护我们的孤魂野鬼们也大多灰飞烟灭所剩无几,咏春艰难地喘着粗气往前望去,抬手指着前方弯弯曲曲却已无恶鬼众阻挡的石板路说:“小六子,你快跑,跑到望乡台去,有我们的兄弟在,在那边接应你……”
“那你呢?”我惊问道。
咏春摇了摇头,笑容再度从血迹斑斑的脸上绽放,答道:“你放心上路,由我和兄弟们为你断后……”
“断,断后……”
听到这话我不禁往背后望去,那黑烟弥漫的空地上,那来时的石板路上,诀别岭的孤魂野鬼和十八层地狱的恶鬼众们仍在拼死绞杀,到处是血,到处是残肢断臂,宛如这里早已沦为了地狱正中……
“咏春,可是你……”
“你少废话!婆婆妈妈的你是个女人吗?”咏春狠瞪我一眼,又骂道:“记住,一路往前,往望乡台跑,望乡台脚下会有一群我们诀别岭的兄弟接应你,见到他们之后你赶快回阳间去,能不能再相逢,就看缘分了!”
“好,咏春,谢谢你们了,各位多加保重!”
说这话时,我几乎每个字出口都如一根针扎在心里一般,却也不敢再多耽搁,免得咏春等人为我白白牺牲,于是暂做告别,含泪转身往前继续狂奔,而这一次,这条冷冰冰弯弯曲曲的石板路上,却已只剩下了我自己前行……
“弟兄们!跟着大成哥做了这么多年的孤魂野鬼,没进过鬼门关,没进过六道轮回,你们后不后悔?”
“不后悔!”战场中一声声嘶吼响起,一阵阵狂笑此起彼伏。
“哈哈,都是好样的!就算是后悔也无所谓,你们看,如今我们不就已经踏足在了这鬼门关内冥府阴司的土地上!虽说不能从此通过转世投胎,但能死在这里,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来来来,让我们痛痛快快大干一场,让这冥府,这阴司,这鬼门关内外阴间无边境地……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永永远远记住我们诀别岭的威名……”
喊杀声震天传来,我已不忍回头,任由眼泪在眼眶里浸着,发了疯似的往前跑。
……
那望乡台我曾是来过得,虽当时恍然如梦且只有一次,但如今再上石阶时无疑已是轻车熟路,于是什么都不管地继续往上冲撞,又自山脚下穿过一条如白蛇般延绵到山顶的白色石阶之后,山顶空地的那块巨石终于穿过层层烟瘴,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一时间,我心底再度冉起希望,激动地再往前冲,边冲边吼:“我是马六甲,快送我还阳!我是马六甲,快送我还阳!”
但喊着喊着,却不禁语塞止步,往前望去,那巨石周围的土壤中,竟渗着一股鲜艳地血红色,我往巨石左下角处一看,隐约还能看到一只血淋淋的胳膊,搭在巨石的后面……
我心说不好,又一看这望乡台上静得出奇,必是出了变故,哪儿还敢继续往前跑,惊惶之中回头就要往山下冲,怎料想只在我慌张失神之际,从石阶两侧偷偷迂回过来的鬼兵鬼将,早已封住了我的回头路……
“马六甲!还不束手就擒!”
带头的鬼将耀武扬威一声怒喝,摇头晃脑地道:“接应你的那些诀别岭恶鬼都已被我们手刃,眼下你孤立无援,看你还往哪里跑!”
说话间那鬼将猛一挥手中长刀,更多的鬼兵已从我四面八方冲了出来,将我团团围住……
这一下我彻底没了主意,束手就擒?我怎么对得起大成哥、咏春等诀别岭兄弟对我的付出?拼死一战?我如今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亡魂而已,哪有那么大的本事,真打起来岂不就等于找死?
我根本不知如何是好,而就在这时,周围的鬼兵们已开始有序地步步逼近,怎料想不等近我的身,一串古怪地轻响却忽然从那藏着尸体的巨石背后传出……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声音坐落有序大小匀称,我仔细一听,似乎是一串莫名其妙地木鱼声……
而一听到这木鱼声响,周围众鬼兵似乎也都慌了神,带头鬼将立刻刀指巨石一声怒吼:“谁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