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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是深夜,现场又混乱不堪,因此那条鞭子从阴影中伸出来时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倒是飞扑过来的龙胆一口咬穿那莫尼旺的脖子时,下的周围四散地人群中发出阵阵地惊呼声——
“不好啦!那疯狗把人给咬死了!”
“快跑!疯狗吃人了!疯狗吃人了!”
再一看院子里的几人,也全都愣了住,我和蒙馨雪趁机翻墙下了房,冲过去时就见龙胆的尖牙利齿仍死死地咬住莫尼旺的喉咙不放,莫尼旺一阵挣扎扭动,时不时瞪着眼睛抬起拳头来狠狠殴打咬住自己的龙胆,却根本无法挣脱龙胆的束缚,伴随着血浆顺着狗嘴不停地流淌下来,他的动弹幅度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所有人发愣不知所措之际,就见李占平已摇摇晃晃地攥着鞭子走进了门来,见他步伐有些虚弱凌乱,紧随其后的秀秀赶忙跑过来将他一把扶了住,紧张地问:“叔,您没事吧?”
“放心,我没事。”
李占平朝秀秀微微一笑,说着话迈步就朝血泊中的莫尼旺走去,蹲下身子轻轻抚了抚龙胆的头,没过多久就见龙胆双眼中血红血红的光芒越见微弱,紧紧咬住莫尼旺脖子的嘴也终于松了开……
莫尼旺躺在血泊里,瞪圆了眼睛望着眼前正直视自己的李占平,张了张嘴,却因喉咙被咬穿,再也发不出任何的声音来了……
“莫尼旺,当年自你害得我李家家破人亡开始,你我便结下了这无法磨灭的深仇大恨,我原以为,为了祭器的安全,可能李家这仇我再也报不了了,却没想到一年多前你竟再次杀来,你我这一斗,竟就斗了一年多的时间,如今总算是该有个了结了……”
李占平说话时,就见莫尼旺直愣愣地目光逐渐移动向李占平手中攥着的那根鞭子,随后拼尽全力颤巍巍地抬起手来朝那鞭子抓去,可惜根本没等手指碰触到鞭子,胳膊已又再度瘫软无力地落下,谁能想到,这位纵横半生、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南洋大降头师,最终却死在了狗嘴里,连跟人堂堂正正斗法的机会都没能得到……
莫尼旺终于死了,李占平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这时再看老四和黄家大爷,也都正在为多多的起死回生而兴高采烈地呐喊欢呼着,唯有浑身上下血淋淋的龙胆,松开莫尼旺的喉咙之后,竟艰难地拖动着身体,朝李家里屋的窗口下走去……
而一见外面事态终于平静了下来,我也立刻跳上窗台进了屋去,就见白薇、小霏和秀欣三人也先后从破烂的窗口里跳了出来。
白薇一落了地,我赶紧迎了上去,没等问她有没有事,就听白薇先指着前方院门口处急声呼喊道:“小六子,快救占平大叔!”
白薇说着话就往前冲,倒是让我着实懵了一下,回头一看,却见白薇已经快步冲到手持黑鞭的李占平面前,迎着对方就扑了过去。
见势不妙,秀秀赶忙挡在了李占平身前,惊声呼道:“小师傅你别冲动,他才是我的叔叔李占平啊!”
一听这话,白薇顿时一惊,脚步也戛然而止,又低头朝莫尼旺的尸体扫了一眼,惊问道:“你,你说他才是李占平?那,那这人是……”
“他是异人教派来夺结巴仙祭器的降头师莫尼旺,小六子也可以作证……”
听秀秀说完白薇又朝我望来,我微微颔首,隐隐地却听身旁传来一阵哽咽声,循声望去,就见是秀欣正立在不远处低声哭嚎,而再一看那满身是血已经连站都站不稳的龙胆,正朝她笑眯眯地吐着舌头摇动尾巴……
“白薇,一切都是降头师们的阴谋,”秀秀沉沉开口:“原来我的生母并不是什么跟人私奔的坏女人,而是二十多年刚出任天心派掌门的洛秋萍……”
秀秀话说到这儿,白薇已彻底惊了住,但忽然又眉头一皱,低声沉思道:“难怪穆老先生会给我写那八个字……”
“八个字?八个什么字?”我好奇地问。
却见白薇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来,打开递给我一看,就见那纸上竟歪歪拧拧地画着一条狗,并在图画旁边写着八个毛笔小字——
‘浮萍出水,灵兵出世。’
看到这八个字我不由地一惊,浮萍,洛秋萍;灵兵,慑三界。
一切早已在穆老先生的意料之中。
见我惊得说不出话来,白薇开口解释道:“你可还记得那天咱去东坨镇帮秀秀求签问卦,希望穆老先生能给指条明路……”
“当然记得,”我点点头说:“那天穆老先生算出秀秀气运已尽,果然从那之后秀秀凡事遇坎再没好过……”
白薇随后一指纸条,又道:“那天穆老先生可不止帮秀秀卜了一卦,还特地把我单独叫进屋去,将这张纸条塞给了我。当时我打开一看,完全弄不明白这上面的字画是什么意思,问穆老先生他又不说,只告诉我,等我破解这其中玄机后,自会带着你一起到东坨镇再拜访他。后来我一直想不通穆老先生这话中深意,直到前夜从秀欣口中听闻龙胆之事,我偶然惊觉,难道说穆老先生画在纸上的图案,正与龙胆有关?于是这才紧咬不放地想将事情查明……”
“穆老先生,又是穆老先生,”我低头一阵沉思,心说这穆老先生果真不是简单人物,自北山深渊镇妖井时他与我们相识以来,连连道破玄机未卜先知救我们于水火之中,这岂是凡夫俗子能做得到的?可他又到底是何方神圣呢?
我正想这些时,却听‘哇’地一声哭嚎传来,回头望去,就见那正朝不停抹眼泪的秀欣摇尾巴的龙胆已身子一歪‘噗通’倒地,这一下,秀欣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趴在龙胆的身上就开始嚎啕大哭了起来……
“龙胆,你起来……你起来呀……你快给我起来……”
龙胆软哒哒地躺在血泊里,目光发直,尾巴又再度艰难地摇了两摇之后,终于再也使不出一丝力气了……
秀欣见状赶忙朝着自己的父亲喊道:“爸,你快想想办法,龙胆快不行了,你快救它呀……”
然而李占平却无动于衷,面无表情地望着躺在地上的爱犬龙胆,一声不吭。
“占平叔,”秀秀叫了他一声,也哽咽道:“你快想想办法吧,龙胆他看来真的快不行了……”
“谁都救不了他……”
李占平摇摇头道:“之前穆老先生入我梦境,交代下我李家将应三劫,一为阳差把子易主,我将受外教邪术师偷袭致死;二为秀秀气运逆转永世不得翻身;三为龙胆邪气攻心弑主残杀,秀欣也将死于它利齿之下。如今三劫全应,我遭降头师偷袭险些丧命;秀秀气运不顺气虚体弱;龙胆邪气攻心发了疯,也险些要了秀欣的命。然而幸得穆老先生点破玄机,这三劫才终于化解,先是我被蒙馨雪所救;随后秀秀与我重逢,更同为阳差,我已决定倾囊相授将她扶上我的位置,并将当年她母亲托付给我的这条鞭子,重新归还于她;而第三劫,如今岂不也被化解开了?”
“化解?”
听到这话我有些生气,质问道:“那龙胆怎么办?难道破解的代价就是要牺牲龙胆的生命?十几年来它帮你降妖伏魔,一直守护在你们父女身边,现在你竟然想……”
“你给我闭嘴!”
李占平忽然暴怒,说话间猛地一把攥住了我的衣领,恶狠狠地瞪住了我,我这才发现,他早已经双眼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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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六子,你以为我不想救它?十几年了,我养了它十几年了,是它每天替我陪伴保护着秀欣,是它陪着我出入深山老林,我早已把它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可是我……可是我救不了它……”
话说到这儿,连李占平这铮铮铁汉的声音都开始哽咽颤抖……
“一年多前,因为这群降头师的突然闯入,原本就身染魔性的龙胆受邪气攻心化为妖仙,这一年多来我想尽办法救它,可是,可是没用了,一切都太晚了……”
说着话,李占平挪动步子朝倒在地上的龙胆走去,先是拍了拍秀欣肩膀以表安慰,随后轻抚着龙胆满是鲜血的头,再度哽咽道:“龙胆,好孩子,这十多年来辛苦你了,你好好休息吧……”
龙胆瞳孔早已放大,气息也微弱到几乎快要感觉不到了,然而听到李占平的声音,却还是拼力颤了颤垂在地上的尾巴,如同像往常一样对自己的主人讨好,两行血红血红的眼泪,更顺着眼角滑落,未等落地,龙胆却已经永永远远地闭上了眼睛,再也睁不开了……
“龙胆!龙胆!你醒醒啊,醒醒……”
秀欣的嘶声痛哭声更加激烈了,李占平也已潸然泪下,抹了一把眼泪道:“龙胆,世人都以为你是条入了魔的疯狗,可我知道,你不是,即便你已邪气攻心化为妖仙,即便你已丧失了认知只懂疯狂杀戮,可你那颗护主之心仍然一丝未减,至死,你都在拼命去保护秀欣,保护我们父女俩……谢谢你,谢谢你十几年来为我们父女俩所做的事,我们永世不忘……龙胆,我的好孩子,我们来世再见……”
听到李占平发自肺腑地哽咽声,在场所有人都动容了,白薇我们的眼眶更早已湿润。
这何尝不是一个轮回,十几年前,年幼的秀欣将龙胆从集市上救了回来,并由李占平抚养长大,将条平平无奇的小狼犬培养成驰骋山林降魔除妖的驱魔犬,一晃十年,龙胆为报这份知遇之恩,也不惜为李家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这一连两夜的惊心动魄终于结束了,趁着之前逃跑的村民们还都没有再回来,我从里面插好大门,问:“占平叔,眼下出了人命可不好办,这莫尼旺的尸体怎么解决?”
李占平扫了我一眼,平静地答道:“这里哪有什么莫尼旺的尸体?那分明是李占平……”
“啊?你说啥?”
李占平这话出口,我心头‘咯噔’一声,毕竟有了之前在三河县被张鸿儒背叛那件事,心里早就有了阴影,心说难不成又中了什么奸人的计,反倒害死了真正的李占平?
好在这时就听李占平苦苦一笑说:“这些年来我躲在山林里,虽然日子过得平静,但仍少不了异人教的纠缠。如今也算个天赐的机会,既然莫尼旺是冒充我而死,那就让他至死也一直冒充下去吧……李占平死了,被自家发了疯的狼狗咬死,从此后世上再无李占平,也再没有人知道祭器慑三界的下落,这一切,至此结束了……”
听到这话,我才终于明白了李占平的意思,原来他是想借由此事金蝉脱壳,免得再被异人教所纠缠。
我点了下头,又问:“占平叔,那今后你们父女有什么打算?借此机会换个地方隐居?”
“不,我还不能走,”李占平摇了摇头,转而望向秀秀欣慰一笑,又道:“当年嫂子将这鞭子托付给我,如今虽然我终于能亲手将它交还到秀秀手里,但秀秀道行尚浅,又气运不通,看来眼下还未到我功成身退的时候……”
听李占平说到这里时我有些激动,忙问:“占平叔,你能救秀秀?”
李占平道:“人性属阳,若与阴邪之物接触过多,则损运损寿于己不利,重则甚至有性命之忧。之前秀秀被黄祖附身损了阳元,这才导致气运逆行,大运一落千丈,阳运与阳寿皆有损害,若不是她本就是为阴间做事的阳差,以阴补阳有所补救,只怕早已一命呜呼。而要令秀秀改名转运,方法不是没有,只要她能接我的班胜任此地的阳差把子,为使秀秀长久效力,阴司定会主动为秀秀填补阳寿阳运,届时秀秀气运再度逆转,就又能长命百岁鸿运当头了……”
一听这话,众人心中大喜,连秀秀也不禁露出了许久未展露过的惊喜笑容来。
再看李占平,已将手中的钢鞭小心翼翼交到秀秀手中,拍了拍她肩膀又悉心说道:“秀秀,你能平安长大又有一番作为,我这个做叔叔的真替你高兴,若是你妈知道,想必也会欣慰不已……”
“我,我妈……”
李占平提及秀秀生母,秀秀不禁出神陷入沉思,怕是连母亲长什么样子,经过这么多年后她都已经忘得七七八八了……
沉默许久,秀秀的目光终于从手中那鞭子上挪了开,抬头望着面前李占平微微一笑,说道:“叔叔,请您好好教导我,等我学有所成后一定要去找她,然后亲口告诉她,这些年来我有多么多么的想她……”
……
‘狗王大赛’虽然结束了,但这场喧闹动乱却又给南赵庄的村民们找到了个狠坑李家一笔的借口,好在李家二老多年来留有不少积蓄,逃出去七七八八给大家作为补偿之后,村民们总算都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而李占平出自黄家沟子,死后自然也要葬回黄家沟子,众人帮忙将这莫尼旺所冒充的假‘李占平’被草草葬到黄家沟子坟地里之后,龙胆的尸体则被李占平亲自抱回了山里的家,
葬在了自家的院子里,李占平说,龙胆啊,你生前这一辈子都生活在这儿,日日夜夜守在这儿,如今虽然不在了,但也该继续在这儿安睡,继续陪伴我们,守着我们,这也该是你最大的心愿吧……
龙胆下葬那天,秀欣独自坐在坟头前哭了很久,哭得嗓子都哑了,大家在周围见了,也都不由地跟着心碎,尤其是黄家大爷特地牵来送龙胆最后一程的多多,虽然身上还缠着绷带行动有些不便,但一直围着龙胆的坟头发出嗷嗷地凄厉叫声。
人与人容易交流,狗与狗自然也是这样,虽不知这两只狗是用了什么方法,但那晚一场惨烈的厮杀之后,这两条狗竟不知为何如心意相通般不谋而合,更因多多诈死并挺身而出咬伤莫尼旺,才终于给龙胆制造了反击的机会。
当得知这场‘斗狗大赛’的实情之后,众人一阵感慨,向来爱狗如命的黄家大爷更不禁钦佩地在坟前对龙胆挑起了大拇哥,还专程出钱为龙胆刻了块墓碑埋于坟前,墓碑上刻一行清晰大字——‘忠犬龙胆之墓’,并在坟前立下誓约,只要自己一息尚在,必会逢年供奉逢节拜祭,遭遭不落。
话分两头,再说回我们的身上,自从那日斗狗大赛之后,媪几乎被我们每个人轮流骂了个狗血淋头,至于原因,是因为当时黄家沟子村长以及黄家大爷两人之所以会带着自己家的爱犬去参加比赛,全因为受了媪这王八蛋的挑拨。
那日媪也不知是在哪儿听说了斗狗大赛的事,心想都快过年了,白薇我们一群人掏空了家当置办年货,却都没人帮他准备点年货,穷得他连烟都买不起了,于是听说斗狗大赛后立刻心生一计,这才挑拨黄家大爷和村长二人前往南赵庄参赛,并且自己也假扮成狗,以三七分账为利诱,骗老四冒充自己的主人,牵着自己前去参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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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以为,自己好歹也是堂堂的一代灵兽,要打败只疯狗简直太容易了,谁料想遇到的对手确实能征善战的驱魔犬龙胆,媪直接就傻了眼,险些害死了大爷家的多多。
而让我们不省心的当然不止是媪一个,还有一个,正是杨死。
斗狗大赛前一日,为制住那‘疯狗’,白薇急命三姑娘返回黄家沟子请杨死出手,哪知三姑娘回到黄家沟子后却到处寻不见杨死的踪影,之后整整三天,杨死一面没露宛如人间蒸发。
不过杨死终究是世上独一无二的九世奇人,道法高超,因此我们倒是并没有太过担心,后来直到三天后我们前往东坨镇拜访穆老先生时,才终于又见着了杨死的面,原来整整三天的时间,杨死竟一直被绑在穆老先生棺材铺门口的那棵大枣树上,被揍得鼻青脸肿的。
到门口第一眼看见他时,我和白薇都吓了一跳,毕竟是第一次看见杨死这种惨兮兮的模样,就赶紧上前问他怎么会被绑在这里?又是被谁给揍成这样?
杨死哭丧着脸说:“别提了,我算是倒了八辈子大霉……”
杨死款款道来,我和白薇才终于得知内情。
四天前,也就是白薇、三姑娘、小霏我们几个去南赵庄看望秀秀时,杨死留在家里给住院的白龙熬鸡汤,怎料我们才走不久,就见有人登门造访,竟是穆老先生的大徒弟黄必破。
杨死问他怎么突然来了,黄必破答道:“是师傅叫我来单独找你的,想请你到东坨镇去一趟,有要紧事相商……”
黄必破毕竟也不是外人,因此一听这话,杨死连忙将手边的活儿放下,跟着黄必破就出了门。
哪知道坐着摩托车才到了东坨镇扎纸铺前,下车后没等往里走呢,杨死竟忽觉得头重脚轻双腿发软,低头仔细一看,这才发现竟是扎纸铺门槛外面的浮土下被人埋了符咒。
杨死心知不妙转身要跑,但已来不及了,没等走出多远就昏昏沉沉一头栽倒在地,等再清醒过来时,已经被绑在了大树上。
紧接着没过多久,就见黄必破和杨雪师兄妹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过来,杨死急问两人这是什么情况?
可两人不说,杨雪直接掏出块抹布来堵住了杨死的嘴,随后两人一拥而上,乱拳乱脚就开始往杨死身上招呼,打得那叫一个过瘾。
整整四天的功夫,杨死被打了足有二三十遍,而对方虽然打他倒也没亏待他,每天到了饭点便端来好吃的给他,等他吃饱喝足了,再接着打。
起初两天,每次被揍完了都气得杨死恨不得想杀人,可打着打着,也就习惯了……
听杨死这么一说,我有点火了,心说这穆老人也太不像话了,就算他能掐会算手眼通天,也不能随便就打我们的人吧?何况杨死还是堂堂的天师道九世奇人,这要是让符箓三山的人知道了还得了?非得平了他的东坨镇不可。
听杨死抱怨完之后,我和白薇快步就进了扎纸铺,未免再像杨死一样中计,进去前我们特地好好观察了一番脚下,倒是没有埋伏。
一进了门,如往常一样,就见杨雪和黄必破两人正坐在中堂的小板凳上扎纸人,我怒冲冲吼道:“杨雪,黄必破,你们两个什么意思?杨死到底哪儿得罪你们了,你们下这么狠的手?”
听到我的吼声,两人先后懒洋洋地抬眼皮扫了我们一眼,随后就见杨雪抬手往里屋一指,冷冰冰说:“我师傅等你们很久了,进去说话。”
这话说完,两人又开始埋头专心致志地扎起了纸人来。
见两人爱答不理的,白薇我俩也没多说,相视一眼之后就往屋里走,进去一看,只见那穆老先生正在床铺上四平八稳地打坐。
似是听到了我和白薇急匆匆的脚步声,穆老先生眼都张了一下,便道:“你们两人可算来了,再晚几天,怕是见都见不到我了……”
白薇上前一步,质问道:“穆老先生,杨死跟您到底有何冤仇,大过年的,您怎么对他下此毒手?”
穆老先生摇着头一阵苦笑,随后答道:“杨死和我无冤无仇。”
“既然无冤无仇,你凭什么打他?还在树上一绑就是四天!”
穆老先生又闭目笑道:“种其因,得其果,一切皆因杨死此生孽障而来,自作,自然自受……”
“您这话什么意思?能不能说明白些?”我问。
穆老先生又摇了摇头,抬手朝门口一指说:“这世上的因果岂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你们到了,杨死这段孽缘也算缓和得差不多了,你们去放开他吧,顺便将我那两名徒儿叫进屋来,之后无论杨死要做什么,你们都别拦着……”
听到这话我转身就往外走,在门口树上解开杨死之后,就见杨死气势汹汹就往扎纸铺里冲,一冲进大堂,登时一阵叫骂打砸,可即便如此还是发泄不出心中的怒火,索性从大堂一侧的砧板上抄起了菜刀来,怒吼着就往里屋闯——
“黄必破,杨雪,你们两个给我出来!我非把你们大卸八块不可!”
我心说这下糟了,一直以来我还从未见杨死发过这么大的火,这次非得闹出人命不可。
想到这里我也赶紧追进了里屋去,进屋一看,就见黄必破、杨雪二人正一脸严肃地立在师傅身前,而白薇正拼命拦着怒不可遏的杨死,以免他惹出乱子来。
可即便有白薇拦着,杨死还仍是高举菜刀想往前扑,嘴里不停吼道:“你们这两个王八蛋,来呀,再揍我呀!揍我呀!”
我心说这下坏了,杨死向来冷傲,眼下平白无故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怎能咽的下这口气。
谁料这时就听杨雪沉沉说道:“白薇,你把他放开。”
“你胡说什么,”白薇仍死死拦住杨死,吼道:“我现在放开他,你和你师兄不死也残,我劝你们还是赶紧给他道个歉,不然的话……”
白薇话没说完,就见杨雪已迈步朝杨死走了过来,走到杨死身前二话没说抬手就打,‘啪’地一声脆响传来,杨死的脸上又多了个清晰地紫红色巴掌印。
一瞬间,我和白薇乃至于杨死本人全都傻了眼……
“我杀了你!”
一缓过神来,就见杨死气得狠一把推开白薇,面对着眼前那不动不摇神色冷静的杨雪,又一次将手中菜刀高高举起,霎时间凶光毕露,似一做好了痛下杀手的准备……
“杨死,不要冲动!”
我连忙冲上前试图阻止,然而已经晚了,杨死手中的冰冷刀锋已迎着杨雪头顶劈了下来,再一看杨雪,仍是无动于衷。
“杨雪,快跑啊……”
往前冲时我吓得再度惊叫了起来,然而出人意料的是,根本没等我把话喊完,却见杨死恶狠狠劈下来的一刀,竟已在杨雪头顶上方不远处悬空停了住……
我和白薇再度惊住,再看杨死,更是满脸愕然,唯独刀锋下的杨雪仍皱着眉头毫无怯意地盯着杨死那双死灰色的双眼,冷冰冰道:“砍啊?你怎么不砍了?因为你我已死过一次,难道还怕再有第二次?”
说着话杨雪再度抬手,‘啪’,又是一嘴巴已抽在了杨死的脸上,杨死却仍是惊魂未定一动不动,再看杨雪,已转身从杨死身旁绕过去,快步出了门……
“你……我……”
杨死张了张嘴,却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话来,倒是黄必破也已走向自己,抬手间狠一嘴巴又抽在杨死脸颊上,杨死不禁狠一咬牙,扔下菜刀就想还手打回去,可手才抬起却又已愣住,直视着黄必破满脸的严肃,再一次出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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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死愣了住,我和白薇也愣了住,仔细看杨死那双死气沉沉的灰白色双眼,就见满是彷徨失措。
这可不像是杨死平常的样子,一直以来,他无时无刻不是英勇果断,尤其对人下手时绝对没有半点的拖泥带水,向来干净利落,可是这次,面对杨雪和黄必破两人,杨死却犹豫了……
“杨死,杨死?”
见杨死盯着黄必破愣了住,我不由地叫了他两声,杨死这才缓过神来,紧接着就见黄必破忽然又抬起手来,面带挑衅地‘啪’一巴掌就抽在了杨死的脸上,杨死却仍是无动于衷,那高高举起的手迟迟没有落下……
黄必破忽然又抬手指住杨死的鼻子,冷声说道:“杨死你给我记着,我和小雪可以揍你,但你绝对不能揍我们,这两天我们算是小小消了点气,可咱那笔陈年恩怨,还没完呢……”
黄必破说哇转身就走,临走时竟还故意挑衅地狠狠撞了一下杨死的肩膀,杨死身形一晃,却再度出神,宛如完全不敢还击一样……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由地朝穆老先生望了过去,就见穆老先生微微一笑,摆摆手道:“你们先把门关上,然后坐过来,最后有些事情,我还要跟你们好好交待一番。”
我赶忙照做关门,随后带着杨死、白薇两人走到穆老先生床铺前,盘腿席地而坐。
穆老先生才又望向神情凝重的杨死,笑了笑道:“杨死,怕是你也已经感觉到些什么了吧?关于我这两名弟子。”
“我……”
杨死犹豫了一下,随后答道:“我说不清,但这两人给我的感觉却很奇怪,莫名的亲近,以至于,以至于不知为何,我竟不能对他们出手,无形之中仿佛正有一股力量再拉扯着我,告诉我,‘不能’……”
“哈哈,你能感觉到就好。”
穆老先生说着又抬手指向门口,说道:“你且记着,我这次将你骗来,绑在外面大树上被揍四天,绝非是要害你,而是在救你,有些恩怨,还需时而让事主抒发一下,否则的话怨气凝聚,恨意也就越来越浓,时至那时,便再也无法回头了……”
“老先生,我和你这两个徒弟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杨死一声惊问,就见穆老先生伸出两根手指,笑答:“你欠他们两条人命。”
“两,两条人命?”
杨死一惊,又道:“这怎么可能,我杨死虽自幼被称作活死人,但从小就被龙虎山张碧清道长收留,一心学善,至今二十几年虽斩妖除魔无数,但从未枉害过任何苍生,怎会欠他们两条命?”
“此事说来话长,总之自你出生后的二十几年间,我也一直不遗余力地试图将这段仇恨化解开,但此段恩怨天高地厚,我虽能将二人收在身边暂做化解,但要完全消除也甚是困难。所以,如今与其被我道破,倒不如你自己悉心领悟,希望终有一日能靠你自己来化解这段仇恨,了却了他们的报仇之心……”
“我,我不太懂……”
“该懂时你自然会懂,去吧,你先到外面等候。”
穆老先生说完摆了摆手,便不再多说一个字,杨死无奈,朝老先生鞠了个躬之后,也只能转身走出门去。
随后才听穆老先生又道:“至于你们两个,我还有一件要事告知。”
“您请讲。”我和白薇异口同声答道。
穆老先生道:“杨死身上所负之仇再深再重,也不过是这茫茫人间的沧海一粟,可你二人的身上,却还背负着一件缠绵千世的宿仇孽障,若不设法消除,怕是危及的不单单是你们自己……”
穆老先生说话时神情凝重,我和白薇都不由地惊了住,不敢出声。
老先生又道:“说出来怕你们不信,那已是百年前的事情了,我偶然间察觉到‘他’已醒来,并混入人世之中暗布棋局,怕是要将当初那段旷古烁今的仇恨重现于今时今日。我本置身五行外、安于混沌中,不该多管人间之事,但又感念大劫将开,此次我注定逃不过这劫数,无奈之下也只能悄然涉世,为化解此劫推波助澜……”
穆老先生说这些时,我和白薇眨巴着眼听得满心糊涂。
等他说完,我问:“老先生,您逼逼叨叨的说啥呢?我一个字都没听懂……”
话刚说完,气得白薇狠狠踹了我一脚,瞪着眼说:“你怎么跟老先生说话呢?信不信我也把你绑门口大树上去?”
“我错了还不行嘛,可你听懂了?”
“没听懂。”
听我和白薇你一言我一语的又打情骂俏起来,穆老先生一阵哈哈大笑,摇摇头又道:“你们听不懂倒也正常,总之你们记住,将有一场浩劫在不久之后因你们而生,也注定会因你们而灭,生生灭灭无穷尽,这场浩劫能否安然度过,安危全系于你们两人……”
话说到这儿,老先生抬手拍拍心口,又笑道:“当日第一次见面,我诱你们进入棺中时,悄悄在你们心里种下了些东西,日后大劫来临,它便会只因你们如何反击……”
老先生说完,白薇问道:“您一直说什么大劫,可那大劫到底是个什么劫?”
“说来话长,这些你们现在还无需知道,水到自然渠成,而你们眼下需做的就只有一件事……”
“什么事?”我问。
老先生答:“入天诛,灭火燕,这已是我能为你们所做的最后指引……”
“最后指引?为什么是最后?”我又问。
老先生一声长叹,神情终于没落了下来,一番沉默后款款答道:“实不相瞒,我是我,我也非我,我还在,我却将去。”
“您这话……有些深奥……”
“你们所看到的我,不过是当年我下龟山时所附着的一枚肉身,这肉身本是百里外一个小镇上的扎纸匠,我遇到他时,他已疾病缠身不久于世,我见他已无药可医,便入了肉身替他继续存活,并搬来东坨镇,这才成了如今你们眼前所见之我……”
穆老先生话说到这儿,我和白薇几乎同一时间惊立了起来,戒备地盯着坐在床上的穆老先生一阵扫量,就听白薇惊问:“你是上人身的邪祟?可是,可是为什么我们察觉不到你身上有丝毫的阴邪之气?”
穆老先生凄凄一笑,答道:“我非是人,也确实是上了人身,但并非邪祟。”
“不是邪祟,难道是哪里来的神仙?”
“神仙?呵,这世上哪有什么神仙,是神是魔,是仙是鬼,还不全在一心之别……”
穆老先生一阵苦笑,又道:“你们不必问我出处,因我根本无心害人,如今入世插手,也无非是对这炎凉世态于心不忍。当初我上这老者之身,至今已过二十余年,明修暗度不为别的,只为能助你们择一条生路,也免得任由对方摆布,绝境无生。当年这老者因疾病至死,死前我入其身,使这肉身能再撑二十多年生寿,而时至如今,肉身将腐,我也已耗尽灵元将去……”
老人说着忽又抬起手来,一拉衣袖,我和白薇瞬间惊住。
就见老人干干瘦瘦的手臂上布满了黑色的半点,有大有小,一块一块的,我们一眼认出,那是尸斑……
“我该做的已经做完了,如今将再度入山出世,今后恐是再也帮不了你们什么,你们切记我最后这叮嘱——入天诛,灭火燕,入天诛,灭火燕。大劫是否安渡,全系你二人之身……”
老人说罢微微闭合双眼,垂下头去,再不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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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老先生这眼一闭,就再也没有张开,至死都没道出事态实情,更没有泄露出自己的身份身世,到底是何方神圣。
听闻老先生离世,两个徒弟黄必破和杨雪哭嚎着冲进来连连磕头,白薇我俩哄了好久才总算将两人安抚了下来。
随后,按照穆老先生在我们来之前对两名弟子的嘱咐,自己去世的消息并未声张出去,而是由两名弟子以及白薇、杨死我们三人一并将老人尸身护送出镇,极其简单地埋在了村外的坟地里,而所葬的墓坑正是之前我和白薇‘下葬’过的那个。
记得那夜本是晴空万里,然而老人的棺椁才刚落棺入土,乌云瞬息之间闭月遮星,天地瞬间黯淡无光,四周围一片昏黑不见五指,一直持续了十几秒钟之后,那厚厚的云层才终于随着清风再度飘去,闭合的棺盖竟不知何时被何人又悄然开启,穆老先生安详的尸身已不翼而飞……
“师傅,一路走好……师傅,一路走好……师傅,一路走好……”
师兄妹两人连呼三声,连连叩拜,随后将空棺椁继续下葬,一切妥当之后,这才带着我们返回了扎纸铺中。
见两人神情没落眼中满是彷徨,我问二人:“穆老先生已经仙去,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师兄妹两人却摇了摇头,随后杨雪答道:“师傅临走前早有嘱咐,我们两人照办即可,就不劳几位操心了,另外师傅既已不在了,东坨镇这扎纸铺也就不在了,我师兄妹两人也将离开,列位以后也无需再来,我们有缘再会吧……”
两人说完进屋自顾自开始收拾行李,而眼看着年关将近,这深冬腊月的两人又能去哪里,于是我和白薇本想挽留,哪知两人执意要走,我和白薇也就没再多说什么,最后目送着师兄妹两人锁好扎纸铺的大门,骑着摩托车离开之后,杨死我们三人也就上路返回了黄家沟子。
路上,我们三个都沉默不语,一门心思琢磨着穆老先生临终前的几番交代。
过了许久,白薇才沉沉开了口:“原来他一直在为我们铺路……”
“你说什么?”我惊问道。
白薇扫了我一眼,又道:“我说的是穆老先生,虽不知他到底是哪路的高人,但仔细一想,自二十多年前入世开始,他无疑一直在默默地指引着我们朝着某个方向前进,就像是在为我们不停的铺路,以便让我们去完成某一件他想做、却自己做不得的事情,就像在下一盘棋,而你我、杨死、黄必破和杨雪,乃至于当初和他单独入梦对弈的我哥,我们这些人都是他这盘棋中的棋子……”
白薇说完再度开始沉思,隔了一会儿才听杨死开口,莫名问道:“那么这盘棋中,这位神秘莫测的穆老先生,到底是执黑还是执白?”
一时间,我和白薇都不知该怎么回答杨死的话,于是只能又是一路沉默。
好在回到家时,这僵持的沉默终于被打破,我们一推开门,就见院子里一阵欢声笑语,腿上打着石膏的黄家大爷坐在轮椅上,正跟同样坐着轮椅的白龙和老四谈天说地,蒙馨雪在一旁偷眼扫着白龙静静的听,来送猪肉的赵大年也在一边听着几人说话嘿嘿地笑,而小霏和三姑娘追着只鸡满院子跑,老四的儿子小三子也拖着个扫把,屁颠屁颠骑着媪在后面追,而又往中堂一看,是陈国生正系着围裙帮黄家老太太在灶台前忙活着,老太太时不时还朝屋里喊两句话:“你再等等,再等等……”
谁在屋里?仔细一听屋里传出来的喊声,我们恍然大悟——
“你们是要饿死老子吗?早知道老子就在医院住着不过来了!”
喊话的是毛小方道长,此时此刻他正在炕上安安稳稳地翘着二郎腿躺着,等大家做好饭给他送进屋去。
“白龙,你和毛道长怎么回来了?”
一凑过去,我连忙惊喜地发问,白龙朝白薇我们抬头一笑,答道:“当然得回来,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我们总不能在医院里过年吧?”
见白龙谈笑风生面色红润,显然是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我们都高兴得不得了,尤其是白薇,见哥哥终于出了院,别提多开心了。
为了筹备明天的年夜饭,大家都忙活得火热朝天,杨死、白薇我们三人虽刚回来,但当然也不能闲着,于是卷起袖子就打算进中堂去帮忙做饭。
哪知还没等我往屋里走,蒙馨雪忽然起身从旁边一把拽住了我,我一愣,就听小雪说道:“你先跟我出来一下,我有些事想跟你单独谈谈……”
说这话时,前一秒还眉开眼笑地蒙馨雪,神色变得异常严肃了起来,我这才恍然惊觉,我和她之间还有些事情没有解决清楚。
蒙馨雪到底为什么对我的身世比我自己还了解?自她这次回来后我们光忙着南赵庄那边的事,我竟都忘了抽个时间和她单独聊聊。
这时蒙馨雪已快步走向院门口,白龙朝我使了个眼色,笑着说:“去吧,是时候解开心结了。”
我点了点头,于是赶忙跟了出去。
出了门,蒙馨雪把我带到个没人的小角落,观着月色淡然而坐,才开口问:“小六子,对于我的身世,你了解多少?”
我想了想,回答说:“我只听白龙说过一些,听说你也是从小入门筑基,七八岁的时候就进了天心派学习,后来在山里修行几年后正式拜了天心派掌门洛秋萍为师,二十岁那年入天诛府五军都护府,正式成为了白龙的左膀右臂……”
蒙馨雪点了点头,又问:“除此之外呢?你对我还有哪些了解?”
“这……这就不知道了……”
我摇了摇头,却见向来很少露出笑容的蒙馨雪忽然微微一笑,盯着我淡然说道:“小六子,我是你的姐姐。”
“什么?”
听到这话,我心里‘咯噔’一声,瞬间就傻了眼。
蒙馨雪却仍在笑,答道:“你还记不记得当初咱俩第一次见面时,也是在这里……”
我茫然颔首,仔细回想那时,蒙馨雪是和杨死一起过来的,而来的目的是要抓白薇,还和我们打了一架。
只听蒙馨雪道:“那时我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你是马三山老爷子的孙子,临走时还特地跟你说了句话,你还记不记得?”
“记得,你说我们姓马的没一个好东西,”我答道:“那话我一直没忘,之后还一直在想,我们老马家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了你,听你一提及马家或是我爷爷,就满脸的不屑……”
“因为我恨,恨当年被你们马家人抛弃。”话说到这儿,蒙馨雪已双眼通红,又道:“准确的说,我和你家人并没有血缘关系,我自幼就是弃婴,随后马君武、马君翎二人救你的母亲汐女下山时在荒山里见到了我,我才得救。那之后,我一直被马君翎带在身边,被他视如己出,也在三河县外鸡冠山里待过一段时间,但之后因年纪太小,才被马君翎转交于你爷爷马三山,并随后由三山老爷子将我寄养在相熟的天心派中。等我成年之后,师傅洛秋萍对我道明缘由,并嘱咐我以后若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报答降魔龙族马家的养育之恩,可是……可是我恨……我恨当年父亲马君翎为什么要抛弃我?我恨你爷爷马三山要逼死我的父亲!我恨你们整个阁皂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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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蒙馨雪说得咬牙切齿,一时间我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她说的没错,当年逼死马君翎的岂不正是我的爷爷,如果当年制杖阁皂山的马三山没有逐出汐女和马君武、马君翎二子,又怎会引出接下来的一段孽缘。
一番沉默之后,我问:“你的父亲是马君翎,那么,我的父亲又到底是谁?”
“马君武,阁皂山当今的掌门之人,位列天狩十二尊之一的符箓三山三大掌门之一。”
“他,他真的是我的生父?可是,可是我这边的父母又是……”我惊问道。
只听蒙馨雪答道:“小六子,你可还记得占平叔之前所说,他哥李疯子是如何疯的?”
我点了点头,答道:“当然记得,一直以来所有人都认为李疯子是因家破人亡伤心过度才导致疯癫,但实际上,是我爷爷马三山为了减轻李疯子的痛苦,所以才特地用某种古怪法器,封住了他的一部分记忆,才导致他……”
话说到这儿,我心中再度一震,惊呼道:“法,法器?”
蒙馨雪点点头,答道:“没错,就是法器。符箓三山各有一长,龙虎山张氏一族擅五行阵印,茅山派弟子擅雷火术数,而阁皂山降魔龙族,则擅阵仗法器。而当年天师张道陵东渡时所携三宝,后分别传于三山弟子,茅山所传‘三清神木剑’,龙虎山所传‘六绝天师印’,而阁皂山所传之宝,名为‘九香摇魂铃’。此铃为不世法器,不单可驱魔退邪,更可影响人心混淆认知,若用得顺手,便能起到压制甚至修改常人精神认知之功效……”
“你的意思是,我在这边的家,亲人,全都是我爷爷利用这法器做出来的局?”
我一声惊问,紧接着就见蒙馨雪点了点头,又道:“马老爷子如此做倒不是为了私利,而是为了保护你,让你免受暗害。这些事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唯独我师傅洛秋萍和你爷爷相交很好,才知道其中底细,后来也就顺理成章告诉了我。至于你在这边那些亲戚,家人,大多是曾追随马三山老爷子从阁皂山下来的弟子,因这些人无处安置,因此马老爷子才出此下策,让他们‘摇身一变’,成了一直寸步不离保护着你的家人……”
话说到这儿,蒙馨雪又提及一事,说:“对了,你可还记得你后腰里插的那把剔骨刀是怎么来的?”
“记得,是当初得二仙姑指点,命和我有血缘关系之人为我磨一把防身的阳刀,以便护身辟邪。”
“你那‘父亲’,跟你本就没血缘关系,即便是有血缘关系的亲父子,磨出的阳刀也不会拥有如今这么大的威力和功效,你这刀之所以厉害,并非什么父子血缘牵绊,而是你那位‘父亲’本就是在阁皂山修成道行的隐士高人,自身法力高超只是浑然不知,磨刀时不知不觉间就将自己的道行灵力注入了刀中,才使得这刀能护你至今……”
“原,原来是这样……”
我恍然大悟,又问:“可是,可是我爷爷又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有什么可保护的?难道是怕黑老太爷害我性命?”
“这与黑老太爷无关,要害你的是你的亲生父亲——马君武。”
“他,他要害我?”
“你别忘了你是什么身份,你是汐女的儿子,是半妖,而虽然你如今自己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马君武,但他却不知道……”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我问。
蒙馨雪道:“这一点之前我也有过疑惑,后来得师傅洛秋萍提点才终于相同,一切的因缘,应该都在你爷爷手中的法器‘九香摇魂铃’上……”
“你是说,马君武也已经被……”
“不错,简单说就是洗脑。”蒙馨雪坚定地点了点头,又道:“你想,马君武是何许人也?降魔龙族当代长子长孙,二十多年前就是名震驱魔界的降魔奇才,整个阁皂山,乃至于整个天师道对他寄满了厚望,几乎所有人都将他内定为了你爷爷马三山隐退后的降魔龙族接班人。可就在这种时候,马君武却偏偏爱上了借尸还魂混入山中的狐妖汐女,爱得天翻地覆,不惜抛弃一切,如果任由事态发展不设法补救,降魔龙族势必名誉扫地,成为整个驱魔界的笑柄……”
话说到这儿,蒙馨雪又抬头扫了我一眼,目光已又变得冰冷憎恨。
“所以为了补救马君武的过失,为了保住降魔龙族的清白和名誉,你爷爷选择牺牲了自己的次子、也就是我的父亲,马君翎……”
她抹了把眼泪,再开口时终还是泣不成声,款款道来。
当年荒山一役,以阁皂山降魔龙族为首的驱魔界联军血战率领天下狐族的狐祖蠪侄,因青眼狐家临阵倒戈反攻蠪侄,导致蠪侄战败,悲愤之下也因此泄露出阁皂弟子汐女本为狐祖内奸的身份,导致汐女被擒,性命危在旦夕。
为救汐女,马君武、马君翎兄弟俩不惜挺身而出救走汐女,从此逃下山去几年间遥无音讯,直至当年逃出重围的狐祖蠪侄卷土重来血洗阁皂山时,马君武、马君翎两兄弟与怀抱婴儿的汐女再返山中,为救阁皂,汐女挺身而出不惜与蠪侄同归于尽,最终导致蠪侄被杀,而冤魂不散却混入了那婴儿体内,那婴儿,也就是我。
而马君武、马君翎两兄弟原本就是备受器重的阁皂山降魔龙族继承人,如今终于返回山中,终有一人需担负起阁皂山大位,而另一个,则将担负起与妖女通.奸之罪名,遗臭万年……
话说到这儿,蒙馨雪再度哽咽,一指我又道:“当年两厢情愿在一起的明明是你的父母,我的父亲马君翎见汐女倾心于自己的哥哥,于是才最终退让。却不想最终你的父亲却还是被选为了降魔龙族的掌门接班人,而我的父亲,不单一片痴心没能获取汐女的芳心,反倒最后成为了你父亲的替死鬼,一肩担起了和妖女通.奸生下半妖的罪名!为了让你的父亲放下这段往事,专心接掌阁皂山,你爷爷不惜利用手中的法器改写他的记忆,将他变成了个无情无义之人,却使得我的父亲马君翎被打成千古罪人,被逐出阁皂山后带着弟子们到处亡命天下,最终致死都没能再踏足阁皂山一步……”
我仍无话可说,只觉得胸腔里如同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一般,有苦难言。
蒙馨雪又恶狠狠道:“庆幸的是,善恶到头终有报,你爷爷狠心布下的这个局,最终却连他自己也被害了进去!当年马三山良心发现,从狱中放走我父马君翎和你这孽种,导致被洗脑后的马君武以‘掌门里通外妖’为名逼自己的父亲让出掌门大位,也逼得马三山走投无路只能避世隐居,如今又被阁皂山弟子发现踪迹,抓回阁皂山关了起来,是他自己活该!这一切,岂不都是他所铸成的恶果?”
我又一阵沉默,终于低声答道:“我爷爷确实有错,可是,可是他终究是我的爷爷,眼下他被关在阁皂后山饱受折磨,我不能见死不救……”
“呵,这么说来,那你的父亲岂不仍是你的父亲?”
蒙馨雪冷笑道:“我知道你一心想要去阁皂山救你爷爷,但有一件事我还需先提醒你,你若去了阁皂,就等同于和你的亲生父亲开战。而对于他来说,这二十年间甚至都不知道有你这么个半妖儿子的存在,只把你当成当年马君翎和汐女两人留下的孽种,一心只想把你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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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我无言以对,蒙馨雪再度一声冷哼,说:“小六子,为了整个阁皂山的名誉,你爷爷绝不会把你真正的身份泄露出去,因此你此去阁皂山,无非只会有两种结果。第一种,父子相残,以你现在的实力甚至根本不足以闯入山门就有可能被阁皂弟子诛杀,即便你侥幸未死,并能证实自己的身份,扭转二十年前我父亲马君翎所背负的冤案,也势必会引起整个阁皂山的动荡,不单无济于事,更会导致阁皂降魔龙族的分裂和内讧。你别忘了,经过这二十年的时间,马君武早已成为阁皂山名副其实的领军者,有无数人死心塌地的跟随着他,也有无数人在伺机等待一个扳倒他的机会,以便瓦解降魔龙族这股难以瓦解的道门势力,比如异人教,你我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们的动向……”
“所以,你是想劝我别去阁皂山?”我问。
蒙馨雪点了点头,我又问:“可我之前听说了一件事,马君武可能早就已经被异人教招安,成了他们的爪牙!”
“这终究只是个传闻,只要还没坐实,我们就不能轻举妄动!”
蒙馨雪道:“毕竟像马君武这等人物,在当今驱魔界里可谓是领军人物,无论声望和实力,相比当初我们在三河县遇到的早已隐退的张鸿儒,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果你胡搞瞎搞,真惹出什么大动乱来,驱魔界很可能被你搅得天翻地覆,让异人教趁虚而入……”
听蒙馨雪的语气,终于从悲愤之中冷静了下来,见我不说话,又劝道:“你想救爷爷的心情我明白,我又何尝不想为当年收养我的马君翎洗清耻辱,把马君武拉下马,可是我们不能,尤其现在异人教终于浮出水面,大敌当前,我们不能内讧……”
听蒙馨雪说话时,我气得紧咬牙关,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问话:“那你说,你想我怎么办?”
“入天诛府。”
蒙馨雪斩钉截铁地道:“大敌当前需一致对外,每年春节后天诛府都会在驱魔界里招收一批新人,明天就是年关,新一轮的招募这几天就会开始,白薇你们都该去试试……”
“呵,说了半天是想招揽我们。”
我一声冷笑,摆摆手说:“我对什么天诛府没兴趣,连走上这条路也完全是误打误撞,要收小弟,我看您还是另请他人吧……”
我说完起身就想往回走,蒙馨雪又在背后喊道:“小六子,你真不想进天诛府、成为一名真正的驱魔人?”
“不想,完全没兴趣……”
“就算你不想,你也该为你师傅白龙考虑一下,眼下当务之急不是拔掉异人教,而是大将军王!”
蒙馨雪这话一出,我戛然止步,然而沉默片刻之后还是头也不回地又开始往前走……
“你们的恩恩怨怨跟我无关,我他妈的只想弄清楚自己的身世,救回自己的爷爷……”
我回到院子里,仍是一片其乐融融,早已开始在中堂帮忙的白薇又是烧火又是配菜,弄得满脸漆黑,杨死则正抱着小三子坐在门槛上讲故事哄孩子,故事似乎很好听,连阿金小银都凑过去听得入神。
走向中堂时正好从在闲聊的白龙身旁经过,我甚至没敢抬头去看白龙一眼,低着头往前走,然而才从他身旁经过,就听白龙唤了一声‘小六子’,我脚步戛然而止,回头去看,就见白龙正盯着我笑。
“怎么了?”我问。
白龙仍是在笑,却忽然撇了下嘴,又说:“小六子,你真不打算来十三道御史台帮我?”
“我……”
我犹豫了一下,苦笑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的脸上写满了心事。”
听到这话我没回答,径自又开始往屋里走,就听白龙轻声说道:“前途凶险,万事小心。”
进了中堂,满脸漆黑的白薇拎着条烧火棍朝我瞪了瞪眼,骂道:“你小子跑哪儿去了,还不赶紧过来帮忙烧火!”
“来了!”
我嘿嘿一笑,说着话蹲了过去,边帮白薇往灶坑里添柴火,边嬉笑着和她打情骂俏了起来,烦得白薇抡起烧火棍子就要打我。
“里面好热闹啊!”
忽然,虚掩着的院门再被推开,就见一男一女各自拎着个鼓鼓囊囊的大尼龙袋走了进来,仔细一看,竟然是张晓茹和杨左生。
“晓茹!小生!你们可回来了!”
故人久别重逢,激动得我连手里的柴火都扔了,赶紧跑出去迎接,而最激动的莫过于杨死了,一见自三河县时就分开的师弟师妹平安归来,更是高兴得嘴都合不上了,迎上去一把将两人紧紧抱住,激动地吼道:“你们两个怎么才回来,这段时间跑哪儿去了?”
杨左生嘿嘿一笑,答道:“哥,当时大将军王不是把我们给抓起来了嘛,后来也审不出什么来,就早把我们给放了,嘿嘿,可我们没急着回来,就在外面闲逛了一阵子……”
“臭小子,你知不知道我多担心你们两个,你们还有脸出去玩!”杨死又吼道。
这时就见张晓茹一撇嘴,微红着脸说:“我们这不也是为了你着想嘛!一直以来全是你带着我们两个东奔西走,我俩就跟两个活累赘似的。后来一想,总不能一辈子都依仗着你这位九世奇人吧?索性趁着这次跟你分开的机会,我俩也单独出去转转,看能不能在外面多学点东西,涨涨经验,以后也能帮你的忙……”
“好样的,师兄错怪你们了,”杨死又笑道:“总之能平安回来就好,要不然我都不知道回去怎么跟师傅交代!”
见师兄弟三人紧紧抱在一起诉说衷肠,我们在一旁也为之感动,而直到这时杨左生和小茹似乎才看清杨死那张淤青红肿的脸,顿时就听小茹一声惊呼,问道:“师兄,你,你这是被谁给揍了?”
“哎,说来话长,走走走,咱进去聊,进去聊……”
杨死自然不好意思把自己被人绑树上揍了四天的事儿说出来,于是赶紧拽着风尘仆仆的两人就往屋里走,进屋一见半死不活的毛道长正躺着在炕上跟个地痞似的‘要饭’呢,更是激动得不得了,于是在屋里高高兴兴聊了起来。
晚上九点来钟,这顿年关前的最后一顿团圆饭才终于预备好,热气腾腾的饭菜摆了满满一大张桌,大家往桌前一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感慨颇多,一切恍然如梦,于是就开始吃吃喝喝东拉西扯了起来,气氛好不热闹。
白薇是个酒罐子,这种大团圆的时候自然少不了喝几盅,怎料想这次遇到对手了,当初滴酒不沾贤良淑德的三姑娘因为成了出马仙,每召狐黄仙家势必先饮一碗,导致酒量大增,这次非要跟白薇好好的拼一拼,可惜相比之下道行还是太浅,一瓶牛栏山没等全干进去,就‘滋溜’一下钻到了桌子底下,气得也喝得晃晃悠悠的黄家大爷直骂自己这妹妹没用。
但大爷骂什么大家都没怎么听清,因为媪这小子才喝没几口,就耍酒疯开始唱歌,还跳上炕非得给大家表演一段脱衣舞助兴,跳着跳着一蹄不慎把坐在炕上的毛道长给踩了,结结实实挨了好一顿打……
酒过三循菜过五味,这一顿一晃就吃到后夜,见大家酒足饭饱都差不多了,一直陈陈默默似有心事的白龙,终于开口入了正题——
“我想不用我说大家也都该知道,今年天诛府的招募,马上就要开始了……”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白龙汇聚了过去,除了一直低头想心事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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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龙放下筷子扫视众人,忽而微微一笑说:“在座各位,很多都是后来居上的新人,才入驱魔界不久,虽说已经各自都修了不小的道行,但对于整个驱魔界来说还都异常渺小。你们真要变得更加强大,要为驱魔正道做更多的事,最好的方法就是正式成为天诛府的一份子。”
三姑娘似乎有些动心,听白龙说完之后立刻从炕上坐了起来,摇摇晃晃一本正经地问:“加入天诛府有什么好处?”
白龙笑答道:“自古至今,天下异人异术众多,各道派系更是层出不穷分崩离析,直至大明洪武年间,天诛府授皇命而问世,从此整顿驱魔界,驱魔界这才有了详细的规章制度,正邪两道也被做了明显的领域划分。那之后,虽天诛府神秘行事少有人知,但在驱魔人的眼中却早已成为了一个标志,成为了整个驱魔界中的最高权力支配者,和最专业驱魔人的身份象征……”
“我加入!”
听完这话,三姑娘第一个激动地立了起来,吓得黄家大爷赶紧在一旁拽了拽她,使眼色说:“老三,你别闹!别闹!”
“大哥,我没开玩笑!”
三姑娘一把甩开黄家大爷的手,皱着眉头道:“难道你忘了吗?我姐二仙姑当初也是天诛府的人,我想走她的老路,完成她未完成的心愿,这有什么不好的?”
“我不是阻止你去走她的老路,我是怕你,是怕你布她的后尘!”
黄家大爷一声怒喝,三姑娘愣了住,黄家老太太也在一旁悄悄抹起了眼角,似乎是思念起了自家的二姑娘来。
一阵沉默,杨左生忽然开口:“我和师姐想去试试!”
他话一出口,杨死立刻在旁边问道:“弟,你确定?”
杨左生坚定地点点头说:“确定,哥,我和小茹师姐在来时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我们虽然弱,但都有一颗扶正除恶的心,更何况,我们真的不想一辈子都被你保护着,我们想加入天诛府去帮你……”
“好,这才是我的好弟弟,好师妹!”
杨死满意地笑了笑,忽然抬手朝白龙一指说:“对于你们俩的能力,我还是比较认可的,如果真能通过了天诛府招募时的考验,我给你们个建议,到十三道御史台去,以后跟白龙混。”
“这是当然了,”张晓茹嘿嘿笑道:“天诛府四大机构,我们只认得白龙和大将军王,在三河县时那大将军王嚣张跋扈竟还拘禁我们,我们才不会跟他混呢……”
白龙听完笑了,说:“我们十三道御史台的工作可没你们想象中那么轻松,经常要到处巡查探访,活跃在最危险的地方,就怕你们吃不消……”
“嘁,谢谢您的提醒,可惜我们不怕。”小茹翻着白眼坏笑了起来。
随后白龙又望向正低头沉思的小霏,笑着问:“小霏,你呢?想不想试试?”
“我……”
小霏撇了下嘴,目光不由地朝我抛了过来,随后又道:“我可以吗?我是小六子师傅的徒弟,您的徒孙,而且,而且师傅好像还什么都没教过我,我,我没资格去吧?”
“谁说你没有?”
白龙笑着说:“别忘了,你的亲妈可是曾经在天诛府叱咤风云的张楚红,你从小跟在父母身边耳闻目染,底子打得不错,何况又天生具有阴阳眼,用道家的话,你是命中注定成为修者的天然道士,早晚都要走上这条路。眼下虽说你道行还浅,但资质好,如果近期开始由我好好特训一番的话,你前途不可限量……”
“那我当然要去!”
听白龙说完这话,可把小霏给激动坏了,又蹦又跳地说:“我还一直以为我只能拖后腿呢!眼下师公你给我这个机会,我当然想去试试,也许能帮到小六子师傅的忙呢!小六子师傅,你和白薇姐肯定会去的对不对?”
小霏突然问向了我,我一愣,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回答她的话才好。
而白龙白薇两兄妹都是聪明人,自然明白我心中的顾虑,于是扫了我一眼之后,也都没有多说什么。
一时间,屋里的气氛再度沉默,直到老四将杯里的二锅头一饮而尽,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拍着胸脯吼道:“你们为什么不问问我去不去?都当没有我这个人在吗?”
“老四,你别激动。”白龙笑了笑。
“不激动?我他妈的能不激动吗?我爸五爷一辈子是何等的威风,却生了我这么个一事无成窝窝囊囊的儿子,他老人家死不瞑目啊!我不管你们什么又道行高、又有天赋的,都给我一边玩去!这次我去定了!你们不带着我,我就他妈的自己去!我非要证明给你们看,我老四不是个孬种!”
“老四,天诛府选拔非比寻常,看似简单,但随时都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老子不怕死!”
老四几乎是一字一顿地挤出了这五个字来,见他气势汹汹正在气头上,白龙自然也没多说什么,就先安慰他坐下了。
而老四才一落座,正啃鸡腿的阿金就在旁边拽了拽师兄白龙的袖子,嘿嘿笑着说:“三哥,听说天诛府的选拔条件很苛刻,你看我和小银应该没问题吧?”
“什么?你们也想去?”
白龙有些吃惊,皱了皱眉头说:“你和小银才多大年纪,都没成年呢,应该好好上学,做什么驱魔人?”
“上学有个屁用啊?”
阿金一翻白眼,满脸不屑地道:“别看我和小银年纪小,但好歹也是师傅他老人家钦定的七绝之一,金银二将可不是浪得虚名。我们早就想好了,前几次想去参加天诛府选拔考试都被师姐给拦住了,这次趁着师姐没在,管不了我们,嘿嘿,我们说什么都要去!”
小银也在旁边应和道:“对对,我们要成为个跟师兄师姐们一样厉害的驱魔人!到天诛府去帮马虹师姐的忙!”
两个孩子至今都还不知道‘玛瑙尊’马虹已经遇害的消息,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一听两个孩子又提起相依为命的马虹师姐来,大家都沉默了下来,不自觉地,白薇已经眼圈通红。
伴随着一阵沉默,白龙苦苦一笑,抚了抚小银的头说:“你们两个小家伙,从小就是被你们马虹师姐一手带大的,跟她感情最好。现在我问你们两个一句话,如果你们的回答能让我满意,我就批准你们去参加天诛府的考试。”
“师兄,你问你问!”
两个孩子争相点头。
白龙点了点头,问:“如果你们这辈子再也见不到马虹师姐,你们会怎么样?”
“啊?”
听到这话,两个孩子都愣了住,随后才听阿金笑道:“三哥你真会开玩笑,我们怎么会一辈子都见不到师姐呢?”
“比如……她已经死了……”
话一出口,两个孩子再度愣住,久久说不出话来了……
沉默许久,仍是年长一些的阿金抿了抿嘴说:“这不可能的,三哥,师姐怎么会死?”
“是人都会死,你们马虹师姐道行再高,也终究只是个凡人而已,何况驱魔界里危险重重,何止是马虹,我们在座的所有人,随时随地都可能先走一步,这谁能说得准呢?现在我只想知道你们两个孩子心中最真实的答案,如果你们马虹师姐死了,你们会怎么样?”
两个孩子沉默了很久,却都没回答出这问题来,白龙见状摇了摇头,不禁一声长叹——
“你们的心还太脆弱,试问没有铁石心肠,又该如何去面对驱魔界未来的血雨腥风危险重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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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酒足饭饱,为了避开‘天诛府选拔’这一沉重的话题,大家东拉西扯聊起了自相识以来的往事来,听着大家的高谈阔论谈笑风生,往昔的画面一幅幅席上心头,有不甘、有不舍,有畅快淋漓,有心死神伤,如今都已沦为笑谈。
凌晨两三点钟,年纪大了熬不动夜的黄家老太太在黄家大爷的搀扶下先行离开,其他人又继续聊,聊着聊着,困了的也就躺在炕上、地上横七竖八的睡了。
可我睡不着,其他人还在屋里胡吃海塞东拉西扯时,我一个人拎着小板凳先跑到了院子里顶着寒风赏月,一瓶啤酒一包烟,抬头望着天上的月色,说不尽的惆怅,数不尽的无奈。
正放空时,背后中堂门口传来白薇的声音:“打算什么时候走?”
我回头扫了一眼,就见白薇正背负着双手,笑眯眯地朝我走过来。
我笑着说:“今天午后走,虽说我这身世有点乱,可终归还是要回家过年的。不过你放心,明天在家里过完大年三十,不拜年,我就直接回来找你们……”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白薇扫了我一眼,申请不禁有些动怒,我也愣了一下,慌忙问笑道:“那你说的是什么?”
“你别骗我了,有话直说,你想什么时候动身去阁皂山?”
白薇单刀直入,一时间倒是让我不知该怎么应对才好了,只能盯着她傻笑。
白薇急了,狠狠往我腰上掐了一下,又瞪着眼问:“你的鬼主意当我看不出来?少打马虎眼了,你对进天诛府根本没什么兴趣,你现在一门心思想着的全是上阁皂山,对不对?”
“对,那是我亲爷爷。”我笑着说。
白薇一声暗叹,劝我说:“小六子你也老大不小了,该分清个先后轻重,你自己说,凭你现在一瓶子不满半瓶子都摇不起来的功夫,你上了阁皂山还不就是送死?”
“可那是我亲爷爷。”我又笑道。
“小六子,眼下最需要你的是天诛府,是我们!你别看我哥成天笑嘻嘻的,眼下天诛府的局势并不乐观,你自己心里清楚!”
“不关我事,我关心的是我亲爷爷……”
“小六子!”
白薇忽然一声惊呼,话音没落,人已一头扑进了我的怀里,紧紧搂住了我。
一瞬间,我浑身如同过电一般猛地一哆嗦,张了张嘴,竟已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好……
“小六子,我,我不想你离开……”
“你,你不跟我一起去吗?”我用颤抖地声音问。
白薇扎在我怀里摇了摇头,声音竟有些哽咽:“天诛府人员招募一年就一次,过了年开始满打满算也就一个多月,阁皂山崇真万寿宫远在江西,千里迢迢就算能赶个来回,到了阁皂山之后呢?难道你能保证到了之后马上就能再折回来?从小到大我唯一的梦想,就是好好修行,将来能像我爸、我哥还有我那些师姐们一样,风风光光的进入天诛府,一来查出当年我爸在天诛府的真实死因,二来也能帮我哥的忙,我……”
话说到这儿白薇已然语塞,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且也不需要再继续说下去了,白薇的意思早已说得清楚明白。
见她低垂着头不再说话,我盯着她微微一笑,学着白龙宠爱的模样轻轻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子,笑着说:“傻丫头你不用这样,我没怪你。我明白进入天诛府对你来说的重要性,就像我不听劝阻的非要去阁皂山是为了我爷爷一样,你必须加入天诛府,也正是为了你去世的父亲,我们谁都没错……”
“可我舍不得你……”
从认识到现在,白薇第一次对我说出这样的话,说着话,手更颤巍巍地拉住了我一根手指,紧攥着再不愿放开。
我嘿嘿一笑,盯着白薇看时就见她脸色羞得通红,我调笑道:“你真好看。”
“滚。”
“别急,这不马上就要滚了,滚了你也真好看……”
我边说边把一条胳膊悄悄从白薇双腿下面掏了过去,往起一抬,就把本来就不胖的白薇给抱了起来,趁着其他人还在东屋拼酒的功夫,把白薇抱进了没有人的西屋去,锁好了门。
白薇没有反抗,没有挣扎,只是将头死死地扎在我的胸膛里,紧咬着牙关,害羞的不敢再看我一眼……
“白薇,你等我回来找你,我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娶你过门,跟你生孩子,生一大窝孩子……”
“呸,骂谁呢,你才是老.母猪。”
……
一番喧哗,半宿疲惫,我再睁眼时是早上五点半左右,不是不想多睡会儿,只是外面噼里啪啦地鞭炮声实在是吵得人根本睡不着。
我伸着懒腰起身一看,除了身上盖着的被子之外,炕上其他被褥都早已被整整齐齐叠好了,我下了炕,拉开门走进中堂,白薇正帮着三姑娘和小霏做早饭呢,几个女孩儿摘菜的摘菜,烧火的烧火,忙得不亦乐乎。
而我又往中堂外面一看,杨死和媪正在院门外点燃在地上排了一整排的‘二踢脚’,老四、毛道长以及白龙三人都坐在轮椅上,正在大门口笑嘻嘻地看热闹。
“杨死你小子可小心点,别嘣了老子!”
媪嘴里叼着一段蚊香,一边噘着嘴往二踢脚火芯上凑,边叨叨个不停,气得正在他后边点炮仗的杨死瞪了他好几眼,终于受不了了,直接放倒个二踢脚就对准了媪的屁股——
‘嘭——’
“唉呀妈呀!”
火花在媪屁股上炸开的一瞬间,疼得媪一声尖叫跳起来老高,逗得在旁边看热闹的老四、白龙和毛道长哈哈直笑,哪知道媪往起这么一嘣,嘴里的蚊香刚巧拨倒了旁边的二踢脚,二踢脚‘滋滋’冒出两团火花,‘嘭’地一声再度炸响,径直就朝坐在轮椅上的三人撞了过来……
一瞬间吓得三人脸都变了,摇着轮椅就要跑,可三人看热闹时挨得太紧,跑时待在两边的老四和白龙一摇轮椅,直接把毛道长卡在了中间没法动弹,霎时间又听一阵炸响传来,飞过来的二踢脚直接在毛道长脸前不远处炸开了花,吓得毛道长往后一仰,生生摔出去老远,气得站起来就骂街,一瘸一拐地朝着块石头就朝媪冲了过去……
见灰头土脸一瘸一拐地毛道长追着捂着屁股的媪往前飞奔,此情此景引得众人一阵哄堂大笑,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笑过之后,我单独凑到白龙身旁,笑嘻嘻说:“师傅,大年三十了,今晚我得回趟家,在家里吃个团圆饭我就马上回来陪你们,你没意见吧?”
“没有,”白龙仍是满脸随和地暖笑,摇了摇头。
“好,那我去跟其他人说一声,午后我就先走了……”
我说着要走,却忽然听白龙在我背后用很小地声音道了一句‘前途凶险、一路顺风’,一瞬间我心里‘咯噔’一下,但仍没转回头去看一眼,步履沉重地回了院子里。
吃完了午饭,我也已经和大家伙儿简简单单都做了个告别,稍微收拾了下东西之后,一个人蹬着自行车就上了路。
我们村就在黄家沟子隔壁,离得不远,但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归途,却被我走得异常漫长,心里千思百虑一团乱麻……
我在家里匆匆吃了个晚饭,但并没留下过夜,而是谎称黄家沟子那边还有急事,晚上十点来钟就匆匆离开,骑着自行车托着简单的行李上了路。
路,却并不是通往黄家沟子的,而是通往遥无尽头的远方,一路向南……
832
年三十的夜,鞭炮齐鸣锣鼓喧天,仿佛是专门为我开的欢送晚会。
我顶着冬夜寒风加紧赶路,蹬着自行车一路前行,自行车当然无法把我带到阁皂山去,但却足以把我尽快带到县城里,然后坐一早的长途公交车敢往南方。
我没去过南方,并不知道具体到达阁皂山有多远的路程,更不知道这路程要走多久,能否平安赶到,但我已经来不及预计和准备太多,只想匆匆逃离背后这熟悉的一切,只怕多去看上一眼那些熟悉的人、熟悉的物,我都有可能动摇了决心,转身一头扑向白薇,把她紧紧抱住……
‘对不起,白薇,可我必须走……’
我在心里默默念叨着,回想起前夜她水汪汪看我的眼神,一时间我心如刀绞,不自觉地眼眶湿润了。
离开黄家沟子没多远,前方已经是一片荒无人烟的野地,羊肠土道弯弯曲曲通往县城方向,延伸入黑暗之中宛如没有尽头,幸好我把自行车上早就安上了摩电灯,这才终于有了一丝光亮照亮远方,可也正因有了这一丝暗淡地光亮,骑着骑着,我隐隐察觉到有些不对。
环视四周,一片黑茫茫的夜色中就只有我一个人在,然而往前骑时却时不时就会听到一阵阵叮叮当当地轻响声,声音时而疾时而缓,时而高时而低。
我仔细一听,那声音似是从背后传来,想到这里瞬间心头一震,不禁生出一个念头——
有人在跟踪我。
和白龙白薇一路走来,对于脏东西我早已经有了最基本的敌方警戒,虽然心知不对,但还是下意识地保持冷静又假装没发现一样往前骑自行车,而且越骑越慢,扶着车手把的右手更早已运足了力气,以便随时抓向后腰,拔刀应敌……
正当我提心吊胆小心戒备时,忽然间就听‘哗啦’一声,一道雪白地虚影瞬间就从小路左侧的枯草坑里窜了过去,我再度一震,赶忙捏住车闸,下车拔刀,朝着那荒草摆动的草坑里一声怒喝——
“我乃阴阳道‘琥珀主’白龙首席大弟子!阁皂山降魔龙族后人!何方妖孽胆敢纠缠于我!”
话说到这儿,我左手也已从腰间法器袋里掏出了一张提前备好、写好咒文的大张黄纸来,甩手间就将黄纸往那颤动的草坑处扔去……
阴阳道的祭符手法我早就跟白龙学习过,这一张符纸扔出,霎时间在夜空中盘旋几圈就朝那颤抖最厉害的枯草丛飞去,怎料想没等黄纸落下,忽然间,几乎肉眼可见地一团黑烟已从那枯草之中‘呼啦’一声轰然炸开,紧接着就觉一股难以形容地阴妖之气伴随着阴风迎面扑来,霎时间侵入骨髓,吹得人浑身瞬间凉透……
而这时再看那飞在空中的黄纸,竟已在阴气的腐蚀下‘呼啦’一声自己燃烧了起来,片刻间就已化为了灰烬。
我心说这下糟了,以前记得师傅白龙说过,如今这世道虽已少见妖魔邪祟,但古时候隐居山林不出的旷世大妖还是不少,这种妖孽妖气浓烈,可控制身体阴妖怨气护身,使符箓都难以轻易近身,今夜这藏在草坑里的邪物竟只凭放出的妖气就烧毁了阴阳道的符纸,想必妖气极为强悍,可大过年的,我怎会偏偏不巧惹到了这等妖物?
一联想到对方这邪物我可能对付不了,不由地心里开始打颤,但为保全面子,我还是壮着胆子假装镇定自若地朝对方吼道:“阁下到底是何方高人,是妖是仙或是妖仙?又与我马六甲有何深仇大恨,竟然深夜前来偷袭,何不现在现身大家当面盘盘道?”
我话才出口,紧接着就听那枯草坑里传来一个低沉诡异地声音——
“你我本无冤仇,只不过如今你恰巧从我领地经过,你自诩为正,而我是邪,我岂能放你全身而退?”
“你的领地?”
听到这话我皱了皱眉,又壮着胆子吼道:“这位仙家,往后没多远可就是黄家沟子,此时此刻聚集了不少业内高手。你区区一介邪仙胆子可真不小,敢在这里立地盘画领地,是没挨过打怎么着?”
“哈哈,好狂妄的小子!你们在黄家沟子集结这事我自然知情,可如今那些高手行家没在,要宰了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崽子岂在话下?今夜本尊就扒你的皮拆你的骨,好好美餐一顿再谈别的……”
这话音未落,又是‘嗡’地一阵阴风从枯草坑里倒旋而出,这强烈的阴气宛若形成了一道黑色的大旋风冲天而起,霎时间惊得我无言以对,回想起来,虽然我一路上跟白龙、白薇等人都学到了不少,可还真从没独自试过驱魔伏妖,更从不曾见过如此强烈的阴妖之气迎面扑来,不由地心说一句,‘妈的,这下糟了’……
见势不妙,我急忙从法器袋里抽出桃木棍,又摆糯米、朱砂就要起坛伏魔,哪知道没等手忙脚乱地把应用之物摆放好,那冲天而起的妖气就已如巨蟒般从空落下,‘呼’地一下将我笼在其中,吹得才刚刚取出的作法器具乱飞一通……
妖气肆虐之下,我抱着脑袋连声惊呼——
“你先等等!等等!有本事你等我摆完东西起完坛,赞再一较高下!”
听我说完话,那草坑里的东西竟哈哈笑了起来——
“等你起完坛?我还要不要等你洗个澡吃个夜宵,再回去叫些救兵?拿命来!”
那妖气变得越发狂躁起来,卷带起满地的飞沙走石扑得我根本睁不开眼,正不知所措之际,却见一条修长地怪影已从草坑里‘噌’一下伸出,如同一条满是鳞片地鞭子,‘爬’地一下就狠狠抽在了我的胸口上。
我一声惨叫,被抽得连连倒退,不等稳住脚步,已气得攥着手里的剔骨刀一声怒吼:“我他妈跟你拼了!”
见被对方完完全全地压制了住,我几乎已经失去了理智,一停止倒退,我举着刀怒吼着就想往草坑里蹦,哪知道还没等顶着那妖风迈出几步远,忽然间就觉脚底下一空,‘哗啦’一声,我竟一脚踩进了个不知什么时候被挖出来的大坑里……
那坑差不多一人左右的深度,一米五左右宽度,我一时不慎掉下去后,刚刚好剩个脑袋从坑沿露了出来,没等抓着坑沿爬上去,忽然间却见从那枯草坑里‘噌’地跳出来一道白影,转瞬间就已扑到我的面前,猛一转身,一双蹄子在地上开始拼命地刨土,根本没等我反应过来,就把地上那坑洞给填上了一大半,把我大半截身子也都埋在了土里……
起初我倒没认出对方来,直到对方把我脖子往下都给埋在土里停了蹄子之后,尘埃落下我再一看,就见是媪正卧在面前,叼着根烟卷朝我嘿嘿地傻笑……
“媪?怎,怎么是你?”
我瞬间一惊,媪却一阵阴森冷笑——
“跟你们相处了这么久,如今要动手吃你我还真有些下不了手呢?可我终究是妖,妖和除妖人成不了朋友,今夜你别怪我,谁叫你偏偏落单好对付呢?”
“媪,你,你别跟我开玩笑!你到底想干嘛?”
我一声惊呼,挣了挣身子却根本无法从坑里拔出,媪又笑道:“开玩笑?你可知道我等这机会等多久了,眼下是你自己落单找死,嘿嘿,下了阴曹地府你可别去告我的状哦!”
说话间,就见媪双眼之中已凶光毕露,咧嘴一笑,口中立刻龇出两排诡异锋利地尖牙,探头朝我脖子咬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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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不像是开玩笑,眼见着媪嘴里的尖牙利齿逼近我的喉咙,我整个人都傻了,干张了张嘴竟都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媪的尖牙一压住我的喉咙,一股隐隐的刺痛感瞬间清晰传来,我的身体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等死,谁料想就在这时,媪逼近的尖牙却忽然停止了动作,紧接着头往后一撤,抬蹄子狠狠就是一嘴巴招呼在了我的脸上。
我本来就正在发懵,突然被媪甩了个嘴巴,一时间更不知所措了,慌张失措地盯着他时,就见媪也正紧皱着眉头凝视着我看,一时间默默无语沉默许久,媪才终于一声长叹,摇摇头道:“哎,你说你个废物点心,成天狗屁不会动不动就只会拔刀,就你还想杀上阁皂山?不死路上才怪!”
“你,你到底什么意思……”
媪都这么说了,可一时间我还是没反应过他的用意来,就听媪又摇头叹道:“我还能什么意思,我是不想看着你去送死,所以故意来帮你的。”
“帮,帮我?怎么个帮法?”
“废话,当然是和你一起上阁皂山。”
说着话媪竟摇了摇屁股,一时间就听一串叮叮当当地响声竟从他背上的背包里传了出来,之后媪又说道:“你小子虽是阁皂山降魔龙族后人,但压根不懂的一点阁皂术法;虽然是阴阳道琥珀主的弟子,可又他妈的没学过几样像样的阴阳术。你已经筑了基,灵感会比常人强,因此一路上会看到许许多多常人所发现不到的蛛丝马迹,因而难免会引火上身招惹事端,我刚试了试你,我随随便便动动手都能把你收拾掉,更别说你要去的地方需经过无数崇山峻岭,怕是大妖无数,你几乎是十死无生……”
“这,这不一样!”
我扯着嗓子辩解道:“你这分明是因我,而且竟还找了帮手!”
“帮手?什么帮手?”媪问。
我瞪了他一眼,又道:“你少跟我装,刚刚草坑里飞出来的那条鞭子是什么玩意儿,你可别说是你的尾巴?”
“嘿嘿,那东西还真是我的尾巴,”媪一阵坏笑,说着话回头扫了自己一眼,又道:“你刚刚所见的妖气,以及那条满是鳞片的龙尾,确实都是我的无疑,这一点你别怀疑。而且哥们儿还告诉你,这世上,比我厉害的玩意儿可还有的是,就比如当年大闹阁皂的狐祖蠪侄,你想想,阁皂山门人连那种厉害的东西都能治住,你现在跑到阁皂去,能有什么用?”
“你也想劝我回去?”
我皱了下眉头,气得猛挣了挣身子,却仍不能从土里把身体拔出来,于是又瞪着媪吼了起来:“媪,是朋友的你就别劝我,我非要去阁皂山不可,哪怕是送死!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爷爷在那儿受罪,更不管阁皂山掌门马君武跟我是什么关系,我他妈的非得搅得阁皂天翻地覆不可!”
“哎,你看你呀,毛毛躁躁的,还怎么成大事?”
媪摇头苦笑,边说边把背上的背包取了下来,用蹄子从中取出四样东西,一一摆在我的面前,我一看,正是如今在我手中的那四件结巴仙祭器。
祭器一共八件,之前阴差阳错落入了我手中一半,分别是祖父留下的铜鼓‘镇万仙’,猪大宝肚子里掉出来的铜壶‘吞百鬼’,水库地宫中得来的‘十二人头铃’,以及从三河县鸡冠山上、由师姐马云露手中得来的那把灵幡‘落千魂’。
虽之后这几件祭器皆落在过八极宫张鸿儒的手中,但好在八极宫破,东西又都落入我手。
不过既然知道此行危险重重,这些重要的东西我自然不敢带在身边,于是悄悄的留在了黄家沟子,希望能留给白龙、白薇等人,没想到现在又被媪给带了出来。
“你把这些东西带来干嘛?”我问。
媪微微一笑,说道:“小六子,虽然你道行低,但这些祭器就只有你能使用,我不给你带来,还留着给谁?”
“可我自己根本用不了……”
我叹息道:“之前在三河县,要不是有你帮忙的话,我根本无法使用这些祭器。”
“嘿嘿,我这不是也在。”
媪又笑道:“我就明跟你说了吧,眼下异人教已浮出水面,驱魔界乃至于整个世道危在旦夕,要平息此乱,光凭天诛府还远远不够,这八件教祖祭器虽还没有凑齐,但也该是时候让它们重现人间,选一个合适的使用者了……”
话说到这儿,媪回望黄家沟子方向,欣慰地道:“那钢鞭慑三界,乃鬼门关前百万鬼王钢鞭之源,鞭响震人心慑百鬼千魂,因此得名慑三界,如今鞭已有主,又有李占平这阳差把子亲自训练鞭子的新主人李秀秀,我也能暂时放心,倒是你,还需我亲自调.教调.教,不然的话,怎成大器?”
“你是说,你想教我使用这些祭器?”
听到这话我一阵欣喜,媪含笑颔首,答道:“你是阁皂山降魔龙族传人,领悟术法天赋极高,但却又被半妖之躯所限,因此难成正道大修为,恰这些教祖祭器一正一邪,本就是正邪尚不分明之际由教祖所制,不正不邪,亦正亦邪,岂不正好为你所用?小六子,现在我正式问你,这四件祭器的用法我愿教你,你愿不愿学?”
“我愿意!愿意!”
我连声惊呼,媪也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将四件祭器一一装进背包里,叼着烟卷扭头就走。
我赶忙喊道:“你倒是先把我刨出来啊!”
“自己想办法。”
媪头都不回地往前走,气得我在后面一阵骂街……
……
一路上有了媪这个伴儿,立刻就显得不那么孤单伤感了,他在前面一路小跑,我骑着自行车紧追其后,媪那张嘴几乎是闲不住的,一路上东拉西扯说个没完,倒是叨叨的我都开始头疼了。
见他没完没了的说废话,拦都拦不住,我索性转移话题,问起了他正事来,就说:“媪,有件事我一直不明白,那位穆建归穆老先生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
被我一问,媪忽地沉默了下来,许久之后才‘哼哼’笑了两声说:“他不是神,更不是圣,而是一棵树。”
“一,一棵树?”
我不解地问:“我曾听白龙说过,世上妖魔邪祟分为三宗十二道,其中无由无通、无虚无败之虚土所化之妖灵为坤虚宗,宗内有三道,‘精灵’、‘具灵’、‘咒灵’,山川树木原本无声无息,受日精月华所侵染后修行成精怪,为‘精灵道’,你是说那位穆老先生是棵树妖?”
我头头是道说得有理有据,哪知媪却摇了摇头,又一路小跑着说:“他是一棵树,但我可没说他是树妖,因为他这棵树和别的树有些不同。”
“不同?有什么不同?难道树里还有特殊的种类?”
“当然了,他不是一般的树,他是建……”
媪话说一半却忽然语塞,沉默了一阵子之后,嘿嘿笑着摇摇头说:“算了算了,现在跟你说这些还为时太早,总之,如今竟连他都亲自入世为你们铺路,可想眼下事态的严重性了,我一向不理世事到处游荡,看来此次想不涉足都不行了……”
媪一阵摇头叹气,似是有什么心事,而这话说完更不再没完没了地唠叨来唠叨去,边往县城方向跑,边微垂着头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眼见已是凌晨三四点钟,朝前望去,点点路灯光若隐若现,我们已快到了县城……
834
按照我的原定计划,凌晨到了县城直接去长途客车站的候车厅凑合一宿,一大早就做长途汽车直奔南方,可现在多了个媪,计划难免有变,公交站那么多人,总不能让媪跟个耍猴人的猴子一样被围观。
于是路上我问他说:“媪,咱俩去开个房吧。”
“你想干嘛?”
媪听完戛然止步,双蹄一捂屁股慌张地道:“小六子,你可别乱来。”
“你别瞎想!”我白了他一眼,又说:“咱到了县城,先找个小旅馆住一宿,早上我再想办法带你上长途客车,咱好养足精神去阁皂。”
我本是好意,怎料媪眼珠一转反问道:“小六子,你带了多少钱出来?”
我摸了摸口袋,边回想边说:“不多,家里存了二百来块,我都带来了。”
“就二百来块?”
媪一咧嘴,难掩地嫌弃,又道:“连住宿带车票带路上吃喝,二百来块塞牙缝的都不够!”
“可我就这么多钱,我总不能去跟白薇她们借钱出门吧?”
媪听完叹了口气,眼看着我俩一前一后就要进城,忽然眼珠一转,嘿嘿坏笑道:“小六子,干脆我带你去赚点钱怎么样?”
“啥?这大半夜的能去哪儿赚,媪,那种小粉灯的活儿我可不干!”
“你乱想什么呢,跟我来。”
说着话我俩就进了县城,沿着主道昏黄的路灯走了没多久之后,就见媪带头拐进了左侧的一个小胡同里,我也没多问,就跟了进去。
其实对县城我还是很熟悉的,之前陈国富的507研究所就在镇上,后来陈国富出事后,原址又改成了749局的基地,由陈国富的弟弟陈国生坐镇,再后来,也就是不久之前,白龙和毛道长就在县城里住院,因此我们也经常过来探望。
随着媪在黑乎乎的小胡同里钻了一阵子之后,我有些不耐烦了,就问:“媪,你到底带我去哪儿?”
“嘿嘿,你只管跟哥们儿走,这就到。”
媪故意卖了个关子,说完又往前走,带我摸着黑又转过一个拐角之后,终于,前方胡同尽头一间灯火通行的民房映入了我们的眼帘。
媪抬蹄一指,说道:“就是这儿,你跟哥们儿来,哥们儿带你赚大钱。”
媪说完叫我在门外锁好自行车,带着我就推门而入,进了门,是间在院子里单独盖起来的大厢屋,三间房的地境连成了一个很大的大厅,才推开门,就听见里面传出一阵喧哗吵闹声——
“大!大!大!”
“四个二!走了!给钱给钱!”
我顺着门口往里一看,就见里面乌烟瘴气的,空旷的大厅里摆着大概五六张桌子,桌子边坐满了人,有的在打麻将,有的是在掷筛子赌大小,有的在打纸牌,围满了人。
见到这副情景,我瞬间就傻了眼,急忙问身旁的媪说:“这,这是什么地方?”
“哎,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媪嘿嘿一笑,又道:“这是县城里私设的一个小赌场,之前白薇你们老往县城医院跑,也没工夫搭理我,我没事就自己来县城里溜达,溜达来溜达去,就在胡同里发现了这么个小赌场,嘿嘿,有空就来玩两把……”
“你还赌钱?”
我不可思议地问:“就你这模样,进来还不把人家都吓死?”
媪回答道:“这你就不懂了吧,哥们儿会乔装啊,我向来不是自己进来,以前想来玩了,就叫老四陪我一起来,拿条狗链子牵着我进场,我不说话,假装成一条特聪明的洋狗,反正他们一帮土老帽也没见过几条洋狗,也就信了。进来之后我就帮老四出出主意看看牌,时间一长,这小赌场里不少人都认识我了,给我取了个名叫‘会赌钱的神狗’,简称‘赌狗’。”
“……”
见媪一副自鸣得意的样子,我有些惊讶,随后问他说:“记得快过年的时候,有一天早上老四跑过来跟白薇我们借钱,说是没钱置办年货了,该不会是……”
“啊哈哈,人有失手我有失蹄嘛!总赌哪儿有不输的!”
“呸,老四信你,我可不信你,再见吧!”
我说完转身要走,媪却一口叼住我的衣袖,又激动地说:“你别走啊,就你那么点盘缠够干什么,今晚我保证你鸿运当头赢到手软!”
媪一番劝说,还没等我找借口推辞呢,忽然就听屋里传来一个声音:“哟,这不是赌狗吗?这几天没见你来呀?”
我回头一看,就见个五大三粗纹着身的胖子正大摇大摆朝我们走过来,媪赶忙压低声音道:“这小子是小赌场看场的,你跟他走,他有好玩的介绍给你……”
这话说完,媪回头先朝那走过来的胖子摇了摇尾巴,随后学着外国腔调朝对方‘汪汪’叫了两声。
那胖子蹲下给媪挠了挠痒痒,又抬头朝我嘿嘿笑着说:“哟,这位兄弟眼生啊,以前常带赌狗过来玩儿的那位大哥呢?”
“他,他今天没空,我是他弟弟。”
我心想反正来也来了,干脆就信媪一次,如果真的赢了,也好多赚点路费。
对方胖子倒是也没细问,反正有钱的就是爷,于是毕恭毕敬就把我往里面请,边走边问我说:“兄弟,一回生二回熟,平时都喜欢玩点什么?”
我没有赌博嗜好,一听对方这么问了,第一时间扫了跟进来的媪一眼,就见媪一双小眼珠子一直往不远处一张桌上扫,我看了一眼,桌边围满了人,其中一人正拖着筛盅乱摇一通,嘴里不停喊着‘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其他人纷纷往桌上一张画着方块的黑布里投钱,我虽没玩过,但看得出是在赌大小。
见媪又是使眼色又是叼我衣角的,我一下就明白他的意思是让我过去玩,于是就抬手一指说:“我想过去玩玩骰子。”
那胖子一听赶紧乐呵呵把我带了过去,挤进人群稍微介绍了一下玩法之后就让我自己玩,不再管我。
胖子一走,媪赶紧小声嘀咕道:“下注,下注啊,大!大!大!”
我手里一共二百来块钱,逃出来几百个舍不得,最后犹豫了半天,先按媪的意思小压了十块,筛盅一开,偏是个‘小’。
媪又嘀咕:“小!小!这次买小!”
媪说小我就买小,怎料偏偏却来了个大。
媪还是不死心,指挥着我一会大一会小的,没多久的功夫二百多块钱就输得只剩下最后二十来块,我有些气急败坏,狠狠踢了媪一脚说:“都怪你个扫把星,跟着你押就他妈的没赢过一次!”
媪不爱听了,也瞪着我说:“你这是什么话?都说了,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你再相信我一次,最后一次,包你翻身!”
媪说完话都没等我反应过来那,一口就把我手里仅剩的二十来块钱抢过去扔到了赌桌上,我吓得赶紧伸手去抓,哪知手腕却被看场的一把抓住,只朝我冷笑着说了四个字‘买定离手’。
果不其然,筛盅一开又和我们下得背道而驰,眼看着对方把大把大把的钱收走,我心头直滴血,气得又狠狠踹了媪一脚说:“都是你办的好事!现在怎么办,输了个底朝天!”
媪却还在嘿嘿地笑,眼珠一转,小声嘀咕道:“这还不好办吗?没钱找钱,见招拆招!”
话音没落,就见媪噌地一下蹦上了赌桌,猛一口叼住桌上大把的钱转身就跑,一瞬间,周围所有人都傻了眼……
媪倒是不含糊,依仗着自己体型小比较灵活,‘蹭蹭蹭’几下就夺门而出,然而还没等我跟着一起跑,就见一群汉子已气势汹汹围了过来,带头人正是那引我们进场的胖子,一指我说:“就是这小子牵着赌狗进来的,肯定他指使的,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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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胖子话一出口,一群打手呼啦一下就往我身上扑,我也没辙了,奋起抵抗了两下之后终于还是被一群人乱拳轮倒,只能抱着脑袋等死,心里一阵万马奔腾,能想到的脏话几乎都对媪那小王八蛋骂了一通。
好在对方只是揍人倒是没想要我的命,只把我打了个鼻青脸肿之后就停了手,把我往地上一按,浑身上下就是一通乱搜。
搜完之后就听那胖子又骂骂咧咧地道:“妈了个巴子的,这小子身上一分钱没有!”
“疤瘌哥,那咋办?”旁边一个其貌不扬的小瘦子问。
胖子挠着下巴一转眼珠,哼了一声道:“先带进去关起来,妈了个巴子的,那只狗不把钱送回来,就活埋了他!”
胖子一声令下,几个打手立刻把我抬起来就往大厅内侧一处门口走,一开门,冷风之灌,竟是个大院子,穿过院子后是三间正屋。
一进了中堂,带头的就喊道:“把这小子先关西屋去,老板回来再收拾他。”
几个打手应了一声,打开西屋门锁就把我扔了进去,随后‘嘭’地一声关好门又锁了起来。
我打着滚爬起来一阵骂街,心里一万个委屈,本来好端端睡一觉就能上长途车直奔阁皂山,怎么就好端端的突然挨了顿打?
我揉着红肿的胳膊环视四周,屋里黑洞洞的还拉着窗帘,唯一一点光源是屋顶上昏黄的十五瓦钨丝灯泡,上面落满了厚厚的一层苍蝇屎,我又望向前后窗口,都罩着大拇指粗细的铁栅栏,简直像是一间无处逢生的牢房。
没等我观察完周围的环境,一个沧桑低沉的声音忽然从胖传来——
“你欠他们多少钱?”
我顿时一惊,循着声音往炕上角落里望去,这才发现一团脏兮兮的被垛旁边,竟还靠着另一个人,是个骨瘦如柴的中年人,仔细一看,身上也跟我差不多,鼻青脸肿青一块紫一块的,没一处好地方。
我看完一咧嘴,问道:“叔,你这得一天挨八遍打吧?”
中年人抬起干枯红肿的手摇了摇头,说:“嗯?不止。”
“这是什么深仇大恨,打这么惨,打完还关起来……”
中年人一声长叹,答道:“说起来怪我自己不争气,好赌成性,没事就往赌场里钻,以前在县里我也算是排的上号的人物,有车有房,有媳妇有地,现在,狗屁都没了,就剩下一身的外债,光是赌场这边,我就欠了十好几万。后来砸锅卖铁也还不起了,他们就把我抓来,天天揍我,逼着我到处借钱还债,可利滚利越还越多,哎,我都在这儿被关了好几个月了,按照他们这个揍法,怕是没法活着回去了……”
我听完有些惊讶,就问:“这可是县城,难道就没王法了吗?这么明目张胆的办赌场,就没人管?”
“谁敢管啊?”
那中年人摇摇头说:“敢做这行的门子都硬,单说这票人,是县里有名的痞子,都是敢杀人的主儿,据说跟上面还有交情,黑白两道都说得上话,上面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管不了,管不了……”
中年人越说越心酸,话说到这儿,又止不住地一声长叹,摇摇头说:“就说上个月吧,就这屋里,就现在你站的这位置,我眼睁睁看着他们把一个和我一样的烂赌鬼活活打死,你说惨不惨?”
“还,还有这种事?”
听到这番话,我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毕竟本就好奇多事,于是就想细问,哪知道根本没等问呢,忽然间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急匆匆地脚步声,紧接着就听有人在门外喊道:“快,快抬进来!别让人看见!”
听到声音,我不由地问道:“这又是怎么了?难不成又有人被抓进来了?”
“不能,听声音不像。”
那中年人耳贴着墙听了一下,摇摇头说:“哎,看来又有人被借钱了……”
“被借钱?什么意思?被谁借钱?”
我问话时,只听外面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近,似乎是几个人跑进了中堂,随后就听有人又说:“快抢救,人工呼吸啊!快啊!可别再出人命了!”
随后那中年人压低声音说道:“你不知道,最近这段时间,这赌场里啊,不太平……”
“怎么个不太平法?”我问。
中年人答道:“这事儿说起来怕你害怕,我在这儿被关了好几个月了,这事儿没人比我更清楚……”
话说一半,中年人一阵左顾右盼,见没人进来,才又凑近我跟前说道:“这赌场啊,闹鬼了……”
“闹鬼?”
我心里‘咯噔’一声,瞬间惊了住,赶忙催促中年人继续往下说——
“你听完可别害怕,大概就这半个多月的事。这赌场白天不敢开,伪装成民房,都是深夜才开始有生意。县城里希望耍钱的都轻车熟路,一到半夜就从四面八方聚过来,生意别提多好了。可就在大概半个多月前,赌场突然出了一宗怪事。当时大概也是凌晨四点来钟,一个赌了一宿差点连裤子都输出去的赌客出去吃早饭,吃完还想回来翻本。怎知道出去走了没多久,坏事了……”
“坏事?怎么个坏事法?”我问。
中年人答道:“他顺着黑洞洞的小胡同往前走,走出去没多远,忽然就听见背后有人说话,问他‘有钱没,借我翻个本’,这条巷子里烂赌鬼本来就多,有的是输得裤头都不剩到处借钱的,那赌客因为输了钱也正在气头上,气得回过头去就骂,怎知道回头循着声音往那黑洞洞的墙根下一看,一下子就傻了……借着月光看,墙根里站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不,不应该说是站着,而是飘着,那男人没有腿,飘在半空中,脸色苍白苍白的,七孔流血。那赌客一见,吓得妈呀一声就叫了起来,哪知道才叫出声,那东西就一头扑了上来……”
“那,那然后呢?”我问。
中年人叹着气说:“然后那赌客就昏了过去,后来还是被赌场派出去巡逻放哨的人发现,才给抬回来的。按理说,赌客的死活赌场不该管,开赌场就只认钱就对了,可这事儿不一样,这小赌场本来就是非法的,不然也不会藏在这小胡同里开张,这要是胡同里忽然闹出命案来,把警察引过来,赌场岂不是也得跟着担责任。所以赌场的打手们这才救了人,把那赌客弄回来抢救了好久他才醒,醒了之后就慌慌张张说自己遇见的事儿,也就是我刚跟你说的这个样子,我原封不动都是当时隔着墙听那赌客说的……”
“会不会是那赌客赌了一宿神志不清,看错了?”我问。
中年人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道:“当时听那赌客说时,全赌场的人都不信,怎料想后来没过几天,又来了一宗,而且那人被抢救过来后所说的话还一模一样,都是在胡同里忽然遇到个要‘借钱’的男人,男人没有腿,就在墙根底下飘,还七孔流血,别提多吓人了。一来二去,赌场里就传开了,说闹鬼,闹得人心惶惶的,后来赌场想不重视都不行了,于是再有人出事,放哨的打手一发现,就第一时间把人悄悄从后面带进来抢救,未免影响客流再也不敢声张了。断断续续的,这种事已经出了好几起,好在被吓晕的人大多是救回来了,可也有两个没救回来的,直接就被吓死了。知道死者家在哪儿的,赌场就把尸体送回去再赔点钱息事宁人,不知道的,索性就偷偷把尸体找地方一处理,当没这回事了,反正大多是妻离子散的烂赌鬼,成天成宿的不回家在外面鬼混,多一个少一个也没什么人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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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人说完往外指了指,撇了下嘴又道:“听外面这动静,应该是又出这种事了,赌场的打手们正忙着抢救人呢,毕竟开黑赌场是为了求财,谁都不想总弄出人命官司来……”
听他说完我忙问道:“这么说来,赌场里是真闹了鬼?”
中年人再度颔首,说:“没错,我听那些打手在外面聊天说,可能是赌场里以前哪个家破人亡、走投无路自杀的烂赌鬼,死后怨气不散来闹事。赌场这种地方,赚的本来就是黑心钱,来的也大多是亡命客,这种人不少见……”
“那赌场这边也不想想办法?”我问。
中年人道:“想办法?怎么想办法?这里赌场老板是个狠角色,为这事儿也花不少钱从外地请过高人,听说又是作法又是捉鬼的,可压根就不顶用……”
“从外地请?他们为什么不从本地找?”我又问:“我听说黄家沟子那边住着不少高人呢……”
“黄家沟子有几个厉害师傅,我也有过耳闻,在县城这边名气挺大的,可赌场哪儿敢找啊?出了几条人命了,这可不是小事,赌场巴不得把消息把控得密不透风呢,还敢在周边请人来作法?这不是疯了是什么?没办法,所以只能从外地请,结果一拖就拖到现在了,钱没少花,事儿却一直没解决……”
“呵,这事儿可有点意思……”
想到这里,我不禁暗自嘀咕道:“偏偏这种时候,媪把我往这小黑赌场里引,难不成他是想……”
“没错……”
我话都没等说完呢,忽然就听到一个声音从火炕底下传来,紧接着就见炕席下面高高拱起了一大块,吓得那依靠在被垛前的中年人‘妈呀’一声惨叫,好在外面的打手都在忙着救人,顾不上屋里,骂了两句之后也没进来查看。
这时,那拱起来的凉席顶上已经‘滋啦’一声破开了一个大口子,灰头土脸满身黑烟子的媪从炕洞里爬了出来,在炕下面钻出了好大一个窟窿。
“媪,你怎么在这儿?”
我一声惊问,怎料没等媪回答呢,就听炕上那中年人又慌张叫道:“妈,妈呀,有怪物!”
“怪你大爷!”
媪瞪了他一眼,故意龇牙咧嘴吓唬道:“不许叫,再叫一声老子吃了你!”
那中年人吓得赶紧捂上嘴不敢出声了,媪这才朝我嘿嘿笑道:“小六子,现在你明白我叫你过来的用意了吧?”
“你不是叫我来赌钱,而是叫我来……抓鬼?”我问。
媪点了点头,又说:“之前哥们儿无聊,误打误撞找见这小赌场时确实只想随便玩玩,可第一次来我就觉出这赌场有点不对劲儿来,这胡同里不见天日又聚满了烂赌鬼,本就阴森,而这阴森里仔细体会竟还夹杂着一缕怨气,只不过轻易不好察觉,所以之后我带着老四几次过来,名义上是耍钱,实际上是想查查到底怎么回事,一来二去总算从赌客嘴里问出了些细情,就跟你刚刚听到的一样……”
“既然你早就知道这边有事,为什么早不说呢?”我又问。
“我倒是想说,可你们哪儿有功夫听我说?”
媪抱怨道:“你想想,这段时间你们闲过一天没?哥们儿调查完这边的事刚想告诉你们,你们在南赵庄斗起狗来了,跟几个南洋降头师斗得死去活来的,我怎么忍心给你们添乱?这不,现在正好了,你一缺盘缠二缺经验,我又正好想起了这边还有这么件未了的事来,正好给你练练手。”
“这事简单,你放心交给我,”我一拍胸脯说:“不过你得等等,刚刚挨揍时我的剔骨刀让那帮打手给缴了,等我想办法拿回来,我就……”
“刀刀刀!你他妈就知道刀!”
媪气得瞪着眼就骂了起来:“你真把自己当流氓了怎么着?你是驱魔人,你见过驱魔人动不动就拎着菜刀砍人的没?”
“见过啊,我爷爷。”我说。
“他除外。”
媪又瞪我一眼说道:“你少跟我胡搅蛮缠,眼下正事要紧,我要你平了这里的案子,而且不能用你那把破刀……”
“不用刀,我还能用什么?”
我攥了下拳头,问:“灵兵?”
“你个混账东西!”
媪气得一蹄子就蹬了过来,骂道:“灵兵术乃阴阳家秘法精华,岂能动不动就祭出来?再说了,人有人缘鬼有鬼故,这鬼三番五次纠缠着这家赌场的赌客,不愿离去,其中必有隐情……”
“可我总不能赤手空拳跟他搏斗吧?”我抱怨道。
“你放心,你该用的东西,我不是给你带来了……”
媪说着晃晃背上的背包,立刻传来一阵哗啦啦地响声,我也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香蕉教我学这些祭器的用法。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老板回来了!人咋样了?咋样了?”
话音没落,就听中堂里有人应道:“老大,这人没救了……”
“他妈的,才这么几天又死了一个?赶紧处理掉,拉外面山里埋了,记住,还是做成意外,做得逼真一点儿!”
“明白!”
几个打手应了一声,紧接着就听外面一阵嘈杂响动,似乎是在搬人。
媪一听到动静,立刻又给了我一脚,瞪着眼道:“你还傻愣着干什么,那人还有救,快去救人!”
“啊?怎么救?”
我问话时,就见媪已从背包里取出了那如伞一般收成一根的灵幡落千魂来,塞进我手里又说:“那人在赌场里赌了一晚上,正气虚血弱阳火虚软,突然见鬼被阴气一侵外加受惊过度,这才魂不附体……”
“你是说,那人是被吓走了魂魄,所以才被误认为是已经死去?”
“也不算误认,名义上他确实已经死了,但好在我们有这落千魂,还能救他一命!”
听到这话我赶忙一把夺过幡子,也顾不上满身的皮肉伤痛,冲到门口‘嘭’地就是一脚踹在门上,一瞬间,外面人都惊了住,随后就听有人吼道:“踹他妈什么踹,又欠揍了是不是?”
“别抬走那人,他还没死,还有救!”
我边喊边踹,起初外面人似乎还不愿理我,可见我都快把门给踹变形了,这才有人不耐烦地走了过来,打开门锁推门而入,正是之前在赌场里带头揍我的那胖子。
一进了门,胖子猛一脚就把我踹翻在地,瞪着眼吼道:“你他妈再嚷嚷一句,老子一刀攘死你!”
说着话,他真掏出把弹簧刀来在我眼前一阵乱晃,我可顾不上这么多,仍是朝外面怒吼道:“你们别把那人带走,他只是被鬼吓得魂不附体,还有救!我能救!”
“你能救?你他妈的先想想怎么救自己吧!”
胖子怒火中烧,说着话倒攥弹簧刀狠命就朝我大腿根扎了下来,我心里一惊吓得刚想躲开,就听外面传来一个低沉平静地声音:“别碰他。”
对方只平和地说了三个字,那胖子却乖乖地停下了手,这才又退到门口,扫了一眼外面说:“老板,你别信他,一个烂赌鬼能他妈说出什么真话来……”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那平静地声音再度传来,随后就见个西装笔挺地中年男人一瘸一拐走了进来,手里还拄着一根华丽地红木拐杖,气派非常。
他一走进来,周围的一群打手立刻都收了声,那胖子也乖乖收起刀退到了一边,无疑,这就是他们背后的大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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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大老板倒是和气,盯着我扫了两眼之后,忽然微微一笑说:“免贵姓王,是这家赌场的老板,请问这位小兄弟高姓大名,从哪儿来的?”
“马六甲,”我爬起来回答说:“我从黄家沟子来。”
“黄家沟子?”
听我说完,王老板忽地一愣,随后转了下眼珠,又笑问说:“我听说,黄家沟子那边高人不少,以前有位立出马仙堂口的二仙姑,后来又出了位三姑娘,除此外还有位小白师傅,据说很了得,请问兄弟您,跟这几位高人有没有关系?”
“你说的那位小白师傅,名义上是师姑,实际上是我媳妇,你说有没有关系?”我趾高气昂地道。
听我说完,那王老板不禁有些动容,赶忙拍手惊呼道:“我说怎么看兄弟你器宇不凡,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原来有这么高深的来历,失敬失敬!”
见那王老板格外地恭维,胖打手忍不住在一旁嘀咕道:“老板,你甭信他的鬼话,他就是一烂赌鬼,现在指不定是没钱还账,所以故意找借口骗你,这种满嘴跑舌头的,咱可没少见……”
听完这话,王老板扫了那骗子一眼,没理会,又满眼精明地扫了我一眼说:“小兄弟,我这位兄弟说话冲,你别见怪,不过他话粗理不粗,做我们这行的,接触的很多都是惹是生非到处骗人的烂赌鬼,由不得我们不怀疑,您真是位高人的话,至少该给我们证明一下才是……”
“证明?这简单,我这就证明给你们看!”
我说完话攥着幡子就往外走,媪也赶紧跟了上去,到中堂一看,就见几个打手已将那毫无气息地赌客又放到了一旁的桌面上,身上蒙了一块被单。
这种时候,媪也无暇再去装狗,索性挡住一群打手的面叫了我一声,他一张嘴,吓得周围众人全都变了色,连呼神奇。
就听媪说道:“小六子,白薇早教过你怎么分辨一个人是否魂魄已与肉身脱离,你看看这赌客症状先……”
“明白。”
我点了下头,说着话就朝那停尸的桌前走去,揭开盖在尸体上的白布一看,就见那尸体浑身僵硬、脸色由内而外透出一股惨白,双眼窝发黑下陷,我特地用手指轻轻往他眼皮下面按了两下,深陷下去的凹处隔了很久才回复,如同完全失去了弹性。
看到这里,我回头朝媪说道:“从症状来看,这人三魂七魄皆已离壳,名义上来说已经是死透了……”
“很好,还算你有点长进。”
媪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扬起蹄子朝我手里的幡子一指,说道:“祭器不比一般法器,需以灵血祭之,你张开幡子先行血祭,我再传你手诀咒法,助你寻这死者残魂……”
“是!”
我急忙应了一声,说着话‘呼啦’一声展开幡子,寻见红砖地面中间正好有个残缺口,就将幡子插了进去,又从那胖子口袋里掏来弹簧刀,刚要往掌心中划,就听媪又说道:“且慢,落千魂需血祭才有功效,但你此次是要寻魂,因此光有你的血仍是无用,你还需先取那死者的血出来,同时混入幡中,才能起到该有之效果……”
“明白。”
我又应了一声,赶忙走到那桌上死者身旁,抓起他手掌划出一道口子,挤出些血来之后混在自己掌中,随后又在自己的左掌手心里轻轻划了一刀。
伴随着疼痛,血当即溢了出来,混合着涂抹在掌中的死者血液,一并滴答在了灵幡落千魂上……
“盘腿落座,心如止水。”
媪再度开口,但这一次说的却不是人话,而是叽里咕噜的上方语,好在对于这种话我早已经不陌生了,一下就听出了他话中的含义,倒是周围那些打手和那位王老板,听到媪嘴里蹦出一堆叽里咕噜听不懂的语言,都傻了眼。
紧随其后就听媪又用上方语叫我左右手掐成各自手诀,并念诵了一道咒文,每念诵一句,就让我跟着念诵一句,一连三十多句咒语才刚念完,忽觉一阵怪风从院中吹进中堂,扑面而来,风一扫过,插在砖缝里的幡子竟开始自己轻轻旋转了起来,转速从慢转快,幡上挂着的一条条白绸也开始呼啦啦地摆动不停……
见那幡子竟自己开始飞速宣传,周围人更是大呼神奇,我无暇理会,没等全部咒语念诵完毕,只觉得周身开始发热,那热流先从接地的部位如同蒸汽般逐渐上升,游走遍全身之后随即贯入我脑海之中,我开始有些晕眩……
就在这时,只听媪又正颜厉色地道:“小六子,咒法已成,你魂魄已与落千魂互相连接,接下来你只需在脑中回忆那死者的模样,落千魂便会带你去寻他的踪迹,但在去之前,你还需有一点需要禁忌……”
媪话才说到这儿,没等继续往下说呢,忽然间我只觉脑海中传来‘嗡’地一声,霎时间没了知觉,更再听不到看不到任何事物,只感觉自己轻盈的身体似乎正在伸手不见五指地黑暗之中穿梭自如,腾云驾雾……
终于,当我的视线再度恢复时,自己已置身在一片黑乎乎的野地里,一阵‘叮叮当当’地怪响声,从正前方传了过来……
我循着声音望去,就见前方现出三个身影。
是两个人正一前一后往前走,走在最前面的人脸色苍白面无表情,身上穿着件如同古代压抑般的差服,肩膀上还扛着一块大木头牌子,上书二字——‘回避’。
而中间那人,此时正低着头垂头丧气地跟随着往前走,脖子和双手上还拴着叮当作响的黑锁链,锁链的另一头正被拽在前面那差人的一只手里。
我仔细一看,后面被锁链绑着往前走的人无疑正是刚刚躺在桌上的那名死者,而前面扛牌引路的差人,则是一名鬼差。
见鬼差似是要带走死者,我赶忙追了上去,边追边喊道:“这位大哥,稍等!稍等啊!”
听我一喊,那差人果然停了下来,慢悠悠地回头来看,才看清我的脸,就不由地一声惊呼:“怎,怎么又是你?”
而这时我也已经认出了那带头的鬼差来,岂不正是当初我第一次探阴到诀别岭找大成哥帮忙时,将我带到岭上的那中年人。
“大哥,原来是你啊!”
故人重逢,我一阵惊喜,而再一看那久违的阴差,却已现出一脸苦涩,朝我叹了口气说道:“兄弟,你是属狗皮膏药的吗?怎么我走到哪里都能碰上你?求求你就放过我吧,当初你们大闹鬼门关,众鬼王大怒,我差点儿跟着背了黑锅,你们的事可千万别找我了……”
“嘿嘿,大哥,这次我可不是想去诀别岭,更用不着您来领路,只想再求件小事请您帮忙……”
我说着朝他背后那‘囚犯’一指,又道:“这人死期未到,是因为冤鬼索命才被吓得魂不附体,成了出窍的阴魂,还请大哥再帮个忙,把他交给我,让我带回去……”
“带回去?你开什么玩笑?人让你带回去,我回去后怎么交代?”
那差人吼道:“老子虽阶级不高,但一直以来在鬼门关做事,也算是轻松舒服,怎知道连番几次被你们这些阳世人连累,因为贪财并与阳人私通,现在被贬成了个锁魂跑腿的小差,我还敢帮你们?再帮你们,我连鬼都做不成了!”
那阴差一通抱怨,我听了就来气,仔细一想,他会落到这步田地,还不是因为自己贪财,他现在只说被我们给连累,倒不说说自己以前落了我们多少的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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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差人抱怨完后,拖拽着锁链就想继续走,那被拖着的冤魂顿时哇哇地大哭了起来。
我来了脾气,索性跑上前往他前面一挡,又吼道:“大哥,今天这人你留也得留,你不留也得留!”
我一横,差人也横了起来,瞪眼间扔掉肩上牌子,‘唰’地一声就抽出了刀来,拿刀尖指着我恶狠狠地说:“怎么着,你想阻拦阴差办公?”
“我他妈又不是阻拦一次了……”
我捏了捏拳头,迎着那差人就走了过去……
……
‘嗡——’
黑烟转瞬即逝,我猛地张开双眼,就见自己已在那赌场后院的中堂里苏醒了过来,周围人一见,立刻都围上来开始问长问短,可还不等我回话呢,媪就挤过来急声问道:“小六子,人带回来没?”
“带回来了。”
我应了一声,媪登时大喜,赶紧又朝着周围几个打手说道:“快,将那尸体从桌子上搬下来平放在地,接了地气他就能活……”
媪说完话,打手们赶紧照做将尸体从桌子上抬了下来,摆在地上,这时媪也又凑在我的耳边教了我接下来的法事该如何去做。
法事流程倒也简单,听明白之后我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呼啦’一声收起那灵幡落千魂,反手以幡子顶端顶在了那尸体的头顶正中,又按媪所传授掐诀念咒,随后手往幡子尾部轻轻一拍,‘呼’地一声,就见一股怪风似是从幡中惊起,顺着那惊起的气流,隐隐约约可见一道白烟顺着幡子流入死者头顶之中……
没过多久,只见那躺在地上的死者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后瞪着眼睛‘噌’地一下坐了起来,开始疯狂地咳嗽……
周围众打手哪儿见过这种事,一时间竟都以为是诈尸了,吓得转身就想往外跑,我顾不上他们,过去拍了拍那死而复生的赌徒后背,等他气顺了之后才问:“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适?”
那人连连摇头,一回过神来当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一边朝我疯狂磕头一边惊声呼道:“多谢神仙小哥救我的命!多谢神仙小哥救我的命!”
见他突然又跪又拜的,我倒有些不适应了起来,赶紧拉他起来,并问一旁嘿嘿坏笑的媪说:“媪,我去追魂时似乎你的话还没有说完,你当时要我谨记什么?”
“这也正是我想问你的,”媪回答说:“追魂夺魄需与阴间的勾魂使者们打交道,我本要想提醒你多带些灵钱冥纸上路,以便贿赂那些鬼差,没想到没等说完你就走了,让我好一阵担心,生怕你没钱疏通,那些鬼差会为难你……”
“那鬼差确实为难我了。”
听我说完,媪又一声惊问:“那你是怎么把这亡魂带回来的?”
我捏了捏拳头朝媪嘿嘿一笑,瞬间心照不宣,媪也没再多问。
随后就听一阵拍手声传来,我循着声音一看,是那姓王的老板正满脸堆笑地拍着手走过来,见我扭头望了过去,王老板登时开口笑道:“哈哈,果然是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我服了,服了……”
他说完又朝身边胖子一使眼色,那胖子立刻心领神会地往东屋跑去,没一会的功夫就拎出了个纸袋子来。
王老板接过纸袋,竟从里面掏出了厚厚地一沓钱来,往我手里一塞说:“小兄弟,这次你可得救救我,只要你能帮我们赌场平安度过此劫,钱,要多少我给多少……”
钱是好东西,从正人君子到卑鄙小人,有人不谈,但无人不爱。
攥着钱我笑了,终于明白媪说带我过来‘赚钱’是怎么个意思,原来这钱并不是从十赌九输的赌桌上赚,而是从这里赚。
但碍于刚挨过打,我还是没好气地说:“你以为有钱就了不起?你们刚把我打了一顿,这账怎么算?”
“小子,你别给脸不要!”
听我说完,那之前打我的胖子倒是急眼了,冲上来指着我就骂,哪知道话才出口,那王老板就凶神恶煞地瞪了他一眼,骂了一句‘闭嘴’。
那胖子还在抱怨:“老板,您干嘛被他牵着鼻子走,说不定那人本来就没死,是碰巧活过来的呢!再说就算您信他,也用不着这么多钱吧?您把钱赏给我们哥儿几个,我们揍到他出手!”
“你给我闭嘴,不得对大师无礼!”
那王老板又瞪他一眼,看起来倒是虔诚得很,又一看那胖子气急败坏却无处撒气地模样,我笑着说:“王老板,你要我帮你也行,可我刚刚挨揍咽不下这口气去,刚才谁打我了,你替我也揍他们一顿,什么时候揍到我满意了,我就出手……”
“好好好!我答应你!”
王老板真是爽快,说完话回头瞪着自己那帮手下吼道:“都谁动手打了这位小师傅,全他妈的给我站出来,排成一排!”
见老板动了真气,打手们不敢不从,没多一会儿的功夫,就见人群里站出五六个来排成了一排,而带头的无疑是那个胖子,就他揍我揍得最狠。
王老板也没客气,走过去‘啪’地就是一个火辣辣地大嘴巴甩在了那胖子脸上,胖子气得紧咬着牙关,眼都憋红了,但哪儿还敢多说半句话,于是王老板边一路往前走,边一路猛抽,大嘴巴子抽在一名名打手们的脸上‘啪啪’作响,别提多过瘾了。
没一会儿的功夫,王老板就抽了整整两个来回,等同于每个打过我的打手都挨了四个大嘴巴子,王老板的手也肿了,这才笑呵呵问我说:“小师傅,您看您该满意了吧?”
见几个打手都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于是以为也没再为难他们,就满意地点点头说:“好,既然你这么有诚意,那我就姑且帮你们这一次。”
“好好好,那就麻烦大师您了,请问小师傅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我怎么会知道怎么做?于是一听这话不由地朝媪望了过去。
媪倒仍是一副胸有成竹地模样,见我求助向自己,立刻趾高气昂地摇了摇头,随后先跟打手们问明了今夜的出事地点,听打手们说完之后,带着我就想往外走。
王老板一见赶忙挡了上来,又笑着说:“您二位都去吗?这要是拿着钱跑了的话,我可上哪儿找你们去?”
“呵,你信不及我们?那老子还不管了呢……”
我说着就要使脾气,哪知媪却忽然在一旁开口笑道:“小六子你别冲动,除魔是你们驱魔人分内之事,怎能说不管就不管?既然人家信不过咱们,无碍,我留下来做人质,你去收那恶鬼。”
“什么?我自己去?可是我……”
“少说废话,这种时候别露怯!”
媪瞪了我一眼,随后凑近我耳边又嘀咕道:“这几件法器,之前在三河县八极宫时我都教过你怎么用,你仔细回想用法,眼下也该是自己独当一面的时候了,去吧,不把那只搞怪的恶鬼抓回来,你就别回来见我……”
“可是,可是我走了你怎么办?”我惊问道。
媪仍满不在乎地摇摇头说:“这你放心,哥们儿是什么人,真要是想走,就凭这些人拦得住吗?你只需去好好做你的事,我相信你……”
“那好,我去去就回!”
见媪满心地信任,我也就没再多说,将他背上装着法器的背包取下后往自己身上一背,在众人的目送下,大摇大摆就出了赌场,外面已然是黑洞洞地阴冷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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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正是春节,可这县城角落的阴冷小巷里却完全感觉不到一丝丝节日的气氛,我边走边环视四周,到处都是黑暗,与说不出地诡异阴寒,走着走着,我就按打手们之前所说,来到了今晚出事的地点,路上仔细一想,更是不由地又暗骂了媪两句。
直到这时我才反应过来,自己岂不是从一开始就被媪设计到了局中?
他非要带我来赌场里耍钱,又卷走赌场的钱让我挨打,为的是对方把我抓进来,以便让我得知其中缘由;而我彻夜未眠又一夜间输光了所有的钱,无疑正是气虚血弱且时运不济走背字的时候,以前我就听白龙说过,这种‘走背字’的人在最容易成为脏东西的眼中钉。
无疑我是被媪狠狠阴了一下,我自己是驱魔师,却同时又是自己的饵。
事已至此我也没法再多埋怨,于是按照打手们的叙述,就朝巷子里发现那受害者的地方继续往前行,走着走着,只觉巷子越来越窄,寒夜的阴冷却变得越来越强烈,冻得我不禁打起了冷颤来。
我倒没当回事,继续往前走,怎料走着走着,忽然间就听背后隐隐约约传来个颤巍巍的声音——“你有没有钱啊,借我些吧……”
毕竟跟在白龙白薇身边见过太多匪夷所思的事,如今一听到这古怪声音传来,我非但没有丝毫地惊讶,反倒觉得一瞬间心安了不少,不由地将手开始往后腰上掏,然而没等抓到刀柄,却又缩了回来,改伸向另一只手中拎着的旅行包。
我的手边往包里掏,边默不作声地体会背后感觉到的阴气,只觉隐隐的凉意逐渐明显,无疑是什么阴邪之物正从背后徐徐朝我逼近。
我没再多等,深吸了一口气登时一声怒喝——
“大胆妖邪!我乃阴阳道门人马六甲,竟敢在我面前放肆,还不乖乖受死!”
我边说边猛一下转过身去,没等看清楚背后的情形,霎时间只见一股浓郁地黑烟‘呼啦’一声迎面扑来,隐约还能扫见那黑烟之中隐隐现出一缕人形。
我心中大惊,慌忙之下赶紧往后倒退,手慌忙从包里往外一拉,拉出的却不是想拿的铜壶吞百鬼,而是伴随着一阵‘叮铃铃’地清脆响声,将十二人头铃给抓了出来……
但意外的是,那铃声一响,黑烟顿时往后倒退了两下,如同人在惊慌之下被吓得一哆嗦。
我心中大喜,又往后连退五步站稳步伐,高举手中十二人头铃朝那弥漫的黑烟一声怒喝——
“阴阳有隔,人鬼殊途,你既已身亡就本该下去投胎转世,为何还流连于世化为厉鬼作恶,这岂是人鬼之道、阴阳之理?”
我说话时,那黑烟扔我眼前不停地抖动纠缠着,忽然间,黑烟里又传来那颤抖地声音——
“人又如何,鬼又怎样,无论是做人做鬼,我心中只知一个道理,那就是‘冤有头债有主’,我被迫害得如此凄惨,岂能善罢甘休!我好惨!我好惨啊!”
“呵,听你这话是非要逼我动手咯?”
我气势十足地吼了一声,吼完话心里却也不禁着急了起来,开始仔细回想当初在三河县八极宫时,媪所教我的催动这十二人头铃的咒语。
“臭术士,这话该我问你才对!你我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你又何必苦苦相逼蹚这趟浑水,你要是现在跪下给老子磕几个响头道个歉,老子兴许还能放你一条生路!”
听到这话我笑了,又道:“看来还是你小子心地善良,我想的是,就算你现在跪下求饶,我也非得把你打个鼻青脸肿才行……”
“好小子!话不投机何必多说,我宰了你!”
话音没落,却见一席人影已从那滚滚黑烟之中猛地扑出,张牙舞爪脸色雪白,口鼻眼耳处血迹斑斑,看得人头皮发麻。
见那厉鬼作势就要扑上来撕咬,我不敢硬接招,于是只能又往后倒退了几步,一边倒退一边摇动手中的十二人头铃,并不停地默念一道道‘可能正确’的咒文。
这人头铃没有咒文的催动,倒也有些效果,铃声‘哗啦啦’一响,那扑来的恶鬼口中立刻发出一阵凄厉地惨叫,然而鬼性凶猛,即便如此却还是不往后退却,而一时半会儿之间我竟想不起真正的咒文到底是什么来了……
我边摇铃边往后退,边退边绞尽脑汁地回想,边想又边尝试着默念,终于,最后一道咒文刚刚念诵完毕,忽然间就听‘嗡’地一声,十二人头铃上已然炸开一团若有似无地虚光,虚光之下,只听得铃上雕刻的颗颗人头口中传来一阵阵怪笑,应和着清脆铃声直朝那扑来的恶鬼迎面撞去……
“哇……”
恶鬼当即一声惨叫,终于再也扛不住这铃声的摧残,捂着耳朵开始往后倒飞……
“孽障,我岂能让你跑掉!”
我也没含糊,见人头铃终于起效,赶忙将铃套到脖子上,随手又从包里掏出了吞百鬼来,哪知没等作法就觉脑中忽一晕眩,双腿竟开始微微发软了起来……
我没多管,盘腿坐地后将铜壶往身前一摆,掐诀念咒、滴血投壶,咒声一落,就听一股风声从壶中飘出,阵阵烟尘先是在壶口上方一阵盘旋,随后追那被黑烟包裹的恶鬼就扑了过去,片刻间的功夫已如一条白色锁链般将黑烟中的恶鬼套住,伴随着恶鬼的惨叫声开始往后猛拖硬拽……
那恶鬼竟还试图挣扎,怎料想挣扎来挣扎去却还是被锁链拖得越来越近,最终一声惨叫被拽入壶中,伴随着嗡嗡地响声以及铜壶哗啦啦地颤动,没一会儿的功夫,全部黑烟都被装了进去,我赶忙用掌心在壶口上一捂,抓起壶来狠狠晃动了两下,骂道:“小子,你还狂不狂了?”
“不狂了不狂了,高人饶命!高人饶命啊!”
那恶鬼哪里还有之前那嚣张跋扈地模样,被装在壶中连声求饶,我嘿嘿一笑道:“我倒是有心饶你,不过可惜,这壶我还没玩儿明白,现在只会抓鬼不会放鬼,就麻烦你在里面委屈一下吧……”
说着话我也松开了手,将铜壶倒拎着晃了晃,里面空空如也,就如同完全没撞进去任何东西一般。
见轻松收服了这恶鬼,我心里总算是长吁了一口气,于是收好法器就往回走,回赌场的一路上却只觉得浑身酸软无力,双脚更是软绵绵的,如同被抽光了力气一般。
至于原因,我自己倒也清楚,这结巴仙祭器乃是古时神器,常人使用必会自损精元,我一夜之间就连续动用了三件,会被抽光精力当然也是难免的,这就和使用灵兵术后的反噬效果如出一辙。
我没太当回事,加快步伐往前走了没多久,就又回到了赌场里,从后门绕进中堂一看,就见一群人正都在中堂里焦急地等待呢。
见我走了进去,众人赶忙都激动地站起来,在王老板带头之下一阵问长问短,我没理会,而是径直走到正趴在角落里抽烟的媪走了过去,嘿嘿一笑说:“表扬表扬我,事儿办成了。”
“办成了?什么你就办成了?”
媪不耐烦地白了我一眼,表情颇为嫌弃,随后又道:“你以为做驱魔人这么简单,只将邪祟捉住除掉就行了么?还不快将壶拿出来,问明缘由方能化解因果恩怨……”
我赶紧应了一声,掏出吞百鬼往地上一摆,只等着媪指点我接下来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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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壶摆好,媪又让我在壶前备下一碗饭上插三炷香,以便祭鬼之用,随后命我端来朱砂笔墨以及从包里取处一张黄纸,媪用蹄子间粘着朱砂墨先在纸上描了两遍,让我用心一笔一笔记住之后,就开始让我学着画咒。
我画了三张作废了三张,第四张媪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叫我将那写成了符文的黄纸盖到壶口,并又开始默念咒文……
咒文没等念完,忽然间就听一阵咕噜咕噜地轻响声似是从铜壶肚子里传了出来。
毕竟是第一次结这种法,我有些慌张,就连连朝媪扫视,媪抽着烟不耐烦地道:“你看我干嘛?继续念你的咒做你的法,咒念三遍见盖住壶口的黄纸冒烟再提醒我……”
我连连点头,于是又继续念咒,念了没多久,果然见盖住壶口的纸上开始隐隐约约地现出一股股烟雾来。
还没等我提醒呢,媪就站起来道:“时机刚好,你将这壶口的黄纸戳破,一切便见分晓。”
我又点了下头,于是乎抬手戳向壶口,而媪也命周围慌慌张张的打手们将门窗都闭了上,更关闭了中堂的电灯,只在铜壶左右点了两根蜡烛照明。
我手在黄纸上‘噗’地一戳,几乎没有用任何力气就把那层薄薄的黄纸戳了开,紧接着就见缕缕白烟顺着壶口飘摇而出,周围人一见全都惊得有些不知所措,我偷偷扫了一眼那位开赌场的王老板,更是不知为何吓得脸都白了……
我没理他,继续又专心致志往下看,随后就见那从壶里飘出来的烟雾越来越浓,越来越浓,但却并不像一般烟雾一样飘到空中后就逐渐被风吹散,而是渐渐开始翻滚聚合,慢慢地,从那层层烟雾里面,隐约现出了一个模糊地人影,轻微地哭嚎声紧随而至……
周围的人一看到那人影出现,吓得连连惊呼,要不是媪及时镇住他们让他们别慌,恐怕就都已经吓得四散而逃了。
而我也有些惊讶,赶忙朝媪惊呼道:“媪,这,这是……”
媪瞪了我一眼说:“你用得着吓成这样吗?亏你还是个驱魔人,真是丢人!”
“可,可这是……这是……”
“这就是之前被吞百鬼吞下的那只鬼。”
媪回答说:“你当吞百鬼除了吞鬼外再没别的本事吗?那你可就错了。”
“这壶又把那鬼吐出来了?”我问。
媪摇摇头所:“非也,这鬼如今还被束缚在壶中,这铜壶吞百鬼乃是上古年间教祖祭器,法力无穷,壶中另有乾坤。鬼被收进去之后就会第一时间被制住,如同被关入牢笼,而后只需以咒法催动铜壶,便会放出幻想,以便能与壶中之鬼好好交流……”
“也就是说,眼前这团烟雾里的,是幻象?”
“不错,是壶里的烟所凝结成的鬼的形象,但真正的鬼如今还被关在壶里,因此不会闹出什么乱子,你大可放心。”
“明白了。”
听媪这么一说,我总算是安了心,于是又盘腿坐下镇定自若地朝那烟中之鬼一指,说道:“我叫赵鸿运,县城本地人。”
那烟中之鬼颤巍巍地开了口,而他才一提及自己的名字,立在我背后胆战心惊观瞧的赌场王老板,顿时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周围一群打手更是全都傻了眼……
“赵,赵鸿运……难道,难道是那个赵鸿运?”
周围开始议论纷纷,吵得我心烦意乱,顿时一声怒喝让众人闭嘴,才终于又安静下来,于是我又朝那鬼问道:“人鬼殊途,既然已经死了,你为何不好好去投胎转世,而是非要来纠缠着这家赌场里的赌客?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
我说完又往烟里仔细一看,就见烟雾中那模模糊糊的厉鬼正微微颔首,哭嚎声变得更加强烈了……
如今已被吞百鬼制服,那鬼自然不敢再乱打鬼主意,一阵哭嚎之后,于是终于老老实实交代了起来——
如鬼自己所说,他叫赵鸿运,本是这县城里的一个普通居民,家就住在这不远处的一条胡同里。
赵鸿运年方三十二,已过了而立之年,却一事无成终日游手好闲,更染了极大的毒瘾,所以以前隔三差五就到赌场里来耍钱,一赌就是几天几晚。
终于,原本还算殷实的家底没用多久就被赵鸿运败了个精光,家里更是借得外债累累,每天被各路债主上门逼债。
可赵鸿运还不死心,毒瘾有增无减,依然经常出没赌坊,赌光了老本就和赌场借高利贷,终日祈求着一个咸鱼翻身的机会。
然而终有一日,正在家中的赵鸿运没等来翻身的机会,却等来了一群上门逼债的赌场打手,带头的正是如今正在我背后瑟瑟发抖的这位王老板。
赵鸿运身无分文,甚至已经饿了几天没有吃饭,自然是还不起钱,于是竟在王老板面前穷横了起来,企图赖账,怎料双拳难敌四手,终还是被打手们在家中一顿胖揍,之后在家里连躺了两个多月,最后瘫在病床上郁郁而终,死后因怨气太重,化为厉鬼纠缠赌场不愿离开。
听那恶鬼说完这些,我满心震惊,回头狠瞪了一眼王老板,骂道:“小子你可以啊,谋财害命?”
一听这话,吓得那王老板连连摆手惊呼道:“别别别,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当时打他是我们不对,但是,但是是他欠钱不还在先,我这儿养了这么多兄弟,也得花钱不是?再说了,谁知道他那么不禁打,我们都没使劲,他就躺炕上起不来了,之后连伤带病过了两个多月才断气,就算是警察来了,也不能归罪在我们身上啊?”
我仔细一想,王老板这话倒也不假,但一想到除了这么大的事他竟还逍遥法外,不禁心里有些憋屈。
见我生闷气,媪在旁边劝说道:“小六子你别生气,记住,善恶到头终有报,他们现在还能逍遥法外,只能说是报应未到,但迟到不等于不来。眼下先处理掉这恶鬼的事再说别的吧……”
我点了点头,心说也只能这么办了,于是又问媪该怎么解决这恶鬼。
媪摇头叹道:“这赵鸿运化为厉鬼扰乱人世,已经害出了人命,如今想回头已来不及了,或灭或度,小六子你自己决定吧。”
我应了一声,想了想答道:“这恶鬼赵鸿运虽然已经不能回头,但终究是先被人所迫害,才沦落到这种地步,虽然纠缠赌场,但听刚刚这话,他实际上倒是也没有害人之心,只因有几名日以继夜的赌钱本就阳火虚弱,才受惊致死,如今都归罪在赵鸿运身上的话,自然也说不过去,索性就度化了他吧,叫他到阴间去受苦赎罪,总比打到魂飞魄散的好……”
听我说完,媪欣慰地点了点头,然而这时却见那胖打手气冲冲走了上来,瞪着眼说:“小师傅,不能就这么饶了他啊!他害得我们赌场这么久不安宁,不把他打成魂飞魄散,难消老子心头之恨!”
“对!必须灭了他!”
见恶鬼已被收服,打手们胆子倒是都大了起来,胖子这话一出,周围打手们立刻都气势汹汹地围了过来,那架势如同我今天不除了赵鸿运,就不让我好好走出这扇门似的……
好在我也不是被吓大的,见一群打手围上来,总算是有了拔刀的机会,当即朝那打手一瞪眼吼道:“好啊,那他妈的我现在把他放了,你自己来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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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吼声出口,众打手顿时鸦雀无声,那带头的胖子频频偷眼扫向王老板,似乎是等着老板来最终定夺。
然而王老板却一直脸色苍白低头不语,沉默许久之后,终于走上前来,朝着众打手们一摆手说:“你们都给我滚一边去,怎么跟小师傅说话呢?赵鸿运被咱们害得还不够惨吗?胖子,当时你带的头,就他妈的你打的最凶!”
“老板,你也打了啊!”
胖子似要辩解,哪知话才出口,那王老板一嘴巴就抽了过去,‘啪’地一声抽得那胖子直转圈,周围打手见状全都懵了。
随后就见王老板按着那胖子的脖子跪倒在地,又转身朝那壶上飘着的赵鸿运求饶道:“鸿运兄弟啊,之前是我们对不起你,我代所有兄弟们向你道歉了!你安心上路,以后我们好好做人,再也不做这种恶事了!”
见这王老板态度良好,我倒松了一口气,甚至没想到他会有这种表现,于是也朝壶上的赵鸿运说:“赵鸿运,恩怨因果自古循环,你被迫害至此虽说赌场脱不开责任,但不也是因为你自作自受?你不嗜赌成性怎会招来如此恶果?如今你已被我所擒,可有心悔改?”
“有,有心……”
云烟里的人影狂点头,颤巍巍道:“我一口怨气不散,才做出如此事来,但真的没有害死人命之心。今日被大师擒住点化,我心悦诚服,还请大师为我超度,即便罪孽深重要去阴间受尽刑罚,我赵鸿运也愿一己承受,偿还此生罪孽……”
“那好,我这就为你超度,等你在阴间洗清罪孽后,愿你早日投胎转世,来生做个好人……”
我说得有模有样,媪不禁欣慰点头,而那王老板更没在多说什么,我一吩咐叫他去准备各种超度法器贡品,王老板赶忙叫手下打手们去照办,怕是也被这恶鬼折磨得早就没了脾气。
超度之术本为禅宗驱魔人最擅长之法,但其余各大宗派也都有涉及,尤其在我们阴阳道源宗之内,超度法事更是最基本的入门术法之一,因此白龙早就教过我。
法器法具备好之后,我趁夜起坛行法,等成功超度了赵鸿运的怨魂后,也已是天亮时分了。
见这边的事情已经解决,我收拾好东西又嘱咐王老板切莫再做亏心事之后,就想带着媪离开,好赶紧去长途车站坐车上路,那年头的交通可没现在这么方便,又是高铁又是飞机的,出远门时以长途客车为主,一坐就是几天几夜,有时甚至还会在途中连倒几次车,艰难的很。
为表诚心,王老板不单给了我们丰厚的报酬,更在我的说情下把一直关在西屋的那个中年赌徒也给放了,并保证再也不做这种亏心事。
然而我们刚要离开,王老板竟又带着人追了上来,仍是满脸堆笑地说:“小师傅,您别急着走啊,忙乎了这么大半宿,就这么让你们离开,我于心不忍啊……”
“没事,你们又不是没给钱,咱算扯平。”
我说完拍了拍鼓鼓囊囊的裤兜,背着包就想走,哪知王老板竟又上前一步,抬起双手挡住门笑道:“别,您休息休息再走,休息休息再走!到南边去的长途车有的是,不急于一时,不急于一时,您这么辛苦帮我们,总得让我们好好请您吃顿饭才行啊?”
那王老板热情得简直如胶似漆,任由我推脱了半天都不管用,又一想,心说也是,我一宿没睡,更从前夜晚上就没吃东西,早就饿了,倒不如先留下养养精神,养足了精神再赶路也不迟。
媪自然没有意见,一听说王老板连饭菜都为我们准备好了,美得屁颠屁颠的,于是我也就没再推脱,就又被王老板搀扶着回了东屋,东屋是王老板的办公室,装修得富丽堂皇,和西屋那间牢房截然不同,而且办公室里还单独隔出了一间小卧室来。
把我们带进去之后,虽然还没到吃午饭的时间,但王老板还是陪我们好好吃了一顿山珍海味,酒足饭饱困意袭来,见媪还在和王老板推杯换盏,我索性就到一旁床上去躺了一会儿,哪知再起来时,天都已经黑了,而喝得满脸通红的媪还在我一旁呼呼大睡。
我一看表,已经是晚上六点半了,不由地心中一惊,赶忙推媪起来,喊道:“快起来,再不赶去车站又没车了!”
我正说着,就见王老板从外面乐呵呵地走了出来,手里拎着两瓶茅台,一见我醒了,当即嘿嘿一笑说:“小师傅您醒了啊?晚饭已经再准备了,咱哥儿几个继续喝!”
“不能喝了,再喝今天就走不了了……”
见媪揉着惺忪睡眼爬起身来,我拽着他就下了床,谁知往床边一摸,原本明明好好戳在床下的随身行李竟都已经不见了踪影。
“我包呢?”
我一声惊问,王老板摆手笑道:“小师傅您别着急,我怕在这儿放着容易丢,就给您先收起来了。来来来,咱先吃着喝着,不着急,吃完了饭我派车把你们送过去……”
王老板仍是盛情难却,倒是让我越发不自在了起来,可媪倒是不含糊,晃晃悠悠才下了床,一见王老板手里拎着茅台,眼都亮了,两人称兄道弟地就往外走,甚至还劝我什么‘既来之则安之’,我见没办法,也就只能出去跟着吃了起来。
这一吃就吃到晚上八点来钟,那时县城长途站里奔南方的长途车最晚班是九点,夜班车,我时不时掐算着时间催媪赶紧吃完赶路,可媪就是不听,而几次跟王老板要行李,他也推脱着不给,让我有点生气。
见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瞅着就过了八点半,我再也等不下去了,站起来狠一拍桌子吼道:“王老板,你到底什么意思?”
“啊?我怎么了?”王老板嘿嘿笑道。
“我们着急赶路,你偏要扣着我们的行礼,诚心不让我们走是不是?既然你这么喜欢那些行礼,好啊,都他妈的送给你,老子空手走!”
我说完转身就走,本以为行礼的事儿交给媪来取,反正这小子喝得五迷三道的早把赶路的事抛在了脑后。
哪知道我才一离桌,王老板立刻追了上来,拽着我胳膊又是拉又是劝的,我不理他,继续往前走,推门就想出去,终于,王老板见我不理他的茬儿,快走几步就挡在了我的面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你,你这是干嘛?”
见王老板收起笑容跪在地上,我瞬间愣了一下,这时就听王老板拽着我的胳膊急声说道:“小,小师傅,您不能走啊,我跟您实说了吧,我有事相求!”
“呵,你这么苦苦挽留,我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我说着又往屋里扫了一眼,就见媪正趴在酒桌前嘿嘿地坏笑,无疑,这小子早知其中有事,竟也是在帮着这王老板拖住我。
我问:“有什么事你直说,能帮的该帮的,我当然会帮。”
“小师傅大仁大义,佩服,佩服!”
那王老板站起身来,赶紧把我又拽进了东屋办公室里,先请我落了座又倒了茶之后,才神情慌张地款款道来——
“小师傅不瞒您说,我虽然在县城里开赌场,但安全起见所以平时不在县城住,住在县城北边一个小村子里,平时我来赌场办公,我媳妇在家看家,可就在不久之前,我老婆她,我老婆的身上,出了件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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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王老板说话时神情紧张脸色发白,我有了点兴趣,就问他什么事。
王老板说:“是这样的,那大概是一周前的事情吧,当天晚上我和媳妇正在炕上睡觉呢,大概是晚上十一点钟左右,我媳妇忽然开始就不对劲儿了,先是浑身抖,抖着抖着就开始说梦话,然后是抽搐,再后来……再后来整个人就开始在炕上折腾,嘴里吐脓血,把我吓了一大跳……”
听王老板说完,我说:“看着情况,你媳妇应该是被什么东西突然给磨住了,你们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东西?”
王老板连连摇头,回答道:“我不知道啊,我每天忙着打理赌场,我媳妇更是懒人一个,向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能得罪得了什么?”
我一阵沉思,又问:“那然后呢?之后怎么样了?”
王老板答道:“之后,她就从炕上一直折腾到地上,脸色煞白还一直吐血,别提多恐怖了,我赶紧出去叫人,可还没等自己往外跑呢,她就一把抓住了我,伸手往我脸上挠,就跟非得把我置于死地似的。我好不容易才推开她一个人跑了出来,后来周围的邻居和我几个手下听到我的呼救声跑过来看,全都吓坏了。我们没办法,就用锁把她先锁在了屋里,然后每天会定点送吃喝进去,可她只捡着荤的吃,素的连一粒米都不会咽,一直到现在,我们索性就不送素的了,只每天给她吃荤食……”
王老板说完这话,我又扫了媪一眼,问道:“媪,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事儿?”
媪嘿嘿一笑,答道:“也不能说是早就知道,但确实有点耳闻,主要是我最近总来赌场完,听得多了点……”
“你都听到什么?”我又问。
媪抬头扫向王老板,说道:“王老板,我之前就听说你一直到处请术士,而且请来的不光是往赌场这边送,来对付那恶鬼,有些竟直接叫手下往家里带,我一听,就知道你家肯定还有别的事……”
王老板一声长叹,答道:“哎,说来惭愧啊,谁知道我王某人是撞了什么邪了,大好的年节,怎么就摊上了这种事?”
“那你请那些术士过去之后,他们看出来什么没?”我又问。
王老板又摇了摇头,答道:“钱倒是没少花,结果请来的全他妈骗子,一个真材实料的也没有!”
“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去黄家沟子找我们?”我问。
王老板一声长叹,答道:“赌场里这事儿见不得光,而我一个开赌场的,本来做的也不是光彩的事儿,现在家里出了这种事,自然也是不敢声张,就,就想先找外面的试试,实在不行,等过了年再说……”
我笑了,说:“难怪这么热情的想把我们留住,原来是另有所托,可我不明白,你怎么不早说?非得耗我们一天时间干嘛?”
“这个……”
那王老板眼珠一转,又道:“这个也有隐情,我媳妇每到天亮都会恢复正常,太阳一落山才会突然发疯,我怕您白天听说了这些,不,不敢过去或者不想过去,我拦不住您啊!而且虽说我以前从外地请来的那些驱魔人都没什么本事,但其中倒是也有些懂行的,过来却根本治不住我媳妇身上的东西,好几个都带着伤离开,差点送了命……”
“带伤?这么说来,这东西看起来道行不低啊……”
“哎,谁说不是呢……”
王老板苦笑着摇了摇头,双手合十竟念了声‘阿弥陀佛’,才道:“都怪我作孽深重,没想到流年不利,竟然连翻出这种事情,小师傅,您道行高深,连这纠缠赌场的恶鬼赵鸿运都能治,您就想办法救救我媳妇吧!如果能平安度过此劫,我从今后愿意每天吃斋念佛做善事,再也不敢做一件坏事了……”
“让你关闭赌场呢?”我问。
王老板犹豫了一下,周围一群打手更是面面相觑鸦雀无声。
王老板最终一声长叹,心不甘情不愿地点点头道:“都这种时候了,我还能奢求什么,只要能平安度过这劫难,我愿意!”
听到这话我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扫眼求助向媪,就见媪也正微微带笑地颔首,朝我说道:“小六子,一个鬼是捉,两个鬼也是灭,上吧,正好练练手。”
媪都这么说了,我自然也没别的可说,于是让王老板赶紧把我们的行礼给取了出来,又让他准备了些阴阳道起坛常见的法器,一切准备妥当之后,我和媪便坐着王老板的车出了门。
他的家不在县城,但离着县城也不算远,是个看起来挺败落的一个小村子,茅草盖的尖房顶、鹅卵石砌起的小院落,甚至很多家人的院子还是那种老旧的木门,连铁门都没安上,更有连院子都没有的,只一间破烂的茅草屋、用报纸糊着窗户,这就成了个家,到处透露出一股穷困的气息……
可车一进了村,停在王家的家门口,我往外一看,只觉自己似乎是身处在另一片天地之中。
王家的院墙上镶满了瓷砖,两扇大铁门嵌着门环,如同一对缩小版的宫门,门外两侧更摆放着两尊栩栩如生的石狮子,更显得气势恢宏。
往门口走时我问:“王老板,你家挺有钱啊。”
王老板拱拱手,尴尬笑道:“您谬赞了,谬赞了,这几年开赌场放高利贷确实小赚了一些,不多,不多……”
王老板说着示意手下去敲门,随后没过多久就见一个老头儿从里面把门打了开,我又往里一看,好家伙,更是震惊到不行,原以为外面装修得再富丽堂皇,终究还是普普通通的小农家院,能大到哪儿去?哪知道进去一看,就见院子两侧厢房林立,每个厢房门口都单独开辟出一块花圃来,即便冬天花草凋零,仍显得阔气十足,而更阔气的是院子中间竟还人工挖出了个小养鱼池,池里摆假山怪石,美不胜收。
再往里看,院子末端的墙上竟现出个圆拱门来,穿过圆拱门绕过屏风墙,后面竟又是个新的院子,而且比外面的院子还要更加华丽,甚至连地上都铺满了地砖,周围厢房上更全都镶满了华贵十足的琉璃瓦,被按在四周围的灯笼电灯光芒一照,更是辉煌无比。我又往左右一看,厢房中间的过道后面,竟还连通着两个小院,仔细一看竟像是两座后花园,简直就像是老过去王爷住的王府大四合院似的。
我看得膛目结舌,不禁发问:“王老板,你家这院子少说得占了正常老百姓院子的五六倍吧?就没人管你?”
“嘿嘿,有钱能使鬼推磨嘛。”
王老板笑道:“现在土地查得严,当然不会没人管,可我能疏通啊,这村儿的村长那可是我的铁哥们,跟他批几块地皮不费事,老百姓们就算是不服想告也没用,往上走,乡里,镇里,乃至于县里,哪儿没有我的人?别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了,只要钱到位,鬼都跟你睡!”
听王老板自鸣得意地摇头晃脑,我不禁冷笑,是啊,鬼这不就跟你睡来了,不然怎会上你媳妇的身……
随后王老板又带着我往前走,一直走到院子中间才停下来,抬手指着正前方一所青砖碧瓦、门上上着链锁的古式大厢房,跟我说道:“小师傅,这儿就是我的主卧,不过后来我媳妇出了事,我就再也不敢进去一步了,今天能不能收了那东西,可就全靠您了……”
最近公布V信后,发现很多读者加我是为了问事儿和求助。
说真的,写了这么多年,确实懂一些,但终究是个作者不是出马仙,有些东西虽然略懂,但也不能瞎给人说,尤其是前几天一位读者求助的问题已经殃及生命了,这让我很为难。
我可以简单给你些建议,但别指望我帮你解决,按照这行当的传统,说得多了,万一应了五弊三缺,对我不好,惹火上身的话更是在害我自己;抛开上面的理由不说,万一我这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摇的主儿,哪里说错了反倒害了你,你不好过,我也过意不去。
所以建议大家,如果信这些,如果遇到这方面的事儿,还是尽量去找些专业做这个的去破,这样对大家都好。
尤其别报类似‘找他随便问问不要钱’之类的想法,说实话,这种事以前真做过些,不过找我比找正经行家的市价还要更贵。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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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王老板给予厚望,我信誓旦旦点了点头,整备了一下法器包就想往里走,哪知道没等走到门口,忽觉有些不对,回头一看,就见媪正卧在王老板脚边逍遥自在地抽烟呢,似乎完全没有跟我一起进去的打算。
“媪,你倒是走啊?”
我气得瞪了他一眼,媪却依然是悠闲自得,嘬了口烟,吐着烟圈道:“给我一支烟,吞云吐雾间,一切过往如云烟,逍遥似神仙。你自己去吧,这事儿跟我无关……”
“你带我来的,现在你说跟你无关?你还要不要脸了?”
媪又一撇嘴,坏笑道:“我带你来的,可我没说过要跟你一起进去啊?小六子,你得学着独立,更何况里面那东西……”
媪说着抬起蹄子往里一指,然而嘴却又再度闭了上,什么都不说了。
“里面那东西怎么了?”我问。
媪仍是不语,一撇嘴道:“你自己进去看,不要什么事都找我,我虽然年纪比你大,可又不是你爸。”
“可你至少告诉我,我进去该怎么做吧?”我又问。
媪又朝我手中的法器袋一指说:“法器不是都在你的手里,十二人头铃、落魂幡和吞百鬼你前夜才用过,镇万仙原本就是你爷爷马三山传下来的,用法你也早就知道,当初从三河县回来时,你还用它降服过那四方仙家对付那灰仙老太太,你忘了?”
“都多久的事了……”
我嘴里虽在抱怨,但一见媪铁了心不跟我进去,脚步还是朝那扇上了链锁的门走去,之前为我们开门的那个老人紧随其后,走到门前就战战兢兢地为我打开了门上的链锁。
我刚要推门而入,就听那老人忽然小声地在一旁嘱咐道:“不行别硬撑,进去之后是死是活,就看你的造化了……”
老人也没多说,说完这话就往后退,而我也没太当回事,拎着法器包就推门而入。
一推开门,只觉一股强烈地阴气从屋子里倒灌而出,瞬间吹得我浑身冰寒,而这时就听背后传来一声响,竟是那老人已经重新将门闭合后用链锁给锁了起来。
门一关上,屋里瞬间昏黑一片,只能借助院里灯笼的光模模糊糊地看到些许轮廓,我借着这微光在屋里一扫,那是个很空旷也很阔气的屋子,如同院子里的格局装潢一样,古色古香,家具全都是实木打造,完全是按照古代的房间定制的。
而我正对面的房间深处,摆着一张红木大床,同样也是古色古香的古代款式,红木雕花,锦绣被褥,说不尽的富丽堂皇。
我边观察边往前走,一直走到屋子中间位置,这才隐约看清那床上的被褥中竟然躺着个人,此时此刻正侧着头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盯着我看,我心里‘咯噔’一声瞬间惊住。
而我才一发现那人,那人就慢悠悠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动作有些僵直,我又一看才发现,那竟是个长发披肩的中年女人,两腮凹陷格外地清瘦,身体举止僵硬得如同一具僵尸,无疑,正是那王老板被邪祟磨住的妻子。
见女人站起身来面向着我,我壮着胆子喊道:“孽障,我乃阴阳道弟子马六甲,阁皂山降魔龙族传人,识相的就赶紧给我滚蛋,别等老子费功夫……”
我以为先用话来震一震她,毕竟无论是阁皂山降魔龙族还是五龙山阴阳道,全都名声显赫,哪知道话才出口,就听那女人口中传来一阵咯咯地怪笑,伴随着怪笑声,喉咙里竟还传出一阵咕噜噜地轻微怪响声,别提有多慎人了。
我心里再度发寒,没等再开口,那女人却先说了话:“这又是哪里来的不知死活的小道童,三言两语就想吓住本大仙,这未免也太小瞧本大仙了……”
“大仙?你个孽障竟然还敢自称为仙,胆子可真不小,看我收了你!”
以前白龙白薇没少教我如何分辨阴妖之气,因此一进门我就意识到这屋子里气息隐含应是阴气作祟,阴气聚集者多为鬼魂,因此断定附在这女人身上的无疑是鬼。
她既是鬼,自然该用收鬼的法器,于是话音一落,我就从包里把吞百鬼再度取了出来,盘腿坐地后,祭血,掐诀,念咒,一气呵成,霎时间一股怪风从那壶中一卷而起。
“孽障,我看你还怎么猖狂!”
见自己一下就成功发动了这吞百鬼,我心里一阵激动,可谁能想到,那从壶里旋转而出的怪风只在空中旋转了几圈之后,竟自己又‘噗’地一下钻回了壶里,我一下就傻了眼……
“这,这怎么回事……”
没等我反应过来,就听正前方床前已传出一阵‘咯咯’地清脆怪响声,抬眼一扫,就见那立在床前的女人身体微颤,头颅双手竟开始不协调地扭曲变形,头诡异地歪向右侧死死压住肩膀,一条胳膊僵直一条胳膊怪异弯曲,眨眼间的功夫就伴随着那怪响声变得如个畸形儿一般。
伴随着背后一股阴风炸散,她一头齐腰的秀发更开始疯狂舞动,脸上五官神情也忽地扭曲,变得狰狞可怕不忍目睹……
“我的妈呀……”
那女人忽然变得如此狰狞,把我吓得心里‘咯噔’一声,站起来没等跑呢,那女人竟已‘噌’一下朝我扑来,动作迅猛轻快,只眨眼的片刻已近在我的咫尺,一把就掐住了我的脖子……
“臭小子,让你见识见识本大仙的厉害!”
说话间,那女人双手攥着我的脖子猛地一抛,‘啪嚓’一声把我甩在了一侧的桌子上,我连滚带爬站起身来又没等跑,女人已再度扑了上来……
情急之下我赶忙掏出十二人头铃,边逃避那女人的追逐边掐诀念咒疯狂晃动手中十二枚人头型的铃铛,一时间‘哗啦啦’地铃声炸响,只听背后立刻传来那女人的惨叫声……
“哈哈,有效了!”
我心中大喜,这才停下步伐又回头去看,怎料想才刚一止步,背后女人的惨叫声竟又变成了狂笑,朝我狰狞喝道:“哈哈,本大仙逗逗你你竟信了!不过你小子不简单啊,身上竟带着两件结巴仙祭器!可惜,这吞百鬼和十二人头铃对我没用!”
“你,你连祭器的事都知道!”
我有些慌张,边说边又一阵疯狂摇铃,那女人却只是边笑边往前扑,竟完全不受影响,无奈之下我也只能继续转身逃命。
我边跑心中边想,这可糟了,这东西不怕吞百鬼,因此可以肯定她必然不是鬼,但为何连十二人头铃都镇不住她?按理说,只要是有魂之物都会受这铃铛的影响而头疼欲裂,难道她连魂都没有?
我又转念一想,她一直口称仙家,难不成真是哪里来的仙?
想到这里我戛然止步,转身之际飞快从包中掏出铜鼓镇万仙来,边念诵咒文边将铜鼓举过头顶一阵猛拍,鼓声‘砰砰砰’一响,那女人猛然止步,朝我一声惊呼:“镇万仙也在你的手里?我记得这鼓分明在黑老太爷手中才对!”
女人竟毫无预兆地提及‘黑老太爷’,再度让我大吃一惊,本想趁这机会问个清楚,好好跟她盘盘道,哪知道没等我开口呢,就听那女人又一声怒喝‘管你手中有什么法宝,我宰了你便是’……
女人边说边又往前扑,吓得我连连后退,边退边狂敲鼓喊道:“镇万仙可镇萨满教内外仙家!你若是仙家,就快给我束手就擒,不然小心我……”
我话没说完,那扑上来的女人却一把将我手中铜鼓抢走,‘啪’地一声摔在地上后狠一脚就把我踹出了老远……
“嘿嘿,实在是不好意思,这东西,对我也没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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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这一句话说完,我完全已经不知所措,包里就带了四件祭器,如今三件已经宣布无效,包中最后一把幡子‘落千魂’无疑已经是我最后的希望。
然而谁能想到,都没等我从包里把那幡子掏出来,却见对面的女人忽一抬手,我手中握着的法器包竟凌空‘噌’地一下就飞进了她的手里,打开将落千魂取出来一阵端详。
“呵,你的宝贝还真多,结巴仙祭器一共就镜、鼓、刀、面、铃、壶、幡、鞭八件,你自己竟就占了四件……”
女人说着将幡子也扔了出去,我急得一声怒喝:“你,你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事已至此也已经没有别的办法,我索性从后腰抽出剔骨刀,心一横牙一咬,迎着那女人就扑了上去……
眼见把我惹急了,女人却还是面带诡异狞笑,看着我步步逼近竟不闪不逃,一直到我扑到她面前举着刀刺时,这才忽然身形一纵,‘噌’地一下就化作了一道虚影消失无踪……
我猛然惊住,赶忙抬头一看,却见那女人正倒立在屋顶房梁上,直勾勾地盯着我继续怪笑,但她双脚并非勾住房梁,而是如同失去了地心引力似的,正悬在房梁上上下微微打晃,我又仔细盯着她的脚一看,又发现,她的鞋底竟然没有碰触房梁,而是在鞋和房梁之间粘着某种奇怪地粘液,正将她整个人吊在上面……
“嘿嘿,小伙子,这就怕了吗?”
女人说话间忽又一抬手,我手中紧攥着的刀竟也‘噌’地一下飞去了她的手里,紧接着就见那一袭身影从天而降,张牙舞爪地朝我扑了下来……
我急忙闪身要躲,怎知才一迈步却觉脚底打滑,‘噗通’一声摔倒在地,试图爬起来时才发现手脚以及身体下面已经都被一层怪异粘液所覆盖了住,就跟磨了润滑油似的,根本找不到支撑点爬起身来,而就在这时,那女人已凶猛地压到了我的身上,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
“小伙子,我送你上西天……”
女人说话间双手越掐越近,我有些窒息,然而还是偷偷蓄足力气暗掐三十六诀,以便利用近身之际以灵兵术破她的法,怎料想连掐三遍法诀却不知为何根本召不出灵兵来,渐渐的,我的头脑越显发沉,眼前越显发黑……
我心中暗想,事已至此恐怕也只剩最后一个办法可想,索性趁着还没被掐死,暗暗念诵静心诀,霎时间一片迷茫如烟云般将我双眼盖住,我的身体开始如同腾云驾雾般渐渐腾空而起……
……
九顶铁刹山,山高三千三,山上有古洞,洞里有神仙。
“胡秀芝!救命啊胡秀芝!”
没等按落云头,我在天上就大呼小叫了起来,穿过云烟,就见眼前一片翠绿,青山翠柏鸟语花香,怎是人间那寒冬境地。
我低头一看,就见黑妈妈的洞府已经近在眼前,洞口前架着一口热气腾腾地黑色大铁锅,身穿小花袄体态婀娜地黑妈妈胡秀芝,正立在铁锅前系着围裙带着套袖煮饺子呢,而那黑洞洞地古洞洞口两侧,竟还倒贴着一对‘福字’。
回头一见我正朝洞府方向跑,胡秀芝连忙放下勺子朝我笑嘻嘻摆了摆手,插着腰喊道:“小六子,过年好啊!你小子可真有口福,我这饺子才刚要出锅,你就来凑热闹。”
“姐!我哪儿还有心思吃饺子啊!”
我狂奔到胡秀芝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人间此时正在过年,你这儿又不是人间,过个什么劲儿?”
“呵,应个景嘛!”
胡秀芝撇了下嘴,忽地脸色一变,扫视着我叹道:“看你这狼狈的模样,怕是又让什么玩意儿给揍了吧?闲来没事你小子可从来不会往我家跑。”
“姐,你猜对了,我不光让人给揍了,还被揍得前所未有的惨。”我苦笑道。
胡秀芝听完不耐烦了起来,一如既往地满脸嫌弃,问道:“说吧,又遇到什么了?”
“我不知道,”我摇摇头说:“这次遇到的东西厉害得很,不是人不是鬼更不是仙家,竟然连我手中四件结巴仙祭器都制不住她……”
胡秀芝听完不耐烦地摆摆手,又说:“结巴仙那死鬼不是一直跟在你身边,你找他不就得了?”
“哎,那小子根本就不管我,只在外面抽烟,看着我挨打!可我总觉得事有蹊跷,他肯定知道那东西的来历,只是不说……”
“还有这种事?那你祭出灵兵不就得了?我可听说青眼狐家一家子都已认了你这家主,还能不帮你?”
“我倒是想叫灵兵,但也没用啊!”我又苦笑着说:“我连掐了三次三十六诀,非但是青眼狐家一家子不愿出来帮我,甚至连狐祖蠪侄都不出来,简直就跟没有这灵兵一样!”
“呵,还有这种事?这倒是新鲜了。”
胡秀芝说罢眼珠一转,不禁坏笑:“你个小王八蛋,每次只有这种棘手的事儿才想起老娘我来,你说我上辈子到底是欠你什么了?”
“姐,你是我亲姐姐!你就别挖苦我了,快帮帮我吧!”
“没见老娘煮饺子呢,吃完再说!”
“哎呀!哪儿还有这心思,那东西此时此刻正附在个女人身上狠掐我的脖子,我身为人曹官魂游千里只需片刻,然而片刻之后,怕是就要被她给活活掐死了!”
我说着一把抱住胡秀芝大腿,连声求情,胡秀芝嘴硬心软不免动容,见没了办法,于是又将勺子放了下,叹着气说:“哎,既然如此也没办法,好吧,那我就陪你去走一遭,看看到底是哪路的仙魔鬼怪这么难缠……”
胡秀芝说完摘了套袖就想跟我回去,怎知道没等走出几步,从背后洞天福地之中竟就传来了一个男声——
“小狐,你当真要去?”
说话的无疑是同住洞中修行的郭守真,黑妈妈胡秀芝的主人,一听这话,胡秀芝当即止住步伐,回头问道:“怎的,老头子,上次可是你苦口婆心劝我帮这小王八蛋,这次你都不想救他?”
洞中再度传来男声——
“有难自当救,无难又如何救?”
我惊慌喊道:“我的老祖师爷,您就别跟我开这玩笑了,我都快被掐死了!”
郭守真仍不理我,又对胡秀芝道:“小狐,你生性冲动,修多少年都难以改掉这坏毛病,既早有神通,如今何不先掐算一二,便知内情……”
听到这话,胡秀芝似乎也有些动摇了,皱着眉沉思片刻之后,一把夺回被我紧紧搂住的胳膊,就开始闭目掐算,紧接着不过片刻,只听黑妈妈忽地倒吸了一口凉气,瞪着眼惊呼道:“竟然是它?”
“它?它是谁?”我忙问道。
却见胡秀芝若有所思地扫了我一眼,一声没空地竟又回到了铁锅前,抄起勺子继续开始煮饺子。
“黑妈妈,你这什么意思?”
“小六子,你回去吧。”
“回,回去?回去可就被活活掐死了,难道连你都不管我?”
“不是不管,是管不了,这事儿不单我管不了,怕是谁都管不了……”
胡秀芝一声长叹,说完不禁叹气摇头,倒是把我叹得不明所以。
我忙又问道:“胡秀芝,就算你不帮我,至少也该告诉我,那东西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连祭器都会对它无效,你们更都不敢出手相助?”
“我不能说,若是说了就坏了协议了……”
“协议?什么协议?”
我凑上前继续追问,见胡秀芝不理我,气得我就想去夺她手里的勺子,哪知胡秀芝狠一瞪眼,趁我不备一脚就踹了过来——
“滚蛋吧你!”
霎时间云烟缭绕,视线和知觉再恢复时,我已在屋内被那狞笑女人掐得口吐白沫命悬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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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子越发昏沉,眼前越显迷离,脖子上被死死掐住的压迫感也越来越强烈了,望着那张近在眼前的狰狞的脸,我尝试着挣扎,但挣扎的幅度已经越来越小,越来越弱,最终双眼彻底昏花,陷入一片死寂般的黑暗……
……
“动了!快看他眼皮子动了!继续!继续啊!”
昏沉沉的,我抬起沉重的眼皮,就见一张长满白毛的怪脸正朝我眼前徐徐压下来,嘴撅得鼓鼓的,一股浓烈的烟臭味扑面而来……
“滚!”
我不由地一声怒吼,手如同不受控制般‘啪’地一嘴巴就抽在了对方的脸上,霎时间就听一声惨叫,那雪白雪白的圆胖子已经被我一嘴巴抽得满地乱滚了起来。
他的脸一闪开,刺眼的阳光瞬间迎面而来,就见一丛丛人影正在我身前乱晃,我慌张地站起身来一看,是媪已经从地上狼狈地爬了起来,抬起蹄子一捂腮帮子,骂道:“你大爷!我好心给你做人工呼吸救你,你敢打我?”
我瞬间愣了神,赶忙环视四周景象,竟发现自己正坐在院落里冰凉的地面上,王老板带着手下一群打手,都在周围紧张地环视。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我没有死吗?”
我连忙把手掏进衣服里摸了摸身体,霎时间一股冰凉顺着手掌穿透热乎乎的身体皮肤。
王老板凑上来激动地说:“小师傅,你放心吧你没死。”
听到这话我慌张抬手朝着屋里一指,惊呼道:“可是,可是我明明记得屋里那女人,她要掐,掐死我……”
王老板又道:“那已经是昨天晚上的事了,您进去后只听得里面打斗声激烈,时不时传出一阵鬼叫声,把我们可都给吓坏了,可是,可是我们不敢冒然进去啊,所以一直等到天亮后才又开了门,往里一看,就见您正躺在屋里地面上已经不省人事,就用绳子拴着铁钩把您给拽了出来,您一直昏迷到现在才醒……”
“原来是这样……”
听王老板说完,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轻轻一按还有痛楚,又叫王老板取了个小镜子一照,紫红紫红的大手印子清晰无比地映在我的脖子两边,我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时受惊,浑身发凉。
这时媪也已经骂着街溜达了过来,我慌忙问道:“媪,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东西没有杀我?”
“没有,放心吧。”
媪摇了摇头,仍是一脸的狡猾坏笑,随后又问我说:“昨晚进去对付那东西,你有什么感受?”
“那东西根本不是我能对付得了的,”我斩钉截铁毫不掖藏地说:“我的所有法器和术法在她面前几乎都如同虚设,完全没有任何的作用,也没有任何的还手之力。可我不明白一件事,为什么,为什么她到最后会饶我一命,她当时要杀我,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话说到这儿,我又朝媪皱眉问道:“媪,那到底是什么?你知道她的底细是不是?”
“这个嘛……”
媪撇了下嘴,却没正面回答,只是抽了口烟嘿嘿笑道:“现在你就别问那么多了,打不过就是打不过,来,收拾收拾咱家伙事儿,咱先离开再说。”
打不过就跑,我本身是心有不甘的,然而又一想到昨夜里那东西的诡异之处,也只能无奈作罢,于是心想着‘这事总不能不管,实在不行就先回黄家沟子去找白龙白薇来帮忙’,就站起身来,朝那位王老板说:“王老板,我的法器昨夜都丢在了屋里,你们帮我拿出来没?”
“拿是拿出来了,但是……不太够……”
王老板话一出口我不禁一愣,问道:“不太够?什么不太够?”
王老板却没再多说,只是朝我嘿嘿坏笑,而我完全没有注意到,这时几个打手已经悄悄逼近了我和媪的身后,根本没等我反应过来,之前看守赌场的胖打手已猛地一下从后面制住我的双手,紧接着把我按倒在地就用绳子给五花大绑了起来……
我根本没机会反应,惊惶之中回头一看,媪也已经被四仰八叉地按倒,四只蹄子随后被绑到了一起。
看到这里我朝王老板连声惊问:“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嘿嘿,没什么意思。”
王老板仍在坏笑,边笑边又说道:“小子,之前我敬你是降妖伏魔的高手,所以一直对你点头哈腰的,可现在一看,你也不过就这么点小破本事,也不怎么高明嘛?既然我媳妇的事儿你们解决不了,好吧,那咱这事儿不提,但算算你们在赌场欠得那笔账。”
“账?什么账?”我问。
“你们偷我赌桌上赌款的账。”
王老板点了根烟,蹲在我面前坏笑说:“那晚你们在我赌场完,钱输光了就卷走了我们赌桌上的赌款,那可是不小的一笔数额。之后我见你们有点本事,竟然能收掉一直纠缠着我们赌场的那只恶鬼,这才故意没跟你们算那笔账,以为能借你们的光把这边的事也平下来,可你们自己不顶用啊,那可就怪不得我了!”
王老板说着朝按着我的胖打手一翘下巴,问道:“胖子,赌桌上丢了多少钱?”
“三五百万吧。”胖子张嘴就来。
听到这话我直接吓傻了,连忙吼道:“你他妈的这是诚心要坑我们啊!三五百万?那晚桌上连带我们输出去的钱加起来,顶多有个几万块,怎么就成了三五百万?”
“呵,你当然往少了说,钱都不知道被你们卷哪儿去了,你们说什么岂不都是死无对证?”
王老板这话说完,气得我狠狠瞪了一眼被按在地上的媪,嘴里还叼着小烟卷儿悠闲的抽呢,我气得吼道:“你看看你,都是你干的好事!他们的钱到底被你弄哪儿去了,快点给他们,咱好脱身!这边的事我一点都不想管了!”
“忘了呀,”媪竟来了这么一句,“我这人属貔貅的,向来只进不出,那钱你别找我。”
“媪,你姥姥!”
我又要骂,气得都想一脚踹死他,怎料王老板却已猛一把攥住了我的头发,恶狠狠说:“反正不把我们丢的这几百万给我们交回来,你们都别想走。”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这种时候我也只能穷耍横,毕竟对方明摆着是要讹人,怎料王老板却笑了,又道:“你们交不出钱来也没事,我早上看了一下,你随身携带的那些铜壶啊铜鼓的,可都是古董,保存得又完整,肯定能卖不少钱,嘿嘿,还不出钱,就用那些东西顶账吧……”
王老板说完这话我恍然大悟,原来这混账早有预谋,名义上让我们还账,实际上是打起了我那四件法器的主意。
但他眼光倒是不错,竟还真识货,能认出我那几件东西是古董来,那些都是当初万教归一时教祖留下的老东西,不算古董又算什么?
这时按着我的胖子又吼道:“老板,还有呢!你看这只白毛狗,不单长得怪还能说人话,这要是卖给黑市要么送到动物园去,咱也能赚一笔呢!”
“哈哈,没错,没错!”
王老板哈哈大笑,心里无疑是觉得自己这次算是足足赚了一大笔。
我恶狠狠骂道:“姓王的你少得意,我饶不了你!”
“饶不了我?哈哈,怎么个饶不了法?你是不服吗?没关系,你不服,老子打到你服!”
王老板说着扔下手中烟,站起来一声怒喝:“把人给我关地窖去,好好的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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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老板一声令下,一群打手七手八脚就把我和媪给抬起来往右边一个小院里走,我气得连吼带骂却根本无济于事,再一看媪,简直就跟事不关己似的,还在舒舒服服地叼着烟卷猛嘬一通。
“媪,这回你可把我给害惨了!他们这种人,就不应该帮!”
听我连声叫骂,媪叼着烟卷嘿嘿笑道:“小六子,你这就错了,人分善恶,分好坏,这本没错,但人就是人,是生灵,遇妖邪作乱之事,仍要以人为主。我曾代阴阳道传承过一代弟子,这是阴阳道除魔卫道的根本宗旨,我不陌生,你也必须铭记……”
媪一直游手好闲事不关己,忽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倒是让我多少有些意外,而这时那些打手也已经把我们两个先后抬到偏院的角落墙下,带头的胖子弯腰拽住地上一条绳索一拉,一扇铁板赫然拉开,从下面露出了个黑乎乎的地窖来。
胖子回头扫了我和媪一眼,冷冷笑道:“你们真有福气,我们老板建的这个地窖,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进去的。当然了,进去之后也别想随便出来,嘿嘿,你看我怎么把你们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胖子说完一摆手,几个打手立刻把我和媪先后扔下了那黑洞洞的地窖里,而下面老早就已有人接应,又拖着我们沿着黑乎乎的洞道往前走了没多远,就见地窖深处现出一个摆满了咸菜坛子的货架子,把坛子一一取下,又拽开货架,后面竟然是一扇门。
“先扔进去,晚上再好好教育他们。”
紧随着下了地窖的胖子一声令下,打头几个打手立刻应了一声,随后打开门上的锁,把我和媪就给扔了进去。
我‘噗通’一声摔在地上,根本没等骂街就听‘嘭’一声响,门又已被人从外面狠狠地摔了上。
“你们给我站住!我饶不了你们!”
我狼狈从地上爬起身来,挣扎着跳到门口就想往门上撞,媪倒是仍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躺在地上哼着歌不动,宛如置身事外。
而正当我连骂带撞门的时候,忽然间就听一声娇呼从背后传来——
“别撞了,铁门,撞不开。”
初听到那声音的时候,我的身体仿佛跟过电了一般,猛地一个激灵,只觉得那声音异常的熟悉,熟悉得仿佛那个朝思暮想的女人,此时此刻就站在我的背后。
一阵惊慌之后,我猛地回头望去,这才见这地窖密室中在一盏昏黄电灯的照射下,映出深处墙角里蜷缩着的一个人影。
这人身形娇小,同样也被五花大绑着,不是别人,竟是白薇。
“白,白薇?”
我忍不住一声惊呼,呼声没落,就听另一个声音忽然从另一个角落里传了出来——
“小六子,你也被抓起来了啊!”
慌张之下我急忙循着声音望去,正说话的竟然是五花大绑蜷缩在对面墙角下的老四,身上脸上满是红肿淤青。
“老四,你,你也在这儿?”
故人重逢,别提多激动了,情绪一涌上来,我激动地就朝白薇冲了过去,哪知道才冲到白薇身旁,就被白薇毫无预兆抬起来的一脚踹翻在了地上……
“你,你踹我干嘛?”
我一声惊问,就见白薇朝我狠一瞪眼,骂道:“要不是因为你,我和老四会遇到这种事儿吗?我揍死你都不过分!”
“这,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初听这话我满心的委屈,紧接着就听老四叹了口气说:“小六子,这回小师傅可真没怪你,要不是为了出来找你,我俩可不会遇到这种事……”
“出,出来找我?”
我又一声惊问,老四随后款款道来,原来两人之所以会在这里,竟真是为了找我而来。
一路走来,这大半年间我几乎没有和白薇分开过,对于我的情绪秉性,白薇自然也再熟悉不过。
新年夜的前一天晚上,我和白薇在院子里顶着寒风促膝长谈,虽然没有说明自己即将独自敢往阁皂山去救爷爷的事,但只稍微一想,白薇心里就早有了数,毕竟她对我太了解了。
白薇清楚,不论如何,这次我都会独自上路敢往阁皂,毫无顾忌地去营救我的爷爷,不管自己几斤几两重,不管前途有多危险,而白薇志在天诛府年后的考核上,这对她来说意味非常,就算她有心帮我,也是爱莫能助,为此在我离开黄家沟子回家过年时,白薇几度纠结。
而这纠结终于被哥哥白龙一眼看破,身为师父,他更早已洞察到我即将偷偷离去的事,于是我回沙窝新庄过年时,白龙单独将妹妹叫到了一旁,却只对白薇说出八个字来——
‘一切随心,别留遗憾。’
这话虽然字数不多,但白薇一下就明白了哥哥的话中之意,无疑白龙也是担心我一个人在路上的安危,又察觉到白薇一门心思都扑在我的身上,就算从此分道扬镳,人没有跟我在一起,但心却一直牵系着我的行程脚步,于是白龙看穿不说穿,点化妹妹好自为之,随心随行。
一领会到哥哥的意图,白薇豁然开朗,于是不惜放弃天诛府每年一度的选拔大赛,收拾行李出来追赶我,不,准确的说并不是追赶,因为白薇上路的时间比我更早,早在我回沙窝新庄和家人过年那天,白薇就已整理行囊悄然上路,打算放弃一切陪着我到阁皂山去闯一闯。
不过有这意图的可并不只有白薇一个,老四一直以来都执意要继承五爷的衣钵,陪着我们‘上刀山下火海’,我们却不忍在五爷去世后将他唯一的儿子再拖下水。
可老四却不死心,尤其一见我独自离去,更早已暗怀鬼胎,看穿了一切,于是在白薇整理行囊准备去陪我上路时,老四悄悄跟了上去,等被白薇发现时,竟已快临近县城了……
白薇说,发现老四悄悄跟踪之后,她几次想把老四赶回去,可老四就是不从,无奈下也只能作罢,于是就让老四一直跟在了自己的身边,再之后,两人一个偶然的机会听说了这村里王家闹鬼被磨的事,碍于盘缠不够,于是白薇、老四自告奋勇赶了过来,本希望能仗着自身的道行收妖伏魔大赚一笔当做路费,顺便在县城附近等等我,和我会合,哪知道却遇见了狠茬子,一夜苦战之下竟不能克,还被那屋中女人耍得团团转,而那时我才刚从沙窝新庄过完年刚出发而已……
叙述到这儿时,老四气得不禁暗骂了一声‘妈的’,又道:“这些王八蛋也太欺负人了,我们好心帮他们斩妖除魔,却反被他们给摆了一道!最初明明说好的报酬三百,如果没能履行合同,没解决他妻子身上的怪症,我们双倍奉还,结果只过了一晚上,三百竟突然变成了三万,我们拿不出钱来,那些混混竟然还想打白薇的主意,好在有我在,跟他们大打了一架,之后,我和白薇就被关进了这个破地窖里来,用他们的话说,不把这三万块钱凑出来还债,就把我们关在这儿关到死,哪儿还有这么不讲理的?”
听老四抱怨完,我已恍然大悟,原来白薇和老四竟也是被那位王老板给摆了一道。
我赶忙问白薇说:“白薇,那你有事没有?他们没碰你吧?”
我不问还好,问话才出,就见白薇双眼竟开始转起了眼泪来,伴随着几声哽咽,颤抖着道:“小六子我对不起你,我已经被他们给……给……”
我心里‘咯噔’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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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间,我脸到白了,脑海中瞬息之间划过一副副无以言表的痛苦不堪的画面,心痛欲裂,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谁料就在这时,前一秒还潸然泪下的白薇却忽然咧出一抹冷笑,‘哼’了一声道:“你还真信啊,老娘是什么人,能让他们这么容易就占便宜?”
白薇话一出口,老四也在旁边哈哈大笑了起来,接话说:“是啊小六子,小师傅骗你的,你别看我们最后被绑到了这里,之前那些想占小师傅便宜的混混可都被打得老惨了,断手断脚住院的都有,后来他们拿我们没辙,这才把我们绑起来关在了这里,逼着我们赔钱……”
我如释重担,赶忙长吁了一口气,回答说:“我就知道,我的白薇怎么可能这么不堪一击呢?不过这群人也真是混账,忘恩负义落井下石,虽然没帮上他们的忙,化解这边的事,但也不至于这么敲诈咱们吧?”
听我一阵抱怨,白薇微微皱眉,问道:“小六子,听你这语气似乎也已经和屋里那个女人交过手了吧?你又是怎么被抓来的?”
我一声长叹,索性将被王老板坑了的事前前后后一说,老四听完哈哈大笑,说道:“我以为小师傅我俩已经够惨了,没想到你更惨,竟然连法器都被没收了……”
我无言以对,只能惘然兴叹,瞥了一眼仍躺在一旁偷闲的媪说:“还不是得怪这孙子,他分明就知道那东西到底什么底细,可就是不说!弄得我被人暴揍了一顿,差点连命都丢了!”
我话才说完,白薇却摇摇头道:“不,被揍倒是没错,但那东西分明是不想害人性命……”
“你怎么知道?”我问。
问话才出口,就见白薇晃了晃头,把脖子上被衣领遮住的两个紫黑色的大手印露了出来,看在眼里,我心头不禁一颤,那手印明显也是被人给掐出来的。
这时就听白薇说道:“我和你的经历差不多,虽说不算高手,可我的道行倒也不低,结果使尽浑身解数就是对付不了那女人,我们源宗的各种驱魔避鬼的术法对他几乎都没有效果,诡异得很。后来我一时不慎也被她给掐住了脖子,同样是被掐得昏厥了过去,后来多亏老四一直跟那女人缠斗到了天亮,打得满身是伤却换了我的安危,天亮后女人的狂性竟有所收敛,外面也开了门,老四这才把我给救了出去,结果,结果才把我救醒没多久,就又把我们给关来了这地窖里……”
话说到这儿,白薇意味深长地望了满脸是伤的老四一眼,又道:“不过由此也能发现,附在王老板妻子身上的这东西,虽有害人之意,但应该没有杀人之心,否则的话,凭老四的道行,怎能跟她一直周旋到天亮?恐怕我们两个早就已经葬身在她手中了……”
听白薇说完,我点了点头,又问:“可这东西到底是什么?难道老四你俩也没有一点眉目?”
两人听完相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忽然就听又一个声音从角落里传来——
“这东西置身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话音一出,我立刻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了过去,就见最远处墙角下一堆枯草‘哗啦’一动,已钻出个干瘦的身影来,是个浑身脏兮兮的长发男人,看模样应该比我要大几岁,脸上身上也同样是伤痕累累的。
“你又是谁?”
我问话时,就见男人拍打着身上的稻草灰尘站起身来,笑呵呵就开始朝我们走。
不等他回答,白薇已然抬手朝他一指,说道:“忘了给你介绍了,这位小哥是我和老四的难兄难弟,也在被王老板给抓起来的……”
白薇说话时,那人已走到我们身前,右手竖剑指左手抱右拳于胸,点头施道家礼。
驱魔界各派礼法不同,我还是稍微懂一些的,于是立刻装模作样地问:“阁下是道家人?哪一道?是天师道还是全真道?”
那人笑答道:“阁下好眼力,在下天师道龙虎宗第六十四代门人……”
“龙虎宗六十四代?”
一听这话我暗自细想,天师道下设三大分支,名为‘符箓三山’,其中以龙虎山张天师一脉为尊,在位天师正是张家六十三代掌门人——张碧清老道,也就是杨死、杨左生等人的师傅。眼前这小道士说自己是六十四代,也就是和杨死、杨左生等人同代,就算不是张碧清的弟子,也该是杨死、杨左生的师兄弟。
想到这些我又笑呵呵说:“原来你是龙虎山的门生啊,那一定知道杨死吧,我们可是好兄弟。”
我见这小道士文质彬彬不像是有什么高超道法之人,难免想在他面前卖弄一下,哪知接下来这小道士的一句话,却吓得我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说杨死啊,我当然认得,他是我同门师弟,自幼就跟随在我父亲门下学道了……”
对方话一出口,我心头‘咯噔’一声,已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白薇顿时逗得在一旁偷笑了起来,朝我一使眼色,似是在调侃我说:‘小子,没装对付吧?’
而随后就听媪趴在我背后懒洋洋地道:“你们就别在这儿互相卖关子了,这小子叫张丛云,是张碧清老道的儿子。多年前龙虎山六十四代弟子斗法竞技,以道行、法器运用、道家基础知识以及日常操行等各项指标等列成分数排列名次,其中四人跃然榜上,后得名‘龙虎山四大弟子’,其中位列第一的就是这小子……”
媪说这事我确实听过,而且是以前杨死亲口说的。
据说那次六十四代弟子斗法共设有六大打分标准,除出身龙虎山张家的张丛云一马领先之外,杨死当仁不让、依靠着九世奇人的命格以及常年艰苦修行得来的道行紧随其后,位居第二,除两人之外,倒是还有另外两人上了榜,分别位列第三第四名,但分数都只超过其他参赛弟子不多,和前两位最终分数相比,几乎是遥不可及,这两人分别是排名第三的杨左生,以及当初前往三河县时我们在深山里遇到过的江一峰。
说起来,杨左生道法平平,江一峰更还不及他,两人单看道法修为属于六十四代弟子中的中下等拙劣弟子,但有句话叫‘勤能补拙’,虽天赋不好,但杨左生无论日常操守以及对道家各种法器法具的基础知识了解都高人一等,江一峰更依靠自己与生俱来的发明天赋,为龙虎山改良过几件趁手的驱魔法器,因此分数遥遥领先,如果放在一个班级里,绝对是一个班长、一个学习委员的不二人选,这才依靠着最后的综合分同颖而出,拿下了四大弟子中的两个名额。
媪说这些时头都没抬一下,倒是那张丛云一见了媪竟有些激动,抬手朝媪一指惊呼道:“白毛猪,你怎么也在这里?真是好多年没见了!”
“是啊,当年龙虎山一别,至今少说四五个年头了吧。”
媪嘿嘿一笑,就听白薇饶有兴趣地问:“媪,怎么你们俩还认得?”
“当然认得,自杨死被带上龙虎山后,我时不时就会偷偷潜入山上看看他,然后悄悄离开,那时除了杨死本身洞察到过我的存在之外,就只有两人曾发现过我,一个是张碧清老道,另一个,就是丛云,这小子可是大天师张道陵的后代传人,天赋极高……”
被媪一夸,张丛云连连拱手道谢,竟盘腿坐过去跟媪叙起了旧来,管都不管我了。
我有些尴尬,就问:“丛云兄,我听说你可是龙虎山六十四代里唯一能和九世奇人杨死平分秋色的高手,怎么,怎么你也落到这步田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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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我一问,正和媪谈笑风生的张丛云不禁一声长叹,摇头苦笑道:“说来惭愧,大概半年多以前,我和杨死、小生等师兄弟前后脚下山来修行历练,仗着自己道行不错、又是张家传人,这一路上的修行中倒也算是降魔伏妖手到擒来,谁能想到如今在这儿吃了一瘪……”
张丛云款款道来,原来自半年多之前下了龙虎山后,他一直自己一个人四处游荡,所到之地每遇阴邪作祟便会插手,虽遇到过棘手的大妖大怪作乱,但依仗道行始终能化险为夷平定妖患,直到前段时间来到这里……
张丛云到县城来,倒并不是漫无目的,他告诉我们,半年前众弟子下山历练时,共有四十多名师兄弟先后下山,之后分开半年各有去处,四处流浪认真修行,最核心的目的只为了过年后的这一场天诛府的考试。
‘天诛府’,这几乎是各派系降魔者心中最神圣的三个字,没有人不向往加入其中,携着一块灵力高强的‘枭玉’游走四方除魔卫道,而之所以杨死会带着自己的弟弟杨左生、以及师妹张晓茹下山历练,也是为了让两人能在年初的天诛府选拔考试中一试身手。
这些说完,张丛云又道:“过年前的时候我还在北京一带,后来接到几个师兄弟的信,筹备一起去参加天诛府的考试,这才到这边一个小镇上来会合。没想到还没等我过去找他们会合呢,途经附近竟偶然听说这村子里有东西作怪,我这人爱多事儿,就过来了……”
“所以说,连你都收拾不了王家这东西?”
听我发问,张丛云苦笑摇头,答道:“我随身带着天师道七箓八宝,连起了三坛又踏了六罡,几乎把学过的大大小小龙虎宗驱魔法事都动用了一遍,可是根本没用,后来我好不容易跟那东西熬到了天亮才从屋里逃出来,本想再换法子试试,哪知道没等摆好法坛,后脑勺上就挨了一棍子……”
“不用问,肯定又是王老板那伙人干的吧?”
张丛云点点头叹道:“那小子也太阴险了,我一进门就盯上我法器箱里一柄铜钱剑,那剑是我们张家老祖宗留下来的,串成铜钱剑的是一百二十六枚太平天国时期陪进墓冢里的天国通宝,太平天国之时人间怨气至重,所传下的铜钱不单稀少而且汲取当时阴怨之气,串成剑后性属九阴,对于驱魔人来说,可是驱鬼伏魔的利器;而对于普通人来说,串成铜钱剑的价值他们自然不会了解,但也都知道,串成剑的这些铜钱,可都是价值连城的古董藏品……”
“所以王老板为了密下那把剑,就把你也关起来了?”
张丛云垂着头应了一声,不说话了。
“这老王八蛋,我早晚要治一治他!”
又想起自己被揍的事儿来,我气得咬牙切齿,白薇却在一旁正颜厉色地道:“现在说那些都是后话,没意义,当务之急是赶紧弄清楚王老板媳妇身上附着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十八般法器各大派术法都搬出来了,怎么就治不了他?”
“所以我说那东西置身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张丛云开口道:“这东西可不像是凡间之物,即便是任何一种妖魔邪祟,在我这种高手面前至少都该露出点马脚来,可他却没暴露出任何的弱点或是圆形痕迹,真叫人不知所措……”
张丛云这话才出口,媪又在一旁开口道:“你们错了,他已经露出了马脚,只是你们道行太浅,阅历也少,并未注意而已。”
“媪,你少在这儿装腔作势的!”
媪一开口,倒是吸引了白薇的主意,当即一瞪眼道:“你明明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却不肯说?难道任由它祸害人间而不管?”
“哎,你们这可就错怪我了,我不说自然有我不说的道理,更何况,它会忽然出现在这儿,恐怕也有它自己的考虑,这我不能干涉,你们也无需继续逼我开口,真等你们把它降了,自然就会明白一切……”
“降?怎么降?”我咧了下嘴说:“什么法器对它都没有效果,我们又都被关在了这里出都出不去,还能有什么办法?”
“嘿嘿,这就是你们自己的事了。”
媪说完一阵坏笑,又躺下翘起二郎蹄竟不再搭理我们了,无奈下,白薇、老四以及张丛云我们四人也只能都围坐成一圈闷声闷气地绝望了起来。
地窖里密不透风,我们根本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时间,好在傍晚时有打手过来送饭,我们一问才知,竟已经日落西山入了夜了。
那打手进来送饭时我朝白薇等人使了个眼色,以为能想想办法打晕那打手,好逃出去,奈何三人都不动声色,白白错过了这大好的机会。
送饭的打手离开后,我急忙问:“你们怎么都不动?咱四个配合着打晕他,还怕杀不出去?”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白薇先开了口:“小六子,我们学的是驱魔伏妖之术,即便自身拳脚功夫都不差,可也不能随随便便就在人的身上乱用,何况,就算乱用,我们逃出去的机会也不大……”
她说着又一指张丛云的脸,再度开口道:“你看看他的脸,你当是被屋里那东西所伤,或是被抓时让那些打手打出来的?你自己问他吧。”
白薇说完根本没等我问,张丛云就尴尬笑道:“其实是这样的,我呢,被抓紧来已经三天多了,那姓王的说,什么时候我肯松口签字据,郑重其事把那柄铜钱剑低价转卖给他,他才肯放我离开。我当然不肯,那可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法器,就一直被关在这里,后来有一天,我也是趁着来送饭的人不备,就打晕对方试图掏出地窖,这才发现地窖口处一直有人看守。我自幼在龙虎山精修拳脚,几个打手倒还不怕,可没想到对方突然掏出了枪来,这我可就……”
话说到这儿张丛云耸了耸肩,显得更加尴尬了,而我也不知该说什么了,心说这些开赌场的还真够狠的,连枪都敢私藏,而如此一来,硬闯出去的希望也就只能破灭了。
随后又是一阵沉默,我悄悄掐算着时间,沉默大概一直持续到九点多十点多的时候,牢房铁门外才又传来一阵响动,似乎是有人顺着梯子下了地窖。
没过多久,就听铁门外传来开锁响动,门‘吱哟’一开,竟是那满脸坏笑地王老板带着一群手拿电棒的打手走了进来。
一进门,就听王老板冷笑着说:“几位,还没想清楚呢?这是我的地盘,你们耍不出什么花样来,与其在这儿活受罪,倒不如早点从了我呢……”
“我去你m……”
我瞪着眼就想骂街,谁知道话说一半,却听一阵娇呼从我身旁传出——
“好,我们从!”
听到声音我猛一回头,就见白薇正紧皱眉头站起身来,老四和张丛云同样正惊讶地盯着她看。
“白薇,你要干嘛?”
我一声惊问,白薇却没理我,扫了对面面露惊喜地王老板一眼,又说:“你关了我们这么久,无疑是图三样东西,张丛云的铜钱剑,小六子的欠款,还有我的身子,对不对?”
“对对对,就是这三样。”
王老板激动得连连搓手,那贪婪的目光盯在白薇身上一阵上下打量,如同要把她衣服看穿似的,气得我恨不得现在就撕碎了他。
白薇倒是没在意,冷哼了一声又道:“咱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我出个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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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主意?”王老板坏笑着问。
白薇答道:“你想让张丛云把铜钱剑低价卖给你,成交,不单剑给你,钱我们也不要……”
“喂,不行啊!”
一听这话张丛云坐不住了,白薇却朝他摆了下手,示意他闭嘴后又朝王老板说:“至于为什么我们不要钱,因为这钱就全当是小六子补偿给你的欠款了,如此一来,你和张丛云、小六子的账就算两清,怎么样?”
“这当然可以,”王老板点了点头,一时间盯着白薇扫量的眼神变得更贪婪了,舔了下舌头又说:“那么,你呢?老妹儿,你知道哥想要你什么,嘿嘿,你看咱俩这账怎么算?”
“我跟你睡。”
“白薇!”
白薇四字出口,我瞬间如遭雷击,气得‘噌’一声就立了起来,哪知道还没等立稳呢,就被白薇又一把给按坐了下来,瞪着那王老板又说:“你跟我们要的东西,我们都可以给你,没办法,谁叫我们现在是阶下囚呢?但我们也得跟你要一样东西,你先答应了我们,我们才能放心的把你要的都给你……”
“那你们想要什么?”王老板问。
“我们要一次再和屋里那东西过招的机会,如果我们成功收拾了它,咱就算两清,以后各走各的秋毫无犯;如果我们还是收不了它,那就照你的意思做,钱是你的,铜钱剑是你的,我,也是你的……”
听白薇这话说完,王老板顿时哈哈狂笑了起来:“老妹儿你的胆子可真够大的,还想去碰那玩意儿?你们都是它的手下败将,根本拿它没辙!”
“有辙没辙你不用管,我们要真能收了那东西,岂不也帮你了了一个心结,总之无论如何你都不会吃亏,你看怎么样?”
“好,那就这么定,我这儿深宅大院的,还怕你们跑了不成?”
毕竟是两头占便宜的买卖,王老板倒也痛快,当即干脆利落地应下了白薇的要求,就让几个打手把我们从地窖里给押了出去。
出了地窖回到正屋前的院中,王老板又问白薇说:“老妹儿,这次你们需要什么法器不?你们要什么我给你们预备什么,只要回头你乖乖脱衣服躺下,王哥我什么都依着你……”
白薇瞥了他一眼,抬手朝院落中间的地上一指说:“这次我们不要法器,也无需起坛,我只要你掀了地砖在地上帮我们挖出个大坑来……”
“大坑?挖坑做什么?”
“你别多管,只需照做,还有,你还要再帮我找些人来才行……”
“什么人?”
王老板问完,白薇勾勾手指把他叫到身前,在他耳边悄声嘀咕了几句,随后就听王老板点点头道:“这事儿好办。”
除了这两样东西外,白薇什么也没再多要,于是王老板叫打手们找来铁锹铁镐,开始撬开地砖在院子里刨坑,寒冬腊月土都上了冻,要刨开可不容易,但我们自然不会管那么多,趁着打手们刨地的功夫,就在一旁休息了起来。
休息时我问白薇道:“白薇,你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什么铜钱剑啊欠款的都是小事,你连自己的身子都赌上,这未免也赌得太大了吧,万一要是……”
我话没说完,白薇已从一旁偷偷攥住了我的手,不禁脸色微微发红,说道:“你放心吧,今晚咱只需放手一搏,就算最后没成功,我白薇就算是咬舌头死在这儿,也绝不会便宜了那姓王的畜生……”
说话时,她将我的手越攥越紧,我也有些激动,不自觉地一把搂住了她的肩膀,坚定地说:“我都听你的,真要是收不了那东西,要死也是我先死,但凡我还有一口气在,也不会让那混账碰你一分一毫!”
我和白薇正说话时,老四忍不住在一边问道:“小师傅,可你到底想的什么主意,你也得跟我们先说一说吧?”
张丛云听完连连点头,唯独媪依旧趴在旁边抽烟,不问世事一样。
白薇答道:“记得当年出师前我师傅曾说过,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世上确实有些古怪东西是人间一般术法器具所左右不了的,而这种东西早已不能用对待事件妖魔邪祟的目光去对待,无论正邪善恶,皆以‘神’称之,所以当年天诛府第一代府主花小云写《述妖录》将世上妖魔邪祟划分为三宗十二道时,特地撰写最高一宗为乾元宗,下设三道,意味‘天人’。”
白薇话说到这儿,偷眼扫视媪,就见媪仍趴在地上抽烟不语,但嘴角却带着一抹浅笑。
白薇又道:“类似于乾元宗这一等级的邪物,是世上术法器具很难治得了的,但也不是毫无办法。我师傅说,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而万物既为一,一切周而复始,顺应万变则终归于不变……”
白薇说得摇头晃脑,我有些迷糊,就问:“你这话啥意思,能不能简单点说?”
白薇苦笑叹息,张丛云却早已听明白这话中之意,笑答道:“一味变通,万变不通,周而复始,最简单的可能就是最厉害的……”
“不错,”白薇满意地点了点头,说:“所以这次与其我们各使其法乱变一通,倒不如抛开门户之见,抛开术法之别,以最返璞归真的方式和那东西一较高下。”
话说到这儿,白薇又问张丛云道:“你是天师道六十四代首徒,该知道天师道内最简单有效的驱魔方法是什么。”
“陷阱,最古老而又在古时最常见的驱魔手段。”
“没错,我就是要布一个最简单的陷阱,配合最简单有效的驱魔术法和屋里那邪祟斗一斗……”
白薇话说到这儿,就听一阵急促地脚步声由远及近,是王家那老管家快步跑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女师傅,我跑遍周围几个村子,把你要的人都给你聚过来了,一共三十六个,够不够?”
“够了!”
白薇站起身来又去看了下挖坑的进度,催促他们加快速度,用热水浇开动土挖得越快越好,在白薇的催促监督下,有两个钟头的功夫,院子正中已经被挖出了个又深又大的四方形大泥坑来,累得那些挖坑的打手满身大汗气喘吁吁。
见坑已挖好,白薇命那些打手以及王老板躲回前院去,并叫老管家通知找来的那些人,都在院外门口处躲藏好,随时听她号令就冲过来围住大坑,老管家点头称是,白薇又跟他要了正屋钥匙后,他就急忙跑了出去,这时院子里就剩下了白薇、老四、张丛云以及媪我们五个。
王老板虽将我们每个人都算计了一通,但打从心里也想我们能今早解决家中这恼人的怪事,于是为了帮我们助法,把从我们身上收走的那些法器法具也都送了回来,这倒正和我们的意,于是整备好法器,大家排成一排就朝上锁的正屋门前快步走去,唯独媪躲去了墙角,继续事不关己地抽烟。
‘咔嚓’,白薇打开门锁推开两扇古朴木门,伴随着‘吱’地一声响,门以推开。
借着院里灯光朝屋内望去,就见床上的女人正僵直地坐起身子,肩膀不动,头却已诡异地扭了过来,朝着我们咧嘴一阵怪笑——
“你们还不死心,那可就别怪我痛下杀手了……”
女人说话之际,只见一股几乎有形可见地黑色妖风‘腾’地一下从她周身散出,如千军万马扑面而来,吹得门窗乱颤桌椅翻飞,险些把我们都逼出门去。
眼看女人就要下床起身,白薇当即掏出桃木棍来一声令下,老四以及张丛云几乎同一时间一左一右朝女人箭步冲去……
“除魔卫道!虽死犹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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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主意?”王老板坏笑着问。
白薇答道:“你想让张丛云把铜钱剑低价卖给你,成交,不单剑给你,钱我们也不要……”
“喂,不行啊!”
一听这话张丛云坐不住了,白薇却朝他摆了下手,示意他闭嘴后又朝王老板说:“至于为什么我们不要钱,因为这钱就全当是小六子补偿给你的欠款了,如此一来,你和张丛云、小六子的账就算两清,怎么样?”
“这当然可以,”王老板点了点头,一时间盯着白薇扫量的眼神变得更贪婪了,舔了下舌头又说:“那么,你呢?老妹儿,你知道哥想要你什么,嘿嘿,你看咱俩这账怎么算?”
“我跟你睡。”
“白薇!”
白薇四字出口,我瞬间如遭雷击,气得‘噌’一声就立了起来,哪知道还没等立稳呢,就被白薇又一把给按坐了下来,瞪着那王老板又说:“你跟我们要的东西,我们都可以给你,没办法,谁叫我们现在是阶下囚呢?但我们也得跟你要一样东西,你先答应了我们,我们才能放心的把你要的都给你……”
“那你们想要什么?”王老板问。
“我们要一次再和屋里那东西过招的机会,如果我们成功收拾了它,咱就算两清,以后各走各的秋毫无犯;如果我们还是收不了它,那就照你的意思做,钱是你的,铜钱剑是你的,我,也是你的……”
听白薇这话说完,王老板顿时哈哈狂笑了起来:“老妹儿你的胆子可真够大的,还想去碰那玩意儿?你们都是它的手下败将,根本拿它没辙!”
“有辙没辙你不用管,我们要真能收了那东西,岂不也帮你了了一个心结,总之无论如何你都不会吃亏,你看怎么样?”
“好,那就这么定,我这儿深宅大院的,还怕你们跑了不成?”
毕竟是两头占便宜的买卖,王老板倒也痛快,当即干脆利落地应下了白薇的要求,就让几个打手把我们从地窖里给押了出去。
出了地窖回到正屋前的院中,王老板又问白薇说:“老妹儿,这次你们需要什么法器不?你们要什么我给你们预备什么,只要回头你乖乖脱衣服躺下,王哥我什么都依着你……”
白薇瞥了他一眼,抬手朝院落中间的地上一指说:“这次我们不要法器,也无需起坛,我只要你掀了地砖在地上帮我们挖出个大坑来……”
“大坑?挖坑做什么?”
“你别多管,只需照做,还有,你还要再帮我找些人来才行……”
“什么人?”
王老板问完,白薇勾勾手指把他叫到身前,在他耳边悄声嘀咕了几句,随后就听王老板点点头道:“这事儿好办。”
除了这两样东西外,白薇什么也没再多要,于是王老板叫打手们找来铁锹铁镐,开始撬开地砖在院子里刨坑,寒冬腊月土都上了冻,要刨开可不容易,但我们自然不会管那么多,趁着打手们刨地的功夫,就在一旁休息了起来。
休息时我问白薇道:“白薇,你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什么铜钱剑啊欠款的都是小事,你连自己的身子都赌上,这未免也赌得太大了吧,万一要是……”
我话没说完,白薇已从一旁偷偷攥住了我的手,不禁脸色微微发红,说道:“你放心吧,今晚咱只需放手一搏,就算最后没成功,我白薇就算是咬舌头死在这儿,也绝不会便宜了那姓王的畜生……”
说话时,她将我的手越攥越紧,我也有些激动,不自觉地一把搂住了她的肩膀,坚定地说:“我都听你的,真要是收不了那东西,要死也是我先死,但凡我还有一口气在,也不会让那混账碰你一分一毫!”
我和白薇正说话时,老四忍不住在一边问道:“小师傅,可你到底想的什么主意,你也得跟我们先说一说吧?”
张丛云听完连连点头,唯独媪依旧趴在旁边抽烟,不问世事一样。
白薇答道:“记得当年出师前我师傅曾说过,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世上确实有些古怪东西是人间一般术法器具所左右不了的,而这种东西早已不能用对待事件妖魔邪祟的目光去对待,无论正邪善恶,皆以‘神’称之,所以当年天诛府第一代府主花小云写《述妖录》将世上妖魔邪祟划分为三宗十二道时,特地撰写最高一宗为乾元宗,下设三道,意味‘天人’。”
白薇话说到这儿,偷眼扫视媪,就见媪仍趴在地上抽烟不语,但嘴角却带着一抹浅笑。
白薇又道:“类似于乾元宗这一等级的邪物,是世上术法器具很难治得了的,但也不是毫无办法。我师傅说,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而万物既为一,一切周而复始,顺应万变则终归于不变……”
白薇说得摇头晃脑,我有些迷糊,就问:“你这话啥意思,能不能简单点说?”
白薇苦笑叹息,张丛云却早已听明白这话中之意,笑答道:“一味变通,万变不通,周而复始,最简单的可能就是最厉害的……”
“不错,”白薇满意地点了点头,说:“所以这次与其我们各使其法乱变一通,倒不如抛开门户之见,抛开术法之别,以最返璞归真的方式和那东西一较高下。”
话说到这儿,白薇又问张丛云道:“你是天师道六十四代首徒,该知道天师道内最简单有效的驱魔方法是什么。”
“陷阱,最古老而又在古时最常见的驱魔手段。”
“没错,我就是要布一个最简单的陷阱,配合最简单有效的驱魔术法和屋里那邪祟斗一斗……”
白薇话说到这儿,就听一阵急促地脚步声由远及近,是王家那老管家快步跑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女师傅,我跑遍周围几个村子,把你要的人都给你聚过来了,一共三十六个,够不够?”
“够了!”
白薇站起身来又去看了下挖坑的进度,催促他们加快速度,用热水浇开动土挖得越快越好,在白薇的催促监督下,有两个钟头的功夫,院子正中已经被挖出了个又深又大的四方形大泥坑来,累得那些挖坑的打手满身大汗气喘吁吁。
见坑已挖好,白薇命那些打手以及王老板躲回前院去,并叫老管家通知找来的那些人,都在院外门口处躲藏好,随时听她号令就冲过来围住大坑,老管家点头称是,白薇又跟他要了正屋钥匙后,他就急忙跑了出去,这时院子里就剩下了白薇、老四、张丛云以及媪我们五个。
王老板虽将我们每个人都算计了一通,但打从心里也想我们能今早解决家中这恼人的怪事,于是为了帮我们助法,把从我们身上收走的那些法器法具也都送了回来,这倒正和我们的意,于是整备好法器,大家排成一排就朝上锁的正屋门前快步走去,唯独媪躲去了墙角,继续事不关己地抽烟。
‘咔嚓’,白薇打开门锁推开两扇古朴木门,伴随着‘吱’地一声响,门以推开。
借着院里灯光朝屋内望去,就见床上的女人正僵直地坐起身子,肩膀不动,头却已诡异地扭了过来,朝着我们咧嘴一阵怪笑——
“你们还不死心,那可就别怪我痛下杀手了……”
女人说话之际,只见一股几乎有形可见地黑色妖风‘腾’地一下从她周身散出,如千军万马扑面而来,吹得门窗乱颤桌椅翻飞,险些把我们都逼出门去。
眼看女人就要下床起身,白薇当即掏出桃木棍来一声令下,老四以及张丛云几乎同一时间一左一右朝女人箭步冲去……
“除魔卫道!虽死犹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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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四和张丛云箭步而上,我和白薇自然也不能怠慢,就见白薇从法器袋中拽出一根桃木棒,我也将剔骨刀抄了起来,迎着那已经在床前站稳身形的女人就扑了上去。
张丛云身形轻快如一阵疾风飞驰而过,甩手间三张龙虎山五雷驱魔符咒已从指间祭出,‘啪、啪、啪’三声脆响,连中在那女人额头以及两腿膝盖之上。
按照一般情况来说,这三符一种,普通妖魔邪祟或是被伏法镇得惨叫连连,或是因道行太强这符咒无法镇住,黄纸符立刻会被妖气所侵化为灰烬,可这次不同,三张符往那女人身上一贴,完全没有任何表现,简直就像是三张普普通通的黄纸一般,而这一结果显然张丛云早已料到,趁着飞去的三张符吸引住那女人的目光时,已又一个箭步逼近,甩手间冲出枣红色桃木剑,便朝那女人喉间狠命一剑刺去。
剑刺出时张丛云狠一瞪眼,双目之中凶光毕露,宛如非要将那邪祟以及邪祟所附身的女人本体同时一剑诛杀不可,看到我不由地心中一颤,心说这要是在女人喉咙上捅出个窟窿眼来,就算除了那邪祟,又怎么跟王家人交代啊……
然而我这显然是多虑,片刻间就见张丛云手中剑锋已不偏不倚正中女人喉口,可接下来所发生的却并不如我所料,尖峰刺在女人喉咙上的一瞬间只听‘唰’地一声轻响,桃木剑的尖端竟顺着女人脖子上细嫩的皮肤划过偏向一侧,竟没留下任何的伤痕,而就在剑锋偏移的一瞬间,我隐约看到一层晶晶发亮地粘液状的东西从女人脖子上被剑锋刮飞了下去……
没等我弄清状况,女人已猛一抬手扼住张丛云的脖子,随手一甩看似轻松,但无形的巨力已将张丛云抛出了老远去。
张丛云才一败下阵来,老四已然举着两把菜刀冲了上去,一声怒吼之下瞪着眼就往那女人的身上招呼。
再看女人,却仍然是不退不闪,一见老四气势汹汹举刀砍去,当即抬起双臂护住脸颊,而老四可不客气,举着两把菜刀一声怒喝,‘咔咔咔’疯狂连刀斩下,一刀刀剁在那女人细瘦白嫩地胳膊上。
伴随着老四的吼叫声,几十刀已然剁下,这要是换了别人,恐怕早被剁成饺子馅了,可如今一看那女人护在脸前的双臂,虽也现出一道道紫红紫红的刀痕,可完全没被剁出一道伤口来,倒是老四每一抬起刀来,就见刀锋上如‘拔丝’一般拉出一条条修长地粘丝来……
见这情况,我和白薇都愣了住,老四也不由地傻了眼,怕是他跟着五爷杀猪宰羊一辈子,都从没遇到过这种怪事。
只老四一愣神地功夫,就见那女人已徐徐放下双臂,嘴角勾起一丝狰狞怪笑,笑容未落,双掌已猛地往前一推,把老四推得直接顺着虚掩的门口就倒飞了出去……
“妈呀,这东西竟还刀枪不入?”
我一声惊呼,但跟随白薇扑上去的脚步仍未停住,随着白薇一左一右就冲到了女人的眼前,一刀一棍开始往那女人身上左右夹击,白薇更从法器袋中掏出几根红绳系在指间,交手时以红绳缠住那女人手脚,试图束缚她的行动,怎料女人身上却总能分泌出一层不知是什么的光滑黏液来,竟连红绳都绑不住她,没一会儿的功夫,我和白薇就相继被那女人打翻在地,张丛云、老四二人上前相助,仍是对她无济于事。
正无计可施之下,却见刚从地上爬起来的白薇忽然偷偷从法器包里翻出了几包东西来,趁张丛云、老四我们缠住女人的功夫,她急忙将那一包包东西打开,回头朝我们一声惊呼:“全都闪开!”
对于老四我俩来说,白薇的话向来跟圣旨一样管用,一听到白薇喊话,我和老四几乎想都没想就抽身往后倒撤了一步,张丛云一见也心领神会,当即闪身躲向旁边,而白薇已从我和老四身旁穿过,甩手间将手中一包包东西朝那女人脸上身上扔去,霎时间就听‘呼啦’一声,一团白烟已在半空中弥漫开来,转瞬之间就将女人团团包裹在内……
白烟一起,白薇赶紧拉着我们退到门口,再往屋里一看,就见女人在白烟的包裹下连连挣扎惨叫,如同十分痛苦一般。
我心中大喜,赶忙朝白薇激动问道:“白薇,你这是用了什么秘密武器,怎么早不拿出来?”
白薇甩了甩手里的油纸包,答道:“没什么特殊东西,是石灰和糯米粉。”
听白薇一说,张丛云也有些惊讶,又问道:“这些竟然对这邪祟管用?”
“管不管用我不知道,不过你们看,这邪祟为了挡住外伤,竟从身上分泌出一层黏糊糊的东西来,故意让身体变得湿滑,使我们伤不到她,喜欢湿滑的邪祟怕什么?自然是怕干,所以我随便赌一把而已。”
白薇说话的功夫,眼前呼啸的白烟也已落下大半,再朝那女人一看,就见她身上脸上已经沾满了一层层白色的粉末,因皮肤上原本弥漫着一层粘液的关系,如今石灰粉和糯米粉一黏在身上,立刻就形成了一层开裂的硬壳子。
石灰粉呈碱性,会烧伤人的皮肤,那邪祟附着于人身上自然也会感觉到痛楚,当即疼得连连甩手跺脚呲牙咧嘴,霎时间收敛嘴边狞笑,换做一副狰狞怒容朝着我们一声怒吼——
“竟然连我都敢伤,你们都得死!都得死!”
话音没落,脸色苍白的女人已张牙舞爪朝我们扑了过来,吓得大家全都一惊,白薇第一个调头就往外跑。
见白薇跑了,我们当然也都跟了出去,我追上白薇惊声问道:“白薇,要不要连夜多找些石灰粉和糯米粉来,我看这邪祟很怕这些……”
“没用的,只是治标不治本的拖延之法,要破这种东西,恐怕只能依靠人身三宝……”
“人身三宝?那是什么?”
白薇并未回答,回头一扫那从屋里追出来的邪祟,当即又是一声令下:“别多问,你们三个负责缠住那邪祟,想办法把它弄下坑去……”
白薇说着抬手又朝前面一指,之前打手们挖出来的大坑已经近在眼前,张丛云、老四我们三人当即应了一声,戛然止步后又朝那追赶而来的女人扑了上去,也顾不上再施什么完全不管用的法咒,趁女人身上的粘液都被石灰粉和糯米粉糊住,如摔跤一般就往那女人的身上一通扑打,有的拽头发有的施下绊,千方百计地只想把那巨力难敌的女人给按倒拖到坑里去。
而趁这机会,白薇也从法器包里取出了一捆粗麻绳来,边踏罡步斗前行,边将绳子甩到身后列成一幅绳阵,绳阵一成当即又朝我们喝道:“把那东西带过来!”
“好嘞!”
我们三人齐声一应,从三个方向挤着那女人连推带搡就往白薇布下的绳阵里撞,一将女人逼入阵中,白薇登时猛一拉绳子头,‘噌’地一声绳阵如张大网般拔地而起,张丛云、老四我们三人手疾眼快往后一个闪身,绳网已然将女人整个包在了其中……
这时又听白薇拽着绳子怒声喝道:“快!把她推进坑里!”
一见大事将成,我们三个心潮澎湃,怒吼着就往那女人的身上拼命地扑撞,虽女人拼命挣扎时仍还在还手,可我们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硬着头皮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把女人撞到了那大坑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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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似也发现了不对,挣扎着就想跑,我和张丛云一见,当即一左一右将女人双腿拽住,老四一声怒吼,狂奔着就从正前方撞了过来……
“你他妈的给我下去吧!”
怒吼间就见老四拼尽全力猛地一撞,那女人周身一颤已然失去了平衡,伴随着一声惨叫朝着坑里跌了下去,我们一见,登时心中大喜。
可是令谁都没想到的是,女人被老四撞下去时竟偷偷从绳网里伸出手来拽住了两侧我和张丛云的胳膊,老四狠命一撞后自然也再难保持平衡,等于说是女人掉下坑里时竟将我们三个人也一起都带了下去,‘噗通’一声在坑里两米半左右深度的大坑里滚成了一团……
“这下可糟了!”
见势不妙,张丛云第一个爬了起来,拼了命地就朝坑沿方向冲,哪知没等冲到坑沿下,就见那女人已挣脱绳网怒吼着站起身来,朝张丛云扑了过去。
见女人追来,吓得张丛云也顾不上往上爬了,抹头就跑,女人又开始扑咬我和老四,一时间坑里顿时乱成了一团,惨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张丛云一边跑更是一边连声吆喝:“白薇!你可别下狠手啊!等我们先上去!等我们先上去啊!”
张丛云一脸的惊慌,到底是在怕什么,我和老四倒猜不到,不过这时就听坑沿上传来白薇的呼喊声——
“张丛云,亏你还是龙虎山张天师的继承人,难道连舍身为道的精神都没有?这种时候我哪儿还顾得上你,局已布好,拜托你们千万要缠住那邪祟……”
“姓白的,你好狠的心啊!我饶不了你!”
听到白薇的话,张丛云气得就差没骂街了,然而就在这时,却见那已经挣脱了绳子网的女人忽然半蹲,紧接着往高处跳去……
这女人的弹跳力惊人,之前我在屋子里可是见识过的,无疑,她是见事不对想要逃跑,幸亏张丛云手疾眼快,一见女人半蹲欲跳,当即一扭头朝着相反方向狂奔而去,‘登登登’两三步就纵身上了洞壁,紧接着用力在洞壁上一蹬猛地往后一个飞窜,正好那女人也已经‘噌’地一下拔地而起,似要跳上坑沿。
张丛云的时机掌握得恰到好处,眼见女人跃起时,飞扑而去正好双手去抓,不偏不倚抓住了那女人的脚,狠命一拉又把女人给拉回了坑里,压在了身下……
一见我和老四愣在一旁,死命按住女人的张丛云一声怒喝——
“你们还傻愣着干嘛!快过来帮忙!”
我和老四这才缓过神来,急忙冲到他身旁问该怎么帮他,张丛云压制着女人急声说道:“返璞归真,自古至今最简单也最古老的驱魔之物被称为人身三宝,分别是唾液、血液、尿液三种,你俩还是不是童子之身?”
张丛云忽然一问,老四第一个羞愧地低下了头,捂着脸说:“你别看我,我都离一次婚了!”
“小六子,那你呢?”
“我……”
我也有些不好意思,不禁想起那夜在棺材里和白薇发生的事情来,羞愧得不知该从何说起。
见我和老四这幅表情,张丛云不问也明白是怎么回事,气得一身感叹,又扫了一眼身下正拼命挣扎地女人道:“这孽障怪力惊人,我怕是压制不了她多长时间,如今我手脚一松怕是她就会趁机挣脱,而你俩道行太浅,即便是以血破魔效果也不明显,只能用唾液了,快吐!”
张丛云说得头头是道,我和老四哪儿敢怠慢,一听这话立刻噘嘴酝酿,不多时候就听一声声‘呸、呸、喝、呸’地恶心声音从坑里传来,张丛云再度骂道:“不是吐我!吐她!呕!她!”
这方法确实恶心,但不得不说效果确实是有的,每一口唾液吐到那女人的皮肤上,所及之处立刻会如灼烧般冒起一团白烟来,女人开始撕心裂肺地惨叫。
终于有一个法子能奏效,这可让老四我俩激动不已。
而其实用唾沫对付邪祟这种法子,我之前倒也听到过,记得还是白龙以前跟我说的,据他所说,诸子百家皆有驱魔伏鬼之术法,派系不同,方法也不同,而这以唾沫除妖捉鬼的方法最早出自于儒家驱魔人。
他说,古时南阳有位书生名为宋定伯,通儒家驱魔术法,一夜外出遇鬼,因儒家驱魔者不擅法器,又未携带专门的驱鬼辟邪之物,于是宋定伯以三寸不烂之舌与鬼斗志,最终更以唾液破鬼,曾传为一时佳话。
看来唾液对这东西确实管用,但明显管不了大用,还不足以将那邪祟致命。
张丛云一见,当即皱眉喝道:“不行,再拖下去这东西迟早逃掉,得想别的办法!”
说话间张丛云扭头朝我往来,又一瞪眼道:“小六子,快拿刀来!”
“给她放血?”我心里一颤,不免有些犹豫,毕竟这邪祟是附身在女人身上,但肉身还是个有血有肉的大活人。
然而问话才出,张丛云就又吼道:“不是给她放血,是给我放血!”
“什么,你?”
“我乃天师张道陵之后,张家血脉中本就凝聚道家精华,为破魔利器!我此刻双手都不能松开,你快往我手上割上两刀,我要用血来镇它的魔性!”
“张丛云,这……”
“少废话!快动手!”
张丛云一声嘶吼,无疑是已经铁了心,毕竟驱魔事大,也由不得我再犹豫动摇,索性牙一咬心一横,上前就往张丛云最右手腕各抹了一刀,血瞬间从他两腕伤口溢出,哗地一下染红手掌,落在了那女人的手臂上……
血一低下,炸起的白烟更加激荡,女人的哭嚎嘶吼声也变得更加惨烈了,张丛云一见心中大喜,登时哈哈笑道:“孽障,现在你见识到我们张家人的厉害了吧?我看你这次还……哎呀……”
话音没落,只张丛云一个分神的功夫,那女人竟蓄力猛地一挣身子,骑在她身上的张丛云立刻翻倒在地。
没等张丛云再爬起身,也没等我和老四冲过去再度压住女人,就见女人狼狈往空中一窜,‘噌’地一下已冲天而起,窜起了几米高,无疑是想趁机逃跑。
怎料想不等她再度落地,只听白薇的吼声又从一旁传出——
“孽障,我等你好久了!”
话音没落,却见一匹白布已然化作一条龙影从一侧裹来,布上写满道道血咒。
那女人身处半空来不及躲闪,只眨眼间的功夫已惨叫着被那白布团团裹住,身形一颤再度摔回了坑里来,在白布的包裹下被白烟纠缠着撕心裂肺地吼叫挣扎。
“现,现在怎么办?”
我不由地惊慌叫了一声,哪知话才出口,那女人已‘刺啦’一声从白布里挣出了双臂,狼狈起身瞪着眼就开始继续朝我们追逐扑咬,吓得张丛云、老四我们三个也顾不得再想别的办法,又被那女人追逐着在坑里绕开了圈子来……
正不知所措之际,就听白薇的声音再度从坑沿处传来——
“看来只能动用百鸟朝凤局了!全体注意!列阵!”
白薇吼声未落,忽就听一阵激荡地脚步声由远及近,没多久的功夫,一个个身影已在坑沿周围围成一圈,面朝坑中而立。
我奔逃中扫视了几眼,就见这些人有老有小,有三五岁的孩子,还有七老八十的老头儿,各个紧皱眉头目光如炬,不等我明白过来他们要干什么,白薇已吼声再起——
“全体都有!脱!”
白薇话一出口,围在坑边的一群人齐刷刷地脱下了裤子,我心头咯噔一声,不由地暗骂了句‘妈的,这下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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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鸟朝凤局,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这名字哪儿还需要旁人来为我解释?
之前张丛云也说了,人身破魔三宝,分别为唾液、血液、尿液,前两‘液’显然都不足以震住这邪物,那无疑只剩下最后一种。
我稍一愣神的功夫,就见一道道飞舞的黄龙已从空中狂舞落下,好一副‘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数十条黄龙乱舞的一瞬间,如倾盆暴雨从天而降,我已顾不上躲避那女人的追杀,抱着脑袋低着头一声啼血般地嘶吼——
“白薇!你姥姥!你给我等着!啊!”
我一边骂街一边狂奔,然而就像是跳进了如来佛祖掌心的孙猴子似的,根本已无处可逃,只觉一注注暖流接连不断地敲打在后背后脑勺上,那种绝望根本无法形容。
而逃命时我又回头一看其他人,被条条黄龙迎头痛浇的女人浑身冒烟抽搐,如今自然是插翅难飞了,而张丛云和老四的处境也不乐观,张丛云抱着脑袋蜷缩在一侧坑沿的角落里一声不吭,而老四正在条条黄龙的‘扑咬’下张开双臂仰天长啸——
“天呐!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就算要洗涤我沙宝亖的灵魂,就不能用点干净水吗?”
他不张嘴还好,一张嘴,喊话时一口口黄汤咕咚咕咚地往肚子里咽,更恶心了……
好在这‘百鸟朝凤局’大概持续了三分钟左右之后就结束了,‘雨水’渐小,我‘噗通’一声瘫坐在腥臭的泥坑里,已完全不知所措,甚至开始怀疑人生,而这时又一看那被集火瞄准的女人,更已在白烟的包裹之下身子往后一仰,‘噗通’一声躺在地上,膛目结舌再也不动弹了……
就在这时,白薇的声音再度传来——
“张丛云,魔障已破,交给你来收!不用谢我!”
白薇话一出口,就见张丛云气呼呼抬起头来,抹了一把满脸的泥泞,怒吼道:“谢你?我谢你全家!你是怕下来跟我们一样弄成落汤鸡才对吧?姓白的小丫头,你可太坏了!你都坏掉渣了!”
张丛云一边抱怨一边起身,蹚着满地的泥汤子朝那女人躺到的地方走去,边走边又从湿乎乎的法器袋里好不容易掏出了张干燥的黄纸符来,结印,念咒,甩手间符纸‘啪’地一下就贴在了那女人的额头上,一动不动的女人紧接着开始剧烈地抽搐颤抖,张丛云赶忙让我和老四上前帮忙按住女人手脚,随后结成手诀往那女人下颌一挑,女人瞬间张开了嘴。
张丛云又掏出张符纸来,叠成条状挑在女人舌下,边念咒边抖手中的符条,徐徐从她口中拉出,顿时见女人胸腔起伏几下,一口黑乎乎的污血已然‘哇’地一下喷了出来。
随后张丛云又挑开女人眼皮看了看,这才扔下手中的符咒朝上面喊道:“魔已经退了,快放个梯子下来,预备好洗澡水!”
张丛云这话说完,上面顿时一阵欢呼雀跃,随后就见王老板带着几个打手捂着鼻子跑了过来,没多久就从坑沿放下了梯子,老四我们三人抬着那昏厥不醒的女人顺着梯子爬了上去。
一爬上地面,我第一个冲动就是好好找白薇算算账,心说今夜可彻彻底底被她给阴了一下,简直是丢尽了人,而老四和张丛云自然也是这么想的,因此爬上地面后放下女人,都没等用打手们拎来的水冲一下身上的污垢,我们三个相视一眼,就气呼呼地朝着白薇走了过去……
白薇并没待在坑边,而是坐在距离大坑十来米外的一张椅子上一动不动,离得远我们倒没注意到什么,而离近了一看,才见白薇右臂以及手掌血红血红的,血还在顺着衣袖往下流,竟都没人帮她包扎一下……
“白薇!”
我心头‘咯噔’一声,赶忙跑上前惊声问道:“你,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受了伤?”
白薇抿嘴一笑,嘴唇和脸色都有些苍白,答道:“你以为那张裹住邪祟的血布是从哪儿来的?真当我在上面一直看热闹没办事不成?”
“那,那是你的血?”
一想起之前那张血淋淋写满咒文的白布来,我心里再度一颤,那布上写满了血咒,得用多少血啊。
想到这些,我一肚子埋怨怒火早就烟消云散,赶紧喊来王老板叫人去找药箱,为白薇和张丛云简单包扎好了伤口后这才放心。
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白薇一直坐在椅子上几乎连站都站不起来,连灌了几碗红糖水都没管用,于是只能又吩咐张丛云说:“张丛云,这邪祟的魔障虽已被破,离开了附着的肉身,但真身此时仍还在外面潜逃着,不将它彻底除掉恐怕会再生事端,我现在有心无力,追查那邪祟下落的任务可就只能交给你了……”
“你放心吧,我早留了后手。”
张丛云说着晃了晃捏在手中的一张符咒,正是之前在女人口中引出污血的那张。
随后张丛云叫王老板备下法坛,趁我们休息冲澡的功夫,自己下去摆坛行法,看坛法,起得是五鬼坛,用得是追踪术,虽作法的手法顺序与白薇以阴阳术作法时有些不同,但毕竟是师出同宗,因此也不过是大同小异。
眼看着已近后夜,正作法的张丛云忽然收步停剑,随后将手中桃木剑往坛上一扔,抄起朱砂笔墨开始在纸上一阵作画,我凑过去看了一眼,画出的竟是一张地图。
见白薇我们凑了过去,张丛云立刻拿起地图递了过来,说道:“王家媳妇之前吐出的黑血里残存妖气,我顺着妖气清五鬼追查,果然寻到了那东西真身的踪迹,它本尊应该就在村外,从五鬼画来的图线上看,应该在村里西北方的山沟里……”
“好,既然已经确定了位置,事不宜迟,咱这就赶路!”
白薇强行撑起身子,又朝我说:“小六子,你去通知今夜帮忙的老少童男子们都别离开,跟着一起上山,说不定还要再动用一次百鸟朝凤局呢,还有,让他们多喝点水以备不时之需……”
“明白,”我应了一声,转身就想过去通知大伙儿,那伙老少都是王家老管家临时从周围村里凑来的人,此时此刻正排队在老管家面前领钱呢……
可都没等我走过去,忽然有人从背后叫了声‘且慢’,我回头一看,竟是王老板已带着一群打手坏笑着走了过来,停在我们面前之后,一群打手立刻悄悄地踱步围到了四周,如同怕我们跑了一样。
我察觉不对,立刻问他说:“王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聊聊天而已,”王老板一阵坏笑,又问白薇说:“这位女师傅,那邪物被除了没有?”
白薇摇摇头道:“除还没除掉,但已经被赶出了您夫人的身体,而且在百鸟朝凤局中大伤元气,轻易不会敢再来作乱了。”
“那就好,那就好,”王老板点了点头如释重担,又道:“那么,我媳妇为什么还没醒过来?”
白薇答道:“这你放心,尊夫人这几天被邪祟缠身自然也伤了元气,现在身子虚弱实属正常,用不了多久就会苏醒过来的。”
“很好,很好,这么说,接下来就没我们王家什么事了吧?”
白薇点头,答道:“对,接下来除那邪祟是我们这些驱魔人的事,那邪祟已跑掉,你王家的事也就算了了……”
“哈哈,那我还担心什么?”
王老板忽然一声狂笑,说话间几乎毫无预兆地将白薇扑在了怀里,白薇身体正虚弱,根本挣扎不开,我气得赶忙上前想要帮忙,怎料没走几步就被几名打手恶狠狠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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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王的,你出尔反尔!我他妈杀了你!”
我拼命的吼,然而才和那邪祟一场恶斗,眼下被几个打手按住根本使不出立起来,再一看正被王老板紧紧抱在怀里的白薇,更不用多说,之前为除邪祟放了不少血,连站都还站不稳,此时此刻又怎能挣扎得出那王老板的魔掌……
“姓王的,你快把白薇给我放开!你敢动她一根头发,我要你的命……”
“哈哈哈!兄弟,都这时候了你还逞什么能?”
王老板嚣张狂笑道:“你们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大了不敢说,这个村里,老子就是一霸,跺一跺脚整个村子都要颤三颤!识相的你们给我老老实实的待着,等爷玩儿美了,兴许还能给你们一条生路,你们要是不知好歹,他娘的,老子现在就活埋了你们,你们信不信?也不看看老子的什么人,手上沾的血还少吗?”
那姓王的说着话就要撕白薇的衣服,可老四我们竟然完全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只能狼狈地被按在地上嘶吼,却全无用处。
然而就在这时,却见一道白影‘噌’地一下从墙根下窜了出来,是一直躲在一边休息的媪,已猛地一头撞在了那王老板的后腰上,就听王老板‘哇’地一声惨叫,被媪一头撞得在地上直打滚儿,翻出去老远才又狼狈站了起来,气得瞪着眼朝着打手们怒吼道:“还都傻愣着干什么?把这只狗也他娘的给我宰了,今儿晚上天寒地冻,正好吃狗肉!”
王老板话音一落,以那胖子为首的打手们当即掏出了弹簧刀来,就朝媪凶神恶煞般围了过去。
哪知根本没等他们对媪动手,一双苍白地手却忽然从王老板背后伸了过来,狠一把就掐住了王老板的脖子……
事出突然,周围所有人几乎都惊了住,这才意识到刚刚媪把王老板撞翻过去的地方,正是还晕厥不醒的妻子正躺着的地方,而趁着院子里一片混乱,那女人竟已忽然间张开双眼,狠狠掐住了自己的老公……
突然一被掐住,那王老板顿时又惊吸了一口凉气,回头余光一扫赫然失色,吓得艰难嘶吼道:“不,不好了!那邪祟又附到我媳妇身上了!小师傅!快救我!快救我啊!”
听到王老板的求救声,我打从心底只觉一阵可笑,而这时就听从他背后传来了那女人的声音——
“救你?你还有的救吗?这些日子我一直被邪祟附身磨得生不如死,但你做过什么事,说过什么话,我都一清二楚的看着,听着,姓王的,我和你也算是十几年的两口子,我差点被那东西害死,你名义上找人为我驱魔,实际上却为非作歹坏事做绝,我怎么能饶得了你?”
一听这话,王老板幡然醒悟,登时又惊呼道:“你不是邪祟,你是小翠对不对?小翠,咱俩可是亲两口子,我再也不敢了,你快放开我……”
“放开你?我做鬼都不放过你!”
女人一声啼血般地嘶吼,吼声没落,已然猛地一口咬在了自己丈夫的脖子上,如同疯了一般一通疯狂啃噬,没多久的功夫,顺着伤口溢出来的大片血迹已经染红了王老板的整个脖子和半边肩膀,疼得他阵阵嘶嚎求饶,求我们快救他,我们愣在原地却都已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候就听媪一声冷笑,叼着烟卷懒洋洋道:“王老板,这要是邪祟害你,我们身为驱魔人自然会挺身而出,即便拼上性命都在所不惜,但此时此刻可是你们两口子的事儿,邪祟的事早已了了,你让我们怎么出手呢?”
“别!别不管我啊!各位大师!我错了,我猪狗不如!你们救救我吧,我给你们钱!我再也不找你们麻烦了……啊……”
王老板说话的功夫,女人已又疯狂地在他脖子上连啃了好几口,疼得王老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再求饶时,连声音都变得虚弱无力了……
“快!快救,救我,我有,有钱,谁救了我,我,我把钱和赌场,都,都给你们……”
王老板这话一出,霎时间就见周围一群打手眼都亮了,闪着贼光就开始吆喝着往前冲,试图将正撕咬王老板的女人从他身上给拉下去,哪知道不等众人冲到他身前,忽然间就听人群中传出一个声音——
“都别管他!人家的家务事你们瞎搀和什么?”
听到声音,众打手顿时止步,回头望去,说话的竟是正混在村民中抽烟的胖打手。
“胖子哥,你,你这话什么意思?”一名打手惊声问道。
胖子一声冷笑,扔了手里的烟头说道:“哥儿几个,这几年咱为他姓王的风里来雨里去,犯了多少案子,吃了多少苦?姓王的给咱什么了?对得起咱这么多生死兄弟吗?”
胖子这话一出,所有打手全都低下了头,胖子见状又道:“人家两口子的事儿咱别搀和,以后你们好好跟着我,我亏不了你们,你们自己想,那姓王的,还有我,谁对你们好?”
“当然是胖子哥了!”打手们连连吆喝。
“得了,哥儿几个,点着,点着……”
胖子扔出去一包烟,乐呵呵地又开始看起了热闹来,气得那正被自己媳妇压在下面咬脖子的王老板一声嘶吼——
“臭小子,你想造反?”
胖子冷笑道:“反你姥姥!姓王的,这些年你那点破账我他妈早研究明白了,难不成还他妈让你压榨一辈子?死去吧你!小翠,咬死他!咬死这个不仁不义的狗东西!”
胖子在旁一通狂笑,打手们也都看起了热闹来,谁知就在这时,那女人却松开了口,满脸是血地扫了一眼趴在地上只剩抽搐的王老板,又扫了一眼立在对面冷笑的胖子,忽然怒冲冲地吼了起来——
“他是不仁不义的狗东西,那你呢?胖子,你这招借刀杀人玩得可真狠,让我把他咬死,你好顺理成章连我那份也独吞了是不是?你当我不知道你这些日子的居心?一来了高人要救我,你就在姓王的旁边吹耳旁风,帮他害人讹人,你是巴不得我死了是不是?我死了,咱俩那点破事儿也就没人知道了!我糊里糊涂的竟然跟你这么个狗东西睡了觉,我真是瞎了狗眼了……”
“别,别瞎说!”
胖子吓得瞬间变色,王老板也颤抖着从血泊中抬起手来,颤颤巍巍地指着那胖子开始骂街,场面更加失控了。
“你!你不动手我们自己动手!兄弟们,弄死姓王的,以后跟着哥吃香喝辣!”
胖子说完一瞪眼,抄起弹簧刀就往前冲,周围一群打手竟真都跟着动了起来,凶神恶煞般地就朝血泊中趴着的两口子扑了上去,怎料想众打手一动,周围一直围观的一群老百姓终于也都坐不住了,各自抄起转头铁锹来就往前冲,伴随着一声声呐喊嘶吼,一阵喧哗之中,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把那群打手全都给按在了地上,而带头的竟正是王家的那位老管家。
见把打手们都制服了,老管家一反常态地挺直腰板,上前一脚就踩在了那姓王的的脑袋上,气冲冲骂道:“你们自家的这些破事儿我不管,姓王的,活该你现在穷途末路,女人和兄弟都背叛你,我他妈的也受够你了!是,我能当上这个村的村长多亏你用钱疏通,可我归根结底是小翠的亲舅,你把我捧到村长位置上还不是为了自己方便?现在倒好,连我家房子的地都让你占了,我一个村长没地方住,你他妈的让我过来帮你看家护院当跑腿的,不是因为小翠,我早就想弄死你个王八犊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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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管家话音一落,村民们立刻都跟着呐喊嘶吼了起来,仿佛把这些年受他们王家的怨气怒火一并都发泄了出来。
老管家又狠命往王老板头上跺了一脚,继续瞪着眼骂道:“你当我亏你欠你的是不是?行,今儿这村长我也不做了!姓王的,你坏事做绝,我这就回去报警,把你这些年做得那点破事儿全他妈的给你抖出来,你就等着去大牢里过下半辈子吧!”
一听这话,王老板可吓坏了,急忙抬起血淋淋的手一把攥住老管家的脚腕子,颤巍巍道:“舅舅,舅舅你别这样,看在小翠是我媳妇的面子上你饶我一回,饶我一回……”
“呵,你个小兔崽子现在知道叫我一声舅了?你不是一直看不起我吗?你不是一直把我当看家护院的狗使唤吗?”
老管家边说边狠命地往那王老板的脑袋上踩,哪知道一时不慎,就见王老板忽然拽住老管家的腿猛一下就窜了起来,‘啪’地一嘴巴就甩在了那老管家的脸上,把老管家打得直转圈……
“你个老东西!现在老子落魄了你倒是‘羊蹦(猖狂)’起来了?不是你点头哈腰拍马屁的时候了?你他妈的当你是什么好人!”
王老板说着话就往老管家的身上扑,那女人一见也爬了起来,嘶吼道:“你别打我舅,姓王的,我跟你拼了!”
三人瞬间缠斗在了一起,打得难解难分,而这时就见被个村民用铁锹挟持着的胖子竟冷笑了起来,忽然一抬手把自己手里的弹簧刀朝三人扔了过去,喊道:“小翠,弄死他!弄死他我带你远走高飞!”
话音没落,刀已经落在了三人一旁的地面上,女人第一个扑向弹簧刀,一旁厮打的王老板和老管家紧随其后扑了过去……
‘啊——’
紧随其后就听一声惨叫划破夜空,紧接着而来的是一片安静。
‘啪嗒’一声,刀从王老板手中落下,对面不远处的胖子却捂着正在渗血的肚子,瞪着眼睛不敢置信般‘噗通’一声倒在了血泊中……
事出突然,周围的村民打手全都慌了神没能反应过来,稍微一缕思路,才终于弄清整个过程。
那时,胖子将刀扔了出去,无疑是想借女人的手将王老板杀死,自己坐收渔翁之利,怎料想女人去抢地上的刀时,王老板第一时间洞察到,因此紧随而至跟着扑了上去。
女人被邪祟磨了这么久才刚刚恢复,本就身体虚弱哪儿能是王老板的对手,因此才从地上抓起刀来就被王老板一把夺了过去……
那胖子一见坐不住了,气得一声叫骂也冲了上去,想把弹簧刀再抢回来,递给女人,怎料想他才刚扑上去正要抢刀,偏偏那老管家又从后面撞了过来想要按住王老板,他在后面猛然一撞,王老板身子往前一倾,紧握在手中的刀不自觉地往前刺去,‘噗嗤’一声就扎进了那胖子的肚子里……
胖子根本没等反应过来,就已中刀倒下,刀握在自己老公手里、刺进情夫肚子里的画面,那女人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见胖子倒地而亡,顿时‘哇’地一声瘫坐在地哭嚎了起来,形如崩溃……
王老板也慌了,颤巍巍的扔下手中刀转身就想跑,却被几个呼喊着‘杀人啦杀人啦’的村民第一时间按倒在地……
那老管家也愣住了,怀抱着形如崩溃失魂的侄女一阵嚎啕大哭,而被村民们制住的打手们见出了命案吓得都想跑,又和村民们打做了一团,一时间场面变得更加混乱了……
自作自受,都是自作自受。
王老板坏事做尽,如今众目睽睽之下沾了人命案,必是难逃法网,而这一落网,怕是之前所犯那一连串的案子也都将被起底翻出来,进去之后想在出来,怕是不容易了;
而那名叫小翠的女人虽被邪祟附身实属可怜,但若不是心术不正勾三搭四男盗女娼,又岂会被邪祟抓住机会上身加难?如今即便不是疯癫,恐怕也将落个心惊胆寒一生难安,也算了应了个因果报应;
三是那胖子,赚着人家的钱,睡着人家的媳妇,如今东窗事发场面难以收场,竟还想借刀杀人坐收渔翁之利,再加上以前他助纣为虐必是帮着王老板做尽了坏事,如今落得一死也算是干净利落;
而至于那头上扣着‘村长’头衔、实际上却为王家鞍前马后当牛做马的老管家,虽如今有心悔改,之后必会将王老板等一伙人的所作所为如实道出,但这靠溜须拍马得来的村长位置,怕是没得做了,没了王家这大靠山,日后怕是在村里也将饱受非议排挤,无奈,都是报应,自作自受……
正所谓,苍苍不是巧安排,自受皆由自作来;善恶理明难替代,影形业在怎分开。突当后报惊无妄,细想前因信正该;此事从来豪不爽,无需疑惑无需猜。
因果因果,有因有果。
驱魔人除魔卫道不惜撒血丧生,但管的终究是人道之事,天理循环,早有定数。
……
该管的事管完了,不该管的事我们也无需管,耳听着一阵激荡地警笛声划破夜空、飘进背后喧闹的村庄时,白薇、老四、张丛云我们四人早已整备好行囊再度上路,媪也紧随其后一直闷声抽烟,眼珠子贼溜溜地转动着,不知是在思考着什么。
而我们离开的方向并非是前往县城的,而是进山的,带路的张丛云一边走一边用手电筒照射手中图纸上的路线,以免走错。
“那邪祟真会在这里吗?”
我环视四周,只觉得山林中阴森恐怖,但丝毫感觉不到什么厉害邪祟即将出现的那种压迫感。
张丛云点了点头,说道:“应该不会有错,这图纸路线可是我动用五鬼追踪术寻出的,但是说真的,我倒是希望自己画错了,毕竟那邪祟真身必定厉害非凡,哎,真要是被咱找到,还不知道会不会有命回去呢……”
张丛云话刚说完,老四就在背后拍了拍他肩膀,坚定地道:“兄弟你别害怕呀,别忘了,你可是有童子尿的人!”
老四话一出口,大家忍不住都笑了起来,一时间气氛轻松了不少,唯独张丛云脸都红了,瞪了老四一眼吼道:“说话就说话,你能别那么大声吗?我是童子我乐意!这事儿用不着人尽皆知!”
话一说完,张丛云忽又一声长叹,埋怨道:“可就算我是,光我自己又有什么用?你们把我当滋水枪使唤啊?我看还不如现在回去叫那些村民,都过来帮忙。”
白薇答道:“还是免了吧,你看村里都乱成什么样了,再说那些老百姓之前就都吓坏了,又有谁会情愿跟咱冒这么大的危险呢?”
“这倒也是。”
张丛云又叹了一声,带着我们继续往前走,然而才又走出没多久,就听背后传来一阵吆喝声——
“各位大师,等等我们!等等我们!”
听到呼喊声大家都回过头去,拿手电筒照着一看,竟是大概六七个村民顺着山道追赶了上来,带头的是个看似六七十岁的老人,我一眼就认出他是之前在王家布‘百鸟朝凤局’时的一员老‘童子’,不禁朝老四、张丛云一使眼色说:“记得这老头儿不,尿得最黄的那个……”
“记得记得,”老四瞪了下眼,点头道:“这老小子一直瞄着我尿,害我喝了好几口,不行,我得揍他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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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的功夫,老人已带着另外几人跑到我们面前,白薇赶忙问他们怎么来了。
只听老人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各位小师傅,我们是特地赶来给你们帮忙的!”
话说到这儿,老人竟出人意料地‘噌’一下把裤子脱了下来,吓得白薇急忙捂住眼睛一声惊问:“你,你干嘛呀你?”
老人却不知臊,仍是凝眉瞪眼正颜厉色地说:“小师傅,您随便检查,虽然人不多,但是我们这些自愿来上山帮忙的,都是童子,我们跟来一定有用!”
“行了行了,知道了知道了,快穿上!穿上!”
白薇气得直跺脚,然而有了这些好心村民的跟随,我们不免都放心了许多,眼下对那邪祟最有效的,无疑正是童子尿无疑。
于是大家又在张丛云的带领下继续前行,顺着弯弯曲曲地山间小路走了一阵子之后,我只觉周身所感的严冬冰冷之中,隐约夹杂了一股莫名地阴凉,于是加倍小心着又继续往前走,走了没多久,隐约就见前方空地上现出一个个凸起地小坟包来,竟是一座乱葬岗。
“就是这儿。”
张丛云忽然开口,说话间加快步伐进到了乱葬岗内,又沿着手中路线图前前后后寻了一阵子之后,终于在个无碑的荒山野坟前停下了脚步。
一时间,众人都提起了戒心来,就见张丛云盯着图纸对照了一会儿,忽然扔下图纸,回手冲出了那桃木剑来,剑指坟包一声怒喝——
“孽障,还不现身更待何时!”
张丛云吼声一出,大家赶忙各自抄起法器,我也将剔骨刀又从背后拔了出来,然而盯着那坟包一阵警戒之后,却不见坟包上露出丝毫地异象来,一时间倒让气氛更显凝重。
等了一会儿,白薇急问:“张丛云,你确定是这里没错?”
“不会有错,这可是我道家五鬼追踪术所绘出的路线,那邪祟真身就在这里,错不了……”
说话间张丛云掏出三张黄纸符咒甩手祭出,只听‘啪、啪、啪’三声,三张符咒猛一下就贴在了那坟包之上,然而仍是没有任何变化不说,原本应该牢牢贴在坟上的符咒竟没过多久就自行脱落,竟连贴都贴不中。
白薇一见,赶忙将那群跟过来的村民叫到了身旁,对村民们一番吩咐之后,就见村民们在老者的带领下立刻围成一团将整个坟包围在中间,齐刷刷从后腰各自掏出水壶和小桶来,咕咚咕咚就开始往嘴里灌水。
片刻间的功夫就见村民们个个肚子都喝得滚瓜溜圆,这才收起手中水壶,又齐刷刷开始脱裤子,瞄准,丹田用力……
只听得老者一声高呼——
“发射!”
霎时间百鸟朝凤、黄龙飞旋而出,一道道飞舞地‘瀑布’哗啦啦地就开始从四面八方往那坟包上浇。
浇时只听老人还在一边抱怨道:“小师傅啊,往先人坟上撒尿可是大不敬的,这要是弄错了,可得麻烦您几位帮我们作法化解,也免得先人们怪罪啊……”
“这你放心,”白薇捂着眼答道:“只要一心向善,所作所为不愧于心,何必拘泥于形式,就连鬼神也会让你们三分,毕竟鬼中也不光只有不分好歹之辈……”
有这句话那老人才放了心,于是村民们尿得更欢了,甚至扭着屁股比着赛着尿起了花儿来……
怎料想就在这时,那一直毫无变化的坟包终于有了一样,伴随着一道道‘黄龙’的浇洒,就见那坟包上竟徐徐冒起了一层白烟来,而且越来越浓烈。
村民们一见都吓坏了,当即变色连声惊呼着就开始四散逃跑,甚至连裤子都忘了提上,更甚至有些都没尿完,一边跑一边拖拽着一条摇摇晃晃地黄尾巴……
很快,浓郁的白烟几乎覆盖住了整个坟包,众人一见连忙退步,手持法器做好了随时应战的准备,白薇更不忘朝那正提湿乎乎裤子的老人一声令下:“大爷,有谁的赶紧喝,一会儿还用得着你们呢!”
“明白!”
老人应了一声,赶忙吆喝着狂奔逃命的村民们继续开始喝水,紧接着不过片刻间的功夫,赫然间就听‘嘭’地一声炸响从那坟包处传来,伴随着纷飞的泥土,只见围绕在坟包周围的烟雾也霎时间被一股强烈地阴风吹散,一条怪影已然裂开坟包拔地而起,‘噗通’一声落在了我们的面前……
那东西从坟里蹦出来时,把周围众人全都吓了一大跳,白薇边往后退步边又一声惊呼:“原来是座假坟,这邪祟竟在乱葬岗里以个假坟墓当掩护,看来智商倒是够用……”
说话间没等黑影周围白烟完全散开,白薇已从法器袋中掏出一大张黄纸来,咬破手指写成符咒,转手间朝那朦胧黑影盘旋扔出,几乎同一时间,张丛云也已将道家符咒朝黑影祭了出去……
怎料想符咒黄纸才一贴在那黑影的身上,赫然间就听‘呼啦’一声炸起团团烈焰,竟全都片刻间烧成了灰烬……
而这时那东西周身烟雾也已完全散开,我打着手电筒往前一照,不禁心底‘咯噔’一声,完全惊了住——
正趴在我们眼前、从喉咙里时不时发出‘咕咕’叫声的,竟是只青黑色的大蛤蟆。
那蛤蟆趴在假坟前一动不动,一双眼贼溜溜地扫视周围,立起来至少有一个成年人那么大,少说也得有个二百来斤,这世上怎会有这么大的蛤蟆?我还是第一次见。
“孽障,我当你是什么,原来是只五行外仙里的蛤蟆精,看我怎么收拾你!”
张丛云一声怒喝,说话间一剑就朝那蛤蟆刺去,怎料想蛤蟆‘呱’地一声吐出舌头来,只一眨眼的功夫就将张丛云手中的桃木剑给卷了过去,只留给张丛云满手的光滑黏液……
白薇我们一见自然也都不含糊,白薇行法,我和老四则各自抄着刀就往前扑,怎料想四人合击一阵围追堵截之后,那邪祟却仍是游刃有余,根本连碰都不让我们碰到。
见逐渐陷入苦战,我赶忙朝白薇惊声问道:“白薇,现在可怎么办?”
白薇答道:“这蛤蟆精真身已被咱们看到,绝不会轻易放过咱们,继续打,今晚必有一方倒下才行……”
说话间白薇手持桃木棍又往前扑,更不忘朝着躲在远处的一群村民吆喝道:“快用童子尿!再不列阵更待何时!”
“老少爷们儿们!动手!”
老人听罢一声吆喝,就见村民们立刻又开始边脱裤子边往前冲,没等多久就见一道道迅猛地黄龙已再度飞驰而来,迎着那大蛤蟆的身上就撞了过去。
一见我们祭出‘童子尿’这一招,那蛤蟆似也心有忌惮,哪儿还敢再猖狂下去,于是边打边退,边腿边躲,它左突右闪躲避‘黄龙’时我又仔细一看,心中更是大为震惊,就见这模样怪异的大蛤蟆竟只生着三条腿,前面两条后面中间位置一条,而黑乎乎地后背硬皮上,更隐约现出七颗如北斗七星般排列的圆形伤疤来,造型实属诡异。
我发现那伤疤时,白薇也正一眼扫见,忽然毫无预兆地倒吸了一声凉气,猛抬手一把就将我给拽了住。
我慌忙问道:“白薇,你拽我干什么?”
就见白薇神色慌张,战战兢兢开口道:“难,难道会是它?”
“它?它是谁?”
白薇又道:“记得我小时候曾听师傅提起过,这世上确有这么一只不得了的蛤蟆精,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更是当年萨满教乃至于道教都唯一供奉的五行外道仙,还给它定了个响亮的名字——青海大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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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的功夫,老人已带着另外几人跑到我们面前,白薇赶忙问他们怎么来了。
只听老人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各位小师傅,我们是特地赶来给你们帮忙的!”
话说到这儿,老人竟出人意料地‘噌’一下把裤子脱了下来,吓得白薇急忙捂住眼睛一声惊问:“你,你干嘛呀你?”
老人却不知臊,仍是凝眉瞪眼正颜厉色地说:“小师傅,您随便检查,虽然人不多,但是我们这些自愿来上山帮忙的,都是童子,我们跟来一定有用!”
“行了行了,知道了知道了,快穿上!穿上!”
白薇气得直跺脚,然而有了这些好心村民的跟随,我们不免都放心了许多,眼下对那邪祟最有效的,无疑正是童子尿无疑。
于是大家又在张丛云的带领下继续前行,顺着弯弯曲曲地山间小路走了一阵子之后,我只觉周身所感的严冬冰冷之中,隐约夹杂了一股莫名地阴凉,于是加倍小心着又继续往前走,走了没多久,隐约就见前方空地上现出一个个凸起地小坟包来,竟是一座乱葬岗。
“就是这儿。”
张丛云忽然开口,说话间加快步伐进到了乱葬岗内,又沿着手中路线图前前后后寻了一阵子之后,终于在个无碑的荒山野坟前停下了脚步。
一时间,众人都提起了戒心来,就见张丛云盯着图纸对照了一会儿,忽然扔下图纸,回手冲出了那桃木剑来,剑指坟包一声怒喝——
“孽障,还不现身更待何时!”
张丛云吼声一出,大家赶忙各自抄起法器,我也将剔骨刀又从背后拔了出来,然而盯着那坟包一阵警戒之后,却不见坟包上露出丝毫地异象来,一时间倒让气氛更显凝重。
等了一会儿,白薇急问:“张丛云,你确定是这里没错?”
“不会有错,这可是我道家五鬼追踪术所绘出的路线,那邪祟真身就在这里,错不了……”
说话间张丛云掏出三张黄纸符咒甩手祭出,只听‘啪、啪、啪’三声,三张符咒猛一下就贴在了那坟包之上,然而仍是没有任何变化不说,原本应该牢牢贴在坟上的符咒竟没过多久就自行脱落,竟连贴都贴不中。
白薇一见,赶忙将那群跟过来的村民叫到了身旁,对村民们一番吩咐之后,就见村民们在老者的带领下立刻围成一团将整个坟包围在中间,齐刷刷从后腰各自掏出水壶和小桶来,咕咚咕咚就开始往嘴里灌水。
片刻间的功夫就见村民们个个肚子都喝得滚瓜溜圆,这才收起手中水壶,又齐刷刷开始脱裤子,瞄准,丹田用力……
只听得老者一声高呼——
“发射!”
霎时间百鸟朝凤、黄龙飞旋而出,一道道飞舞地‘瀑布’哗啦啦地就开始从四面八方往那坟包上浇。
浇时只听老人还在一边抱怨道:“小师傅啊,往先人坟上撒尿可是大不敬的,这要是弄错了,可得麻烦您几位帮我们作法化解,也免得先人们怪罪啊……”
“这你放心,”白薇捂着眼答道:“只要一心向善,所作所为不愧于心,何必拘泥于形式,就连鬼神也会让你们三分,毕竟鬼中也不光只有不分好歹之辈……”
有这句话那老人才放了心,于是村民们尿得更欢了,甚至扭着屁股比着赛着尿起了花儿来……
怎料想就在这时,那一直毫无变化的坟包终于有了一样,伴随着一道道‘黄龙’的浇洒,就见那坟包上竟徐徐冒起了一层白烟来,而且越来越浓烈。
村民们一见都吓坏了,当即变色连声惊呼着就开始四散逃跑,甚至连裤子都忘了提上,更甚至有些都没尿完,一边跑一边拖拽着一条摇摇晃晃地黄尾巴……
很快,浓郁的白烟几乎覆盖住了整个坟包,众人一见连忙退步,手持法器做好了随时应战的准备,白薇更不忘朝那正提湿乎乎裤子的老人一声令下:“大爷,有谁的赶紧喝,一会儿还用得着你们呢!”
“明白!”
老人应了一声,赶忙吆喝着狂奔逃命的村民们继续开始喝水,紧接着不过片刻间的功夫,赫然间就听‘嘭’地一声炸响从那坟包处传来,伴随着纷飞的泥土,只见围绕在坟包周围的烟雾也霎时间被一股强烈地阴风吹散,一条怪影已然裂开坟包拔地而起,‘噗通’一声落在了我们的面前……
那东西从坟里蹦出来时,把周围众人全都吓了一大跳,白薇边往后退步边又一声惊呼:“原来是座假坟,这邪祟竟在乱葬岗里以个假坟墓当掩护,看来智商倒是够用……”
说话间没等黑影周围白烟完全散开,白薇已从法器袋中掏出一大张黄纸来,咬破手指写成符咒,转手间朝那朦胧黑影盘旋扔出,几乎同一时间,张丛云也已将道家符咒朝黑影祭了出去……
怎料想符咒黄纸才一贴在那黑影的身上,赫然间就听‘呼啦’一声炸起团团烈焰,竟全都片刻间烧成了灰烬……
而这时那东西周身烟雾也已完全散开,我打着手电筒往前一照,不禁心底‘咯噔’一声,完全惊了住——
正趴在我们眼前、从喉咙里时不时发出‘咕咕’叫声的,竟是只青黑色的大蛤蟆。
那蛤蟆趴在假坟前一动不动,一双眼贼溜溜地扫视周围,立起来至少有一个成年人那么大,少说也得有个二百来斤,这世上怎会有这么大的蛤蟆?我还是第一次见。
“孽障,我当你是什么,原来是只五行外仙里的蛤蟆精,看我怎么收拾你!”
张丛云一声怒喝,说话间一剑就朝那蛤蟆刺去,怎料想蛤蟆‘呱’地一声吐出舌头来,只一眨眼的功夫就将张丛云手中的桃木剑给卷了过去,只留给张丛云满手的光滑黏液……
白薇我们一见自然也都不含糊,白薇行法,我和老四则各自抄着刀就往前扑,怎料想四人合击一阵围追堵截之后,那邪祟却仍是游刃有余,根本连碰都不让我们碰到。
见逐渐陷入苦战,我赶忙朝白薇惊声问道:“白薇,现在可怎么办?”
白薇答道:“这蛤蟆精真身已被咱们看到,绝不会轻易放过咱们,继续打,今晚必有一方倒下才行……”
说话间白薇手持桃木棍又往前扑,更不忘朝着躲在远处的一群村民吆喝道:“快用童子尿!再不列阵更待何时!”
“老少爷们儿们!动手!”
老人听罢一声吆喝,就见村民们立刻又开始边脱裤子边往前冲,没等多久就见一道道迅猛地黄龙已再度飞驰而来,迎着那大蛤蟆的身上就撞了过去。
一见我们祭出‘童子尿’这一招,那蛤蟆似也心有忌惮,哪儿还敢再猖狂下去,于是边打边退,边腿边躲,它左突右闪躲避‘黄龙’时我又仔细一看,心中更是大为震惊,就见这模样怪异的大蛤蟆竟只生着三条腿,前面两条后面中间位置一条,而黑乎乎地后背硬皮上,更隐约现出七颗如北斗七星般排列的圆形伤疤来,造型实属诡异。
我发现那伤疤时,白薇也正一眼扫见,忽然毫无预兆地倒吸了一声凉气,猛抬手一把就将我给拽了住。
我慌忙问道:“白薇,你拽我干什么?”
就见白薇神色慌张,战战兢兢开口道:“难,难道会是它?”
“它?它是谁?”
白薇又道:“记得我小时候曾听师傅提起过,这世上确有这么一只不得了的蛤蟆精,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更是当年萨满教乃至于道教都唯一供奉的五行外道仙,还给它定了个响亮的名字——青海大仙……”
855
说话的功夫,老人已带着另外几人跑到我们面前,白薇赶忙问他们怎么来了。
只听老人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各位小师傅,我们是特地赶来给你们帮忙的!”
话说到这儿,老人竟出人意料地‘噌’一下把裤子脱了下来,吓得白薇急忙捂住眼睛一声惊问:“你,你干嘛呀你?”
老人却不知臊,仍是凝眉瞪眼正颜厉色地说:“小师傅,您随便检查,虽然人不多,但是我们这些自愿来上山帮忙的,都是童子,我们跟来一定有用!”
“行了行了,知道了知道了,快穿上!穿上!”
白薇气得直跺脚,然而有了这些好心村民的跟随,我们不免都放心了许多,眼下对那邪祟最有效的,无疑正是童子尿无疑。
于是大家又在张丛云的带领下继续前行,顺着弯弯曲曲地山间小路走了一阵子之后,我只觉周身所感的严冬冰冷之中,隐约夹杂了一股莫名地阴凉,于是加倍小心着又继续往前走,走了没多久,隐约就见前方空地上现出一个个凸起地小坟包来,竟是一座乱葬岗。
“就是这儿。”
张丛云忽然开口,说话间加快步伐进到了乱葬岗内,又沿着手中路线图前前后后寻了一阵子之后,终于在个无碑的荒山野坟前停下了脚步。
一时间,众人都提起了戒心来,就见张丛云盯着图纸对照了一会儿,忽然扔下图纸,回手冲出了那桃木剑来,剑指坟包一声怒喝——
“孽障,还不现身更待何时!”
张丛云吼声一出,大家赶忙各自抄起法器,我也将剔骨刀又从背后拔了出来,然而盯着那坟包一阵警戒之后,却不见坟包上露出丝毫地异象来,一时间倒让气氛更显凝重。
等了一会儿,白薇急问:“张丛云,你确定是这里没错?”
“不会有错,这可是我道家五鬼追踪术所绘出的路线,那邪祟真身就在这里,错不了……”
说话间张丛云掏出三张黄纸符咒甩手祭出,只听‘啪、啪、啪’三声,三张符咒猛一下就贴在了那坟包之上,然而仍是没有任何变化不说,原本应该牢牢贴在坟上的符咒竟没过多久就自行脱落,竟连贴都贴不中。
白薇一见,赶忙将那群跟过来的村民叫到了身旁,对村民们一番吩咐之后,就见村民们在老者的带领下立刻围成一团将整个坟包围在中间,齐刷刷从后腰各自掏出水壶和小桶来,咕咚咕咚就开始往嘴里灌水。
片刻间的功夫就见村民们个个肚子都喝得滚瓜溜圆,这才收起手中水壶,又齐刷刷开始脱裤子,瞄准,丹田用力……
只听得老者一声高呼——
“发射!”
霎时间百鸟朝凤、黄龙飞旋而出,一道道飞舞地‘瀑布’哗啦啦地就开始从四面八方往那坟包上浇。
浇时只听老人还在一边抱怨道:“小师傅啊,往先人坟上撒尿可是大不敬的,这要是弄错了,可得麻烦您几位帮我们作法化解,也免得先人们怪罪啊……”
“这你放心,”白薇捂着眼答道:“只要一心向善,所作所为不愧于心,何必拘泥于形式,就连鬼神也会让你们三分,毕竟鬼中也不光只有不分好歹之辈……”
有这句话那老人才放了心,于是村民们尿得更欢了,甚至扭着屁股比着赛着尿起了花儿来……
怎料想就在这时,那一直毫无变化的坟包终于有了一样,伴随着一道道‘黄龙’的浇洒,就见那坟包上竟徐徐冒起了一层白烟来,而且越来越浓烈。
村民们一见都吓坏了,当即变色连声惊呼着就开始四散逃跑,甚至连裤子都忘了提上,更甚至有些都没尿完,一边跑一边拖拽着一条摇摇晃晃地黄尾巴……
很快,浓郁的白烟几乎覆盖住了整个坟包,众人一见连忙退步,手持法器做好了随时应战的准备,白薇更不忘朝那正提湿乎乎裤子的老人一声令下:“大爷,有谁的赶紧喝,一会儿还用得着你们呢!”
“明白!”
老人应了一声,赶忙吆喝着狂奔逃命的村民们继续开始喝水,紧接着不过片刻间的功夫,赫然间就听‘嘭’地一声炸响从那坟包处传来,伴随着纷飞的泥土,只见围绕在坟包周围的烟雾也霎时间被一股强烈地阴风吹散,一条怪影已然裂开坟包拔地而起,‘噗通’一声落在了我们的面前……
那东西从坟里蹦出来时,把周围众人全都吓了一大跳,白薇边往后退步边又一声惊呼:“原来是座假坟,这邪祟竟在乱葬岗里以个假坟墓当掩护,看来智商倒是够用……”
说话间没等黑影周围白烟完全散开,白薇已从法器袋中掏出一大张黄纸来,咬破手指写成符咒,转手间朝那朦胧黑影盘旋扔出,几乎同一时间,张丛云也已将道家符咒朝黑影祭了出去……
怎料想符咒黄纸才一贴在那黑影的身上,赫然间就听‘呼啦’一声炸起团团烈焰,竟全都片刻间烧成了灰烬……
而这时那东西周身烟雾也已完全散开,我打着手电筒往前一照,不禁心底‘咯噔’一声,完全惊了住——
正趴在我们眼前、从喉咙里时不时发出‘咕咕’叫声的,竟是只青黑色的大蛤蟆。
那蛤蟆趴在假坟前一动不动,一双眼贼溜溜地扫视周围,立起来至少有一个成年人那么大,少说也得有个二百来斤,这世上怎会有这么大的蛤蟆?我还是第一次见。
“孽障,我当你是什么,原来是只五行外仙里的蛤蟆精,看我怎么收拾你!”
张丛云一声怒喝,说话间一剑就朝那蛤蟆刺去,怎料想蛤蟆‘呱’地一声吐出舌头来,只一眨眼的功夫就将张丛云手中的桃木剑给卷了过去,只留给张丛云满手的光滑黏液……
白薇我们一见自然也都不含糊,白薇行法,我和老四则各自抄着刀就往前扑,怎料想四人合击一阵围追堵截之后,那邪祟却仍是游刃有余,根本连碰都不让我们碰到。
见逐渐陷入苦战,我赶忙朝白薇惊声问道:“白薇,现在可怎么办?”
白薇答道:“这蛤蟆精真身已被咱们看到,绝不会轻易放过咱们,继续打,今晚必有一方倒下才行……”
说话间白薇手持桃木棍又往前扑,更不忘朝着躲在远处的一群村民吆喝道:“快用童子尿!再不列阵更待何时!”
“老少爷们儿们!动手!”
老人听罢一声吆喝,就见村民们立刻又开始边脱裤子边往前冲,没等多久就见一道道迅猛地黄龙已再度飞驰而来,迎着那大蛤蟆的身上就撞了过去。
一见我们祭出‘童子尿’这一招,那蛤蟆似也心有忌惮,哪儿还敢再猖狂下去,于是边打边退,边腿边躲,它左突右闪躲避‘黄龙’时我又仔细一看,心中更是大为震惊,就见这模样怪异的大蛤蟆竟只生着三条腿,前面两条后面中间位置一条,而黑乎乎地后背硬皮上,更隐约现出七颗如北斗七星般排列的圆形伤疤来,造型实属诡异。
我发现那伤疤时,白薇也正一眼扫见,忽然毫无预兆地倒吸了一声凉气,猛抬手一把就将我给拽了住。
我慌忙问道:“白薇,你拽我干什么?”
就见白薇神色慌张,战战兢兢开口道:“难,难道会是它?”
“它?它是谁?”
白薇又道:“记得我小时候曾听师傅提起过,这世上确有这么一只不得了的蛤蟆精,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更是当年萨满教乃至于道教都唯一供奉的五行外道仙,还给它定了个响亮的名字——青海大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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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白薇一说,我顿时惊问:“蛤蟆还能修得这么厉害?难不成吃过王母娘娘的蟠桃?”
“没那么简单,”白薇摇了摇头,款款道来:“相传,古时候曾有一名先人名叫刘海,到处降妖伏魔深受百姓爱戴。有一次刘海游历至常德,发现城内有一口丝瓜井,井中每逢深夜都会飘起一层白光,直冲九霄而去,有传闻有道之人可乘上这白光飞升成仙,而无德之人则会跌落井中成为从此尸骨无存。刘海暗查,竟发现是井中有只妖邪作祟,引诱贪婪之人跳入井中成为食物,于是刘海以仙珠钓出妖精,竟是一只三足金蟾,随后刘海收服金蟾,自此后那金蟾为了将功补过,就成了他的左膀右臂,助他到处游历人间继续降妖伏魔……”
听白薇说完这话,我眼珠子都瞪圆了,慌慌张张地道:“你,你说的这是不是‘刘海戏金蟾’的故事?这我小时候就听过,还会唱刘海砍樵的歌呢!可这故事里是不是刘海还有个媳妇是个狐狸精,名字叫胡秀英?”
白薇不耐烦地白了我一眼,说道:“你说的那是民间戏曲改编的,我说的是道家中的传说,能一概而论吗?不过不管哪个是真哪个是假,这三足金蟾势必与刘海此人脱不开关系。更难怪的是它会纠缠上赌场,传闻三足金蟾这妖怪有聚金散财之能,赌场是生横财之地,会招惹这种妖怪也是难怪……”
“那现在该怎么办?”我问。
白薇眼珠一转,忽地微微一笑,又扫了我一眼说:“小六子,脱衣服。”
“啥?在这儿?不合适吧!”
我急忙紧紧抓住衣领,咧着嘴有些不知所措。
白薇瞪着眼道:“你少废话,我让你脱你就脱,晚了要是被这妖精跑了,我拿你是问!”
“脱就脱呗,你急什么眼啊……”
无奈下我只能按照白薇的吩咐脱起了衣服来,寒冬腊月天寒地冻,小风一吹如一把把冷冰冰地刺刀在我身上刮来刮去,而我脱衣服时,白薇已盘腿坐地并取出笔墨黄纸来,先一边念叨一边画符写咒,随后将写好咒文的黄纸在手中熟练折叠,竟叠成了两件黄纸衣裳,一是上衣一是下裤,随后又取出第三张黄纸,在上面画了个梳着两条小辫的红腮帮胖小孩儿,回头扫了一眼我已经脱得精光,立刻站起身来,边揉搓手里的黄纸边朝我走。
“张嘴,咽下去。”
“什么?你让我吃纸?”
我一声惊呼,然而没等话音落下,白薇已利落地一把掐住我的脖子,把那卷画着小人的纸团塞进了我的嘴里。
‘咕噜’一声纸团下肚,没片刻的功夫我只觉得打从胃里传出一股暖流来,随后暖流变得越来越灼热,我低头一看,自己的身上竟开始发红发烫,忽一打嗝,竟从嘴里喷出了一团隐隐约约地白烟来……
“白,白薇,你把我怎么了?”
“别害怕,借用下你的身体而已……”
白薇并未多说,说完坐下又掏作法器具开始起坛,趁着张丛云、老四等着那群村民缠住那三足金蟾,白薇掏出火盆来就开始烧那两件叠成的纸衣服,边烧边用手中桃木棍‘啪啪啪’地敲打铜火盆,应着敲打鼓点念道——
“天灵灵,地灵灵,各路祖师菩萨快显灵!天雷尊尊,龙虎交兵,日月照明,照我分明;远去朋友,接我号令,拜请全真北五祖海蟾明悟弘道真君御驾亲征,速速道来……”
也是怪了,白薇越是念叨我身上越热,从身体里更逐渐升起一股飘飘然的感觉,如梦似醉。
这时白薇起身问我:“我问你,你是谁?”
“我?我是小六子啊?”
白薇摇头轻叹,举起桃木棍在我头上敲了四下,又问:“我问你,你是谁?”
“你打我干嘛?我是你老爷们儿啊,你忘了咱俩在棺材里……哎呀……”
白薇又打,还是四下,打完又问:“我再问你,你到底是谁?”
我开口刚要原话回答,哪知忽然就觉心头一颤,声音已莫名变得庄重有力——
“吾乃海蟾明悟弘道真君刘海!本道生来有仙根,生在户县曲抱村,玉帝将我亲封过,封我四方活财神,福泉之水撒人间,行走步步撒金钱,一变十来百变千,有福有财都是仙……”
这话完全没有经过我的大脑就脱口而出,我正茫然不知所措,白薇已‘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口尊‘祖师爷’,虔诚叩拜。
“白薇,我……”
我惊惶之中低头一看,戛然语塞,身上竟已不知何时多了一套衣服,纸做的衣服,就如同之前白薇跌出来的那套纸衣一模一样,又抬手往头上一摸,竟不知被谁扎出了两根小辫来……
而就在这时,张丛云也已经抽身出战局,冲到我身前同样‘噗通’跪倒,边叩拜边高呼道:“恭迎祖师爷海蟾真君将世临凡,协助弟子降服作恶蟾妖……”
张丛云话音才落,就听‘呱’地一声怪叫传来,抬头一看,那三脚金蟾才扫了我一眼就吓得掉头就跑,而我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一股怪力,当即怒喝一声‘你个孽障休走’,跺脚间腾空而起迈步向前,好一个健步如飞,不出两步就已堵住了那三脚金蟾的去路,又瞪眼喝道:“我好心度化你弃恶从善,而今你竟又来人世磨害他人,我岂能再饶你,孽障看打……”
也不知是哪儿来的脾气,说话间我脚一抬就往那三脚金蟾的头上踹,踹时心里一阵慌张,生怕那金蟾忽然抬头一张嘴,把我的脚给咬掉。
可令人没想到的是,那金蟾竟就乖乖地在地上趴着一动不动,甚至还在瑟瑟发抖。
‘啪,啪,啪’三脚下去,那金蟾已经开始连连叩拜求饶,口中更慌慌张张冒出人话来——
“大仙饶命,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这次实在是事出有因啊……”
那金蟾这一求饶,几乎同一时间我就觉心口一口怪气上顶,竟打了个很长的嗝,顺着打嗝声热气直往外喷,之后才终于又恢复了正常,低头一看,就见自己的脚正踩在那三脚金蟾的脑袋上,不禁吓得浑身一颤。
好在这时白薇及时赶了过来,悄悄拽了我胳膊一下说道:“别丢人现眼,仙家已经走了,你可得装得像一点……”
“怎,怎么装啊……”我悄声问道。
白薇一瞪眼说:“你想怎么装怎么装,只要别被它看出仙家已走就好,不然它突然再动起手来,咱可都顶不住……”
“明,明白了……”
我咽了口唾沫,赶忙清清嗓子又问:“孽障,你说事出有因,到底是有何因?速速道来!”
金蟾头都不敢抬一下,听我说话时身体颤得更厉害了,答道:“回禀上仙,小仙本管世上财运,因而被世人塑身供奉,那姓王的依仗着地下赌庄大敛不义之财,也为小仙铸了一尊金身像供在了赌庄之内……”
听金蟾说到这里,我赫然想起最初和媪进入那赌场时,确实见北面墙下摆着一只口衔铜板、脚踩元宝堆的金蟾摆件,原来竟是因此招来横祸。
随后金蟾又道:“我虽非正仙,但一直食人间烟火,人世之事尽收眼里,在那赌庄中也看尽了人的贪婪狠毒心术不正,但碍于不便牵扯人间俗世,向来也未多管,直至那一次,赌徒赵鸿运被打,我终才忍不住插手,于是才想磨害这赌场王老板,给他几分颜色看看……”
“赌徒赵鸿运因欠债被打,最终病死家中这事我知道,但这事跟你有什么关系?难道只是单纯的为赵鸿运抱不平?”
“不,此事还有内情,上仙定不知道,哎,您跟我来看……”
金蟾说完转身往林子里跳去,我和白薇相视一眼,赶紧率着众人快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