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阴阳师——南茅北萨满,鲜为人知的九二年百鬼夜行与东北结巴仙……

  这就奇怪了,按理说李疯子这么个人,平时溜溜达达能出镇就不错了,江苏距我们这儿几千里地,他一个疯子,一个一分钱没有的乞丐,怎么可能去的了?
  于是我喝了口酒,又旁敲侧击地问:“李疯子,既然你这么厉害,那你有没有勾魂失手的时候?就比如该勾的魂儿没勾走,那人又活了?”
  听我问完,李疯子当即摇了摇头,瞬间让我心灰意冷,就听他说:“我们这种做阳差的,是不允许失手的,命数都是天定的,这人世上修过术法会查寿的不少,你见过几个会改寿的?真要是哪天我们犯了错,该勾的魂没勾来,那就得一命抵一命到下面去补数,这是规矩……”
  “就是说,只要下边让你们去勾那人的魂儿,那么那个人就一点救都没有了?”
  我说完,李疯子坚定地又摇了摇头,我哑口无言。
  窑洞里的气氛随即沉默了下来,这时就听李疯子嘿嘿笑道:“行了你别瞒着我了,你有事找我办对吧?你说,我听。”
  听到这话,我‘噗通’一下就给李疯子跪了下来,情绪一上来瞬间红了眼眶,哽咽道:“我是为五爷来的,求你高抬贵手帮帮他……”
  李疯子叹了口气,摇着头说:“沙五爷对我有恩,当初救过我闺女,我心里也念他的好儿,所以提前多少天就去他家里通知,可他的阳寿只到后天晚上十一点四十就尽了,我应了下面的差也不能不办,就算我不办,总有下个阳差去办……”
  “可五爷不能死啊!”
  我抓着李疯子的腿,又求道:“五爷是因为我的事才变成这样的,实在不行……实在不行你减我的阳寿补给五爷,这行吗?”
  李疯子又摇头说:“我哪儿有那能耐,孩子你还是回去吧,给五爷好好准备后事,让他走得风光点……”
  听到这话我彻底毁了心,哪儿还有心思喝酒,就绝望地往外面走,可走到窑洞口时候我还是不甘心,一转身又给窑洞里的李疯子跪下磕了几个头,哭着求道:“就真一点办法都没有吗?但凡能救五爷,你让我干啥我都愿意!”
  李疯子起初就把话说绝了,我以为我这话说完,李疯子也不过是无奈地摆摆头作罢,可谁都没料想到,他竟笑了,笑呵呵抄起酒瓶子又灌了两口之后,一抹嘴说:“你挺诚心啊,只要能救他,你真什么事都能办?”
  我赶紧点了点头,李疯子又说:“你爷爷还在时,隔三差五就带着酒来找我,请我喝酒吃狗肉,冲着他,我就给你指条明路吧,孩子,我还真有个方法或许能救五爷,但是不一定管用……”
  “死马当作活马医,刀山火海我都愿意试试!”我赶紧激动地说。
  李疯子笑道:“我看得出来,五爷家里有几个能人,我想请你们帮个忙……”
  “您说,帮什么忙?”我问。
  李疯子沉默了一下,又说:“我有个闺女叫秀秀,四岁那年让我亲戚送走了,那之后我再没见过她,可我知道她在哪儿,也知道她遇了东西,那东西是她十三岁那年跑到山上庙里玩儿时带出来的,倒不想害她,就是看上她了一直跟着她没走,最近那东西会给她带来一场大灾……”
  “多大的灾?”我问。
  李疯子答道:“往小了说,我闺女得死,往大了说,祸延五服,从我闺女往上倒五代都得死绝咯,我也在里面……”
  听完这话我吓了一跳,于是又问:“这么大的事你干嘛找我?你就是个阳差走无常,大鬼小鬼都得怕你,你还救不了她?”
  李疯子苦苦一笑,叹着气说:“那是我亲闺女,我要是能救还不救吗?可我拿那东西没办法,它不是下边的玩意儿,是……”
  话说到这儿,李疯子忽然语塞,抬手朝着天上指了几下,朝我挤挤眼说:“总之这事儿我办不了,一般的人都办不了,没准就你能办……”
  “为啥?”我又问道。
  李疯子笑呵呵说:“因为你是马三山的孙子,你们家人天生阳气旺戾气重,还有大仙家护着……”
  说完话李疯子又望向我的背后,开始朝我后边挤眉弄眼,就像有人站在我后面跟他打招呼似的,可我扭头一看,根本没人。
  这时李疯子摆摆手说:“话我只能说这么多,再多我就遭因果了,剩下的东西你得查,查得出查不出,能办不能办,反正你们就两天时间,后天晚上十一点四十,我铁定会去勾五爷的魂儿,你们看着办……”
  李疯子说完开始嘿嘿发笑,一把一把抓我带来的下酒菜往嘴里塞,咕咚咕咚往嘴里灌酒,完全不理我了。
  我又跟他说了几句话,见他不回,于是也赶紧跑出窑洞回了五爷家,回去的路上心潮澎湃,只想赶紧把这些事儿告诉白薇他们,至少这下终于是有了个盼头。
  果不其然,回家后我把事情一说,白薇、张小茹等人一阵雀跃,之前的死气沉沉瞬间一扫而光,而冷静下来之后我们又一想,现在我们唯一知道的线索就是李疯子的闺女叫秀秀,从她被抱走的时间可以推算出,她现在年纪应该是二十七八风华正茂,可她在哪儿?长什么样?我们一无所知。
  这一下,大家又都沉默了下来。
  忽然,白薇紧皱着眉头问道:“李疯子说,自己的闺女是十六岁那年到山上庙里去玩儿,招下来的东西?”
  我点了点头,白薇又说:“当初秀秀被抱走时,是被送到了李疯子的亲戚家,这亲戚既然跟李疯子家平时有走动,说明住得也太远不了;而十三岁的女孩儿年纪还小,家里肯定不放心跑得太远,所以那庙应该也就在住的地方附近……”
  说到这儿,白薇望向老四说:“你去查查,这周边十里八乡的哪个村子附近有庙,咱们一个一个找,肯定能找到……”
  就听老四答道:“要说那种供土地城隍的小庙小牌楼,哪座山上都有,但要是像点样子的庙,这附近好像就一座……”
  老四话说到这儿,我脑中也是灵光一闪,一张嘴,竟跟白薇、老四异口同声说了出来——
  “南赵庄,老奶奶庙。”
  事不宜迟,既然已经确定了要去的地方,稍微准备了一下之后,我们赶紧上了路,那年头交通不方便,尤其是晚上,于是老四从村里借来了三辆自行车,我带着白薇,杨左生带着师姐张小茹,老四带着自己的儿子,就风风火火上了路。
  之前白薇被妖仙上身时,我们曾去过一次老奶奶庙,因此这回也算是轻车熟路了,一路上三辆自行车争先恐后风驰电掣,很快就到达了山脚,随后我们马不停蹄地推着车子就上了山。
  敲开庙门,那守庙的和尚一见是我们格外的亲切,就把我们请了进去,白薇一边在庙里溜达一边打听南赵庄的事,很快就入了正题,问那和尚说:“你们山下的村儿里,有没有个叫秀秀的姑娘,小时候爱到庙里来玩儿,现在怎么也得二十七八岁了……”
  “秀秀……二十七八岁……”
  那和尚回忆了半天,忽然一拍手说:“我还真记得前些年有这么个小女孩儿,当时也就十来岁,天天跟着一群孩子来庙里疯跑,可我对她印象最深,因为她跟别的孩子不一样,别的孩子进来就是疯玩瞎跑,那小丫头,每次一进庙里就掉眼泪,也不是哭,就是眼泪吧嗒吧嗒的自己往下掉,后来我们庙里出过一次事,那次之后,就没见她来过了……”
  一听这话大家都来了兴趣,就继续追问他出了什么事,和尚说,那还是大概十四五年前的事情了,正是夏天,一连下了好几天的暴雨,结果山上泄洪把庙墙冲垮了,山底下几个村儿的村民们一合计,反正这庙也破烂不堪了,就想趁机把庙整个翻修一下。
  毕竟这庙解放前就有了,有用没用的暂且不提,它好端端的在这儿,附近的老百姓心里就踏实,再说重塑庙宇也算是基阴德,后来钱筹够了,村民们就请来工人施工,连庙里大殿都拆了打算重建,用了几个月的时间,把整个庙宇翻整一新,村民们为表诚心,还用翻修庙宇剩下的钱,从外地专门请回来一对一人高的大理石石狮子,摆在庙门口镇门。
  和尚说完倒是把我听糊涂了,就问他说:“这也没什么事啊?村民出钱翻修庙宇,这不挺好的吗?”
  我一发问,和尚叹了口气说:“原本是挺好的,要是按照这个流程平平安安走下来,可能什么事都没有,可从工人拆大殿时开始,就出了事了……”
  随后那和尚又款款道来,原来事情就出在庙堂被拆那天。
  他说,当时庙里的老方丈还在世,自己不过是庙里扫地的一个小沙弥,那天,几个工人上山来拆大殿,未免庙里供奉的西王母法像落尘,就特地找了一大块黑布把法像给盖了起来。
  结果一见法像被布盖住,老方丈赶紧跑过来阻止他们,说庙里开了光的法像是不能盖的,不然神仙眼前一黑看不到东西,庙里就会进东西,可工人们根本不听这套,村民们也嬉笑着劝老方丈别操心了,反正也就是一两天的小工程,很快就完事了,于是就把老方丈给劝出去了。
  老方丈当时倒也没多心,可当天夜里他正准备睡觉时,忽然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嬉笑声,就像是有孩子在外面打闹,因为庙里经常有山下村子的孩子来玩儿,老方丈就以为是哪家的孩子大半夜来捣乱,就出去看,可刚出去不久,‘啊’地一声惨叫就传遍了整座庙宇,小沙弥听见叫声赶忙跑出去看,就见自己的师傅一个人躺在院子里,已经昏死了过去。
  他把老方丈拖回禅房后,一直到天亮后老方丈才渐渐清醒了过来,小沙弥就问他昨晚出了什么事,老方丈告诉他,晚上他听到孩子的笑声出去看时,就看见庙门口并排站着七八个身穿黄袍的小娃娃,都背对着院子,耸着肩膀在原地蹦跶,他就凑过去看,没走多远,那些小娃娃忽然齐刷刷地转过了身来,每个都脸色雪白两腮通红,眼珠子瞪得老大,老方丈吓了一跳,眼前一花就再无知觉了。
  当时老方丈说这事情时,小沙弥和一些村民都以为他是操劳过度产生了幻觉,毕竟这可是佛门清净地,哪儿有脏东西敢往里闯,而且这事之后连续几天,庙里都安然无恙再无异相。
  工人们也继续施工,很快就把大庙装修一新,给庙换了两扇新门之后大致就算完工了,再之后,村民们就把那对请来的大理石狮子运上了山,安置在了庙门两侧,没想到石狮子放好的当天晚上,老方丈突然失踪了,这一失踪就整整三天没见人影。
  三天后的半夜里,看庙的小沙弥偶然听见庙墙外传来一阵低沉地敲打声,就开门去看,结果发现竟是失踪了三天的老方丈,正双手抱着门口其中一只石狮子的脖子,用自己的脑袋狠撞那石狮子的脸,小沙弥吓得赶忙跑过去阻拦,可等跑到石狮子前,满脸是血的老方丈已经断气了,而那石狮子的脸上也糊满了血,看起来格外的慎人。
  后来,小沙弥想尽方法想把石狮子脸上的血迹洗掉,却都没用,正巧那时候山下南赵庄来了个游历化缘的高人,在村里帮人算命看相,就被村民们请上了山。
  高人看过那石狮子后说,这是老方丈的冤魂作祟,他是被害死的,死后阴魂不散附在石狮子上不肯离开,所以血才洗不掉。
  这话把村民们和小沙弥都吓住了,就求问他有什么办法解决这事没?于是高人让村民们在庙后面挖了个深坑,又把石狮子用锁链捆起来后埋了进去,随后做了个法事就离开了,果然,那之后大概俩月多的时间,庙里再没出过事,山下的村民也就渐渐把这事儿忘了……
  听和尚说完,我又问:“这事儿确实古怪,可是跟秀秀有什么关系?”
  和尚摆摆手说:“你听我说啊,秀秀的事在后面呢,我刚才不是说了,以前山下南赵庄的孩子都爱来庙里玩,秀秀的事就出在老方丈走后大概一个半月左右……”
  和尚找了口水喝,坐在禅房门口台阶上,又开始给我们讲了起来。
  据他所说,当时是个下午,山下的一群孩子又跑到山上来玩,在庙里庙外一通疯跑,和尚早就司空见惯了,也没多管,可后来大概到了傍晚的时候,和尚忽然发现这群小孩里,有个小女孩儿的表现突然有点异常,这个小女孩儿就是秀秀。
  “你们见过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背着手驼着背,像个老人一样耐心地在翻新的庙宇里四处巡视欣赏的吗?”
  和尚说完,大家都摇了摇头,随后和尚告诉我们,当时他一发觉秀秀有些不对劲儿,就开始偷偷观察,就见秀秀背着手到处走来走去,时而盯着新修的庙堂屋顶欣慰地笑,时而看着施工时院门右下角磕出来的裂痕黯然兴叹,那一举一动都让和尚想起了自己离世的师傅。
  再后来,秀秀转身出了庙,竟在院门外蹲了下来,一蹲就蹲了大半晌,一动都不动,后来其他孩子准备下山,可怎么叫她她就是不说话,仰着头目视前方就跟块石头似的,而秀秀蹲着的位置,就是那座染了血的石狮子之前摆放的位置。
  后来和尚也过去叫秀秀,问她为什么还不下山,结果这时候秀秀才幽幽地抬起头来,朝着和尚很慈祥地一笑,说了一句话:“你不认识我了?我是你师傅啊!”
  和尚吓得脑袋里‘嗡’地一声,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因为她的表情、语气甚至语速简直就跟故去的老方丈一模一样,这是个十几岁的孩子绝对装不出来的。
  和尚吓得赶紧跑出去老远,让其他孩子趁着天亮快跑下山去叫人,后来没过多久,一群村民就跟着秀秀的爹妈(养父养母)上了山,那时的秀秀还是跟个石头似的蹲在地上不动弹。
  当时山下那位高人早就离开了,村民们只能壮着胆子凑过去跟秀秀说话,还有对着秀秀磕头烧香的,可秀秀一句话都不说,谁拽她她就发了疯似的挣扎咬人,还咬自己的舌头,吓得村民们就都不敢碰她了。
  再后来村里有个老人急了,就出了个主意说让人用筷子夹她手指,把她身体里的东西疼走,还骂它不要害这么好的小姑娘,结果这时秀秀抬头笑了,说:“你们别费事了,就算把她手丫子都掰断了也不顶用,你们别碰我我就不祸害她,我就是回来看看……”
  秀秀说完开始哇哇的哭,一边哭一边嚎着说‘你们害我呀,你们害我呀’,后来一直哭到大半夜才忽然晕了过去,村里人就把她抱进禅房去休息,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恢复正常了,说自己做了个梦,梦见庙里的老方丈在跟自己玩,老方丈背上还背着个男的,光头,没穿衣裳,身上还灰了吧唧的,玩的时候一直直勾勾盯着她笑。
  后来秀秀就被带下了山,从那之后再没到山上来过,而这事传开之后,周围村里的其他孩子,乃至于上山烧香的村民也都不敢来了,难得翻修好的寺庙从此门庭冷落一直至今,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之后庙里再没出过什么事了……
  和尚说完一声长叹,扭头问白薇说:“小师傅,你是个高人啊,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薇哼了一声,沉沉答道:“和尚啊和尚,你们算是让当年那个狗屁高人给害惨了……”
  这话一出,和尚愣了住,赶紧又问:“你这是什么意思?他怎么害我们了?”
  这时张小茹接过了话茬,说:“那高人用的应该是茅山的铁锁缚魔镇妖的术法,看样子应该是个道士,可他一没调查缘由,二没先为石狮子除灵驱怨,就直接把石狮子埋了,这可犯了大忌了,看来还是根基不稳,学了个半吊子就下山骗人来了……”
  张小茹话刚说完,白薇就一声冷哼说:“看见没,凡事半吊子到处骗人的,全是你们这些牛鼻子臭老道……”
  “小短腿儿你挤兑谁呢?”
  “就你腿长,你浑身上下都是腿,你是蛛蛛爬子行了吧?”
  眼看俩姑娘又要干架,杨左生我俩赶紧连哄带劝,我转移话题问:“你们先别吵吵,现在咋办?”
  白薇瞪了张小茹一眼,气呼呼地说:“还能咋办,显然是当年翻修大殿盖住法像时有东西住进来了,要查这事得从那座石狮子下手,先挖出来再说吧……”
  说完话,白薇让和尚把我们领到了庙后边埋狮子的位置,让老四、杨左生我们仨一人拿着把铁锹开始挖,起初挖的时候还好好的,可大概挖下去一米多深之后,土壤里开始往外泛血,把锹都染红了……
  这一下,白薇和张小茹的脸色都变了,几乎异口同声惊呼了起来——
  “别挖了!”
  听到两人吼声,我们赶紧停下手中的活儿,我问白薇:“怎么了?刚刚是你们让挖的呀?”
  白薇紧皱着眉头不说话,蹲下后抓了一把土,就开始凑在鼻子下面闻,这时就听张小茹答道:“刚刚是刚刚,现在是现在,按照我们龙虎山道学的说法,土中酿血至少有三种情况,每一种都极不乐观……”
  “是煞。”白薇忽然开口,凝着眉道:“下面的东西成了煞,错不了。”
  白薇这话出口,张小茹的脸色也越发难看了起来,赶紧也抓了一把土开始闻,闻了一阵子之后才开口道:“这下可棘手了,但按理说不会呀……石狮子本来就是祥瑞之物,有驱邪避凶之能,怎么会成煞?”
  “这其中必有缘故。”
  白薇扫了张小茹一眼,忽然又阴阳怪气地说:“什么叫按理说不会?这种事可从来没有理给你按,你师傅没教过你吗?”
  一见白薇呛火,张小茹就要爆发,吓得我赶紧凑到两人中间,转移话题问:“二位你们先别吵,谁先给我解释下,‘煞’是什么?”
  “别问我,问那个什么都明白的!”
  张小茹瞪了白薇一眼,就不再理我了,就听白薇说道:“有个词叫‘凶神恶煞’你总听过吧?按照道家的说法,煞分四种,神、耗、星、鬼,煞鬼就是遗留人间的恶鬼;煞星也是恶鬼,但是因为前世仇怨,所以专为找某一人或一家报仇回来,戾气更重更难对付;煞耗是万物成精所化的凶神;煞神就是为恶人间的正神。这四种煞中,煞鬼最好对付,煞星其次,煞神煞耗之流很少出现,所以从古至今知道怎么对付的根本就没几个……”
  白薇说到这里,张小茹接过了话茬,叹了口气说:“但愿我们遇到的是一般的煞,不然的话,这事情就难办了……”
  随后,就听白薇又问:“张小茹,你和杨左生都是龙虎山弟子,应该懂得除怨化煞的方法吧?”
  张小茹点头道:“确实学过,但我们资历尚浅从未遇过,这次也只能硬着头皮试试了……”
  “那好,那这里就交给你了,化煞这种事情我做不来。”
  听白薇这么一说,张小茹微微笑道:“小师傅你太谦虚了,不过你放心,一定尽力。”
  听着两个女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恭维,我和杨左生都愣了住,明明几分钟之前两人还差点打起来,可现在竟如同完全没发生过矛盾的好姐妹似的。
  而听到两人把事情说得这么严重,那和尚也一脸地惊慌,张小茹交代杨左生准备法器时,就凑过来问:“这些年来庙里一直挺安宁的,这下是不是又得有什么乱子?要是重新修一次庙,能不能化解?”
  白薇听完笑道:“和尚,看不出来你们庙挺有钱啊,动不动就翻修?”
  和尚惭愧一笑,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说道:“小师傅你说笑了,我们这些出家人,哪儿有什么钱财来源,尤其当年修庙时那件怪事之后,庙里的香火一落千丈,要不是我在后院自己种了不少菜,勉强充饥都成问题了……不过前段时间,黄家沟子的村民们护送你来庙里除妖的事,算是在十里八乡传遍了,很多人听说后都又开始来庙里烧香布施,情况因此好转了不少,所以前山下南赵庄的村民就开了个会,说想找些资金再把这庙重新修一修……”
  话说到这儿,和尚忽然顿了一顿,紧接着又略显激动地说:“对了,你们不是要找那个李秀秀吗?前几天南赵庄拿着筹款名单来找我合计方案,我看李秀秀的名字也在上面……”
  这话瞬间勾起了我们的兴趣,白薇赶紧问:“李秀秀?筹款?你细说说是怎么回事?”
  和尚点了下头,随后告诉我们,原来现在的李秀秀,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身世凄凉、家道中落的小女孩儿了,据和尚所说,李秀秀十九岁那年嫁给了南赵庄同村的一个庄稼户,本该从此平平安安相夫教子,哪知道结婚后没多久,那庄稼户就在上山捆柴火时失足滚下山沟摔死了,李秀秀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
  后来为了避嫌,也免得村里人说三道四,李秀秀就离开了南赵庄,一个人到城里去打工,听说后来辗转又嫁了两户人家,但也不知是命太硬还是命太苦,两个男人也是都不得善终相继毙命。
  不过,虽然感情不顺利,但在事业方面,这几年李秀秀确实飞黄腾达,成了南赵庄人人称颂的企业家、大厂长,这几年给村里做了不少好事,这次修庙,南赵庄的村干部们特意去找那些从村里出去的有钱人筹款,李秀秀就是其中一个。
  听和尚说完,白薇赶紧问那李秀秀现在在哪儿?
  和尚答道:“我听说这几天李秀秀回了村,这么晚了,肯定是在老家陪爸妈呢,可她家在哪儿我一个和尚就不知道了……”
  白薇听完一阵沉思,随后转头又对张小茹说:“你们师姐弟留下化煞,要是化不掉也别勉强,我们几个先去南赵庄找找李秀秀……”
  已经穿上道袍备好法器的张小茹应了下来,随后目送白薇、老四我们下了山。
  南赵庄就位于山脚下不远的地方,大半夜的家家户户都已经插门睡觉了,我们在村里胡乱绕了一圈,竟也不知道该去哪儿才是,正毫无头绪时,不远处的墙角后面,忽然探出个圆滚滚的玩意儿来,借着月光一照,亮堂堂的。
  没等白薇我们看清是啥,就见对方已经开始朝我们招手,紧接着朝我们跑了过来,离近了我们又一看,来人竟然是孙二虎,也就是之前偷下怪洞‘寻宝’的那个光头,记得当初五爷替他找回魂儿之后没多久,陈国富就逼他签了一份保密协议,然后把他给放了,毕竟他也没犯什么大错,没抓住狐狸还惹了一身骚,更何况那件案子对于陈国生看来本身就是高度机密,也不方便胡乱抓人。
  可他怎么会在这儿?我仔细一想,明白了,他本身就是南赵庄的人。
  一见了我们,孙二虎别提多高兴了,毕竟之前自己丢魂儿时,白薇救过他的命,见他嬉皮笑脸的也不见外,我就问他说:“孙二虎,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在外面转悠啥呢?”
  孙二虎挠着后脑勺笑道:“这不最近手头紧,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就出来转转,看能不能捡点啥值钱玩意儿……”
  这小子一说我就明白了,什么叫‘捡’,这小子是想去偷。
  白薇冷哼了一声,插话道:“孙二虎,你倒是什么事儿都敢干,做坏事可是要有报应的,现世报听过没?”
  “哎哟小师傅您别吓唬我,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吗?一会儿我就回家睡觉,明天开始好好种地!”
  孙二虎狡猾地笑了笑,转而又问我们说:“先别说我,你们几位大半夜的这是转悠什么呢?总不能,也想捡点什么吧?”
  白薇不耐烦了,索性直接问道:“你少跟我嬉皮笑脸的,来得正好,我问你,你知不知道李秀秀家在哪儿?”
  “当然知道,她发达以前我们关系好着呢,要不是怕她克我,没准我早娶她当媳妇了……”
  “别说没用的,快带我们去!”
  白薇当即没好气地给了孙二虎一脚,孙二虎倒也不见怪,爽快地应下来后,就领着我们去了李秀秀家。
  当时我们都没成想,自打我们进了南赵庄,就已经被什么东西给盯上了。
  孙二虎把我们带到李秀秀家门口时,我们最先注意到的是停在大门口外面的一辆桑塔纳轿车。
  提起桑塔纳来,现在的人恐怕都不屑一顾了,可当时不一样,这么说吧,当时在我们市,城里事业单位员工的人均月收入,是二百来块钱,而这车在那时候就卖到了二十七八万,也就等于,一个事业单位的正式职工,每个月不吃不喝拼命攒钱,也有一百多年才买得起一辆。
  当时我们那边的有钱人,出门开个吉普开个捷达就挺有面子了,敢开桑塔纳的非豪即贵,比现在开保时捷开路虎的都豪气,一看见那车,孙二虎就告诉我们,李秀秀肯定在家呢,毕竟全村的人都算上,也就人家李秀秀开得起这么好的车。
  随后孙二虎敲开了李家的门,开门的是李秀秀的养母,聊了几句之后,孙二虎就叫她去把李秀秀叫出来聊会天,说找她有事,看得出来,这个孙二虎和李家确实关系不错。
  李秀秀出来时我们一看,这女人身材高挑长发披肩,身上穿着套笔挺的帅气西装,眼睛里炯炯有神,一看就不是简单人物,她一走出来,老四立刻抱着自家孩子凑上去问她还认不认得自己,谁知李秀秀仅是扫了自己两眼,就摇了摇头。
  老四有点尴尬,就说:“你不记得也难怪,你被抱走那年还太小呢!你仔细想想,当年你家着火那回,是我爸把你从屋里抱出来的,想起来没?”
  李秀秀还是摇头,但显然对自家着火的事多少还有印象,亦或是听自己的养父母说起过,就皱着眉头警戒了起来,语气不善地问:“你们是从黄家沟子过来的?找我什么事?”
  “是你爸让我们来的。”
  老四话一出口,李秀秀顿时一声冷哼,双手插着兜不耐烦地说:“我就一个爸,正在屋里看书呢,如果是那个疯子叫你们来的,你们就回去吧。只要是他的事,我一概不管,我跟那个疯子现在没有一丁点关系……”
  听到这话我们都愣了住,白薇就没好气地问:“不管咋说他都是你亲爸,你至于这么绝情吗?”
  “绝情?比把自己四岁的闺女白白送人还绝情?”
  李秀秀冷哼了一声,随后摆摆手说:“行了你们赶紧走吧,关于他的事我一句都不想听……”
  说完话,李秀秀转身就往院里走,却听白薇又立在门口冷笑着说:“幸亏他不是有求于你,而是叫我们来帮你的,你不领情那就算了,就让那男的一辈子跟着你吧……”
  白薇话一出口,李秀秀的步伐戛然而止,沉默许久后才缓缓转过身来,瞪着白薇惊问:“你刚才说啥?你看见谁跟着我了?”
  白薇微微一笑,又说:“你这两年是不是总觉得双腿发软、肩膀发沉、脑袋发晕,还总做怪梦,对不对?跟着你那个人,一米七的个头,浓眉毛小眼睛,鼻子左边有个瘊子,又对不对?”
  李秀秀没说话也没动,但脸上的表情却越发地凝重了起来,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她突然转身又走了回来,从我们身旁经过时勾了勾手指,示意我们跟她走,我们也就没多话,默默跟上了她。
  我们一路上都没说话,一直快出了村子时,李秀秀才在一片没人的空地前停了下来,点了根烟,才问:“你们找我到底啥事,直说吧……”
  我们自然也没掖着藏着,就把这次来找她的前因后果如实说了一遍,李秀秀听完脸色煞白,拿着烟的手都开始颤抖了。
  她抽了两口烟,随后故作镇定地说:“你就看见他一个?”
  李秀秀问完,白薇如实地摇了摇头,伸出三根手指说:“一共三个,还有两个跟在你身后,我没敢直说,怕吓到你……”
  “呵,你放心,我没那么胆小。”李秀秀苦苦一笑,又说:“我早知道有东西跟着我,我也找过那些所谓的大仙儿、道士,结果每一个顶用的,都说治不了,我也就习惯了。你刚才描述出来的这个人,是我的第一任丈夫,已经跟了我好几年了,另外两个是我进城打工后认识地另外两任丈夫,他们都是意外死的,死后就都没走,天天磨我……估计是恨我命太硬把他们克死了吧?”
  白薇却又摇了摇头,答道:“李秀秀,你想得太简单了,你的命一点都不硬,你印堂发黑眼底发虚,我现在就能看出你身边有虚影,我看你没几天活头了……”
  “你想说,他们会害死我?”
  “游魂野鬼没那么大能耐,只不过是被害死后无处安身,也投不了胎,所以只能跟着你而已,真要害你的不是他们……”
  “不是他们又是什么?”李秀秀惊问。
  白薇神秘一笑,又问:“除了发现有三只冤魂缠着你之外,你没再发现点别的吗?”
  李秀秀想了想,答道:“我总觉得有人在监视我,不管是什么时间什么场合,就感觉总有一双眼睛在不远处盯着我不放似的,很多年了,一直都是这样……”
  “这就对了,因为他真的一直在监视着你。”白薇冷笑着说:“自打今晚进了这个村儿,我就觉出不对劲儿了,跟着你的那个东西不简单,他也在偷偷盯着我们……”
  “那他是什么东西?”李秀秀又问。
  然而白薇却摇了摇头,说道:“至于是什么,我还没有头绪,但是只要你愿意配合,我总有办法把他揪出来……”
  起初李秀秀显然不信任我们,竟还说了句‘我凭什么相信你’,好在孙二虎在,就凑上前说:“秀儿你可不能这么说,前几个月雷劈大蛇仙的事你没听说吗?当时为民除害的就是这位小师傅,她还救过我的命呢!”
  李秀秀听完这话才放了心,于是就又问白薇说:“那你准备怎么救我?”
  “我能不能先去你家看看?”白薇问。
  李秀秀爽快地应了下来,就想带着我们往回走,可刚走几步就被白薇拦了住,说:“不是你现在住的这个家,是你结婚后跟丈夫住的新房,方便吗?”
  “这……”
  李秀秀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在孙二虎的劝说下应了下来,于是带着我们去了当年结婚时住的院子。
  路上李秀秀告诉我们,自从十九岁那年丈夫摔死后,那房子她就不住了,后来自己一个人去城里打工,那房子也一直空着没人住,直到现在。
  而一提到后来的两任丈夫,李秀秀难免流露出几分难过,苦笑着说:“我从小命就苦,所以我比一般的孩子更渴望稳定和幸福,可偏偏天不遂人愿,我有过三任丈夫,一个摔死,一个车祸,一个胃癌,对于婚姻这种事,我已经彻底绝望了……”
  “你以为他们真是死于非命?”白薇边走边扫了李秀秀一眼,又问:“李秀秀,我听老奶奶庙的和尚说,你进了庙里就会掉眼泪,是不是?”
  李秀秀连连点头,告诉我们,小时候她总跟村里别的孩子跑到山上去玩,可但凡一进庙里,就开始不自觉地眼睛发酸流眼泪,后来出了石狮子那件事后,家里就再不让她上山了,但直到如今,有时候旅游时进了庙里,她还是这样。
  听李秀秀说完,白薇笑道:“这说明你前世与佛有缘,而且缘分颇深,所以进了庙就会不自觉地哭,据我估计,大概也就是因为这样,你才会招引来那东西的注意吧……”
  说着话,我们已经来到了一个大门紧锁的废院子前,这就是当年李秀秀的新房。
  立在门口,李秀秀找出钥匙正要开锁,老四抱在怀里的儿子小三子却‘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白薇赶紧拍了拍小三子的头,就让老四先抱着孩子走远点,在外面等就好,随后让李秀秀带着我俩以及非要跟进去看热闹的孙二虎进了院子。
  这院子显然已经荒废了很久,满院荒草丛生,正房的窗户门都烂得不成样子了,我们又进屋一看,连已经塌了大半的土炕上,都顺着黄泥裂缝滋出了野草来。
  白薇拿着手电筒,带我们在两个屋子里各溜了一圈,起初倒是没发现什么,可看着看着,就听孙二虎惊呼道:“你们看,墙,墙上有字……”
  我回头一看,就见孙二虎正慌张地抬手指着西屋的一块墙壁,白薇赶紧将手电筒的光柱移了过去,这一看,就见墙壁上清晰写着三个血红色的人名,就像是用血写出来的一样……
  这一看之下,李秀秀也是吓得脸色苍白,‘噗通’一声就瘫坐在了地上,盯着墙上的三个名字,颤颤巍巍说:“这,这是我三任老公的……名字……”
  这就奇怪了,按照李秀秀的话说,自从她离开南赵庄后,这房子就从没人进来过,因为里面值钱的东西都搬空了,所以更不会进来小偷,更何况,李秀秀后两任老公都不是南赵庄村人,又是谁会知道他们两个的名字,然后一起都写到墙壁上的呢?
  这一下,大家都吓得说不出话来了,唯独白薇镇定自若地走到墙边,用手在血字上抹了抹之后,把手指凑近鼻子下边开始闻,随后才说:“这血迹不是写上去的,是从墙壁里渗出来的,而且时间应该不短了……”
  说完这话,白薇开始用手在墙上乱拍,几乎把每个角落都连拍了好几遍之后,从随身挎包里取出了张随身携带的黄纸来,铺在地上就开始研墨写字,口中更是念念有词。
  很快,她就熟练地在黄纸上写出一道道咒文,而那些咒文连在一起看,竟拼成了一张狰狞的鬼脸,写好之后,白薇双手抄起黄纸就往墙上贴,随后开始从挎包里往外抓黄豆,边往贴在墙上的黄纸上洒,边又念道——
  “馘魔大将,部领神兵。前有三千,后有成群。黑云叆叇,诛斩魔灵。若亲若疏,尽底收擒。不得违令,火急奉行……”
  嘴里刚念叨完,白薇手里最后一把黄豆也撒了出去,紧接着就见她又从挎包里掏出一瓶提前灌好的鸡血来,往嘴里猛灌了一口之后,‘噗’地一下就喷到了黄纸上……
  鸡血化作血雾一喷溅到黄纸之上,立刻荡起了层层血色的烟幕,随后渐渐湿透黄纸,将黄纸整个浸成了血红色,这时我们再盯着黄纸一看,难免又都惊了住,随着血水浸透的纹路在黄纸上蔓延,那些没被血水浸湿的地方,竟逐渐拼成了一张神形具备的人脸……
  就见那人眼睛圆瞪,嘴角上扬咧得已近扭曲,似是在瞪着白薇狂妄地冷笑……
  “他,他是谁……”
  李秀秀自然也看出了人脸的轮廓,不由地一声惊问,可白薇根本就没空理她,赶忙又从挎包里掏出火柴和汽油,先往黄纸上倒了些汽油,随后又以火柴‘呼啦’一下引燃,整张黄纸瞬间就烧了起来,而熊熊燃烧的火焰之中,我若有似无地看到那黄纸上的人脸,诡笑着眨了眨眼睛……
  “律令大神,万丈蓝身。手持斧钻,呼集天兵。擎烈火车,烧鬼灭精。并行馘戮,不许留停……”
  白薇继续念咒,一边念叨一边又开始掏黄豆往墙上砸,砸了一阵子之后,那黄纸引燃的火已经烧完了,逐渐熄灭之后纸灰徐徐飘落,却在墙上永久留下了一张烧得黑乎乎的人脸轮廓,轮廓异常清晰精细……
  而这时再看白薇,却不知为何开始盯着那墙壁上烧出来的人脸喘粗气,就跟快要无法呼吸似的,往后退了两步之后,忽然上气不接下气地发问道:“地府馘魔元帅大咒都拘不了你,你到底是何方神圣?若是邪魔外道,为何拘法对你无效;若是正途修家,为何又要缠着人家姑娘不放?你到底是何居心?”
  墙上那人脸自然还是一动不动,可白薇却像是再跟他对话似的,时不时嘴里还冒出几句上方语来,脸上的神情更是越发凝重。
  就在这时,一直惊立在一旁的李秀秀忽然间‘哇’地一声哭了起来,身子诡异地哆嗦了几下之后,发了疯似的就开始往墙上扑,用手指指甲拼命往墙上那人脸图案上抓挠,一边抓挠一边嚎叫道:“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啥要害死我……为啥要害死我……”
  “不好,快阻止他!”
  白薇赶紧喊了我一声,我缓过神来就往前冲,孙二虎也跟了上来,我俩一左一右架住李秀秀,就觉得她的力气大得惊人,我们两个大男人竟好像要拉不住了似的……
  突然间,李秀秀猛地一个转身就从我俩的束缚下挣脱了出去,一抡胳膊竟然把我和孙二虎都摔倒在地,随后转向白薇一头扑了上去,狠狠掐着白薇的脖子,瞪着眼吼道:“你别多管闲事,我得报仇啊!我得报仇啊!”
  那神情,那举止,那话语,哪里还像是之前那个李秀秀的样子。
  没等我和孙二虎爬起来,白薇顺手从挎包里掏出一张空白黄纸,就往李秀秀脸上贴,随后又掏出剩下的大半瓶鸡血往嘴里灌,‘噗’地一口喷在黄纸上,被贴中脸面的李秀秀立时鬼叫连连起来,挣扎着撞开白薇,就夺门而出……
  我这才跑过去把白薇扶了起来,惊问道:“白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薇有气无力地说:“那东西刚刚就藏在墙里,我本想用密宗的馘魔法咒拘住那东西,可他根本不吃这套,怕是一直跟着李秀秀的三只孤魂野鬼看我对付不了对方着了急,又见那东西现了神,所以心急之下竟都上了李秀秀的身要报仇……快,快去把李秀秀给抓回来,今晚抓不回来,早上就得给她收尸了……”
  一听这话,我赶紧往外跑,冲出大门时正好看见李秀秀跌跌撞撞的身影正好消失在街道远方的黑暗之中,她狂奔时双手软哒哒地下垂着,上身使劲往前探,两只脚踮着脚尖,还扭曲地歪着头,简直不像是个人在奔跑时该做出来的动作,格外地诡异,但却跑得飞快……
  而老四正慌张地抱着孩子立在门口,一见我冲出去,赶紧惊声问道:“妈呀可吓死我了,到底咋回事啊?秀儿咋还扭着就跑出来了?”
  “别废话,快跟我追!”
  我说完话就想朝李秀秀跑掉的方向追赶,白薇也在孙二虎的搀扶下跑了出来,可都没等追出多远呢,就听背后忽然又传来一阵急促地呼声d——
  “小师傅……小师傅……”
  大家都听出那是杨左生的声音,就都停了下来,回头一看,夜幕之下就见满脸苍白地杨左生正抹着汗珠子朝我们飞奔过来,又嚷嚷道:“小师傅,快,快去看看我师姐,她……她出事了……”
  张小茹?张小茹不是留在庙后面化煞吗?
  惊愕之间,杨左生已经冲到了我们身前,双腿一软就坐在地上,又喘着粗气慌张地说:“我可算找到你们了,快,快去庙里救……救我师姐……她……她好像被什么东西给附上了……”
  杨左生刚说这话时,把白薇我们都吓了一跳,这边才刚刚出事,张小茹那边又出了什么事?
  后来就见杨左生坐在地上喘匀了呼吸,随后告诉我们说,就在他下山前不久的时候,张小茹他俩还在山上做法事化煞,本来一切都挺正常的,谁知道过了没多久,张小茹忽然说,看到个什么东西在后面草丛里探头,就跟在偷偷盯着他们似的。
  因为杨左生没有察觉到,所以也就没当回事,就当师姐是看错了,可又过了没多久,师姐忽然浑身抽搐着瘫倒在地,开始在地上打着滚又哭又笑的,把他和那和尚都给吓坏了。
  杨左生本想试着为师姐驱邪,哪知道根本没有用途,就见张小茹瞪圆了眼珠子在地上苦笑着打滚,那情形及其可怕,随后她忽然又站了起来,先是扑翻了杨左生,随后又掀翻了神坛,砸掉了上面所有的东西之后,才双眼一翻晕了过去,可她并没完全晕厥,时而抽搐两下后竟还会坐起来大哭或者是哈哈大笑,然后再哭笑到断气后又昏厥过去,一会儿再起来继续挣扎哭笑,如此反复循环。
  这一下,杨左生彻底没了主意,只能在和尚的帮忙下先把师姐给绑了起来,随后赶紧下山来找我们求救,在南赵庄找了我们好久,穿大街过小巷后总算是找到了我们。
  听杨左生说得情况紧急,白薇我们自然不敢当做是耳旁风,于是留下老四、孙二虎两个人带着小三子继续找李秀秀,我和白薇跟着杨左生快步就要上山。
  出了南赵庄,又爬到山上,折腾了半个多小时后杨左生将我俩带到了庙后面的那块空地前,就见被绳子绑着的张小茹正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躺着,而那个和尚正心惊胆战地守在旁边不敢离开。
  白薇一见,赶忙快步凑了过去,按着张小茹脑袋翻了翻她眼皮子之后,皱着眉头说:“看来是化煞时确实有东西经过,小茹被附上了……”
  说着话,她开始从自己的挎包里掏出一样样的法器来,就想为张小茹做法驱魔,这时候我也跟着杨左生走到了跟前,哪知道就在这时,摇头晃脑哭哭笑笑的张小茹忽然一抬头就望向了我,紧接着先是猛一瞪眼,随后忽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口中发出一阵哭嚎——
  “他来了……他来了……”
  哭嚎时就见张小茹的身躯胡乱摇摆不停,似是要挣扎掉自己身上的绳子,可是根本没用,于是她一个转身跌跌撞撞就想要跑。
  白薇见了,赶紧拽住张小茹身上的绳子,皱着眉头盯着张小茹看了看情况之后,颇为好奇地嘿嘿笑着说:“奇了怪了,这玩意儿怕你。”
  说完这话,白薇故意叫我走到旁边,靠近张小茹,哪知道我刚一靠近,张小茹就‘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吓得哭嚎着往后躲,浑身打哆嗦。
  白薇见了,赶忙让我抓着绳子别让她跑掉,随后以朱砂研磨在黄纸上念叨着开始写咒文,写好之后就往张小茹的后背上帖,贴的时候白薇又念叨了一阵子,等贴完后,示意我撒手放开绳子,再看张小茹,开始跌跌撞撞地往远处跑,但是跑得很慢,甚至比我走路的速度都要慢,跑几步就跌在地上,然后摸爬滚打着再爬起来,浑身抽搐双腿抽筋,就跟走不动似的。
  白薇也不说话,就让杨左生我们在后面溜溜达达跟着往前走,随后就见白薇跌跌撞撞地绕过了寺庙,走到了庙门口,这时白薇终于笑了,脸上露出格外惊喜地表情,开口说道:“我还真没猜错,嘿嘿,李疯子呀李疯子,你早就知道玄机,就是没说出来……”
  听到这话我赶紧问道:“白薇,这是怎么回事?你猜到什么了?”
  白薇扫了我一眼,笑道:“这就叫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小六子,你还记得和尚跟咱说当年修庙的事儿时,提到老方丈生前看见有几个穿黄袍子的小孩儿在庙门口跳没?当时我就特别奇怪,那些小孩儿是哪儿来的,现在又在哪儿?难不成真是老方丈眼花看错了?没想到现在它们果然憋不住又出来了……”
  说到这里,白薇抬手朝着张小茹一指,又说:“我说过,这庙从当时就住进了东西,现在张小茹身上的这玩意儿,应该就是其中之一。我没想到的是,这东西竟然怕你,怪不得李疯子一直不肯对我们吐露请求,一直到你出院之后才托付给你呢,没准这事情只有你才解决得了……”
  “啊?”
  白薇这话把我给吓了一跳,赶忙又问:“可是这东西为啥会怕我?我什么都不会,也什么都没做呀?”
  白薇又一笑道:“我也还不明白,不过刚刚看眼神就能看得出来,这东西确实惧怕你,它上了张小茹的身,恐怕是想给我们捣乱,免得我们为庙后面埋着的石狮子除煞成功,而现在我用咒文锢了它的神,它上了身,却出不来了,只能拖着张小茹的肉身跑……小六子,要是你遇到害怕的东西逃跑时,你会跑到什么地方?”
  “那还用说吗?赶紧跑回家压压惊,往被窝里一猫我就不出来了……”
  我撇了下嘴说,说完白薇就点头又笑了,而这时,那五花大绑、背后贴着咒文的张小茹已经晃晃悠悠地走进了庙里,开始往大堂里奔。
  没过几分钟,张小茹已经进了供着老奶奶庙的正殿,进殿时竟还被台阶绊倒在地,随后开始往大殿的中心位置爬,她一直爬到大殿里摆着西王母神像的神坛脚下,随后开始用头在神坛前的地面上开始撞,一边撞一边鬼哭狼嚎地哭闹,简直就跟想钻进去似的。
  白薇一见,赶紧快步上前,先脱下外套蒙在了张小茹的脑袋上,随后赶紧吩咐我们去找铁锹铁镐过来,另外再拎几桶水。
  这些庙里都有,于是很快和尚就带着我们找了来,等我们找完东西再进大殿的时候,就见白薇正盘腿坐在地上休息,而张小茹也已经完全不再挣扎了,正趴在地上呼呼大睡,身上的绳子已经解开了,贴在背上的黄纸也已经撕掉了。
  白薇朝我们笑了一下,随后指着张小茹说:“她没事,我刚把她身上的东西给放走了,你们先带把她带到禅房里去好好休息一下,然后在她身子下面的地方开始挖,肯定有所收获。”
  我和杨左生点了点头,随后将张小茹先抬进了禅房休息,又折返回来按照白薇的吩咐开始在大殿里挖地面。
  挖之前白薇特地让我们朝着西王母像磕了几个头,又上香了之后才敢动土,我们先用铁镐抛开水泥地,随后就开始用锹往下挖,而和尚、杨左生我们三个挖地的时候,白薇则躲到一边,又从挎包里掏出一样样的东西来,我看了一眼,都是些鸡血啊、糯米啊、咸盐啊、白碱啊什么的,就跟要开火做饭似的。
  白薇拿出那些东西后开始调和,按比例调好后才把一大包乱七八糟的粉末倒进了水桶里,随后就坐在一边看着我们干活,笑嘻嘻也不说话。
  而我们大概挖了十来分钟,也没在地面上挖多深呢,忽然我一锹下去,竟把刚挖出来的洞的洞底给戳漏了,‘哗啦’一声,下面露出个黑乎乎的洞来,我往里一望,吓了一跳,就见一张脸正藏在洞里,仰着头直勾勾地盯着我看……
  事出突然,我吓得‘妈呀’一声就叫了出来,我一叫,和尚和杨左生也吓得赶紧倒退。
  紧接着就见一个黄色的东西‘噌’地一下从我腿边钻了出去,就想往外跑,哪知道它跑得再快,还是逃不过白薇的手疾眼快,站起身来的白薇瞄准时机用手狠狠一踩,就踩住了那东西的尾巴,疼得那东西‘吱’地一声,回头就往白薇的腿上咬,而直到这时我们才看清楚,那竟是一只大黄狼子,体型足有成年野兔子大小。
  根本没等我们反应过来,那黄狼子回头间猛地一口就叼住了白薇的小腿,白薇疼得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我赶忙举起铁锹就想往上冲,拍死这只咬白薇的畜生,谁知道没等冲到白薇身前,白薇立刻就朝我摆了摆手,急声说道:“你别过来,会吓到它……万物皆是生灵,作孽的不是这只,它只是受惊过度而已,如果我不踩它一把让它咬我,它早就跑了……”
  说着话,白薇小心翼翼俯下身子,见那黄狼子死死咬着自己就是不松口,于是她先用一根手指轻轻顶住了黄狼子的头顶,随后顺着头顶用手指往下量,大概量了三掌距离时,食指正好按在那黄狼子的后背脊椎骨上,白薇用力往下一按,黄狼子瞬间发出一声凄厉地惨叫,身子一软,‘噗通’一声瘫倒在了地上。
  白薇这才蹲下身子捂住自己还在流血的腿,回头朝我喊道:“快,先找根绳子把它四肢绑住,免得再跑了。”
  我点了下头,赶紧跑到院里找绳子,随后帮白薇将那昏厥不醒的黄狼子给绑了起来,绑的时候就听白薇笑嘻嘻说:“现在你知道为啥这东西怕你了没?”
  “为啥?”我有些不解地问。
  白薇皎洁一笑,又接着说:“据我猜测,它们怕得不是你,是你家的人,小六子,你记不记得你爷爷当年干过什么?”
  我仔细一想,恍然大悟,就想起当年祖父拍死只大黄狼子,还剥了那黄狼子皮晒在院子里晾衣绳上的事……
  这时白薇笑道:“据我猜测,这庙堂下面住着的黄家人,应该是当年修庙那时候,趁着法像的眼睛被蒙偷偷溜进来住下的,住都住进来了,庙里的护法神佛想赶也就赶不走了,这一家子就躲在大殿下面吸佛光,好不自在……”
  说到这里,白薇又转对我说:“而且,我猜这黄家洞府中的黄姓人,很可能跟你祖父当年打死的那只有些渊源,所以一见着你,一闻着你身上的味儿,就都害怕得不行……”
  “没想到我还这么厉害!”
  我嘿嘿一笑,随后检查起了白薇腿上的伤口来,本想先为白薇简单地包扎一下,哪知道白薇不让,只说了句‘先办正事’之后,就让我拎着水桶开始往洞里灌水,不过是先灌那几桶普通的水,她调了东西的那桶没让我们动。
  随后,杨左生我俩拎着水桶开始往洞里灌,三桶水灌进去之后,洞里‘咕噜咕噜’开始往上冒泡,这时候就见白薇拎着自己调了东西的那桶水,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让我们都闪远点之后,开始往洞里倒这最后的一桶水。
  白薇桶里的水倒进去小一半的时候,就听见洞里传来一阵‘吱吱’地叫声,紧接着,一只只浑身黄澄澄、湿哒哒的小黄狼子开始从洞口争先恐后地往外爬,我和杨左生一见都惊了住,抄起铁锹来就想拍,却被白薇喝止了住,说让它们跑,跑不远。
  果不其然,这些小黄狼子从洞里钻出来后,在空旷的大殿里乱冲乱撞了没多久,就开始一只只地倒在地上抽搐,动不了了,我就问白薇,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她是给那窝黄狼子下毒药了?
  白薇笑了笑说:“残害生灵是我们这一门里的大忌,我可做不出那种缺德事来,只是这窝黄狼子跟老妖仙住久了,沾了老仙家的一身阴怨之气,要不然,我也治不了它们……”
  说完话,白薇又瘸着腿朝那灌了水的洞前走去,往里边一看,就见洞里还正在‘咕噜咕噜’的冒泡呢,不只是冒泡,水里时而还会飘起一层白烟来……
  白薇抿着嘴一笑,随后在洞口边上跺了两下脚又说:“你还躲着不出来呢?再不出来,我可就对你的妻儿下黑手了……”
  说完话白薇朝杨左生我们摆摆手,示意我们往后退,随后她自己也开始小心翼翼地往后倒退,我就在旁边问她说:“这洞里还有东西?”
  “当然了,真正的仙家还没出来呢……”
  白薇说完抬手朝那被五花大绑的大黄狼子一指,说:“这只是母的,就是庙堂下这座黄府的夫人,快成道行了,但修行还不高,我刚帮它的时候检查过,以她的道行还坐不了害人命的事儿,害死老方丈的,一定就是还没现身的那只公的……”
  听完这话,我又问道:“白薇,那这些小崽子有危险没?”
  白薇扫了一眼那些东倒西歪倒在地上的小家伙,摇了摇头说:“咱拆这座洞府拆得及时,它们还成不了道行,但要是再让它们跟里边的妖仙爸爸住上几年,非得也入了邪道跑出去为祸人间不可……”
  话说到这儿,白薇望了我一眼问:“小六子,你还记不记得把老方丈吓昏过去的那七八个黄袍孩子?”
  白薇这话一出,我顿时如梦方醒,惊呼说:“现在从洞里爬出来的小黄狼子正好有七八个,难不成是它们?”
  “不是它们,我猜是它们的哥哥姐姐,那窝小黄狼子已经有了道行,才会变成人形出来吓人作怪,黄家的崽子每一窝都这么多个,这回让咱一窝端了,可惜的就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初在庙里作怪的那窝小黄狼子,肯定早就分窝离开了,不知道又得给人间添多少冤孽,哎……”
  白薇话说到这里时,就见从那洞口冒出来的水泡变得更加激烈起来,白烟也开始腾腾地冒,白薇皱了下眉头,笑着说:“你们得小心了,一会儿听我吩咐别擅自行动,这只妖仙在庙里修了十几年,道行恐怕比当初迷上三姑娘的那只刺猬高……”
  “出来了!”
  忽然,杨左生抬手指着前面洞口一声惊呼,我们赶紧仔细一看,就见那灌满水的洞里,正有个黑乎乎的影子,正从水里慢慢往上爬,从水里爬出来后,那玩意儿先甩了甩满身的水和泥,我一看,是只体型和先前那只母的差不多的老黄狼子,身体上的毛是黄白相间,但四只爪子、胸口处以及下半张脸上的却都是白色的,脸上的白毛简直就像是雪白的络腮胡似的……
  而往它脸上一看,我吓了一跳,黄狼子本身就鼻子短脸长,尤其站起来的时候,粗一看就跟个人似的,而这只老黄狼子的脸,更是长得跟人脸非常神似,红彤彤的眼珠子滴溜溜乱转,时而眨眨眼咧咧嘴,就跟人差不多,尤其是它的嘴唇,如果把脸其他部位都遮上,单看的话,那哪儿还像是黄狼子的嘴,简直跟人的一样。
  “看来它至少得有个百年道行了,再借着佛光修下去该修成人了,你们别急,我先跟这位老仙家盘盘道……”
  白薇说完撸起袖子就往前走,而那老黄狼子则是静静趴在背后西王母法像的脚下,一动不动,嘴角微微带笑,眼睛里透着一股机灵劲儿,来回盯着白薇我们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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