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阴阳师——南茅北萨满,鲜为人知的九二年百鬼夜行与东北结巴仙……

  904
  这种情况显然以前从没发生过,所有的鬼兵鬼将都傻了。
  那坐在办公桌前值班的鬼兵和源兵道四目相对盯了许久,憋了半天才终于问出一句:“你想干嘛?”
  源兵道趾高气昂地朝虚掩的大门一挑下巴说:“把门给我开开。”
  鬼兵再度沉默,又盯着源兵道沉默许久之后,终于又憋出了第二句话来:“你有病吧?”
  源兵道仍还不知悔改,直接把手里武士刀往那鬼兵脖子上一横,瞪着眼吼了起来:“你个小小的守门鬼敢这样跟我说话?你知不知道,即便是你们阴曹地府里能到人间走动的鬼差大将军们,遇到我也只有挨打的份儿!”
  源兵道这话听得我哭笑不得,显然,他把阴曹地府里的各个阶级都给搞混了。
  按照他的想法,大概那个被他揍的阴差头子能带着那么多阴差穿梭阴阳界去抓人,必然是阴曹地府里职务权力极高的大将军级别人物,而这在鬼门关前值班的小小鬼兵又算的了什么?充其量算个看门的。
  他一个日本人哪里知道,阴曹地府鬼门关前值班站岗的鬼兵,个个都是鬼门关里精挑细选的精英,职位比负责押送孤魂野鬼的阴差要高出至少三个级别。
  而源兵道这句话显然也将那鬼兵惹怒,即便是被武士刀横在脖子上仍是面不改色一声怒喝:“我看你是找死!来人呐,把他给我抓起来!”
  那值班鬼兵吼声一出,两侧几名鬼兵立刻手持刀枪逼近源兵道,正在鬼门关前排队的孤魂野鬼们哪儿还敢站着不动,吓得惨叫连连撒腿就跑,鬼门关外瞬间乱作一团。
  再看源兵道,眼看鬼兵们逼近也是气都不打一处来,双手持刀高举‘哇’地一声大叫,一刀就朝那鬼兵的头顶上劈砍下去。
  而那鬼兵也不含糊,眼见对方手起刀落,片刻间起身往右侧躲闪,身体灵活的简直像是一只猴子,而他往右侧闪躲的同一时间,飞起的一脚更如钢鞭般朝源兵道胸口踢出,‘啪’地一声,根本没等源兵道手里的刀完全落下,就先被那鬼兵一脚踢出了十几米远,‘噗通’一声在地上连滚了好几圈才停了下来。
  我周围那些日本阴阳师们一见源兵道这么简单就被踢飞出去,都吓得膛目结舌不知所措,估计这群小日本在下来之前光听源兵道在那儿吹牛.b了,说什么中国的阴差如何如何的不堪一击,中国的驱魔人如何如何的笨,如今一过真招儿,怕是轻易缓不过来劲儿了。
  而那鬼兵的举动,也让我不免吃了一惊,仔细回想,之前虽然鬼门关前镇守的也都是阴曹地府中的精锐,但身手绝不会这般了得。
  显然,因为我们三番两次就往阴间跑、在鬼门关前瞎胡闹的关系,如今的鬼门关前早就已经换成了比原本那些守卫更为精锐的人马。
  再看前方,没等源兵道从地上爬起来,那值班鬼兵已‘噌’一个飞身跳上了桌子,脚尖只在桌子上轻轻一点,人就飞起了一丈来高,右手在后腰间回手一抽,一条火红火红的铁鞭子‘刺啦’一声就从他背后抽了出来。
  “就凭你这份量也敢到鬼门关前闹事,看我不把你抽得皮开肉绽!”
  话音没落,那鬼兵凌空一鞭子就抽向了源兵道而去,源兵道吓得双臂挡脸连躲都忘了,我心说这回完了,这滚烫的一鞭子抽下去,源兵道少说也得被抽成两节……
  可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道淡蓝色的雷光却‘嗖’地一声凭空乍现,拖着长长的尾巴瞬间划破夜空,直撞向那鬼兵凌空飞起的身体而去。
  伴随着鬼兵‘哇’地一声惨叫,蓝色雷火正中那鬼兵胸口,仔细看,竟然是一张棕黄色的道家符纸,而符纸贴中鬼兵胸口不过刹那,鬼兵后心的盔甲处突然又炸开了一层雷电火花,顷刻间将那鬼兵炸得四分五裂,手里的钢鞭也脱手而出掉在了地上……
  这事态突然逆转,不只是坐在地上等死的源兵道自己傻了,立在我周围那一二百号人也都傻了,再看鬼门关城楼上下的鬼兵鬼将们,此刻也终于才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一个个终于抄起了兵刃,伴随着急促地战鼓声,开始朝鬼门关城门口汇聚。
  而这时从到处慌张乱窜的鬼群里,缓步走出了一个年轻男人来,身穿着一件两臂衣袖卷到手肘处的仿古蓝色粗布长衫,脸上戴着一副圆片墨镜,正背负着双手朝鬼门关前漫步前行。
  我仔细一看,不是别人,杨死。
  “给我站住!”
  鬼门关前战鼓声越演越烈,几名铁甲鬼兵一见杨死逼近,立刻攥着钢枪围了上去,不由分说瞄着杨死挺枪便刺。
  可他们怎能耐得住这人间独一无二的九世奇人,就见杨死左闪右避轻松应对,七八名鬼兵手中长枪连挑连刺,却根本都伤不了杨死一分一毫,反倒是杨死灵活从枪尖下躲避时,有些慌张的鬼兵一时失手竟把同伴刺伤了好几个。
  看到这里我心中一阵感慨,仔细回想,过年时我们还都在黄家沟子,这才分开了没多久,回了南京天诛府总部的杨死竟然又有了这么大的长进,俨然一副一代宗师的神情举止,真是让人望尘莫及。
  这时再看杨死,显然也已经和那些鬼兵们都玩儿够了,亮出双手时双臂猛地一震,道道雷电瞬间如一条条蓝蛇般围着他周身朝四外炸开,伴随着一阵‘嘭嘭’地炸响声,鬼兵们都被炸得灰头土脸接连狼狈倒地,根本站都站不起来了……
  “小六子,好久不见!”
  解决了这几名鬼兵,杨死才想起朝我招手打招呼来。
  愣在我身旁的竹中益次郎见状立刻惊问:“这,这人可真厉害,他是谁?”
  “他是谁?他不就是被你们骗下阴间的那位杨死?”媪一声冷笑。
  “杨,杨死……”竹中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又惊道:“天诛府最年轻的十二尊,传闻中的九世奇人,这,这就是杨死……”
  显然杨死一出手就把竹中和其余一百多号阴阳师都吓坏了,而我也不忘朝杨死招了招手,趁着那群日本阴阳师不注意,我撒腿就朝杨死跑了过去,激动地问:“杨死,怎么就你自己?我师傅呢?”
  “你说白龙?”
  杨死一愣,答道:“放心吧,他随后就到,毕竟你们这些凡夫俗子,要下阴间可没我这九世奇人方便!”
  这是自然,杨死身为九世奇人,本身就有穿梭阴阳界之能,这谁能比的了?
  而听他说完我急忙又道:“你现在有没有办法联系到他?最好让他不要下来!这些日本阴阳师故意用计想把你们骗到阴间杀掉,白龙下来后不能施展术法,而这些日本阴阳师却懂得个什么阵术,能让他们在阴间照常使用术法修为,白龙肯定会吃亏……”
  我话才说完,就听杨死笑问道:“你说的是铸魂阵?”
  “啊?你怎么知道?”我惊了住。
  杨死笑道:“我们当然知道,毕竟之前已经俘虏了好几个潜伏在南京的日本阴阳师,我们连打带吓唬,早就什么都招了……”
  “这么说,你们早就知道这些日本阴阳师的阴谋?”我松了口气。
  “虽然知道的还不太多,但也算是早就了解了个大概,你真当我们天诛府的人都是傻子啊?”
  杨死推了推眼镜,又道:“你放心,之前我们就在一名日本俘虏的嘴里审出了这套铸魂阵法,白龙早就想试一试了,这次机会正好,他正在上边研究摆阵呢……”
  杨死话音没落,一道白色虚光突然间从天而降,转瞬之间就在我身旁化作了一席熟悉的白衣身影——
  “各位抱歉,我,来晚了……”
  905
  白龙微笑如故,那暖洋洋的笑容宛若一缕春日的阳光直接流进了我的心房,让人完全无法抵抗,即便我是个真真正正的男人,依然如此。
  自当日分开后,没想到本该在南京重逢的师徒二人竟然在阴曹地府相遇到一起,不免让人满心的感慨。
  但这久别重逢的激动还没等落下,就听白龙又笑呵呵说:“对了,蒙馨雪让我给你问好。”
  “蒙馨雪?她还好吗?”我问。
  初听到蒙馨雪的名字,我还有些不适应,心里总有一种格格不入般地恐惧感,只因为这姑娘自打第一次见面时就对我冷若冰霜,甚至可以说是极其反感我。
  虽然之后我已从蒙馨雪口中得出实情,原来一切皆因为上代的恩怨而起,而蒙馨雪更是自幼被马君翎所养大的义女,理论上还是我的姐姐,可那抵触的情绪仍然一息尚存。
  “她好得很,最近也为天诛府南京选拔的事忙乎得不可开交,今天是没空过来管你了,倒是让我给你带句话……”
  “什么话?”我又问。
  “死也得死在南京!”
  一听这话,我不由地笑了起来。
  这时就听杨死的声音从前方急促传来:“你俩聊完了没?聊完了就快来帮忙!”
  我和白龙循着声音望去,就见杨死正被十多名地府鬼兵围在中间打得不可开交,虽说一时之间脱不开身,但光凭那些鬼兵要伤他,几乎是没有任何可能。
  “能顶就先顶一顶嘛,谁叫你小子是九世奇人呢?”
  白龙随口说完这话也没再耽搁,朝我眨了眨眼坏笑说:“没想到这日本阴阳神道的阵法还真是好用至极,我现在只觉得浑身舒爽痛快,似乎以前到这阴曹地府里来,还从没有过这种感觉呢……”
  “那是,这次可真多亏人家源兵道了,哎?对了,源兵道呢?”
  我这才想起源兵道来,回头一看,就见源兵道正被两名鬼兵追着哇哇乱叫着到处跑,而其他那一百多号阴阳师正都如村儿里来的观光客似的左右打量,看看这雄伟壮观的阴曹地府鬼门关,望一望硕大的空地上到处乱跑乱撞的孤魂野鬼们,好不自在,气得源兵道边被追着跑边破口大骂了起来——
  “还看什么呢!快救我啊!”
  听到源兵道的求救声,阴阳师们才终于回过神来,一个个赶忙掏出法器符咒就往前冲,转瞬之间就和迎来的鬼兵们战成了一团。
  不过,这些阴阳师的水平终究是参差不齐,仔细观察,其中倒是也有些高手,但年纪普遍不大,都是二十郎当岁,甚至像竹中益次郎般十五六岁的年轻人也不在少数,无疑都战斗经验不足,又怎能和鬼门关前这些鬼兵抗衡?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的功夫,至少三五十个源兵道带来的阴阳师就成了鬼兵们的刀下之鬼,一时间,众人士气大挫。
  “小六子,咱也别闲着了。”
  白龙整了整袖口,负着手迈步就往前走,一名潜伏在狂奔逃命的孤魂野鬼群内的鬼兵见白龙接近,霎时间双眼凶光毕露,举着刀就朝白龙迅猛砍去。
  然而白龙面不改色,稍稍往旁边一闪身就躲了过去,抬手间抓住那鬼兵胳膊一扯,鬼兵关节错位疼得哇哇直叫,白龙又往前一搡,鬼兵手中紧攥的刀顿时脱手而出。
  刀没落地,白龙忽地用肩膀往前一撞,就将那鬼兵撞出去老远,鬼兵稳住步伐哇哇叫着又朝白龙扑来,白龙脚尖轻点一扫一带,那即将落地的钢刀顷刻间刀锋一转朝着鬼兵直奔而去,‘噗嗤’一声,刺进了鬼兵的胸膛之中。
  一名鬼兵才倒下,又四五名鬼兵扑了上来,白龙似乎不愿跟着群小鬼儿多做纠缠,索性晃了晃胳膊松了松筋骨,箭步冲向鬼兵就抡开了拳头。
  霎时间就听一阵‘噼里啪啦’伴随着鬼吼鬼叫声传来,几招之后几名鬼兵都已趴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了。
  白龙却仍气不长喘心不跳,趁有杨死挡住大部分袭来的鬼兵,继续朝鬼门关下迈步走去,抬手从裤子口袋中取出枭玉,亮向鬼门关上几名守关鬼王。
  “我乃天诛府御史白龙,楼上众鬼王中谁来应话?”
  白龙气势如虹,城上一群鬼王却无人理睬,这也难免,眼看着鬼门关前都已乱成了一锅粥,大鬼跑、小鬼叫、阴阳师们可劲儿的造,谁还有功夫搭理他个貌似平平的阳魂啊?
  可换了别人还好,他们敢这么对堂堂的琥珀主御史白龙,白龙顿时来了脾气,右手剑指夹住手中枭玉瞄了瞄准,‘嗖’地一声就将枭玉朝着鬼门关上一名撑旗鬼王祭了出去。
  那枭玉在阴风中寒光逼人,眨眼间的功夫只听‘哇’地一声惨叫,玉扎在鬼王盔甲上直把那鬼王震得倒栽了个跟头,这一下,终于吸引了城上鬼王们的注意力。
  只见另一名鬼王从那摔倒鬼王的盔甲上拔下枭玉一看,勃然大怒,朝着立在城下乱战中微微笑的白龙一声怒喝:“你是天诛府的人?天诛府自古维护人间,都是些正义之辈,你竟敢公然带人来阴曹地府捣乱,是何居心!”
  “这本该是我来问你们才对。”白龙笑答道:“我之前闹过地府,对地府确有不恭,但后来那罪孽都已抵消,地府也答应不再找我麻烦,怎么现在又出尔反尔,竟叫一队鬼差到阳间去拿我的魂?”
  “这……”那鬼王犹豫了一下。
  趁这机会,我跑到白龙身旁问道:“白龙,也有阴差去南京抓你了?”
  白龙点了点头,笑道:“就是今天凌晨时的事,不光是我,连杨死也被一队阴差所骚扰,不过凭它们怎么可能拿得住我们俩……”
  白龙随后将事情简单一说,我一下就听明白了。
  原来是阴曹地府的两队阴差也跑到了南京去,按照通缉令上的画像要拿白龙和杨死的魂。
  可他们忽略了一点,这两人都是当今驱魔人中的佼佼者,岂能是他们说抓就抓走的?
  更何况那两对阴差出现的地方也不太对,竟直接在天诛府的总部里现了身,当时杨死和白龙都正在忙乎筹备天诛府选拔之事,一见两队阴间人马现了形,拎着锁链子哇哇叫着说要抓他们,两人全都愣了住,大厅里两百多号天诛府驱魔人也全都愣了住,后来的事情可想而知,把那两队阴差好一顿暴揍才算消气。
  这时白龙又说:“当时我还纳闷儿呢,之前咱虽然闹过地府,但罪孽早就都抵消了,为什么突然会有阴差到阳间去抓我们?后来没过多久,王老爷子的电话就打来了,听他简单一说,我才明白了这个中缘由,原来又是你小子惹的事……”
  我挠了挠头嘿嘿笑道:“说来惭愧,我也是被逼无奈才又在地府搞事,没想到这次还把事情搞这么大。其实是因为……”
  不等我把话说完,白龙就做了个‘嘘’的动作,笑着说:“你不用多解释,一直以来我这师傅可没少帮你擦屁股,早习惯了,总之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闹,我就随着你闹便是……”
  白龙的所问,城楼上那鬼王必然是支吾半天回答不出来,毕竟他们只是这鬼门关前的守卫,阴间鬼差所作所为还轮不到他们插手。
  但这前因终究成了白龙此次来兴师问罪的借口,于是又朝那鬼兵喊道:“这一次可是你们阴间搞事在先,我天诛府盛典在即,难不成你们是想助那些诚心捣乱的邪魔,想要坏我们的好事不成?这我可不依!”
  “你不依,你能怎么着?”
  那鬼王来了脾气,指着白龙怒喝了起来:“我知道你们天诛府厉害,可就凭你们区区两人又能如何,难不成还能砸掉我们这鬼门关?”
  白龙微微一笑:“那可真说不定。”
  话音没落,白龙轻轻拍了两下手,手未落下,就听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声吆喝。
  我回头一看,只见背后乱跑乱逃的游魂野鬼之中,一名名并不像是鬼魅的男男女女正将身上宽松的袍子从头顶掀下去,露出袍子内藏着的另一件雪白的长袍,如同一朵朵白莲花在群鬼之间接连盛放,美不胜收。
  眼看着白袍人越来越多,鬼门关上众鬼王都傻了眼,而这时那些身穿白袍的男男女女已都拎着各色法器朝鬼门关前的白龙汇聚了过来,一声声高呼‘御史’。
  看到这里,连我都有些傻了眼,赶忙问白龙道:“白龙,这些人是?”
  “这些都是我天诛府十三道御史台的人马,这次咱可不是孤军奋战,我选了手下百名精锐跟我一同下来……”
  “你,你竟然对我做这么多!”我有些感动。
  白龙却笑了:“其实也不单是为你,我是受人所托而已。”
  “受人所托?谁?”
  白龙又一笑:具体是谁,我倒也不太清楚,这事情说起来话长了,我只知道,他是一个……和尚。”
  @静待良人归 2018-08-16 10:34:45
  902
  媪这话出口听得我直接一愣。
  我问:“你这话啥意思,那王老爷子不是日本人的走狗,难不成还是自己人?”
  媪眨巴眨巴眼盯着我看,也不说话,仿佛对于我的智商有些难以置信似的。
  我顿时也又是一愣,仔细一想,对啊,这事儿细想还真有点微妙,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
  这时就听媪又说道:“你小子用后脚跟想想还想不明白吗?光今天一晚上,这王老爷子已帮了咱们不止一次。”
  “帮?怎么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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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位抱歉!903丢了一章,在这里补齐。
  903
  按照源兵道的说法,在附近一带活动的日本阴阳师都会赶在清晨前前来会合,那么无疑,源兵道的计划是在大概天亮时开始行动。
  但有一点我非常好奇,他会用什么方法带领着这么多阴阳师前往阴间呢?
  碍于一直以来和源兵道的说话方式,我索性又斩钉截铁直问了起来,不过这一次,源兵道却先给我卖了个关子,神神秘秘的没有直说。
  夜凉如水,源兵道等人又离开后,房间里再度只剩下了媪和我两个人,除此之外就只剩下了白薇躺在桌上的那具冰凉如水的身体。
  一想到这无魂的躯壳将在冰冷的桌面上搁置一夜,而白薇的灵魂此时此刻正不知在饱受着地府阴兵怎样的虐待,我心里一阵发酸打鼓,可除了等待,也别无他法。
  我心里默数着秒数,每一秒的度过简直都是煎熬,熬来熬去,终于熬到了天亮。
  王老爷子再次把门打开时,告诉我们已经是早晨五点钟了。
  王老爷子也没跟我们多说什么废话,开门后又叫进两个没见过的新人来,就把我和媪押出了房间,顺着密道带进了面馆里。
  面馆外面是个小胡同,平时根本看不到几个人走动,然而这回我出去一看,立刻就傻了眼。
  就见面馆门口外的一块胡同空地上,此时此刻已经坐满了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穿着中山装,有的穿着日本和服狩衣,也有穿正常服装的,每个人都整齐划一地盘腿坐在地上五心朝天,面前各摆放着一张画着符咒的大张黄纸。
  我简单一清点,坐在地上的至少有一百六七十号人,带头坐在最前面的两人,正是源兵道和竹中益次郎。
  我又仔细往地上一看,不细看还真注意不到,这一百六七十号人所在的地面下,竟都被人提前用红笔画上了一幅巨大的符文图咒,宛若一个巨大的阵,将这些人全都圈在中间。
  见王老爷子把我和媪带了出来,源兵道朝我们招了招手说:“你们来,坐下。”
  “为啥坐下?地上多凉,你不怕拉稀我还怕呢!”
  “少说废话!”
  源兵道怒瞪了我一眼,背后押我出来的男人立刻狠推了我一下,推搡着我就坐了过去。
  往地上一坐,我又问源兵道说:“源兵道,你让我坐下可以,但你至少应该告诉我一声,我们这是要做什么吧?有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我觉得我有必要先知会你一声。”
  “什么事?”源兵道问。
  “阴间不比阳界,阳间法力者虽然能通过术法以阳魂出窍的方式进入阴间,但灵魂终究是单薄的,负担不了法力者自身的法力道行,所以下到阴间后变得脆弱不堪,根本不是那些阴间鬼兵鬼差的对手,更别说要强闯鬼门关了……”
  我回头扫了一眼坐在背后的众人,又说:“如果你没注意到这一点,我劝你还是在慎重考虑一下,我倒是不怕你们这些小日本儿去自寻死路,可我还得救白薇呢,犯不上跟你们冒险!”
  听我说完,源兵道一声冷笑,答道:“所以我说,你们这些中土的驱魔人,都是些没用的废物!竹中,告诉他!”
  源兵道朝竹中益次郎使了个眼色,就听坐在我另一边的竹中益次郎开口说道:“六甲先生,其实是这样的。在我们大日本帝国的阴阳神道术法中,有一种特殊的古老阵法,名叫做‘铸魂阵’。正因为阳世的人在阴间是没有法力而且脆弱不堪的,所以我们阴阳神道的前辈们才特地创造出了这种阵法,以纸人替身配合符咒术,在阴间铸造出施术者的阳世替身,并以阵法加固法力,从而使阳间的阴阳师,即便是在阴间也能暂时自由的使用法术,甚至威力会比阳间更大……”
  听竹中说完,我惊呼道:“你们日本人真会玩,还有这种阵法?”
  “当然了,”竹中益次郎答道:“因为在我们日本,尤其平安时代,阴阳师们还肩负着为阴间引渡押送亡魂的责任,以便将在阳世捣乱的地缚灵送入阴间轮回,所以会经常踏足阴间之地,如果没有此术法自保,在阴间岂不是会很危险?”
  “你们心里有底,那我就放心了。”
  我松了一口气,随后就见源兵道抬头看了看天色,朝着众人喊道:“各位,铸魂阵我已提前结成,现在只需各位以血迹的方式与眼前黄纸上的符文签订契约,既可得纸人替身,前往阴间了!但在临行之前,我仍还有一句话要说……不管你们是跟随我们一起从日本远道而来的阴阳师,还是刚归附我们不久中土驱魔人,这一次,让我们携起手来,共同为大日本阴阳神道的复兴而战吧!我预祝各位此次胜利凯旋!为阴阳神道打响着最漂亮的一战!”
  话音刚落,源兵道直接把右手食指放进了嘴里,咔嚓就是一口,血顺着手指流了下来,源兵道翻开面前写着咒文的黄纸,在上面重重按了个手印之后,开始闭目养神静坐了起来。
  我再回头一看坐在后面的将近二百号人,此刻都在咬手指,‘哎呀哎呀’的惨叫声不绝于耳,有的咬好几次才咬破流血,有的估计是因为刚刚被源兵道‘演讲’打鸡血的缘故,一激动咬多了,咬掉了半截手指头。
  我可干不出那么残忍的事儿来,就如同之前施三十六诀祭灵兵时的手法一般,只将手指点在地面轻轻一抹,淡淡的血迹立刻透过表皮透了出来,于是我也学着他们的模样,小心翼翼地在面前写满日本咒文的黄纸上轻轻按了个手印,然后开始学着源兵道闭目养神。
  没过多久,突然间我就觉得脑子里‘嗡’地一声宛若出魂,那晕眩感越来越强烈,简直就如同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正在把我的灵魂往外拉。
  我的身体越来越轻,越来越轻,但却并不是像之前那些次出魂一样,被拉到空中或者坠入地下,而是被那股无形的外力朝眼前的纸张上拉。
  我迷迷糊糊睁开双眼,眼前的视线已经昏花,低头一看摆在面前那张我已经按了血手印的黄纸,纸上的日本咒文正在诡异地变形,每个字符都如同活过来似的,逐渐在纸上聚集扭曲成……我的脸……
  ‘嗡——’
  伴随着满耳的轰鸣,我瞬间失去知觉,片刻之后头脑又在一阵冰凉中变得异常的清醒,睁开眼,果不其然,我已置身阴曹地府鬼门关前,之前的疲乏感和虚脱感荡然无存,仿佛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力量。
  我心里不由地赞叹了一声:“看来日本也是有好东西的!”
  我回头一看,一道道虚影正一个接着一个地从我背后出现,虚影逐渐实化成人形,是源兵道叫来的那一百多好援兵,已接连到达了指定地点。
  我正看时,源兵道的声音从前方不远处传来:“都别傻站着,跟我走!”
  我循着声音往前一看,只见源兵道肩上扛着一把日本武士刀,此时正一个人大步流星般朝鬼门关大门径直走去,那步伐那气势,简直如入无人之境……
  我心说这小子疯了吧,难道他想直接冲破鬼门关破门而入不成?
  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没多久的功夫源兵道已大摇大摆走到鬼门关下,虚掩的两扇大铜门门缝前面摆着一张桌子,桌子后面坐着个鬼兵正在办公。
  源兵道全然不理旁边那排得长长的孤魂野鬼队伍,一脚就踩在了人家的办公桌上,一瞬间,鬼门关前整片空地鸦雀无声,城楼上、城门前,所有鬼兵鬼将、孤魂野鬼全都愣了住,无数双眼睛直勾勾地朝着源兵道聚了过来……
  906
  没等白龙细说,鬼门关上的鬼王们已开始哇哇乱叫,一见这么多一看就知道训练有素的驱魔人汇聚关前,他们怎能不心生恐惧。
  “御史白龙!”那和白龙对话的鬼王又吼了起来:“为何有阴差会去阳间拿你我并不知情,你若觉得冤枉大可以通阴鸣冤,你如今带着人马前来闹事可是重罪,意欲何为?”
  白龙答道:“只许你们的人到阳间闹,就不许我带人到阴间走一趟?以前你们在阴间独大,阳人不易进入,我们怕你们三分,如今有这些日本阴阳师带来的阵法可助我们探阴,我们还怕你作甚?”
  “你你你!你欺人太甚!”
  那鬼王气得跺脚直脚,可还没等再多说话,一道电火已从鬼门关下乱战中倒飞而上,‘咔嚓’一声就将那鬼王劈倒在地。
  杨死的声音紧随而至:“来都来了,你还跟他那么多废话干吗?”
  “我这不是想占个好点的借口,也免得这些大鬼小鬼又秋后算账……”
  白龙哈哈一笑,瞬间收敛笑容瞪眼高呼:“那好,既然事已至此,打完再说!诀别岭众将何在!闯关!”
  白龙一声令下,霎时间只听锣鼓声呐喊声震天而起,惊得我心里都跟着哆嗦了一下。
  我连忙回头看去,好家伙,越来越多的批甲恶鬼已从纷乱的鬼群之中冲出,朝着鬼门关关口方向如潮水般围了过来……
  而仔细一看,这其中有不少恶鬼之前都还正混在鬼门关前排队的鬼魂之中逃命,白龙话音一落,却摇身一变都成了冲锋的战士。
  “这,这些是……”
  听我发问,白龙又朝我一眨眼说:“这些都是诀别岭上阴间皇帝的人马,不瞒你,凌晨接到王老爷子的电话之后,我们就已布下阴阳神道的铸魂阵法下了阴间,只是并未直接攻城,而是先上了诀别岭求援,毕竟阴曹地府势大,可不是说打就能打得下的……”
  趁有千百恶鬼扑向鬼门关再前开路,白龙把我拽到了一旁安逸的角落里,就简单说了起来。
  ……
  凌晨时,王老爷子在源兵道的授意下,打电话联系天诛府总部,诓骗白龙和杨死下阴间,目的是想将二人在阴间诛杀,也算为阴阳神道的入侵清掉两大路障。
  不过简单说完我和白薇被阴差追杀的事情后,王老爷子还在后面又补了一句:“阴间鬼多,要不你们多带点人下去。”
  以我的了解,当时王老爷子打电话时,源兵道在旁边偷听到王老爷子说这么句话,估计都笑开花了,因为不管是在日本阴阳师们的认知里,还是在实际上,中土的术法中都是没有能使施术者探阴后还能保持道行术法的,也就是说,不论哪家哪派的驱魔人,除九世奇人杨死之外,到了阴间都只不过是薄弱的阳魂一个,若是遇到恶鬼,无不是九死一生。
  可有一件事源兵道并不知情,如今白龙一说我也才刚刚得知,白龙告诉我:“第一名被天诛府俘虏的日本阴阳师,正是落在了这王老爷子的手里。王老爷子一直隐居在野,那时才刚刚被请出山,架着马车到板面馆里走马上任,以迎接此次天诛府盛会,怎料想路途中杀出了个日本人来要对王老爷子不力,三鞭子就让王老爷子抽得站不起来了,后来一番审问后,就叫人直接给押到了南京去。”
  而白龙还告诉我,那日本阴阳神道的铸魂阵法,也是由他亲自从那日本阴阳师口中审出的,所以说,王老爷子其实早就知道天诛府已掌握了铸魂阵之事。
  听白龙说到这里,我心中更是立刻坐实了王老爷子果然是‘自己人’的想法,看起来,媪猜测得不假,这王老爷子可够坏的,表面上给天诛府下了个套,实际上却牢牢套住了这群二愣子阴阳师,一套就套了一百多号人下水。
  而那通电话之后,白龙即可和杨死安排布局,并且趁我们早上结阵行动之前就先利用阵法下到了阴间,上了诀别岭。
  对于这鬼门关外的诀别岭,白龙我们早就是熟客了,可这次上去,却让白龙吓了一跳,因为一直坐镇诀别岭上的阴间皇帝大成哥竟然不在,不单大成哥不在,山上的恶鬼也少了很多,每个都萎靡不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白龙这才了解道,原来前几日这阴曹地府中曾出了一件大事,阴间皇帝大闹幽冥地府,最终寡不敌众被擒,而这一事件的缘由,正是为了救我。
  初步了解了一下阴间动向后,白龙、杨死心中更有了底,于是联合诀别岭上所剩的恶鬼们计划了此次行动,再大闹一场阴间。
  话说到这儿,白龙突然朝我神秘一笑,说道:“小六子,此次可不比之前,我们可不是单独行动。”
  “难道还有别的人马配合咱们?”
  我问完,白龙点了点头,答道:“没错,而且此次若能成功,势必功德无量!”
  “功德无量?别天打雷劈我就烧高香了,这回咱这事儿惹得可是天理不容!”
  白龙又笑了笑,没接着说。
  我回头望向鬼门关前战场,战火依旧,天诛府白号御史训练有素,百人配合结成几大阵型,杀得鬼门关前鬼兵们鬼哭狼嚎,而因为之前大成哥被擒正有火没处发泄的诀别岭恶鬼们,此刻更是不会放过这难得的发泄机会,一时间气势如虹,同样杀得鬼兵们连连败退。
  而再看源兵道带来的那将近二百号阴阳师,虽然也都在酣战难解,可相比之下简直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一个个的屁滚尿流连滚带爬,更有得边跑边喊‘雅蠛蝶’,实在是难堪不雅。
  再和天诛府的人马一对比,源兵道连都绿了,半天没说过一句话。
  不过,即便此时战役再打得如火如荼,有一件事却仍让我忧心不安,那就是鬼门关大门已重新回到了警戒闭严状态,要想杀进城去,除非占领由鬼王们把守的城楼,但这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如果不速战速决今快占领城池的话,万一再将那位不可一世的地府大人物——钟馗引过来,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我越想越急,可正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时,让人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伴随着‘吱’地一声巨响,那才刚刚闭合不久的鬼门关大门竟徐徐地拉开来一条缝隙。
  我心里‘咯噔’一声,心说难不成是地府大军已到,要出城围剿我们?
  怎料想此时就见一名身着身着黄铜铁甲的鬼王从门缝中率先挤了出来,朝着正浴血奋战的诀别岭众恶鬼招手高呼:“快!快进来!”
  “怎么回事?谁叫你们开城门的?”
  一见门开,城楼上鬼王大惊失色,扶着墙垛探着身子朝下面吼了起来,谁知没等他话音落下,一杆钢枪就‘噗嗤’一声从后面刺穿了他的脖子,寒光锃亮的枪尖穿喉而过,那喊话的鬼王叫都没来得及叫一声,就被人从城楼上一脚给踹了下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瞬间懵了,再看鬼门关城楼上,众多身着相同铠甲的鬼王竟都自己人跟自己人打了起来,挨打的那些鬼王虽然人数多于对方,但由于措手不及根本无从招架,没多久的功夫,十几名鬼王已倒在了血泊之中。
  一名鬼王才刚刚杀了同伴,立刻拔下鬼门关上地府大旗摇旗呐喊:“诀别岭的兄弟们!快进城啊!”
  话刚喊完,一名浑身血淋淋的鬼王从后面猛一刀砍掉了他的脑袋,他手中的旗也顺着城楼掉落了下来……
  我更是不明所以,完全看傻了眼。
  “白龙,这,这到底怎么一回事?难道说诀别岭的人早已经渗透进了阴曹地府每个阶层,甚至连那些鬼王都已经被同化了?”
  “不,那些鬼王并非诀别岭的人,而是阎罗王的人。”
  “阎,阎罗王的人?你说阎罗王的人为了放我们这些捣乱的人进去,和其他阎罗王的人自相残杀?”
  “不,其他的并不是阎罗王的人,而是转轮王的人。”
  “啊?”我越听越迷糊了。
  白龙倒没多说,一见那鬼门关城门已开了大半,立刻朝天诛府众御史高声呼道:“冲进去,直取天子殿!”
  天诛府百名御史听罢这话,在诀别岭众恶鬼的配合之下当即朝城门涌去,再看源兵道,也没含糊,士气正盛之下来了勇气,回身就朝众多被打得鬼哭狼嚎的阴阳师们吼道:“大家也别闲着,让这些中土人看看我们阴阳神道的实力!杀呀!”
  中原天诛府、日本阴阳神道、阴曹诀别岭,三军气势如虹直取鬼门关而去,而鬼门关内外的鬼兵鬼将们此时正在内讧,哪儿还顾得上管我们,三军一入鬼门关,简直如入无人之地,震天的喊杀声中左冲右撞,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杀上了直通天子殿的黄泉路。
  而此时我也注意到,似乎不只是鬼门关处战火正燃,此时此刻,整个阴曹地府每个角落都是狼烟遍地,鬼兵鬼将乃至于鬼差们,都正在激烈地自相残杀着……
  我急忙拉住白龙又惊声问道:“白龙,你必须跟我说清楚,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怎么感觉自己像是一颗正被利用的棋子?”
  “没错,你就是棋子。”白龙坏笑了起来,“正在下棋的人,是‘果’。”
  907
  “果?”
  听到这话我心头猛地一震,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上一次在阴曹地府逃生时,在望乡台上遇到的那神秘的和尚。
  那和尚到底是什么身份?我一直好奇,没想到如今白龙竟然也提起了他来。
  我急忙问道:“白龙,那人是谁?”
  “是轮回,是因果。”
  白龙还没来得及细说,一队阴兵已顺着黄泉路鬼吼鬼叫地杀了过来,诀别岭的恶鬼们率先张牙舞爪扑了上去,霎时间又是一片血雨腥风。
  趁着有这群恶鬼的掩护,白龙、杨死护着我径直一路往前冲入,只见前方越是靠近天子殿,厮杀就越是激烈,地上尸骸遍地血流成河,一股股猩红的血水在坑洼不平的黄泉路上凝成了一座座血泊。
  而厮杀最凶的,既不是那些跟在后面的日本阴阳师,也不是天诛府,还不是诀别岭上的众多恶鬼们,正是那些地府阴兵与阴兵之间。
  仔细一看,我渐渐发现,那些站在我们一方的阴兵鬼将们虽然与其他阴兵鬼将穿着打扮大致相同,然而却每个人的脖子上都系着一条白色的布条,似乎是用以辨识自己人的标志。
  边往前跑我边又问白龙:“白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有那叫果的和尚到底是什么人物?他又在下什么棋?”
  “进了天子殿你就明白了。”
  正和挡路鬼兵厮杀的白龙哪儿有空理我,甩完这话一个箭步就冲到了前方。
  心里揣着点事总觉得不舒服,于是我又跑到杨死身边问:“杨死,你能不能先给我解释一下?”
  “你问我我问谁,我自己还纳闷呢。”
  杨死白了我一眼,撇了下嘴。
  “什么?你都不清楚?”
  杨死摇了摇头,又道:“不清楚,白龙并未跟我细说,但那名叫果的和尚,我倒是曾经见过。”
  “在哪儿见过?”我问。
  “穆老先生家中。”
  “穆老先生?东坨镇扎纸铺的穆建归?杨雪和黄必破的师傅?”
  我一声惊问,杨死点了点头。
  我愣了住,追着他又问:“可是,可是我怎么没听你说过这事?”
  “因为不知该怎么说,”杨死答道:“你可还记得,那时有一天我到东坨镇去,被穆老先生的两个徒弟杨雪和黄必破给绑到了扎纸铺门外的一颗大枣树上。”
  我点了点头,杨死又道:“就是被绑那时,一个名叫‘果’的和尚竟入了我的梦,而且是和那位穆建归老先生一同出现。我问穆老先生,这和尚是谁?穆老先生答了一个‘果’字;我又问,这果和尚从哪里来?老先生抬手先指天后指地,笑答:我和他,一个从天而降,一个自地而出。听完这话我当时就懵了,紧接着我们三人在梦境中席地而坐,先是闲聊了一番之后,那和尚突然开始聊起了各种关于阴曹地府的事情来,说得煞有其事,简直就跟熟知阴曹地府每一个角落似的,不由地觉得这和尚绝不简单……”
  “那,那再之后呢?”
  我问话时,一名鬼兵冲过来想偷袭,杨死抬手一晃,伴随着蓝色的电火飞出,鬼兵惨叫倒地。
  我们继续狂奔,杨死又接着说道:“那之后说着说着,那和尚就提到了一个字眼——‘改变’,他说:‘改变的时候就快到了’,穆老先生点头,没说话,气氛就沉默了下来。我待着无聊就问:你们要聊可以到任何地方去聊,为什么非要来找我聊,还说一堆我听不懂的话?那和尚笑答道:‘你很快就懂了,因为你也将是这改变中的一颗子,必不可缺’……”
  “子?棋子?”
  “没错,”杨死点点头说:“再然后,梦境就结束了,回想起来,那和尚说的话我怎么想都想不通,但对于那些不理解的话,却又记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即便是现在想起来,也仿佛是历历在目。”
  “那,那后来呢?你没将这件事对别人说过?”
  “只对白龙说过,白龙却也是一脸的神秘,只告诉我,那是果僧的启示,显然,他在比我更早之前,就已见过那和尚,而且必然知道其中内情……”
  听杨死说完,我又望向白龙远去的背影,更觉得不可思议了。
  白龙,必然有事刻意在瞒着我们。
  我继续问杨死,然而杨死没再说出什么有用的话来,显然已经将唯一知道的全都告诉了我,之后又说:“白龙不愿意说,我也就没再深问,毕竟我从来都没怀疑过他,只需按他的话去办就好了,再后来,这不就到了这里,我想真相就快浮出水面了……”
  正说着话呢,白龙在前面吆喝起来:“你俩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呢,快给我过来!”
  往前一看,一路斩杀之后白龙已快接近那天子殿的玉石台阶,原本富丽堂皇的一节节阶梯如今被鲜血完全染成了红色,红得吓人。
  杀到天子殿前,就见一名脖子上系着白布的鬼王‘啪啪’抽了两声鞭子,朝着正厮杀的诀别岭众恶鬼们嘶声吼道:“诀别岭的兄弟们随我来,我知道大成哥关在哪里!”
  一听对方提起大成哥来,诀别岭的恶鬼们哪儿还坐得住,立刻叫喊着蜂拥朝那鬼王汇聚而去,鬼王转身便往天子殿左侧的一条小路冲去,恶鬼们争前恐后冲了过去。
  这时白龙也冲上了台阶,立在殿前朝天诛府十三道御史台的弟兄们喝道:“御史台兄弟们听令,守住天子殿正门,闲杂人等一律不许进入!”
  御史台百名御史身上白袍早已被鬼兵们的鲜血完全染成了红色,如同一朵朵绽放的血色蔷薇,一听白龙令下,当即齐喝了一声‘是’,迈着整齐的步伐、列着四方大阵就冲上了玉石台阶,一层层立上台阶止步回身,手持法器一个个神情严肃地当起了门神来。
  而台阶之下,更有一大群脖子上系着白布条的鬼兵们负责把手,挡住其他鬼兵鬼将不得靠近。
  这时再看那些日本的阴阳师们,一见参战的每一支队伍都如此训练有素按部就班,也都着了急,就有人问源兵道说:“源师弟,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冲进天子殿,活捉中土地府之主!”
  源兵道气势汹汹一声怒喝,说话间第一个朝挡在台阶上的天诛府白袍人们冲了过去,嘴里嘶声呐喊着‘杀呀’,霎时间,护卫天子殿的天诛府众人一个个杏目圆瞪做好了和这些阴阳师拼死抵抗的准备。
  可冲出去没多远,源兵道就发现跟随自己冲向天子殿的阴阳师并没有多少,粗一算顶多十五六个,而另外绝大部分此时都已经慌了神,正都鬼哭狼嚎的逃命躲藏呢,谁还顾得上听他的话呀……
  源兵道倒也没有傻到家,没等冲到天诛府众人面前,当即一扭身子又朝一侧没人的地方冲去,口中喊道:“或者!先看看情况再说!”
  十几个跟随而至的阴阳师也没敢多说啥,跟着源兵道很快就跑了个没影儿。
  我心里暗想,指着这群小日本能成事儿,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也没在意,于是跟着杨死快步就冲向了天子殿大门。
  天子殿大门虚言,我俩先后挤进去往里一看,那气势恢宏的天子殿内同样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甚至地上的血都已经凝固了,显然在白龙我们带人冲进鬼门关之前,这里就已经发生过一场激烈的厮杀。
  “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惊了住,只得跟着同样神情慌张的杨死往前跑,追随着白龙的背影就绕到了天子殿的后殿去。
  后殿要比前殿小了很多,也干净了很多,一名名脖子上系着白布的鬼兵,此时正忙碌着把地上惨死的鬼兵们的尸体往两侧抬,一具具尸体在大殿两侧堆出了十几座小山丘,殿内这场战斗的惨烈,可想而知。
  这时,跑在最前面的白龙在后殿尽头一块空地停下了脚步,我和杨死追过去一看,就见一个身穿古代黑色蟒袍、头上戴着冕旒的瘦弱女孩正立在白龙对面和白龙交谈。
  为了解开心中的疑惑,杨死我俩赶忙跑了过去,本想先听听这两人在谈些什么,哪知道才一停步,透过冕旒前面挡着脸的玉珠帘看清那女孩儿的容貌,我和杨死一瞬间都惊了住,不由地齐齐一声惊呼——
  “杨……杨雪……”
  没错,那立在白龙面前,头戴冕旒身穿蟒袍、穿得像个秦始皇一样的女孩儿,竟是杨雪,东坨镇扎纸铺穆建归老人的那名女徒弟。
  而一见是她,表现得最震惊的自然是杨死,只因为之前也不知是什么缘故,穆建归老先生的这两名弟子一直都在时不时地找杨死的麻烦,那时将杨死绑在枣树上的,也正是两人,至于原因,却谁都不知道。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杨死盯着杨雪一声惊问,正和白龙说话的杨雪立刻露出一副嫌弃地表情,扫了杨死一眼道:“这是我家,我不在这儿,我还能在哪儿?”
  “什,什么?你家?这里可是阴曹地府啊!”
  908
  我话刚出口,从杨雪背后的一个小门里,传来了个男人威严地声音:“大胆,见到阎罗天子,为何还不下跪?”
  “啥玩意儿?”
  我和杨死全惊了住,循着那声音往后一看,就见一个身穿黑甲头戴黑盔的男人,已肩扛两枚大铜锤,迈着四方步一步三晃地走了出来,仔细一看那张脸,还是如此的让人讨厌。
  这也是个故人,正是东坨镇扎纸铺,穆老先生的大徒弟,黄必破。
  “黄必破,连你个骗子也在?”
  我一声惊问,那黄必破的声音更加耀武扬威了起来:“说谁是骗子呢,叫我将军!”
  “将军?我还他妈跳马呢我!”
  我吼了一声,白龙立刻回头给我使了个眼色,沉沉说道:“小六子,不许胡闹,这里可不是阳间。”
  “白龙,你们,你们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
  杨死问完,白龙依旧是不苟言笑,恭恭敬敬地朝着身前的杨雪一抬手,说道:“好了不要闹了,我重新给你们介绍一下吧,这位姑娘,乃当代阎罗天子,还不快见礼!”
  见白龙都这么说了,虽说杨死我俩还是丈二和尚摸不清头脑,但也不敢再失礼数,于是朝着杨雪毕恭毕敬地拱了拱手。
  白龙又指走过来的黄必破道:“这位乃是阴间天子殿护殿大将军,他让你们叫他将军,这也没有任何错误。”
  “参见‘护垫’大将军。”我和杨死异口同声。
  都见过礼后,我又问道:“白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现在该能和我们说了吧?”
  杨雪朝我笑了一笑,说道:“别急,我们边走边说。”
  说着话,杨雪转身往黄必破走出来的那小门走去,黄必破赶紧让开了路,随后跟着杨雪往前走,白龙则也带着我和杨死跟了上去。
  进了那后殿的小门,前面是一条笔直笔直的密道,道路很狭窄,窄得一平伸双臂就能摸到两侧的墙壁,而且很长,长得看不见尽头,只能看见从道路最前方射出来的一道道白光,那应该就是出口。
  边沿着密道往前走,杨雪边又开了口:“在这种地方见了我,你们惊讶成这样也是正常,不过等我将事情说完,你们也就明白了。”
  杨雪头也不回地开始款款道来:“以如今人类所掌握的知识,早已经了解到一件事,人类社会最初是以女系社会为主体诞生的,也就是说,最初主导着整个人类走向的,是女人。”
  我和杨死点了点头。
  杨雪又道:“可是自女系社会草草结束之后,人类便进入了一个一直有男性为主导的时代,而且一直持续到了现在,即便是现在很多人都口口声声喊叫着男女平等,但不过都是些面子事儿而已,真正意义上的平等,却从没有到来过。”
  “你要给我们上历史课吗?”我随口说了一句。
  白龙听完立刻瞪了我一眼,板着脸说:“小六子,你不要胡闹!”
  “别管他,这小子一直不都是这样,我早习惯了。”杨雪回眸一笑,摆了摆手后又接着说了起来:“因为从古至今的男性当权,所以世人对男性的崇拜要远超于女性,因此也算是为了迎合世人大众吧,在民间很多神话里,才有了所谓的阎摩罗王为男性之说,但阴曹地府与人间不同,一个属阴一个属阳,在这里,一直延续着女性当权的风格持续至今。也就是说,其实掌管着阴曹地府的并非什么神话传说中的十殿阎罗,所谓的‘十殿阎罗’,那些不过是用以蒙蔽世人迎合大众的假象而已。只因为世人称颂‘包青天’、‘蒋子文’等世人称颂的豪杰义士,因此阴曹地府趁热打铁,假借这些各朝各代的人间英豪死后被封为阴间阎王一说,来蒙蔽世人,只为了更加容易控制人世之中的凡人而已……”
  我和杨死听得膛目结舌,然而白龙似乎早就知道这些,从他脸上看不出丝毫地震惊来。
  我求证般望向白龙,白龙回了我一眼,微微颔首,显然,杨雪所说,都是真的。
  这时杨雪又道:“其实从古至今,阴曹地府的掌权者皆为女性,从来就没有过任何一个男性。这是地府古往今来的规矩,因为阴间为阴地,按照人类的说法,女为阴体,男为阳身,而女人天生就比男人敏锐冷静,正因如此,女人更适合阴曹地府之中的环境,更加得心应手,所以从最初地府存在时开始,阴曹地府中知道内情的鬼王们便会在人间四处搜罗世上的女性豪杰,再其死后将其收入地府委以重任,为地府分担起十殿阎罗该担负的责任,渐渐的,他们就成为了阴曹地府的主体……”
  “可是,可是为什么这些我从没听说过?”杨死问:“别说是听说了,甚至连在驱魔界的一些古代典籍里,都从来不曾看见有人写下过一笔。”
  “因为这是个机密!”
  黄必破在一旁开了口:“刚刚天子大人不是已经说过了,这世界本来就是以男人为主导的世界,那么谁又会心甘情愿的去臣服在一群女人之下呢?所以为了方便工作,免得节外生枝,实际上一直由女性所主导的‘十殿阎罗’管理班子是从未对外公开过的,即便是在绝大部分阴曹地府中低级管理层人员的眼中,管理地府的仍是传说中的十殿阎罗,但其实,那十个人本身就是不存在的……”
  “就像,是傀儡?”我问。
  杨雪点了点头:“没错,可以这么说。所谓的像包拯、寇准等被选入地府成为阎罗王的故事,皆是为了保守这一秘密而来,虽然他们魂归黄泉后曾真的在阴间担任过极为重要的角色,但幕后真正管理着这里的,是我们……”
  话说到这儿,杨雪突然停下了脚步,朝左面空荡荡的墙壁转过身去,只抬起双手来轻轻一推,那墙壁上竟然现出了一道门,伴随着门的轮廓越发清晰,门‘吱’地一声开启,门的后面,是个明亮空旷的大厅,大厅里正有一群女孩儿忙碌地走来走去,简直就像是一个只有女性工作的大企业。
  而这些女性中,有小到十几岁的姑娘,有大到七八十岁的老妇人,有的身穿着现代的服装,有的佩戴着古代人的发饰首饰,粗眼一扫,足有几十号人之多。
  “她们是……”我惊问。
  “她们全都是十殿阎罗。”说这话时,杨雪的神情略显骄傲:“这些正是从古至今所选拔到这里工作的女性,到了这里之后,每个人各司其职负担着整个阴曹地府的运作,处理着整个阴曹地府所有的过往文件、人员物资调度,总之阴曹地府内所有事宜、所以该由‘十殿阎罗’这一层下发的旨意命令,其实都是从这座大厅里传达出去的。”
  杨雪边说边带着我们往里走,我回头扫了一眼跟在最后的杨死,发现他时不时地回头望一眼,突然发问道:“这墙上竟然是道暗门,那么,那走廊尽头有光亮的地方,又通向哪里?”
  “十八层地狱。”
  黄必破在一边说道:“这座办公大厅是经过专门设计的,未免有人强闯进来并且轻易找到这座办公厅的位置,所以沿途走廊里设置了上百种机关陷阱,沿途的每一扇墙壁打开都是一道暗门,但只有一扇是通往真正大厅的,其余的房间全都是形形色色的机关陷阱。而如果入侵者一路都没有发现周围墙壁暗门的玄机,自然会一直跟随着走廊尽头的光亮往前走,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走进了地狱里,有去无回……”
  听到这话,我和杨死一阵胆寒。
  这时领我们前行的杨雪又开了口:“我们这些在这里工作的人,采用的是轮岗的制度,每个被选入在此工作的女人的服役时间有长有短,因生前德行道行而定,入选后则会每隔十年一轮岗,从中盲选出十人来担任‘十殿阎罗’之职,利用特殊的伪装对外出现……”
  杨雪说着抬手朝右侧大厅角落里一指,就见墙上挂着十套服装,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十具皮囊,十位阎王的皮囊。
  “这么做,主要是未免权利永远掌握在一个人的手中,而导致阴曹地府的权利失衡陷入混乱。”
  话说到这儿杨雪特地回头看了我们一眼,一声轻蔑地冷笑:“我们这里可不同于你们人间,虽是在阴气至重的冥府之地,但却比人间要清白光明得多。可以说是普天之下最清正廉明的地方……”
  “你说这么说,大致我都听明白了……”
  杨死快走两步追上杨雪,皱着眉头问:“那么,这次阴曹地府的这场动乱,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那名字叫果的和尚又是谁?我们这些棋子,又有什么用途?”
  “这件事,怕是要从大概五十年前说起了……”
  说着话,杨雪微微一声暗叹,又道:“就在五十年前,地府从未被打破过的‘公平’,第一次被人所打破……”
  909
  话说到这儿,杨雪的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说道:“这个人叫遮迦越罗,也是就是这五十年间被选出来的转轮王,遮迦越罗并非是她原本的名字,而是她被选任为转轮王后所承担起来的称号,例如最近这十年间,我是被选出的最新一任阎罗王,我的代号则正为‘阎摩罗’,摩罗为一种恶鬼,乃欲界第六天主魔王,阎摩罗,魔中之王,在担任起阎摩罗这一代号之前,我也本有属于我自己的人间名字……”
  “杨雪?”我问。
  杨雪摇了摇头,答道:“不,杨雪这一名字,只不过是我为潜入人间方便行走而暂时起的代号而已。”
  “那你的真名到底叫什么?”
  我再次发问,杨雪却微微一笑,目光略显神秘地扫向了立在我身边的杨死,然而当杨死的目光也朝她扫过去时,杨雪的眼神却已悄然躲避开,朝我摇摇头说:“这个,不方便透露。”
  杨死似乎还沉浸在杨雪刚刚所诉说的故事之中,并没发现杨雪看自己时有任何的异常,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才问:“可是,你刚刚才说过,阴曹地府这十殿阎罗的担任成员,每十年替换一次,怎么会出来个长达五十年之久的转轮王?”
  “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世上的一切永远都不会是一成不变的。”
  杨雪叹息道:“即便是阴曹地府,也是这世界众生中的一部分,自然也逃不过这一命数。而那个叫李红袖的女人,正是引起这场变革的钥匙,随后,一发不可收拾……”
  “到底怎么回事?”
  我急忙追问,连白龙也在一旁说道:“是啊,这件事我也只是了解一个大概,如今也想听听内情。”
  “是这样的……”
  杨雪款款道来。
  那已是五十年前的事情了。
  倒退五十年,人世还是一片战火纷纷,但即便乱世在即,却仍影响不了一些世外修道之人的修行,很多修行者躲入深山不喑世事,根本不知昔年何年,今岁何岁。
  李红袖,正是当时这样一位隐士之人。
  据杨雪所说,那时的李红袖虽只不过是个二十多岁年纪的小女孩儿,但由于天赋过人,那时就已是一位小有所成的修者,术法道行乃至于修行在当时都已名列前茅,极其了得。
  这样一位世外高手,如果能继续安心修行下去的话,日后必然会成就一番伟业,然而命运多厄,一次偶然的机会,驻扎于当地的一伙日本兵由于受到当地游击队的突袭,无奈下残余的几十号日本兵退入深山老林之中藏身,却偏巧撞进了李红袖所修行的深山洞府之中。
  当年的日本兵自入侵时开始,便大部分都抱定了为天皇尽忠葬身于此的心思,盲目着信封日本神道所谓的‘武士道精神’,因此做起事来简直泯灭人性,再加上才吃了一场败仗,如今正有火没处撒,一见这深山老林中竟还藏着这么一位绝大佳人,立即心生歹念。
  其实以李红袖当时的道行修为,即便无法将这群落难的日本兵完全歼灭,但要脱身自保也是轻松自如。
  可偏偏就是这么不凑巧,当年日本鬼子侵犯中原时,日本阴阳神道趁虚而入,意欲同时颠覆中土术界,所以有很多当时的日本阴阳神道大家都随军而来,成为了‘皇军’所御用的随军阴阳师。
  正因如此,当年很多原本不愿理会世事的中土驱魔人为保家卫国奋起而战,为中土驱魔界铸就了许许多多动人的英勇传说。
  而那一日堵住李红袖山中道场意欲施暴的日本兵中,正有这么一位,术法也不简单,再加上当时中土驱魔人对这些‘日本术士’的术法并不了解,一番斗法之后,李红袖终究还是吃了对方的大亏,导致布在洞口前的阵法接连被迫,李红袖因斗法失败被擒,惨遭数十名鬼子蹂躏至死……
  死后的李红袖阴魂不散,因咽不下这一口怨气而沦落为了孤魂野鬼,终日在山中盘旋,阴气之大简直令鸟兽生畏不敢接近,终于,这股强大的阴气惊动了阴曹地府。
  一经查探之后,地府以李红袖生前修为道行以及德行作出评估,将李红袖入选为了这只暗中操纵地府的团队之中,并派遣鬼王上山劝说,第一次,怨气冲天的李红袖怒杀鬼王,第二次,李红袖仍拒绝地府之邀,第三次,李红袖渐渐动摇,终在地府第六次不懈劝说之后,李红袖散去怨气归入地府,自此成为了地府的暗中支配者,并因生前作为驱魔人功绩卓绝又道行高深而直接选为了‘十殿阎罗’的扮演者之一,也就是后来支配了地府近五十年的转轮王遮迦越罗。
  李红袖入选之事本就实属突然,而这女孩儿虽然能力卓绝道行修为奇高,可偏偏不服管教,又因生前遭遇难以忘怀而逐渐心生扭曲,渐渐的,在对阴曹地府的支配之中,李红袖方方显露出了与地府长久以来局势作风的格格不入。
  阴曹地府本是绝对公正无私之地,这只维持了千百年的‘幕后团队’更是从无私心的对外奉献,可李红袖的突然到来却改变了一切,由于长久以来地府从无改变所造成的安逸疏忽,所有人都忽略了李红袖的表现。
  她开始悄悄的在暗中拉拢凝固起一批属于自己的势力,并由团队内部开始向外渗透,拉拢鬼王、鬼将为自己所服务,整个地府却浑然不查。
  这一现状一直持续到十年后地府再次选拔‘十殿阎罗’之时,当诸多团队内部成员突然站出来举手表决,‘李红袖担任转轮王期间能力出众空前绝后,建议由其连任转轮王之职’时,其他的成员们全都傻了眼。
  未免造成团队内部的矛盾,不知细情的人只能选择容忍,但这千百年间从未有过的连任之举,却也足够让所有人都为之震惊了。
  随后第三个十年,第四个十年,情况依然如此,李红袖在地府中的势力延伸得越来越大,阴曹地府中背起拉拢的人手越来越弱,其他团队人员终于开始隐隐觉出不安,发觉李红袖正将原本公正廉洁的现状打破,将阴曹地府变成一个完全只属于自己支配的‘帝国’,其他人惶恐了。
  可时至此时,已没人再能动摇李红袖在阴曹地府中的地位,她俨然已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阴间皇帝’,整个鬼门关内,她以转轮王身份所颁发的旨意,无人敢不听从,而内部核心团队里即便是有反对的声音,那个声音也会在不久之后消失不见,不光是声音,连反对的人,都会神秘失踪不知去向。
  大家心里清楚,再这样下去的话,恐怕地府将迎来彻头彻尾的改朝换代,等到那时,根深蒂固的李红袖会更加无法无天,在一片担心之中,团队中一些姑娘们鼓起勇气站了出来,并私下商量起如何解决这一危机的办法来。
  从长计议之后,这一一直在暗中计划的‘推翻转轮王’计划渐渐成型,前前后后几十年间,数位团队成员为寻找契机振臂一呼、对李红袖势力发起致命一击的机会,而借由冥府借尸还魂之术潜入阳间,希望能物色到人间驱魔界最合适人选的帮助,协助他们内外夹击,摧毁李红袖在地府内部悄然凝聚的势力。
  而这一责任担任者的最新人选,即为杨雪,那时,她才刚刚入选到这一团队没有几年,只因自己是团队中的一个新人,话语权本就不大,对李红袖更造不成什么危险,所以李红袖在不断遣人监视其他团队成员一举一动的同时,却忽略了杨雪这一团队新人的存在。
  得知内情后,杨雪义不容辞欣然答应,于是乎效仿之前联系人间的前辈们借尸还魂来到人间,在天子殿镇殿大将军的护卫下,四下寻找合适人选。
  终于,苦苦寻求之下的杨雪和化名为‘黄必破’的护殿大将军遇到了一个原就不该属于这人世的神奇之人,这人的名字,叫穆建归。
  “不对!你在骗我!”
  我突然打断杨雪的阐述,问道:“我听穆老先生说过,你俩小时候就被穆老先生捡到,后来收为了徒弟一直抚养在多托针扎纸铺来!”
  “我并没骗你,”杨雪答道:“实不相瞒,是和镇殿大将军其实都只不过是冥府内的新人而已,我们大约死亡在拘禁二十余年前,因死因特殊而魂归地府,又因生前有大造化而破格入选团队之中……”
  “大造化?莫非你们也和李红袖一样,是什么修行中的高人?我怎么没听过二十几年前有你这么一号人物?”
  杨死在旁冷冷一笑,不禁轻蔑地又扫量起杨雪来,只因这看似薄弱的小姑娘,哪儿像是什么修行者。
  杨雪却摇了摇头,又道:“不,我们生前并不通任何术法,甚至至死都没接触过修行之事,不过是普普通通老百姓而已,不过,我们两人生前做过一件大事,从而得了个特殊的身份,这一身份促使了我们死后在地府的地位必然不同……”
  “什么身份?”杨死又问:“难不成你俩一个是玉皇大帝转世,一个是王母娘娘投胎?”
  杨雪沉默片刻,终抬起头来直勾勾盯着杨死一声长叹:“不,我是你妈。”
  910
  一听对方出言不逊,杨死二话没说就瞪着眼回道:“我的你姥爷!”
  这时就见那镇殿大将军黄必破走了过来,双手轻抚着杨雪双肩,盯着杨死又道:“她没骗你,我是你爸。”
  “你俩是不是想打一架?”
  杨死真急眼了,撸袖子就想开打,一时间倒是杨雪和黄必破都显得慌张失措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怎料想就在这时,媪的声音从不远处一扇门内传出:“杨死,他们真没骗你,这两人正是你的生父生母啊!”
  杨死瞬间石化,张了张嘴,已完全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再看杨雪和黄必破两人,正都在双眼含泪地盯着杨死点头。
  “这事儿太过复杂,哥们儿本不想搀和的,”媪叹着气走了过来,四只蹄子发出‘滴答滴答’地请脆响声,又道:“可显然你们已经越说越复杂,我再不出现,怕是你们自己也解释不清楚了……”
  “媪,连,连你也跟他们一起玩儿我……”杨死朝媪瞪了下眼,而我和白龙,更都已经惊讶得膛目结舌不知所措了。
  媪走过来看了看杨雪,又看了看杨死,才又开口道:“还是我替你们直说了吧。杨死,你可还记得二十多年前你出生之时,连欠下两宗命债?”
  “命,命债?”杨死愣了住,答道:“我这一生斩妖除魔欠下的命债无数,可出生时我还是个婴儿,我能欠下什么命债?”
  “你出生时是个活死人,后来被你父亲埋掉后竟又破土而出,一夜间吓死了你的亲妈,咬死了你的亲爹,这不是命债吗?”
  “这……”
  “九世奇人自古至今举世无双,而能成为九世奇人生父生母之人,也必是前生几世有大修行大造化之人,这也就注定了你的父母终也不是平凡之人。”媪答道:“那时父母因你而死后魂归阴曹地府,因前几生修为造化、又在此世孕育出‘九世奇人’,因此以此功绩破格入选入这一操控阴曹地府的团队之中,你的亲妈成了团队的一份子,你的亲爹则留守天子殿,成了这护殿的大将军,杨死,你现在该能明白,为何当初杨雪和黄必破才和你见面,就对你心怀莫名憎恨、屡屡跟你过不去了吧?因为他们正是因你而死!正因这股恨,他们才将你绑在东坨镇扎纸铺门外的大枣树上轮流揍你泄愤!可即便恨意再浓,他们生前终究是你的生身父母,又怎能对你下得去毒手,所以才一直以来都在身边帮你,不愿意过度为难于你啊!”
  听到这里,杨死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变得白得吓人,一滴滴汗珠子从额头滑落。
  媪又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再后来,两人便在地府中得知了这李红袖的事,于是十几年前,你的母亲和你的父亲又借尸还魂返回了人间,试图寻得人间奇人相助,化解李红袖为地府带来的这一危难,也就是在这时,两人在人间巧遇了穆建归那老头子。那老头儿和我是老相识,真实身份我自然了解,但如今不便细说,总之,这世上压根就没有他所不知道的事情,对于阴曹地府的变故以及杨雪和黄必破的身份,也自然了若指掌。他那时就已算定,你这对被你害死的父母、与你之间必然还有一段爱恨纠葛的孽缘未了,因此一来有心祝你们了结这段孽缘,二来有意为地府化解此次为难,所以才将两人一直收在身边以师徒之名混迹于世,如此一来,也可借自己来为杨雪两人提供保护,毕竟说到藏,没人能藏得过那老头子,若他不想被发现,即便是大罗神仙都找不到他,这一点,我一点都不吹……”
  “再,再后来……再后来就,就遇见了,我们?”
  我在一旁结结巴巴地发了问。
  媪点了点头说:“那已经是二十多年后的事情来,这二十年间借由穆建归老头子的保护,杨雪和黄必破出入冥府人间就像穿上了一层隐身衣,更不容易被李红袖所察觉了,而穆老头子之所以会以扎纸铺安身,也正是因为扎纸铺内阴气重、可便于行法助杨雪黄必破穿梭阴阳……”
  媪话说到这儿,杨雪偷偷抹了下眼泪,假装平静地朝完全愣住的杨死开了口:“孩子,你知不知道我们两个曾有多恨你?虽是你生身父母,但你出生后没多久就将我们送入了黄泉,被自己亲生骨肉杀死,你能体会到那种不甘与痛苦吗?我们虽因前几生的造化被选入地府核心之中,但那痛苦不甘却化为心结仇恨在我们心头久久不散!所以之后我们得以重返人间后,几度试图杀死你,以消怨气……”
  “是啊,而且有两次差点成功……”
  黄必破倍感惋惜地‘啧啧’了两声,接着说:“记得第一次是你三岁时,第二次是你十二岁时,因我俩有往返阴阳界之便,所以几次到龙虎山想要弄死你这个杀父弑母的逆子,其中两次差点就成功了,结果却每次都被师傅穆建归所坏了好事……”
  “你是说,你们早就见过我,甚至穆老先生在我小的时候,就救过我不止一次?”
  “没错!”
  黄必破冷哼道:“自被穆老先生收为徒弟之后,他每日都如洗脑般劝诫我们,试图将我们心中对你的仇恨消解,可这仇终究不是一般的仇,这恨更不是普通的恨,我们原本是人间恩爱夫妻,竟然被自己的儿子所杀,这种复杂的痛苦心情,你根本就了解不了,岂是那么好消除的?后来穆老先生用了将近二十年的时间为我们消解怨恨,那心结才总算是逐渐解开。哼,那次将你绑在枣树上揍你一顿已算是便宜你了,如果不是有穆老先生二十多年的暗中调和,我们生吃了你的心都有!”
  “这……我……”
  “哎,总之事儿就是这么一个事儿!”
  媪摆摆蹄子,见话已说开,心中似乎轻松了不少,脸上也又露出了那副欠揍的笑容,说道:“接下来言归正传,虽然这数十年来李红袖在地府内的势力仍未得以瓦解,但杨雪以及先代前辈们的不懈努力总算是得以了回报,二十多年前,杨雪之前负责联系人间的一名团队姑娘,以使者身份来到人间,并在人间结实天诛府时任府主的白子麟……”
  “我爹?”
  “没错,就是你爹。”媪笑答道:“那时你爹可是驱魔界呼风唤雨的大人物,而天诛府的招牌更是自明朝至今响彻阴阳界,只不过碍于缺乏信任,因此那地府使者并不敢贸然接触,泄露这一地府内的绝密玄机。后来为确保安全,那姑娘以人间女孩身份与白子麟朝夕相处,白子麟终才取得她的信任,因此将地府内的危机实言相告,白子麟听后心知地府此一为难不单关系到冥界安危,更与人间存亡息息相关,于是义不容辞与那女使者达成约定,若有一日时机成熟,天诛府愿与全力配合阴曹地府铲除李红袖人马!可惜,这机会一直没有等到,一来是李红袖在地府中的人马一直不易瓦解,而来是人间驱魔人不便于在阴间走动,即便是利用各派术法探入阴间,也不过是沦为普普通通的阳魂一具,无法施展术法道行,根本就是自身难保,而最终,这天时地利人和的机会终于在此时来临……”
  话说到这儿,媪面带欣慰地望向了我,又道:“原本所有人都还在等待时机,没有任何人意识到这机会已悄然来临,更没有任何人做好准备。偏偏就在这时,小六子这二愣子第不知多少次傻了吧唧的被楼建光那孙子陷害魂归地府,大成哥为全哥们儿义气不惜铤而走险舍身相救,地府内乱瞬间乱作一团,紧接着,因大成哥舍命相救、白薇被阴差所擒,这小子二头巴脑又闯地府救人,偏偏这时那些日本阴阳师竟泄露出日本阴阳神道中正好有种铸魂的阵法能协助阳人入阴,哈哈,一切简直相辅相成!再加上地府里那傻和尚本来就想带着受气的姑娘们搞事呢,一见有此天赐良机当然不愿错过,嘿嘿,于是就暗中配合你们跟着一起闹,越闹越热闹,越闹越无法收场,天时地利人和具备,这才成就了今天这热闹场面,爽快!哥们儿活这么久了,好久没这么爽快过了!”
  媪说完哈哈大笑了起来,而除他之外我们在场所有人全部不知所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完全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
  冥冥之中,一切早有定数。果然应了‘果’僧那话,我们每个人都是棋子,而在下棋的显然不止是果僧一人,更还有那位曾隐居在东坨镇扎纸铺、如今已悄然离去不知所踪的穆老人。
  这场棋局下得好大,大得让人猝不及防,简直想都不敢想象,而神不知鬼不觉之中,我们却早已涉足其中无法逃脱。
  一番沉默之后,白龙的声音打破僵局:“媪,还有件事我不明白,那二十年前联系我爹的那位使者又是谁?后来又去哪儿了?”
  “哎,那姑娘实属可怜……”
  媪叹了口气:“为了达成今天这翻盘的局面,她真可谓是倾尽全部心血,因迫切的想要接近你爹白子麟确保安全,最后俩人竟还爱得死去活来的,我记得当时他们的婚礼上啊,我还……”
  话没说完,媪顿时语塞,下意识地用蹄子狠狠捂住了自己的嘴,完全陷入不知所措的状态中。
  再一看白龙,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发出了我自认识他后的第一声怒吼:“我妈在哪儿!”
  911
  话说起来,自打我和白薇、白龙相识至今,曾很多次从他们口中听到自己父亲白子麟的名字。
  不光是他们,那位曾辉煌一时的大人物的名字,早已震动了整个驱魔界,即便至今已悄然逝去了十几年之久,却仍然让所有人记忆犹新,毕竟,作为天诛府的最后一任府主、作为六百年后试图改变天诛府腐朽现状的创新者,即便功败垂成,他仍然伟大。
  可关于白薇、白龙二人母亲的名字,我却从未听他们提及过一次,只记得曾在闲聊时听白薇说起过,自己的妈妈几乎在他们很小的时候就病逝了,所以后来两人被白子麟送上五龙山,拜师于奇侠老人休息阴阳术后,也是一直由奇侠老人和漠天麒叔叔两人照顾居多。
  恐怕连他们自己都不曾想到,自己的生母身上竟还隐藏着这么一段鲜为人知的秘密……
  白龙突然猛地一个箭步冲到媪的身前,双手一掐他脖子就把那雪白雪白的小兽给拎了起来,瞪着眼激动吼道:“媪,我知道你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灵兽,可你今天要是不把事情给我说清楚,就算是拿舌头舔,我也把你舔掉三层皮!”
  “你……你别激动……你别激动……我喘不过气儿来了……”
  媪在白龙手中一阵蹬腿挣扎,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之后,白龙这才把他又扔在了地上,就见媪揉着脖子喘起了粗气来。
  “白龙,不是我不想说,是我不知道啊……算我说漏了嘴,你就放过我行不?”
  “你会不知道?你小子游历人间没有千年也有八百,连村头儿刘寡妇爱在哪条河洗澡、村尾赵寡妇在在哪个茅坑撒尿你都知道,你能不知道这事儿?”
  “你,你这话就高估我了,我也只是偶尔偷看两眼而已,没总看……”
  “少说废话!快说!我妈呢!”
  “她……她……我……”
  媪冒出一头白冒汗,吭吭哧哧就是不愿直言相告,而从他焦虑的眼神中我能看得出,此事必然另有隐情。
  媪是个向来心直口快心里藏不住事儿的人,我俩接触多,这我最清楚,所以杨雪、黄必破在对杨死说实情时犹犹豫豫的,他都看不下去,气得跑出来自己干净利落帮忙说明。
  如今白龙白薇生母之事他明明已经说漏了嘴,可还是死咬牙关不愿相告,这事情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我虽然也想知道,但是碍于眼下局势紧张,也为了帮媪解围,我赶忙迎上去打圆场说:“白龙,这事不急……”
  “不急?”
  白龙猛一个转身一把就采住了我的衣领,表情前所未有地严肃:“要是你妈,你急不急?二十年了,二十年了,我都已经忘记了我妈长什么样!你体会过每天每夜朝思暮想却不记得生母容貌是什么样的感觉吗?”
  “要是以前,我确实没体会过……”
  我笑了笑,笑容难掩地有些凄惨:“可现在,我能体会到你的心情了。白龙,好歹你娘在你小时候还在你们的身边,还抱过你,亲过你,对吧?”
  听我说出这话,白龙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神情不禁一惊,愣了住。
  “白龙,我呢?”我接着说:“我原以为活了二十多年父母双全一家和睦,可后来有人告诉我,我当了一辈子亲爹亲妈的竟都不是我的生父生母,我的生父是个怪物,我的生母是只狐狸……白龙,我听到这些时的心情,你能懂吗?”
  “我……”白龙犹豫了。
  “好吧,别说我妈是只狐狸,她就算是只王八我也认,可是呢?你对你妈至少还有些依稀记忆,我妈却在我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就……就……”
  “小六子,你别说了。”
  见我有些泪目,白龙急忙打住了我,拍拍我肩膀轻轻说了声‘对不起’,随后那抹向来挂在脸上的暖笑终又浮现,说道:“是我失态了,身为天诛府管事之人,我怎能不顾大局而因私事暴怒?我错了……”
  “白龙,你明白就好。”
  见他恢复正常我也松了一口气,哪知道才一转眼的功夫,白龙就狠狠给了媪一脚,又咬着牙说:“小子我告诉你!等大事儿做完你最好给我一五一十老实交代,要不我弄死你……”
  媪满脸委屈:“你们就他妈会欺负我!早知道啥也不告诉你们了……”
  媪说完气呼呼转身又往之前走出来的房间走去,见其他人都还愣在原地不为所动,媪回头又吼:“你们还傻愣着干什么,赶紧给我进来,还有正事要办呢!”
  听媪说完,大家才缓过神来,我和白龙最先跟着媪走了过去,然而杨雪、黄必破以及对面的杨死三人,此时此刻却仍还在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每一条生命都是完整的……”
  沉了许久,杨雪先朝杨死开了口:“不论是能活千百年的草木,或是只能生存一昼夜的虫蚁,即便只停留人间一刻,它的生命依旧完整。从生,至死,一切都已结束。杨死,眼下你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们都已经告诉了你,但你不必过多顾虑,因为我们两人那一世已经结束,即便结束的并不完美,但终究也为生命画下了圆满的句号,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如今的我们,不过是地府中的一缕幽魂,怨气也已散了,与你再无瓜葛……”
  “你们……你们说的轻松……”
  杨死沉沉开口:“既然知道是这样,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这二十多年中还要对我怀恨在心……如今你们受度了二十多年终于放下仇恨,而我……而我心里的愧疚,却才刚刚承担起来……”
  “懂得承担,也是一件好事。”
  黄必破立在杨雪一侧,那神情语气果真严厉得如同老子在训儿子一般:“你心知对我们有愧,这也证明你之前这二十余年中也曾有悔,哎,其实我们也不过是抱着执念不愿放手,才出生时你就应天命为九世奇人,是个不喑世事的婴儿,更是个令人生畏的活死人,你那时又懂得什么,我们之所以会死,也不过是顺应天命、无福消受这九世奇人的回报之恩而已……”
  “是啊,”杨雪也在旁边点头道:“要不是有恩师穆老先生点拨,怕是我们至今都还不会明白这一道理——九世奇人乃举世无双之命格,即便我们前几生德行深厚,却也无福消受九世奇人成年后的报答,你的命格古今称绝,凡人,怎配做你的父母呢……所以,一切其实早有注定,我们注定要死,即便不被你咬死吓死,也会死于别的事情……”
  话说到这儿,杨雪关爱般朝杨死靠近了两步,竟吓得杨死慌张退步,完全不敢接近眼前这双人儿。
  “你别慌,我不会打你,更不会再报复你,一切至此,算是已经结束。”
  杨雪凄凄一笑:“但不知我这么一说,你的心里会不会舒服一些?”
  “不会,”杨死坚定地摇了摇头,面沉似铁:“不管你们怎么开解劝慰我,我杀父弑母终究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这件事自我少年时第一次听说后,就已经成了我心中之节,如今又岂会因你们几句话而烟消云散?”
  “你放不下也没错,这种事情,任谁又能轻易放下呢?”
  杨雪摇头叹息,说完转身跟随着我们抬步走来,头也不回地说:“如果真放不下,那就学着把它藏在心里,孩子,你已经是个大人了……”
  杨雪这话的语气前所未有地温柔似水,即便言辞间刻意在压制心中的情愫,但那浓浓的母爱却还是情不自禁地流露了出来。
  跟着媪往前走时,我时不时回头偷扫几眼杨死的一举一动,毕竟是出生入死了这么久的兄弟,怎能放得下他。
  而杨死即便脸上戴着一副厚厚的墨镜,那痛苦那悲伤与纠结却仍然跃然于脸上,根本无法遮挡住。
  这时,仍立在杨死对面的黄必破抬手拍了拍杨死的肩膀,笑道:“看来即便你修为再高、命格再大,终究还是年轻稚嫩,要参透这命运、放下这痛苦,恐怕还有经过许多磨练。别急,孩子,你还有的是时间……”
  黄必破说完同样转身离开,但并没有朝我们的方向走来,而是回身走向了我们进来时的那扇大门口。
  我问:“大将军去哪儿?”
  已经追上来的杨雪答道:“他是天子殿镇殿大将军,负责护卫天子殿、以及暗藏殿中的我们的安全,本身是无权干预地府内务的,所以出去把手了……”
  我‘哦’了一声,没再多说,眼见门口就在前方,于是加快步伐跟随着媪走了进去。
  进了那扇门往里一看,里面竟是一间宽敞的会议厅,厅中间摆着一张大会议桌,此时桌子周围正围坐着六名身着古代帝王装的女子,有老有少,身上所穿戴的衣裳虽都为帝王穿着,但仔细一看,显然朝代也有不同。
  媪也不客气,窜了两下就窜上了一个座位,又示意白龙我们坐下之后,开口道:“好,天诛府的人既已到了,接下来我们该谈谈正事了……”
  912
  说完这话,媪抬蹄子指了指桌前坐着的几个女人说:“这几位美女,有些现在正和杨雪一样担任十殿阎罗之职,有些则是这一团队中的核心元老,碍于时间紧迫我就不一一多做介绍了,总之,大家此次能聚到一起,目的都是相同的,至于此事细情,就由春姑娘来讲给大家听吧……”
  媪说完话,坐在正位一个貌似三十多岁的女人站了起来,而此时杨死也已经走了进来,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
  名字叫做春姑娘的女人站起身后,先是朝着白龙、杨死我们三人恭恭敬敬地点了点头,这才柔声开口:“各位,刚刚媪在外面已经跟你们讲过这事情的来龙去脉了,总之,一切皆因那当代的‘遮迦越罗’也就是李红袖而起。早在二十多年前,我们的一位前辈就曾前往人间寻求帮助,并且与当时的天诛府府主白子麟做下了一个约定,若地府内时机成熟或形式不容乐观,无论时隔多久,天诛府作为这六百多年间人间驱魔界的顶梁柱,都将鼎力相助;而作为交换条件,主管阴阳两界恶鬼阴魂的阴曹地府,也会在工作中尽量不与人间的天诛府产生摩擦,并尽量礼让相助,此事有天诛府御史白龙可以作证……”
  春姑娘话说至此朝白龙看去,白龙却仍在出神,无疑还沉浸在自己母亲的去向之中。
  春姑娘连忙又叫了两声:“白龙公子?白龙公子?”
  白龙这才缓过神来,急忙掀了下身上白袍,将手掏进了怀里,答道:“不错,这件事我已经证实过了……”
  说着话,白龙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牛皮纸袋来,纸袋开口处打着残缺的蜡封,已经被人启了开。
  白龙将文件放到桌上,又说:“前几日我在梦中与果僧相遇,果僧已大致对我说过了一些地府内如今的情况,并且告知我,在天诛府南京总部的文件库里,藏有一封二十余年前由我爹、也就是天诛府末代府主白子麟与地府签订的契约文件,就是如今我带来这份。我已打开文件验证过,春姑娘所言属实,而不论时隔多久,天诛府更不会做出背信弃义之事,这也正是我会带百名十三道御史台人马前来地府相助的原因……”
  “多谢白龙公子鼎力相助。”
  春姑娘又朝白龙点头作礼,却忽然面露忧色,问道:“可据我所知,这份尘封已久的文件重见天日之后,在天诛府高层内部也引来了不小的纷争,似乎天诛府中有很大一部分元老们都以‘白子麟’为天诛府叛反之人为由,拒绝接受此文件,不愿对地府施以援手……”
  “哼,都是些老古董。”
  白龙无奈地暗叹了口气,又说:“春姑娘所说不假,确有此事,所以之前在我们天诛府高层内部也是连开了几夜的会议,可惜双方僵持不下,到最后都没得到个完美的解决方案。说起来也真是可笑,当年我爹主张天诛府变法创新,被那群默守陈规的元老们坚决反对,如今,他们竟因当年旧恨而无视地府存亡,这和帮助那试图改变地府的李红袖,又有什么分别?有时候我真不知他们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
  “那么……”
  春姑娘更担忧了起来,又问白龙:“想必如今天诛府高层内部仍是争执不下,御史白龙直接带人来援助,不会影响了自己的仕途吧?”
  “那些都不重要。”
  白龙微微一笑,答道:“如果地府出事,人间也会受到波及,那些老顽固们想不通这一点无所谓,但我辈决不能坐视不理。仕途什么的暂且放到一边,至少我现在还是天诛府十三道御史台的左都御史,其他人不愿意帮忙,大不了由我按照当年约定,只带我十三道御史台人马前来不就是了……”
  “白龙,你这话说的可就过分了。”
  杨死在一旁开了口:“你把你家御史台说得大义凛然的,就跟天诛府除了你们御史台的人,其他都是棒槌一样,你把我置身何处?”
  听完这话白龙哈哈笑了起来,摇摇头惭愧道:“说得对,我怎么把你这九世奇人给忘了,虽然你本身挂了个闲职,但好歹也是咱天诛府的‘天尊’大人啊……”
  “有两位相助,地府复兴有望!”
  春姑娘满眼感激地望向两人,随后目光一转,竟又朝我望了过来,笑道:“至于你,其实此事原本与你无关,但天命难违,你不单卷了进来,反而助地府点燃了这生死攸关的第一把火,将地府内潜藏了五十多年的矛盾给搬到了台面上……如今胜败难测,说真的,我真不知是该谢你还是该怪你了……”
  “不客气,不客气。”
  我摆了摆手,嘿嘿笑了起来。
  那春姑娘也抿嘴一笑,又道;“但既然你已卷了进来,用你们人间的话来说,我们可就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自然也不该继续对你掖着藏着,所以才决定将你一起带来开会。”
  这时杨死忍不住先问道:“那么,我们接下来该怎么配合你们?”
  春姑娘答道:“是这样的,当日这小六子魂归地府,从而引来鬼门关外诀别岭上,那自称‘阴间皇帝’的恶鬼李自成攻入地府捣乱。趁着外面战火纷飞,我们紧急决定借此动乱对李红袖势力展开清洗,于是指派亲信人马在动乱中悄悄清除已投靠李红袖的爪牙,试图将其一网打尽。然而虽见成效,却还是低估了李红袖,一察觉不对,那李红袖立刻起了戒心,竟欲明目张胆的囚禁我们夺取地府大权,好在有果僧相救,我们才幸免于难,那李红袖见势不妙便带人趁乱逃出了鬼门关去……”
  话说到这儿,会议桌前几个女人都遗憾般地锤头叹气了气来,顿了顿,春姑娘才又接着说道:“五十年间,那李红袖在阴间所凝聚起的势力比我们想象中还要更大,所谓擒贼先擒王,要断绝祸根只能擒回李红袖。于是我们将拟定好的‘清洗地府’计划放缓,暂时对潜伏在地府中的李红袖其他人马网开一面,以便让他们放松戒备。一直到今夜御史白龙传来了准备大闹鬼门关的消息,我们这才又配合行动,先在地府内展开了一场清洗,将这场持续五十多年、没有硝烟的战事直接推到了最关键的阶段……”
  听她说完,杨死沉沉发话:“之前未免逃走的李红袖跟你们鱼死网破发起反扑,所以你们不敢动她仍留在地府中的人马势力,今日却突然大肆清剿,这是不是就证明,你们已经掌握了李红袖的行踪,今日就是和她的最后了断?”
  “不错。”
  春姑娘点了点头,目光变得格外地坚定,又说:“你们也看到了,如今鬼门关内外到处战火不修,虽然我们的人已经成功夺取了对主殿天子殿的掌控权,但地府大多数区域还仍在李红袖势力的掌控之中,如果一直这么硬碰硬的拼下去,必会两败俱伤,导致地府动荡、阴魂流离,阴阳两界都将陷入一场大混乱中,正因如此,今晚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抓到李红袖,从而胁迫她在地府中的残余势力投降罢战,此为上策……”
  “你想我们天诛府帮忙去抓李红袖?”
  杨死问完,春姑娘再度颔首。
  这时白龙在旁边不疾不徐地开了口,笑道:“阴间地域虽无边无际,但大多数地区尽在阴曹地府掌握之中,若仅是阴间之事,想必地府也不会求助于我们天诛府了。既然你们不惜泄露地府这一惊天内幕也要请来天诛府相助,怕是那李红袖,此时已经逃到人间去了吧?”
  913
  “不愧是御史白龙,一言中的。”春姑娘坚定点头。
  “李红袖在人间?在哪里?”
  “此时正藏在一处山野之中。”春姑娘答道:“实不相瞒,此次求助于天诛府,我们正是想请天诛府协助我们在人间抓捕李红袖,毕竟阴人在阳间行动不便,若是派遣人马大举进犯阳间,又恐有违天道,惊扰到人间百姓,造成难以磨灭的恶果……”
  “我们明白……”
  白龙站起身来,说道:“既然是地府所托,此事就由我们十三道御史台接下了……”
  “还有我!”杨死也站起身来。
  我也不含糊,见两人起身也急忙跟了起来,笑呵呵说:“虽然我不是天诛府的人,也没什么大本事,但也愿意助地府一臂之力!就请各位姑娘放心吧!”
  春姑娘刚要致谢,我急忙拦下又问:“对了,还有件事,我白薇呢?”
  听我一说,白龙斜眼瞪着我问:“小子,我妹妹什么时候成你的了?”
  “嘿嘿,早晚的事!”我笑道。
  听我发问,春姑娘暗叹了口气,我瞬间察觉不妙。
  没等再问呢,就听春姑娘开了口:“实不相瞒,白薇姑娘现在并不在地府之中。”
  “不在地府?”我和白龙全都惊了住,杨死听完也满脸地关心。
  “是这样的,这次有阳差前往人间袭击众位,其实全都是李红袖的主意……”
  春姑娘沉沉答道:“只因为原本地府还平静如初,只因为小六子魂归地府却引来了一场大乱,诀别岭上恶鬼大闹地府之事因此而起,我们也抓住机会趁机清剿地府内李红袖同党,事情才会发展到眼前这不受控制的局面……”
  “你的意识是……李红袖迁怒于我?”
  听我发问,春姑娘点了点头,又接着说:“没错,你一点星星之火却铸成燎原之势,完全出乎了李红袖甚至我们任何人的意料,逼得李红袖还未准备好起势之前就慌张失措下逃离了地府,她怎能不恨你?未免你们再坏了计划,所以李红袖这才气急败坏之下敕令手下阴差,将你们这些连在地府找了几次麻烦的混小子们一并捉拿归案,她却忘了,在这份原已失效的通缉名单里,还藏着像白龙、杨死这等天诛府顶级高手,如此一来反倒是更帮了我们一次大忙,冥冥之中就顺水推舟达成了地府与天诛府的此次合作……”
  “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杨死冷冰冰说完这话,急忙又问:“那么,白薇又是怎么一回事?”
  春姑娘道:“那李红袖自知被自己这么一闹,你们必定也会迁怒于她,未免被你们和诀别岭的人再找麻烦,于是趁乱逃出地府时掳走了被鬼差拘来的白薇姑娘,以及被关押在牢中的诀别岭李自成,想在必要关头以此来胁迫你们。也就是说,如今两人正和李红袖在一起,等待着你们去救援……”
  “李红袖现在在哪儿!”
  我气冲冲问道:“老子非要把她扒皮抽筋不可!”
  春姑娘起身走向门口,又说:“诸位跟我来,果僧已寻得李红袖踪迹,这便能送你们前往……”
  春姑娘说着走出门去,白龙、杨死以及杨雪我们几人赶忙跟了出去,就见春姑娘带着我们原路返回之前走进来的走廊,随后顺着修长的走廊又往前走出几十米之后,才在左侧一块墙壁下停住了脚步,抬手轻轻推墙,墙壁打开,竟又是一道暗门。
  没等暗门完全开启,春姑娘就快步走了进去,我们几人紧随而入,穿过那门再一看,周围竟是一片 郁郁葱葱地山林,山林后面更是层层迷烟缭绕,一阵阵凶猛地阴风扑来,我们恍然惊醒,这不是那望乡台的山顶吗?记得我们一起到过这里。
  果不其然,仔细一看,缭绕地烟雾中,那块望乡石就处理在正前方,此处我已来过不止一次,不止以前大闹地府时曾到达过这里,上次大成哥救我离开时,也指引我到此处来,只说是这里有人等我,能将我送回阳间回生。
  而我也正是在此处第一次遇到那神秘的果僧。
  春姑娘带着我们径直走向望乡石而去,眼看就快走到望乡石下时,她突然又停下步伐,朝着前方的望乡石柔声说道:“先生,我把他们带来了。”
  “很好,很好。”
  突然间,那果僧的声音竟不知是从哪里传来,任由白龙我们一阵东张西望,却仍是只闻声而不见人。
  谁知就在这时,望乡石光滑的石壁上竟逐渐浮现出一个模糊地身影,伴随着身影逐渐清晰凝聚,很快就凝成了那果僧的容貌,他竟然凭空出现在了望乡石里。
  眼见果僧出现,我顿时一声惊问:“和尚,你怎么进去的?”
  果僧却只是摇了摇头,笑而不语。
  这时倒是媪先说话了:“傻小子,他是何等身份,这石头就是他的家,他还不是随时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啊!”
  “什么?他的家?”
  我再度惊住,就听背后忽又传来杨死的惊呼声:“难,难道他就是传说中的……”
  果僧仍在神秘发笑,媪也是满脸地趾高气昂自鸣得意,杨死后半句话紧随而出:“传说中的孙悟空?”
  “呸!”
  媪气得狠瞪了杨死一眼,吼道:“你们还不明白吗?他就是这块望乡石本身,乃是石中的石灵啊!”
  “石灵?”
  杨死我们惊慌望向石头中的和尚,和尚微笑着朝我们点了点头。
  对于石灵这种东西,我们早就不陌生了,还记得当初认识李秀秀时,李秀秀便是被一块石灵所缠,不过那石灵心智未开倒无恶意,只不过是机缘之下想要保护秀秀而已,如今更成了刚刚接替父职成为阳差不久的李秀秀的守护神。
  可那石狮子不过是一般石头,怎么连阴曹地府的望乡石也会成精?
  见我满脸惊讶,石头里那和尚自己开了口:“望乡石本为天地间一块奇石,阴阳未分尚无地府之时,这石就已矗立冥海中一座孤岛上吸收如月精华,后阴阳两分冥海潮退,海底便成了如今你们脚下的冥界之土,而那孤岛则成了冥界之山,也就是如今的望乡台,这石,就成了望乡石,一直留存至今。而我,则是在这石中千万年间饱经风霜的一只石灵,已在这石中蛰伏了不知多少个年头……”
  和尚说完,春姑娘又接话说:“所谓‘果’僧,正为因果之意,这望乡石古往今来作为已故之魂最后思念生时亲人的地方,长久以来不知有多少泪水和世人的往事留在了这里,那些泪水中有伤心、有喜悦,那些往事中有痛苦,有幸福,然而走下这望乡台再往前走,便是忘川,过了奈何桥,一切都已在当事者心中荡然无存,天地间唯剩一人记得,便是这望乡石中的石灵,世上无数因果轮回,皆被这石灵了然于心,所以石灵幻成个超度亡魂的和尚现身于此,取名‘果’僧……”
  “原来是这么回事……”白龙我们终于明白了过来。
  紧接着,就见那石头中的和尚信步从中走出,边走又边低声说道:“我虽长久生活在幽冥地府之中,但却并非地府内的一份子,因此向来不会理会这阴阳两界之事,唯独此次地府将变,大难降临,我再不能坐视不理,于是这才自三十年前以‘果’僧面貌现身,欲协助地府度过此次难怪……”
  “那你和东坨镇的穆老先生又是什么关系?”杨死急忙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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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僧笑道:“这世上,一石一木皆有灵性,我二人自古相识,只不过一在山岭一在阴间,所以极少碰面而已……”
  话说到这儿,果僧扫向杨雪,又道:“二十年前她前往人间寻求协助,竟机缘之下与穆老先生偶遇于东坨镇,并得穆老先生协助,我这才幻化人身到人间与穆老先生相见,并合定下这阻止李红袖继续腐蚀地府的计划来……”
  果僧说完,白龙又问:“这我就又有些不懂了,既然你还是天地初开时的石灵,想必自身道行修为绝对不低,至少远胜于那些传说中的上古神魔,即便是你去为祸人间,恐怕这世上也根本无人能挡;而那位穆老先生更是高深莫测,你二人如此了得的道行,难道就降不住一个李红袖?”
  “我们,为何要降她?”
  果僧听完竟笑了起来,笑完又道:“这世事皆是如此,当你匐于坑洼,你便拼命想要往平地爬升,爬到平地却又瞭望山巅,好不容易爬至山巅之上,却又抬头仰天望而兴叹,这便是万物最基本的欲望,无出其右。然而,当你真的穿透苍天,往上望时发现望无可望时,你才真会耐下性子来去低头俯视这众生的疾苦。这时的你,所感受到的并非是会当凌绝顶的寂寞、也并非是独揽天下的激情,而是……没有感觉……因为到达此等高度的你,早已冥冥之中脱离了众生,不再是这世上的一份子……既然已不属这世上之流,又何必管这世上之事?万事万物皆有定理,因果循环生生不息,有时我们只需顺应天理轻轻推波助澜即可,又何必去干涉这人世的走向?”
  “这境界真令人佩服,即便想想都让人激动不已。”
  白龙微微一笑,神情目光不由地变得谦卑恭敬了起来,抬望那黑漆漆的天空,又道:“对于你们来说,早已看遍人间万年轮回、查遍因果循环,这世上确实已没有你们值得去干预的事情了,毕竟你们的境界是我们这些凡人所无法领悟的,你们早已成为这世界本身……”
  果僧莞尔一笑。
  “那李红袖现在何处,我们是时候去会会他了……”
  白龙问完,果僧抬手朝鬼门关方向遥指而去,笑道:“我已沾染这人间之事够多,不便再做插手,便做个指路人也罢。你等只需西出鬼门关,再向西北方直行出十二里,抬望天空,既见一块黑云与周围其他黑云有所不同,可谓至黑无比。那黑云便是分割阴阳两界的空间,黑云越重,便说明其上所象征的人间地域阴气越重,那块黑云之上便是李红袖领麾下数千鬼兵如今驻扎之处。至于你们能否抓回李红袖,自此后的走向,我再不会插手分毫,就全看你们自己的了……”
  说完这话,那果僧又退回到了光华的石壁之中,双腿一抬,竟凌空打起了坐来。
  “多谢仙人指点迷津。”
  白龙朝石中一拱手,跟随着众人转身就往下山的石阶走去,而我走出两步后又忍不住转了回来,轻轻敲了敲望乡石的石壁,朝里面嘿嘿笑了起来。
  我一笑,里面的果僧也笑了,道:“你无需张口,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那……”
  “我也无需回答,你心中自有答案,一切因果早已注定,不是吗?”
  果僧这话听得我猛地一愣,隔了一会儿回过神来,却觉心旷神怡周身贯通,道了声‘多谢’,急忙转身去追上了白龙等人的脚步。
  我们边往台阶下走,杨死边在一旁好奇地问:“小六子,你想问它什么来着?”
  “我想问它两个问题,第一个是,上次我从地府逃脱时,它为什么要在这望乡台上救我……”
  “那它的答案又是什么?”
  “答案早在问题之前就有了,”我扫了白龙一眼,又说:“因为我是一颗子,引出这一整盘棋的第一颗子,他不救我,我如何落子呢?”
  “哈哈,原来如此。”
  杨死笑了起来,又问:“那你第二个问题是……”
  “嘿嘿,这就不能告诉你了。”我故作神秘地摇了摇头。
  下了望乡台,便又是黄泉路,虽然在望乡台上瞭望四周时,见四周围能见之地仍都在激烈厮杀着,甚至惨叫声不绝于耳,但相对于鬼门关前以及地府前半个区域的激烈战事,这望乡台下显得安宁了不少。
  虽然也会偶尔冒出来几群正厮杀的鬼兵鬼将,但毕竟只是少数,对我们更构不成危险。
  一路前行之后,就又到了天子殿后身,那春姑娘抬手一指天子殿说:“各位,我们终究还要坐镇地府,此次无法与诸位同行,在人间捉拿李红袖之事,就全全托付给各位了……”
  听完这话,一旁的杨雪朝春姑娘笑道:“姐姐,你们安心在地府等候,我随他们一起到人间去,定把李红袖缉拿归案!”
  “好,那就一切拜托妹妹了。”
  春姑娘说完离去,杨死、白龙、杨雪以及媪我们几个则绕向了天子殿正门。
  哪知还没等走到殿前空地,就听一声声激烈地厮杀声不绝于耳地传来,我们急忙跑过去一看,大殿前早已是尸横遍野,显然是我们进入了天子殿后,又一大股听命于李红袖的鬼兵赶了过来,欲夺回我们对天子殿的控制权。
  而对立一方的鬼兵鬼将们自然不会应允,领御史白龙命令在殿前护卫的百名天诛府成员更是寸土不让,这才又导致了一场激烈厮杀。
  此时一看,原本列着整齐方队在大殿门前台阶上护卫的天诛府人员已锐减大半,只剩下三四十个满身鲜红地男女仍手持法器继续护卫在台阶上,但其中又有大半已经深受重伤,甚至连行动起来都显出了困难。
  再一看台阶之下,密密麻麻的死尸在地上堆积了横七竖八两三层,根本已看不清原本黄泉路地面的模样。
  那些尸体之中,绝大部分都是阴间自相残杀的鬼兵鬼将,还包括诀别岭的恶鬼以及天诛府人,而再之外,竟还能分辨出几十名身穿着日本和服狩衣的阴阳师尸体混在其中。
  “我跟你们拼了!我跟你们拼了!”
  一阵撕心裂肺地吼声突然传来,震惊中我们顺着声音望去,就见距离我们不远的地方,手持一把残刀的源兵道正跪在地上哭嚎着怒吼。
  他身上的衣物上同样已是血迹斑斑,甚至身体上多了不少创伤,但要不是有竹中益次郎和另外两名日本阴阳师在旁边死死拽着他,他恐怕又已疯狂挣扎着扑向了还在厮杀的鬼兵们。
  “你们这些混蛋!我要杀光你们!杀光你们!”
  终究是相识一场,又是同道而来,因此伴随着怒吼声,我赶紧朝着他们跑了过去,朝着竹中益次郎问道:“这边出了什么事?”
  “还不都是因为你们!”
  竹中益次郎回头狠瞪了我一眼,吼道:“这是你们中土阴阳两界的事情,关我们什么事,为什么?为什么要把我们牵扯进来?”
  听到这话,我竟有些不知该怎么回答是好,毕竟非要胁迫我下阴间的可是源兵道,叫来那么多阴阳师一起来‘送死’的,岂不也正是他?
  而吼完之后,竹中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抹了把眼泪又哽咽道:“见事态不妙,我们本不想参与这场事不关己的厮杀,可谁知那些阴兵鬼差竟大开杀戒,根本不放过我们……我们带来的二百多兄弟,已经损失殆尽,这下我们可怎么向师傅交代啊!”
  听到竹中的抱怨声,我更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8月30号章节
  915
  仔细一想,这些日本阴阳师真可谓是又可笑又可悲。
  可笑的是区区蜗居岛国的阴阳家旁系子弟,竟试图螳臂当车颠覆中原。
  而可悲的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什么都还没等做呢,竟就有这么多心怀着‘远大理想’的阴阳师们客死异乡,怎不叫人望而兴叹。
  “师兄弟们!我对不起你们!我对不起你们!死咪妈塞!死咪妈塞!”
  源兵道早已意识到自己错误决定所带来的恶果,情绪彻底失控,即便竹中益次郎等几名阴阳师在一旁拼命地拉扯着他,可他却还是疯狂地试图朝前面那些还在厮杀的鬼兵们扑去,以求成仁谢罪。
  竹中一个不注意,源兵道突然往前一个窜步冲了出去,将竹中等人的手给挣脱了开。
  “源师兄!快回来!”
  竹中吓得一声惊叫,然而为时已晚,就见源兵道发了疯一般吼叫着扑向迎面冲来的大群鬼兵,一双眼中满是凶光,完全已做好了一死了之的准备。
  看到这里我竟有些隐隐的心痛,虽说这源兵道是来远征中土的阴阳师,是我们的敌人,但自打认识以来却也没见他做过什么坏事,反而不知怎的产生了一种如朋友般的情愫。
  眼下一见他疯狂冲向鬼兵求死,我当即有些看不下去,就试图冲上前救他,可杨死却在一边把我给拉了住。
  “小六子,你干嘛?”
  杨死一声惊问,而听到这问话,我也有些迷茫了,张了张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
  ‘啪——’
  猛然间只听得一声鞭响嘹亮,抬眼朝着源兵道冲过去的方向一望,就见三名同时扑向源兵道的鬼兵竟已伴随着惨叫声和飞溅的血花翻倒在地,吓得跟随而上的其他鬼兵全都慌张地开始往后退。
  而这时再仔细一看那三名鬼兵胸前的盔甲,每个人的盔甲上都印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鞭痕,随着三个鬼兵并排倒下,三道鞭痕竟练成了一条线,显然是被人迎面一鞭同时抽翻的……
  而这动手伤人的鞭子,显然又与鬼门关前鬼王们所使的鞭子有些不同,只因鞭痕虽都力道十足抽开了战甲,但并不像鬼王们的鞭子上满带赤红火光,一抽在人身上就火星四并、伤口瞬间焦灼。
  但再一对比凶残程度,却完全不下于鬼王们的钢鞭。
  这鞭子是……
  震惊中我朝周围一阵扫量,却看不见任何人手中持着鞭子,唯见满身是血的王老爷子,正从鬼门关方向踩踏着满地的鲜血尸体迎面走来,一只手负在背后,另一只手里攥着根小拇指粗细的小树杈,顶多也就一掌来长。
  可再仔细看那小树杈,表皮上竟不知为何现出烧焦痕迹,还在隐隐冒着一层淡淡的白烟。
  难道是……
  我心里一震,这时就听又一阵鬼哭狼嚎声传来,一群刚被吓住的鬼兵又开始朝同样被刚刚情景吓住的源兵道扑去,而这时竹中益次郎等阴阳师也缓过了神来,一见师兄有难二话不说就往前冲,试图保护源兵道。
  怎料没等众人冲出几步,王老爷子中气十足的怒吼声猛地传来:“都给我退下!”
  那声音摄人心魄,话一出口,就见王老爷子猛往前一个窜身飞身而出,‘噌’地一声两三步间竟就挡道了源兵道的身前,抬手间手中那冒着烟的小树枝再度朝扑上来的鬼兵们一晃,霎时间又是‘啪’地一声嘹亮鞭声响彻天宇,惨叫声中就见一道若隐若现地白光一闪而过,十几名鬼兵已伴随着那白光的消散七拧八歪地倒地不起,每个人胸前的盔甲上都被印出了一道深长地血痕,当时被攻击时离王老爷子最近的几人,身上坚实的战甲甚至都已四分五裂……
  果不其然,之前救源兵道的鞭子,果然是从王老爷子手中抽出,可任谁又能想到,那凶猛的鞭子竟只不过是他手中这一根短短的树枝。
  再看树枝,这一招之后表皮上的焦灼已变得越显厉害,甚至开始顺着树枝表皮往下掉黑渣……
  “好久没见老王出手了。”
  眼看着王老爷子出手救下那些日本阴阳师,白龙竟立在原地微微发笑了起来,杨死没说话,但也同样是满眼地敬佩。
  我试探着问:“这老王救得可是日本人,而且,他背叛天诛府投奔日本人的事,不知你们知道了没有?”
  “知道,我是第一个知道的。”
  白龙话一说完,杨死也在旁边说道:“我是第二个,因为老王打电话阐明计划时,我们都在场。”
  “计划?什么计划?”
  “渗透。”白龙答道。
  一听这话我心里有了底,竟莫名地有些高兴,果不其然,这王老爷子压根就是我们自己人。
  而媪听完这话也激动地叫嚷了起来:“哈哈,哥们儿早就说过,这老头子肯定是个卧底!我的推测可不是没有道理的!”
  “推测?你还需要推测吗?”
  听到媪的话,白龙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指着正和鬼兵们厮杀的王老爷子,又朝媪满脸惊讶地问道:“你难道不知道老王的身份?”
  “我知道啊!”
  媪点头答道:“王老爷子乃是战国时期驹家相马术的后人,他的祖师爷是徐无鬼,当年我还跟那臭马夫交过手呢!”
  “还有呢?”白龙竟又问了起来。
  “还有?还有什么?”媪愣了住。
  白龙摇了摇头,叹息道:“哎,我以为你这混世千年的灵兽虽有些笨蛋,但什么都知道呢,没想到你连老王的真实身份都不晓得。”
  “真,真实身份?”我和媪同时一惊。
  杨死在旁开了口:“你们眼前这位王老爷子,乃当世天诛府天狩十二尊之一,大名,马王爷王自忠!”
  “他,他是天尊?”
  杨死这话,彻底让我震惊了。
  十多年前天诛府内乱之时,末代府主白子麟以背叛之罪被天诛府元老们偷袭杀死,造成了天诛府自此无主的局面,后来一经讨论,元老们决定借此事变将‘府主’职务永久废除,以免再因选错担任者而造成天诛府内部的分裂,于是之后便诞生了新的天诛府最高管理阶层,合称——
  ‘天狩十二尊’。
  入选天狩十二尊者,皆为当世辈分最高、能力最强或功绩最大的驱魔人,作为后起新秀升任天诛府十三道御史台左都御史的白龙,以及天生与常人不同的‘九世奇人’杨死,都为十二尊之一,除此外我所知道的,还有符箓三山的三大领导人:张碧清、毛小方、我那位尚未蒙面的‘生父’马君武,以及李秀秀的母亲、曾化名赵彩兰隐居在黄家沟子看守祭器镇万仙的洛秋萍,这些当世驱魔界的领军人物,都被列入其中。
  却没想到,这位自打第一次在果园相见就看不出任何不平凡来的王老爷子,竟藏得如此之深……
  “王老爷子也是天尊?这我还真不知道。”媪也有些吃惊。
  白龙笑了笑,安慰他说:“这其实也不怪你,能列入天尊之人一共十二位,其中有的雄踞一方为驱魔界一代霸主,有的隐居四海不问世事,你虽是千年的灵兽,但终究不是天诛府内部的人,如果每一个都被你清楚了解,那我们的保密措施岂不是做得太差了?”
  说话时我们再看王老爷子,就见老人仍在乱战之中舍生忘死地拼杀着,鬼兵们一波一波地往前扑,却根本近不了他的身,再看源兵道和竹中等人,都躲在老爷子背后瑟瑟发抖,早就看傻了眼。
  他们怎能想到,这位之前还对他们言听计从的‘王先生’,竟一直藏着如此了得的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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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老爷子虽说厉害,但终究双拳难敌四手,何况眼下周围聚过来的地府鬼兵越来越多,情况自然不容乐观。
  王老爷子的神情也变得越发严峻了起来,连连将手中所持木棍甩出,凶猛地气鞭虽然抽打得鬼兵们惨叫连连,但每抽出一次,那木棍上焦灼的地方便会烧短一截,眼看着已只剩下原本长度的一半。
  “这王老爷子真有两套,要说他这驹家独门的以气御鞭的功夫,还真是精彩绝伦……”
  危急至此,白龙和杨死却还盯着看得入神,仿佛正在全神贯注地欣赏着王老爷子的‘武功展示’。
  听到杨死的话,白龙微微颔首,赞同地道:“是啊,昔年诸子百家各有不同驱魔术法,驹家传下来的御气术其实并不算罕见,甚至与道家的祭符术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将修为者自身的道行融入法器之中祭出,使其达到除魔灭妖之效,但相比道家的气御飞符,这驹家的御鞭术却将修为者身体中修来的气运用得更加炉火纯青,甚至无需符文驱邪,空以自身的气就能转化出驱魔除妖的最强武器,真是了不得……”
  见两人聊得正欢,我可坐不住了,激动地吼道:“喂,你俩还有完没完了,王老爷子可就快要撑不住了,咱真不去帮帮忙吗?”
  听我话一出口,白龙、杨死两人瞬间齐齐愣住,互相看了一眼之后目光齐朝我汇聚了过来,就见杨死第一个箭步冲了出去,白龙也气得瞪了我一眼道:“你怎么不早提醒我们?”
  “哎哟呵,还怪上我了?”
  眼看着杨死、白龙二人相继箭步冲出,我自然也不能含糊,赶忙跨到了一旁媪的背上,就听媪扯着嗓子骂道:“你他妈要干嘛?”
  “帮帮忙嘛!咱俩可是相辅相成的好搭档!”
  “你小子给我等着!”
  毕竟情况紧急,媪也并没有多说什么,朝着前方狠一瞪眼又一蹬蹄,已然驮着我‘噌’地一声从台阶上窜了下去,四蹄才一落地,霎时间立如一只撒欢的小野猪儿般在鬼兵群中横冲直撞了起来。
  再看杨死和白龙,两名天尊大显神威,简直就如同在互相竞争比赛似的,出手一个比一个迅猛狠辣,只见白龙身形如雪白游龙入海般穿梭自如,甩手间符纸飞舞、起腿时血雨腥风;而又一看杨死,更不含糊,这九世奇人可不是盖的,眼看着一群鬼兵扑向自己,伴随着一声怒吼,杨死双臂猛地向下一震,猛然间就见一团团蓝色电火宛如海浪潮汐般从他周身飞扑向四外,那些扑过来的鬼兵根本来不及撒腿逃跑,就已经被电火接连笼罩住,霎时间一片惨叫声连连……
  一见我们都动了手,王老爷子哈哈笑了起来,提高声音吼道:“好小子,我以为你俩小兔崽子不管老子了呢!哈哈!”
  王老爷子一阵狂笑,逐渐在鬼兵群的围困下朝王老爷子处接近的白龙样子也都哈哈大笑了起来,惨烈的战场上这豪迈爽朗的笑声一经回响,一股难以形容地豪气瞬间扑面而来,连打架都感觉比之前有劲儿了不少。
  没多久的功夫,白龙身影轻挪最先护到了王老爷子的身前,即便背后已有数十名鬼兵被他打垮,可他那身雪白的长袍上却依旧连一个血点子都看不到,在这昏昏暗暗阴气逼人的阴曹地府里,简直白得有些刺眼。
  “王叔,你说我和小杨要是不出手帮你的话,你还能挺多久?”
  白龙一声笑问,就听王老爷子又爽朗地笑了两声,然而那笑声过后接连传来的却是一阵咳嗽,紧接着身子一晃,就脱力般蹲到了地上,摆摆手道:“我,我怕是撑不了多久了!这日本人的阵法真是厉害,如今我不过区区一介阳魂之躯,竟感觉身体里流动的力量如同年轻时一般充沛,哈哈,打起架来可真是过瘾啊!但老了终归是老了,怎么比也不可能比得过你们这些年轻人了……”
  “哟,王老爷子您这就服老了?”
  杨死也冲到了王老爷子身前,从另一边将王老爷子给护了住,又笑呵呵道:“您这也不行啊,这才打了多久,连站都站不住了?可惜啊,好歹您也是个天尊,难不成想回去直接领养老金了?”
  “呸,你个小兔崽子就会说便宜话!”
  王老爷子朝杨死瞪了瞪眼,又不禁笑了起来:“我告诉你,你别看老头子我力气有点跟不上了,可惜这是没件好兵器趁手,你看我这小木棍儿……”
  王老爷子举起手中那烧焦掉一大半的小棍子朝杨死晃了晃,又惭愧笑了起来:“这玩意儿还是在鬼门关外捡来的,也不知谁扔地上的刮屁股棍儿,马上就用不得了,但凡老子手里要是能有件趁手的兵器在,哼,再他妈的跟这群小鬼儿大战三百回合,都不在话下!”
  王老爷子话音才落,霎时间只听得不知何处传来三声震人心魄地巨响,‘啪-啪-啪’,宛如鬼门关前的鬼兵们又在瞅着手中火花四并的大铁鞭子驱赶鬼群。
  但仔细一听,又不太相同,这鞭声比鬼兵的铁鞭子抽出来的声音要嘹亮许多,每响一下,必摄得人心中一颤,甚至不少听到鞭声的鬼兵们全都面容变色……
  而一听到鞭响,蹲在地上喘粗气的王老爷子想都没想就‘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循着鞭声开始到处张望:“好鞭!好鞭啊!在哪儿!在哪儿!”
  何止是王老爷子如此激动,甚至连白龙、杨死我们都开始到处找寻了起来,而这突如其来的鞭声与我而言,竟总觉得有些莫名地熟悉感,仿佛是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就在这时,一阵惨叫赫然从鬼门关方向传来,我坐在媪背上挺起身子循声这一眺望,就见挡在黄泉道上的几名鬼兵正往后惨叫着倒飞出去,而他们原本堵住的道路处,就见一个身着‘差’字衙役服的高挑女人,正冷着脸缓步走来,手中紧握着的一条漆黑长鞭拖在地上,随着女人的走动,如同条修长的黑蛇一般在她背后拧来拧去……
  “我乃阎罗天子特招阳差,哪个再敢拦我,先吃我三鞭再说!”
  一声格外熟悉地怒吼从女人口中传出,霎时间我心潮一阵翻涌,忍不住朝那走来的女人一声惊呼——
  “秀,秀秀!”
  来者正是李秀秀。
  记得当初黄家沟子一别之后,大家就各奔了东西,终于寻得真正身世的李秀秀随着自己的叔叔阳差李占平入山学艺,更得了结巴仙祭器中的一件——‘神鞭’慑三界,正是她如今手中所持这一条。
  秀秀怎会在这里?
  激动之中,我急忙狠夹腿催促胯下的媪往前冲:“快点!快点过去啊!你快点!”
  “你给我闭嘴!再叨叨把你摔下去!你当老子是驴啊!”
  媪不耐烦地抱怨了一句,但显然也急着去和秀秀重逢,撒丫子就开始往前冲。
  媪虽没别的本事,可跑起来一般人根本追不上,更别说是这些穿着厚重盔甲的鬼兵了,没多久的功夫,就带着我来到了秀秀的身前,只见秀秀又猛地一鞭抽出,‘啪’地一声,伴随着慑三界嘹亮地炸响声,又一群挡路的鬼兵已惨叫着被炸飞了出去……
  “小六子!”
  见挡路鬼兵已都被清除了掉,秀秀这才激动地朝着我招了招手,老情人这一重逢,嘴都笑得合不拢了……
  “秀秀,你怎么也来了?”
  “是占平叔带我来的!”
  秀秀激动笑道:“占平叔可是我们当地阴差的总瓢把子,在阴间的等级地位比我爸生前还要高呢!这回阴间出了事,阎罗天子竟亲自入梦和占平叔联系求助,说是请了几十位阳差下界来助地府度过大难,占平叔心想正好让我这初出茅庐的阳差到下边磨砺磨砺,于是就把我也给一起带来了……”
  “这么说,李占平也下来了?”
  “对,就在后边呢!”
  秀秀抬手朝后边一指,随后又怨冲冲瞪了我一眼,嘟着嘴道:“我听说,这回又是你小子惹出来的麻烦?你可以啊,人间都容不下你个小煞星了,现在天天没事干跑地府蹦跶来……”
  “哎,说来话长……”
  “对了,白薇呢?”
  “白薇她……”
  三言两语我哪儿能说得明白,索性摆手一叹:“先别多说,你来得正好!你这祭器慑三界可震慑百鬼对不对?我们正愁被这些鬼兵困着无法脱身呢,快,先把我们安全送出鬼门关去,我们有大事要办……”
  “你小子也有求我的时候!放心吧,没问题!”
  李秀秀得意一笑,没等再开口,就听王老爷子的呼喊声从远处传来:“姑娘!能不能把你的鞭子借我用一哈?我谢谢你十八辈祖宗!”
  听到这话,秀秀我俩不约而同地朝着被鬼兵围在中间的王老爷子望去,就见老爷子在白龙杨死二人的护卫下早忘了自保了,正痴愣愣立在原地,直勾勾地盯着秀秀手里的神鞭打量,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而听到王老爷子这话之后,秀秀第一个反应是望向了我,似乎是在征求我的意见,我嘿嘿一笑说:“你要是用够了想歇歇,不然就借他甩两下,这老头儿可是个爱鞭之人……”
  “他是什么身份?也配碰我的慑三界?”李秀秀似乎有些不愿意。
  我刚要将王老爷子真实身份直言相告,只听胯下的媪嘀嘀咕咕吟起了诗来:“北风吹,秋风凉,谁家娇妻守空房,你有难,他帮忙,他住隔壁他姓王……”
  “你小子又胡扯什么!”我气得狠抽了媪后脑勺一下,媪一咧嘴道:“你倒是听我念完啊!”
  媪清清嗓子又摇头晃脑地道:“别看老王貌不扬,不是简单老流氓,要问老王真身份,十二天尊一马王!”
  “原来是天尊,这鞭我借了!”
  秀秀倒也痛快,说话间猛一甩手,手中黑鞭‘噌’地脱手而出,如条狂舞的黑蛇在空中一阵摇头摆尾后,鞭子把‘啪’地一下就被鬼群中的王老爷子一把接住
  霎时间就听一阵‘噼里啪啦’清脆鞭响,伴随着鞭响,传来的自然是周围鬼兵们的惨叫哭嚎,以及王老爷子的哈哈大笑。
  这祭器认主,相比秀秀,在王老爷子手中所施展出的力道显然也就只有个五六成,但也足以让老爷子兴奋得直跳脚了,一边狂舞长鞭御敌,一边激动赞着‘好鞭,真是好鞭!’
  我又问秀秀:“秀儿,你到一边歇歇,没了鞭子我来保护你!”
  我摩拳擦掌正要装腔作势,秀秀却又朝背后一指,神秘笑道:“你还是靠边站吧,老娘自己带了保镖来了,你,往后看……”
  没等我看,一阵激荡高昂地唱戏声却已从秀秀背后方向传来——
  头通鼓,战饭造;二通鼓、紧战袍……
  只一听到这唱戏声音,不自觉地,我双眼一阵发酸。
  917
  “不,不可能,绝不可能……”
  伴随着脑中‘嗡’地一声,我整个人都懵了,往秀秀背后扭头望时,整个身体几乎都是麻的。
  听着那熟悉的唱词,熟悉的腔调,我的双眼不禁湿润,脑海中一幅幅模糊地画面逐渐清晰,开始充斥在脑袋里胡乱地闪现……
  ……
  “哈哈,男子汉别动不动就流猫尿!行了,五爷我该上路了!”
  “看前面,黑洞洞,定是那贼巢穴,待俺赶上前去,杀他个干干,净啊净!”
  “我乃黄家沟子沙五爷!刀下不留人!识相的都他妈的给我滚开!”
  “三山老哥,兄弟我先行一步……来世再做兄弟……”
  ……
  一段段回忆历历在目,那白发苍苍腰插两把菜刀的老人仿佛又回到了我的眼前。
  坟地里黑老太爷的怪洞前,五爷面不改色纵身探穴;
  九河县八极宫群魔乱舞,五爷手持两把菜刀身先士卒……
  然而这一切美好,一切不甘,一切生离死别,很快都随着一声震耳欲聋地爆炸声烟消云散……
  三河县八极宫,那是一个终结,也是一个开始。
  听到唱戏声,我泪眼朦胧地猛一下扭头循着声音望去,却见那通往鬼门关前的悠长黄泉路上,踩踏着满地的尸骸血迹,一老一少两个清瘦地身影正信步走来。
  那年轻人上身赤膊枯瘦,呈现出一股活人不该有的死灰色,脸色苍白毫无血色,脸上更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宛如一座行动的石雕。
  没错,他的确是一座石雕,是一座石狮子,正是当初缠上李秀秀的那只石狮子精,被收服解开心结后俨然已成为了常伴李秀秀身边的守护神,这是我们早就知道的事情。
  而那手持两把菜刀大摇大摆一路哼唱的老者,不是别人,竟是五爷……
  五爷的模样与生前无异,横眉立眼腰板挺直,甚至看起来比以前跟我们在一起时还要精神、年轻了不少。
  看到这里,在我眼中不停打转的泪水终于抑制不住地悄然滑落,我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情绪,朝那走来的身影一声哽咽——
  “五爷!您老好啊!”
  看到五爷活生生的出现在面前,媪也愣住了,宛如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然而千真万确,那真是五爷,意气风发昂首挺胸地正往前走。
  突然,几名鬼兵从前方朝两人扑来,立在五爷身旁的石灵二话不说箭步先冲了上去,竟用自己的脑袋直接撞向了对面鬼兵砍来的刀锋。
  ‘啪-啪-啪——’
  伴随着几声脆响,鬼兵们的刀不偏不倚地砍在了石灵的头顶和两肩,可任由刀锋再锋利,却完全没有伤及石灵分毫,石灵一声咆哮,紧接着双拳攥紧朝前打出,‘嘭’一声巨响,两名鬼兵已被他一拳一个砸飞出了老远去……
  “这,这又是什么鬼玩意儿……”
  一天的功夫,这些地府内的鬼兵已见识了太多的震惊,原本就诚惶诚恐,如今又一见这灰脸人刀枪不入砍都砍不伤,一下子更害怕了,一群人挡在石灵前方让又不能让,跑也不能跑,可是打也不敢打啊……
  这时就听有鬼兵抬刀一指跟在石灵背后不远处的五爷,一声怒吼:“干了这老东西!”
  活人动不动就喜欢捡软柿子捏,鬼兵鬼将也是如此,这世上本就不管是黑是白是阴是阳,都少不了欺软怕硬的主儿。
  那鬼兵话音一落,五六名鬼兵立刻举着刀都横眉立眼地朝着五爷扑了过去,他们心想,相比之下这老头儿必定会比那刀枪不入的怪小伙儿要好对付得多,不管干掉哪个,只要干掉还不都是一样的立功……
  而面对鬼兵们的迎面冲来,五爷依旧镇定自若不动不摇,只是将双手中的两把菜刀攥得更紧了。
  眼见带头一名鬼兵接近,霎时间就见五爷步伐一停,双脚顺势扎稳马步,双手一晃间,两把菜刀在手中‘嗖’地一转竟刀锋向下转去。
  同一时间只见五爷双臂抬起自左下至右上方向猛地一划,‘噌’地一下刀光乍现,生生将那带头的鬼兵连人带战甲斜劈成了两半。
  随后而至的鬼兵们一见全都傻了眼,他们怎能想到,这看似普通的老迈男人出手竟然如此的狠辣,可如今想跑,却已经来不及了。
  五爷好一个静若处子动若脱兔,不等收回血淋淋的双刀,五爷一个箭步就窜到了众鬼兵面前,霎时间只见一阵手起刀落刀光乱颤,几招之中惨叫连连,鬼兵们已然七拧八歪地倒了一地。
  再看五爷,只把刀上手上沾满的血往两侧甩了甩,继续面不改色地往前走,再一看对面仍在挡路的鬼兵们,哪个还敢再挡这老人的路,都乖乖的屁滚尿流了。
  不等五爷穿过黄泉路来到这天子殿前,我就忍不住催促着媪带我迎了过去。
  一来到五爷面前,我急忙从媪的背上纵身而下,如个受了委屈的孩子般用袖子抹了下眼泪鼻涕,扑到五爷的身上将他一把抱了住……
  “五爷!没想到咱爷儿俩还能见面!您在下面过得可好?对了,四哥和您那宝贝孙子小三子都好着呢,您别担心……”
  我抱着五爷一通嚎啕大哭,一时间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这说不尽的委屈,道不明的思念,然而一向爱凑热闹的媪,这一次却变得出奇地安静,呆愣在一旁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五爷,眼前突然闪烁出一股惊讶地光芒。
  “小六子,小六子!他,他不是五爷……”
  “什么?”
  听到媪的话我瞬间一愣,再一看五爷,确实有些奇怪。
  记得以前,五爷是最宠我的,只因为当年答应了我爷爷马三山的请求,要好好照顾我们马家的后人,因此自我二十岁落了难开始,五爷便一直和我朝夕相处,尽心尽力地帮扶我保护我,一路上为我解决的大大小小的难题数不胜数,连我自己都数不过来,因此在我心里早已经将五爷当成了亲爷爷一样对待,他对我也像对亲孙子一般关爱。
  而如今爷孙重逢,我都已经哭得像个泪人了,可再看正被我紧紧抱住的五爷,脸上却仍然看不见丝毫地表情变化,宛若痴呆。
  “这不应该呀?”
  我心中一阵惊讶,毕竟以我对五爷一直以来的了解,如果我们真的能在这阴曹地府里久别重逢,老爷子必定会欣喜若狂地抢着过来嘘寒问暖,问长问暖,怎么会如此的冷静?
  想到这些,我急忙撒开抱着五爷的手臂,猛地转头瞪向了李秀秀,怒吼道:“李秀秀!五爷他到底是怎么了,你快给我解释清楚!”
  李秀秀边笑边朝我们所在的方向走,沿途顺手三两下解决了两个扑向自己的鬼兵,才说道:“小六子,媪说的没错,这不是五爷。”
  “不,不是五爷?那他是……”
  听到我的问话,李秀秀眼中也闪过一丝伤感,叹了口气说:“这是我以五爷遗物为诱,炼出来的摄魂将……”
  “摄魂将?那,那是什么玩意儿?”我心里一惊。
  李秀秀道:“我和占平叔离开黄家沟子入山修行后,占平叔告诉我,其实所谓阳差也有不同的等级之分,比如我爸李占元,虽家道中落后因发疯开窍而成阳差,但先天资质不足,因此做了那么多年也仅仅是个普通阳差而已。可我二叔李占平不同,他从小就有极高的天赋,又曾得过我妈洛秋萍的指点,所以修为更上一层楼,很快就修成了阳差中的上乘境界,升任了当地的阳差把子……”
  “这事儿我早知道,可这跟五爷又有什么关系?”我急忙问。
  李秀秀又说:“是这样的,入山修行后占平叔告诉我说,随着阳差自我修行的境界不同,自身道行也自然会有大小强弱之分,若一名阳差修为能升至阳差把子这一境界,便能调遣阴魂效命于己,除此之外,更能得以阴曹地府为阳差把子们量身定做的御魂奇术,名为‘摄魂将’。”
  见我听得一头雾水,李秀秀又叹了一声,解释说:“简单来说,就是阳差把子就是一个地区的阳差老大,本领自然不能跟手底下的阳差一样,否则还怎么管得住人?所以为了区分开阳差把子和普通阳差的区别,地府特传阳差把子御魂奇术,以逝者残留在生前遗物上的气,借阴间之法暂铸魂将,任由阳差把子调遣……”
  “可你并不是阳差把子!”
  秀秀点了点头,又道:“没错,可占平叔说了,我虽然入道的时间晚,但从小资质就好,再加上我爸我叔都是阳差,家族中对地府功劳显赫,所以才尝试传我摄魂将之术,说阴间就算得知我越级掌握此术,应该也不会怪罪……”
  “所以,所以你就用这个术把五爷弄了回来?”
  听我发问,秀秀抬手一指面前的五爷,说道:“其实它并非五爷本尊,只是五爷生前残留在家中旧物上的气,摄魂将之法就像是在这挥之不散的气上点燃了一团火,暂时将五爷残留人间的豪气干云给摄了出来,等这气被火烧完,自然也就烟消云散了……”
  918
  听到秀秀这话,我先是欣喜,随后却觉有些惋惜,不禁叹道:“我还以为是五爷他老人家回来了……”
  听到这里,秀秀也不禁没落,叹道:“五爷他老人家,怕是永远回不来了,因我之前利用阳差之便曾在地府探过,他老人家的魂儿不在地府之中,恐怕早已经……”
  “已经怎样?”我激动地问。
  “怕是已经投胎转世去了吧……”
  秀秀这话说完,忽听背后传来一声‘并没有’,听到声音大家急忙回过头去,就见杨雪正带着白龙和杨死两人款步走来,再往三人背后的天子殿大殿前一看,之前挡路的那群鬼兵早已被白龙、杨死以及王老爷子三人消灭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那些被吓破了胆子的日本阴阳师们,正都坐在地上胆战心惊地发着呆。
  而再一看王老爷子,初得神器慑三界似乎还未用过瘾,即便周围一群鬼兵都已到了,仍在手持神鞭不停地叫嚷着:“还有人没?再来几个呗!再来几个呗!”
  哪儿还有人啊,就算是有,看到眼前这幅场面,哪个不要命的还敢再往前凑啊,没办法,于是王老爷子满脸狞笑地盯向了地上几具鬼兵的尸体……
  “兄弟,得罪了……”
  说着话,王老爷子猛一抬手,手中神鞭已然又直奔着地上的尸体而去……
  一走到我们面前,我立刻朝着杨雪惊问:“杨雪,你刚刚说什么?”
  “我刚刚说,那位五爷并未自地府转世而去,甚至根本就没有来过地府……”
  “什么?”这话让我们所有人都震惊了住。
  只听杨雪又道:“我和那位五爷并不像是,然而正因为我之前前往人间试图寻求帮助,于是结识了你们之后特地将你们之前的所作所为都仔细调查过一番,这才了解到了之前与你们结伴同行的那位五爷的神勇。如此以为大义大勇的义士,老当益壮身先士卒,如果倒退五十年正直青壮时涉足驱魔界,恐怕必有一番大作为,真是可惜。所以后来我调阅了一下地府中的资料,以为若这老人还在阴间等待轮回,是不是能招入麾下,以后若对抗李红袖时也能帮上忙,可是翻来翻去,却都找不到这老人的资料,显然,他并未曾到达过冥府……”
  “你说五爷从未来过阴间?”
  我不敢置信般发问:“这不可能啊?按理说,人死后都是都会到鬼门关前排队入关,等待着一个转世投胎的机会?”
  “照常说是不假,但也有例外。”
  杨雪回答道:“若是普通人逝后确实要走这番流程,一般都会有专门负责引魂的差人前往阳间,在人间阳差的协助下将这些人的魂魄带回鬼门关排队等候;但若前生今世功德大者离世,我们会专程安排人前往人间迎接,随后绕过鬼门关这一流程直入天子殿,按功劳封赏为冥府官吏,待任职期满后再行转世投胎;要么就是在人间为恶过多之人,何须等他自己来投,死时便会有阴兵上界押解;再或者,就是那些不愿投胎的孤魂野鬼,也会有阴兵专门负责到人间捉拿,将他们押入阴间后直接转送天子殿受审,再打入地狱受刑……”
  “难道五爷的魂尚在人间?”
  我心中一阵惊喜,然而白龙却在一旁摇摇头道:“这可能性应该不大,以五爷他老人家的脾气秉性,以及和我们之间的交情,就算如今留在人间成了恶鬼,也一定会去找我们的,可是这么久了,他却从未露面过一次……”
  “那,那五爷呢?”
  我心中一阵疑惑,这时就听一声叹息从旁传来:“哎,说不定当日在八极宫内,五爷就已经……已经魂飞魄散了……”
  “你给我闭嘴!”
  我气得狠狠踢了媪一脚,气得媪瞪着眼睛就吼了起来:“你怎么老跟我毛手毛脚的?我说的不对怎么着?”
  杨死也在一旁冷声说道:“媪说的这些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当时八极宫内发生了一场大爆炸,才刚离体的魂魄正处于虚弱状态,突然遭遇那么大的一场爆炸,受磁场作用很可能导致直接灰飞烟灭的下场,这种案例以前也曾出现过……”
  “不会的,一定不会,五爷他老人家那么英勇彪悍的一个人,怎么会这么脆弱?绝对不会!”
  我狠摇了摇头,杨死也旋即改口,笑道:“是啊,我也觉得五爷不会这么脆弱,可是……如果五爷魂魄未散,又从没来过阴曹地府,也没沦为恶鬼出没,那他的魂儿……到底在哪儿?”
  提及五爷,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了。
  一番沉默之后,杨雪率先打破了僵局,笑道:“我看还是先别说这些了,别忘了我们还有大事要办……”
  大家都点了点头,于是转身朝鬼门关方向迈步而去。
  才走出去没多久,一阵哭号声就从大家背后传了过来,我回头一看,竟是脸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源兵道跌跌撞撞地朝着我们冲了过来,口中嘶声吼道:“我跟你们拼了!阴阳神道万岁!”
  “师兄!不要!不要冲动!”
  紧随在源兵道背后的是竹中益次郎以及另几名阴阳师,王老爷子手中紧攥着身边慑三界也在背后一阵追逐。
  没等众人追上源兵道的脚步,那源兵道已经冲到了我们的面前,抬手就要掐我的脖子。
  我正要闪开,一席白影已然‘噌’地一声自我眼前划过,白龙箭步前冲一掌拍去,‘啪’,源兵道叫都来不及叫一声就被这一掌震飞出老远,‘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哪知道这满身是血遍体鳞伤的日本阴阳师倒是坚强得很,竹中等人刚要搀扶,他却先自己蹦了起来,瞪着眼又朝白龙扑来——
  “打呀!你不打死我!我就打死你!”
  白龙可不含糊,见那源兵道举着拳头如疯子般又冲过来,仍是面不改色见招拆招,三招的功夫源兵道已然再度摔倒在地,这一次没等他爬起来,白龙已经先一脚踩住了他的胸膛,微微一笑道:“小兄弟,我劝你还是不要站起来了,我不想杀你……”
  “不想杀我?为什么不杀我?我乃大日本帝国阴阳师,今天你不给我一个痛快的了断,日后重逢,我也一定会取你的性命!还是说,你们这些懦弱的中国猪根本就没有杀我这堂堂大日本阴阳师的勇气?”
  此时追赶上来的竹中等阴阳师全都楞在了不远处,见源兵道被堂堂天诛府御史白龙踩在脚下,哪个还敢轻举妄动。
  再看白龙,面对着源兵道的鬼吼鬼叫冷嘲热讽,脸上那抹笑容仍未消失,摇了摇头,轻声道:“你是什么人我不管,我只知道,你是个人。人与人之间,难道除了互相厮杀之外真的就没有和平共处之法了吗?”
  白龙话一出口,竹中等人全都愣了住,被他踩在脚下的源兵道也为之一颤,张了张嘴,嘴里再吐不出半个脏字来,但盯着满脸慵懒的白龙看了许久之后,却还是沉沉摇了摇头——
  “没有,我们是敌人,只有胜利的一方可以生存……”
  听到这话,白龙却也摇了摇头,笑道:“你觉得没有,所以你宁可拼上自己的性命也要跟我们拼个鱼死网破,然而,我觉得有,我觉得我们不光可以不做敌人,甚至可以抛开门户之见成为朋友,因为我们都是人,都有一腔热血,这一点,从你为了给同伴们报仇不惜扑向鬼兵赴死,我就能看得出来……”
  “你少说废话!鬼才想跟你做朋友!”
  “朋友就是朋友,肝胆相照互帮互助,是人是鬼又有何分别?人有善恶鬼有正邪,只要是臭味相投有机会做朋友的,我一个都不想杀……”
  说完这话,在源兵道满脸的惊讶之中,白龙松开了脚,甚至一弯腰将源兵道从地上拽了起来,拍了拍他胸口的脚印,又道:“你还这么年轻,干嘛老把什么舍生赴死挂在嘴边上?难道在日本从没有人告诉过你,只有人活着,才会有无线的可能吗?”
  源兵道愣愣地摇了摇头。
  白龙又道:“很好,那现在我告诉你了,你就要好好的记住。若是以后你相通了,愿将阴阳道两宗的仇恨化干戈为玉帛,就来找我,我愿意和你做朋友;若你想不通,还非要为了你们所谓的‘大日本’复兴来找我报仇,我也欢迎,但是你还要记住我一句话……”
  话说到这儿,白龙慈祥的目光中忽然闪出一股凶光——
  “记住,四十多年前你们带着部队犯我中华,我们能把你们屁滚尿流的打回去,四十多年后我们仍旧可以!中原驱魔人常怀赤子之心,中原大地常报凌云之志,人还是那批人,地还是那块地,你们来一次,我们就干你们一次,记住没?”
  白龙语气虽轻,但却透着一股难掩的霸气和寒意,而听完这话,满脸震惊慌张的源兵道竟真被吓得点了点头。
  白龙不再理他,转身带着我们继续往前走,这时王老爷子追了上来,朝我们笑问道:“几位,你们接下来去哪儿?”
  919
  王老爷子说话时,手中仍紧攥着秀秀的鞭子不放,秀秀想要回来但又不好意思明说,于是在一旁一个劲儿的给王老爷子使眼色,可王老爷子哪儿会理她,各种假装看不见。
  秀秀急了,见对方不理自己这茬儿索性名着要,王老爷子仍不理她,攥着鞭子假装和白龙杨死聊天,看都不看秀秀一眼。
  朝鬼门关走的一路上,在王老爷子的一阵追问下,白龙也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简单单跟他说了一番,听白龙说完,王老爷子满眼地震惊难以形容,沉默许久之后才又颤颤巍巍问道:“这么说,我们接下来要去抓那李秀秀?”
  “没错,”白龙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听白龙说完这话,王老爷子再度陷入沉思之中,又沉默了一阵子之后,突然转身往回跑去。
  他这一跑,大家都疑惑地回头去看,就见王老爷子蹭蹭蹭三步并作两步走,没多久的功夫就又跑回了源兵道以及竹中益次郎等日本阴阳师们休息的地方,此时此刻,就见几名日本阴阳师围坐在一起,其他人都在耐心地安慰劝说着满脸泪痕的源兵道,甚至都没有注意到王老爷子已朝着几人悄悄逼近。
  一直到王老爷子都跑到源兵道的背后时,坐在源兵道一侧的竹中益次郎这才注意到王老爷子的动向,然而就见王老爷子突然往前一个附身,抬手间已用手中的神鞭慑三界套住了源兵道的脖子,把他整个人从地上给拉了起来。
  王老爷子这一举动把其他阴阳师们都吓坏了,竹中益次郎立刻惊声问道:“王老先生,你,你想干什么?”
  “嘿嘿,把这小子借我用用!”
  王老爷子也不多说,拽着套在源兵道脖子上的鞭子转身就走,源兵道虽想挣扎,然而之前就已经受了重伤,此时此刻又被王老爷子用神鞭扼着脖子,想跑都跑不了,于是也只能任由摆布地被王老爷子用鞭子套儿拽着走。
  “你快把他给我放下!”
  竹中怎能容忍王老爷子这样对待自己的师兄,于是带着其他几名阴阳师就冲了上去,可惜的是,根本没等几名阴阳师结成阵法将王老爷子团团围住,就见王老爷子笑容可掬地抬脚就踹,三下五除二的功夫,已然将阴阳师们一个个的打翻在地,根本再无还手之力。
  竹中不放弃,仍要再从地上爬起来,王老爷子又嘿嘿一笑,没等竹中起身就先一脚踩中了他的胸口,摆摆手笑道:“我劝你还是别起来了,免得被我给活活打死。”
  “你,你到底想要做什么?”竹中益次郎满脸委屈地惊呼道:“王老先生,虽然我们是日本人,你是中国人,可我们对你不好吗?你为什么现在又转过头去帮天诛府?”
  “我是中国人,中国人当然要帮中国人,不然你以为呢?”
  “可是,可是你之前明明答应过,要效忠于我们阴阳神道……”
  “孩子呀孩子,你还是太稚嫩了……”
  王老爷子摇头叹了口气,也没多说,拽着源兵道就继续又往前走,走时竟还隐隐约约听到背后传来抽泣声,回头一看,无疑,是竹中益次郎终于忍不住抹起了眼泪来。
  这也难怪,他才十几岁的年纪,又没经过什么世面,如今先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兄弟们在阴曹地府被残杀,随后又被王老爷子的突然反水耍得团团转,他那颗稚嫩鲜活的小心脏,怕是早就快要受不了了……
  而王老爷子用鞭子套着源兵道回到我们身前时,杨死也忍不住问:“老头子,你把他弄来干什么?”
  “你们刚刚不是说,之前那名叫李红袖的女子是被日本人摧残致死的吗?”
  王老爷子这话一出,众人瞬间都明白了他如今又折返挟持源兵道的意思。
  媪不由地在一侧啧啧两声道:“老头儿,难怪你一个人就能把这群日本阴阳师都耍得团团转,你可真他妈的都坏掉渣了,竟然想用这日本小子为诱饵,引诱曾被日本人折磨害死的李红袖!”
  “嘿嘿,我聪明吧?”王老爷子哈哈笑道。
  “聪明,你可真是够狠的……”
  王老爷子这话说完,又抬眼扫向了正恶狠狠瞪着他的李秀秀,撇了下嘴无奈地道:“姑娘你看,我也想将这鞭子还给你的,可没想到现在又派上用场了,恐怕还得我再帮你拿一会儿……”
  “我抓着这日本人不就好了!”
  李秀秀说罢想抢抓在王老爷子手中的鞭子,却又被王老爷子躲了过去,摇头晃脑一本正经地道:“不行不行,你可是个姑娘,这种粗活儿自然该由我这老头子做,怎能让个姑娘动手?”
  王老爷子嘴上说得好听,可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他是太喜欢李秀秀这条神鞭了,压根就不想还她。
  李秀秀没办法,毕竟人家可是天诛府堂堂的‘十二尊’之一,于是乎也只能暂时忍气吞声不作理会,但往鬼门关前走的一路上,气呼呼的目光却仍是没有从王老爷子手中身边上挪开。
  我们继续朝鬼门关方向走,这一路上自然又遇到了几批听命于李红袖的鬼兵鬼将拦路,但如今不单有‘御史’白龙、‘九世奇人’杨死护卫左右,更有十二天尊中的‘马王爷’以及阳差李秀秀带着‘五爷’以及护身石灵在前开路,再加上时不时就会遇到些诀别岭上的恶鬼兄弟们,因此倒也是显得轻松得很。
  而又走了没多久之后,剥开黑乎乎的迷烟沉雾血雨腥风,那宏伟高耸的鬼门关已又呈现在了我们的视线之中。
  仔细一听,就听见鬼门关下传来声声惨叫轰鸣,这雄伟的关口此时此刻还正酣战正凶,无疑早已成为了双方人马所争夺的第一要地。
  而一见密密麻麻的恶鬼怨魂们正在城楼上下激烈地厮杀打斗着,我们立在黄泉路上犯了难。
  就听白龙先叹了口气说:“也不知道现在鬼门关上哪一方优势比较明显,若我们过去时,掌握了城门的是自己人,那还好办,若是李红袖一方鬼兵,恐怕我们就要遭殃了……”
  白龙这话不假,虽然我们几人加起来,一般三三两两的鬼兵小队绝挡不住我们,甚至数十人的鬼兵队伍也不足以伤我们分毫,但朝鬼门关上粗一眼望去,正激烈交战拼杀的鬼兵鬼将恐怕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再加上诀别岭上的恶鬼搀入其中,战局显得更加纷乱不堪,这已不能算是战斗,而是战争,真真正正的战争。
  一阵沉默之后,就见杨死率先撸了撸袖子,回头朝我们几人自信满满地道:“这怕什么,来,让我帮你们开路!”
  说着话,就见杨死快步向前冲去,而他的这股自信无疑也立刻影响到了我们其他人,一时间大家斗志高昂,抬手挺胸又朝战火纷乱地鬼门关走了过去。
  “夺下城楼!快夺下城楼!”
  鬼门关前,一名满身伤痕累累的鬼将倚着手中一杆‘冥’字大旗勉强站直身子,虽然身上血迹斑斑,但仍嘶吼指挥着周围鬼兵们的行动,而在他的号令之下,二十来名鬼兵正手持战刀疯狂地冲向鬼门关的城楼。
  ‘噗——’
  一道黑光闪过,城楼上射下来的一箭已然不偏不倚插进了那鬼将的胸口铠甲中,鬼将身体一摇,根本已无力气惨叫出声,终于向后仰翻在地,尸体很快又被另一群鬼兵从上面踩踏而过。
  920
  而至多之秒钟之后,在那鬼将喝令下冲向鬼门关城楼的鬼兵们,已与城楼中涌出的另一群脖子上系着白布的鬼兵战成了一团,双方如两股对峙的潮水,你来我去地厮杀碰撞,不等我们到达鬼门关脚下,就已伤亡过半,仅剩下十数人还屹立在满地的狼藉血泊中拼命地厮杀……
  伴随着‘噼里啪啦’地声响,一名名鬼兵从丈高的城墙上摔落下来,掉在鬼门关墙壁下的空地上,就如同天上下起了由尸体集成的冰雹,有些‘嘭’地一声摔在地上后又狼狈扭曲地撑起满是鲜血的身躯,试图一瘸一拐地再爬上城楼继续酣战;也有些掉下来时径直砸在正位于墙下厮杀的鬼兵们的身上,将聚群的鬼兵们砸得倒地不起凄厉叫疼。
  望着眼前的情形,我震惊了,如果说地狱真的存在,那现在岂不正是,我真的想象不到,难道位于阴曹地府深处的十八层地狱还能比眼前这情景来得更加可怕吗?
  “惨了……”
  才到达鬼门关脚下,不等接近虚掩的城门呢,就听走在前面的杨死暗叹了口气。
  他这话一出口,白龙立刻问道:“杨死,怎么了?”
  就见杨死指着身前那一具具鬼兵的尸体又说:“你们看地上被杀的这些鬼兵,无疑是脖子上系着白布条的居多,而这些系着白布条的鬼兵才是我们的自己人,如今恐怕鬼门关前的战斗对我们不利……”
  杨死话才说完,只听杨死又道:“时局会变成这样也难怪,虽说此次行动是为了清除地府中的逆贼李红袖,但由于我们‘十殿阎罗”的团队向来躲在天子殿内秘密做事,甚至连地府中低级鬼兵们都并不知情,以至于突然行动起来,一时半刻我们也无法直接调动太多人手,而大部分负责在地府守备的鬼兵,突然见自己人打了起来,恐怕还以为是地府中出现叛乱呢,定然会全力抵抗,将那些同样都系着白布条的鬼兵当成了敌人……”
  白龙听完问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们不以十殿阎罗的身份传令,收服那些尚不知真相的鬼兵?十殿阎罗可是这地府之主,难道说你们连些鬼兵都控制不了吗?”
  “话是如此,但真行动起来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杨雪叹了口气说:“你得知道,这阴曹地府之大远超于你们的想象,即便是十殿阎罗颁下命令,也根本无法短时间内传遍整个地府,需要一层一层送达才行;再加上眼下地府内整个局势已乱,传令自然更加困难,所以我之前就说,眼下地府这局势早已失控,根本由不得我们了……”
  “哎,真是便宜了那李红袖……”
  白龙无奈摇了摇头说:“明明她已出逃,不在地府之中,但自己手下的人只需要在地府中到处煽风点火搅合局势,便会有无数不知真相的人为她而战,而真正为地府十殿阎罗马首是瞻的兄弟们,如今却孤军奋战惨被不明所以的‘同伴’大军所杀,真是可悲可叹……”
  “这正是李红袖的厉害之处。”杨雪正颜厉色地答道:“她虽然只来到地府五十余年的时间,但却以惊人的速度在地府各个环节上收敛人马安插眼线,更极善于煽动,如此一来她才能在任何形势下立于不败之地,就如眼前一样。”
  话说到这儿,杨雪朝我看了一眼,又接着说:“如果不是这次事出突然,小六子毫无预兆地就跑到地府来大闹了一番,我们也不会临时下定决心要借助此事来解决掉李红袖这一潜藏已久的威胁,只因李红袖的根已经扎得太深,牵一发,必动全身……”
  如果说因为一直有高人相助,之前我们的危机感才只有一息尚存的话,如今这危机感无疑已经爆满到了极限。
  抬头望向鬼门关,几乎整座关卡城池都如被染上了厚厚一层红油漆一般,完全变成了一座猩红的城市。
  而关卡上下,无数鬼兵与恶鬼正都在拼命地厮杀着,一波接一波地倒下,又一波接一波地从四面八方冲了出来,怒吼着惨叫着厮杀个不停,而一眼望去,鬼门关前所能见的鬼群之中,仅有一小部分脖子上或手臂上系着白色布带的还在艰难地抵抗着,但抵抗者无疑已经越来越少,越来越少。
  望向城门处,地面上已然堆积起一座离地一米来高的尸骨堆,看得人不由地心里一寒,而尸骨堆上,为了争夺对城门的控制权,更多的鬼兵鬼将们开始不要命地摸爬滚打着往上面攀爬,厮杀……
  我有些发慌了,朝身边同样脸色凝重地众人惊声问道:“现在怎么办?”
  白龙默不作声,向来镇定自若的他显然也已经有些慌张,毕竟这种情形可不常见,生在和平时代,我们谁又曾经历过这种惨烈的战争呢?
  就在这时,杨死再度一声怒喝,瞬间击退了所有人的恐惧——
  “还愣着干什么,冲出去!”
  伴随着一声怒吼,杨死第一个身先士卒箭步窜向了堆满尸骨的城门,白龙我们几人紧随其后不敢怠慢,而一见我们搅如战局之中,正‘自相残杀’着的鬼兵鬼将们也立时被我们吸引了过来,开始叫嚷着举着手中的兵器朝我们冲了过来。
  “哪管你们是什么鬼兵鬼将还是什么魑魅魍魉,”说话间就见杨死猛一震臂,‘嘭’地一声,伴随着如龙般翻腾肆虐的电火朝着周身散去,冲过来挡路的一群鬼兵已然都伴随着惨叫声被震飞了出去,只听杨死又高声吼道:“我乃人间活死人,不要命的尽管来找我!”
  同为‘天尊’,杨死既已做好了拼死一战的准备,白龙当然也不会怠慢,箭步前冲时只见一名人高马大的鬼兵双手高举着战斧扑向自己,白龙二话没说飞身而起,脚在那鬼兵头顶一点借力往空中一个纵身,人已经飞腾之四五米高的空中。
  低头下望,就见更多的鬼兵已在转瞬之间扑到了白龙的正下方,白龙突然默念咒文,双手同时飞快掐诀三十六道,霎时间就听‘嗡’地一声,伴随一股金光乍现,竟见白龙头顶正上方黑漆漆地远空之上,逐渐由金光汇出一个模糊不清地人形,如一尊千手观音俯视大地,然而那‘观音’的眼中却并没有半分仁慈,有的只是愤怒和凶狠……
  “白骨红颜破,菩萨不成佛……”
  伴随白龙在空中一声怒吼,身形借力越飞越高的同时突然身子一晃,竟头下脚上地又朝地面上的一群鬼兵窜了下来,不等落地,白龙早已蓄力的右掌突然朝正下方鬼兵打出,而再看他头顶远空之上那白骨菩萨的身影,同样若隐若现地能见一只手正结成掌势打向下方众生鬼魅……
  ‘嘭——’
  一声炸响万道金光,霎时间金光四并狂风呼啸,伴随着鬼兵们的惨叫声与狼狈逃窜,随着白龙掌风扑下的金光形如一条条金龙般开始肆虐张狂,转瞬之间那刺眼的金光已然吞并一切,最后看见的,是一只只鬼兵被金光炸飞出去的身影……
  “对啊,灵兵!”
  见白龙已召出灵兵‘白骨菩萨’大开杀戒,我这才从惶恐中缓过了神来,又一见一群鬼兵扑来,于是乎也蓄足力气暗掐三十六诀,霎时间只觉力量在体内涌动不停,一声声野兽嚎叫已自体内炸散而出——
  “家主有难,狐家来援!狐祖驾到,正邪难安!”
  921
  血光中就见一道道狐影炸散,不等看清,便一只只地朝着四面八方飞窜而去,扑到四面八方扑来的鬼兵身上一阵撕咬……
  “小六子,好样的!”
  眼见我召出青眼狐家助阵,正浴血奋战的白龙顿时一声称赞,而我立在原地,却还仍有些缓不过神来。
  以灵兵术召出青眼狐家子弟这种事,以前我不是没有干过,然而现在的感觉和之前比起来,是完全不同的……
  记得以前每次祭出灵兵后都身体虚弱的厉害,简直像是被掏空了似的,而如今这次却不相同,竟真有种号令千军万马的元帅般的感觉,而且一招灵兵祭出后不单身体明显没以前那么虚弱,威力更比之前又强劲了不少,这一点,从那些肆虐狂舞的狐影们的身上都能体现出来,明显它们此次现身也比之前要更加的凶猛狠辣了……
  “这,这灵兵真是我放出来的吗?”
  我难以置信般盯着自己还在冒出血烟的双手看了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而就在这时,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却从头顶空中传下——
  “废话,不是你又能是谁?”
  听到声音我抬头一看,就见一只斑斓巨狐正在我头顶上的高空中摇头晃脑,巨狐生有九头,后有九尾随阴风摇摆,个头足有五六层楼的高度,着实有些吓人,而我还是一眼认出,这吓人的巨狐无疑正是传说中狐祖蠪侄的真身驾到……
  “舒服,真是舒服……”
  巨狐口中忽然传出一阵狂笑,笑声震得人心中一阵颤抖,就听狐祖又高声呼道:“阳间阳气重,身为妖物,即便是躲在最阴暗的角落里也难免觉得浑身不舒服,果然还是这阴气至重的阴间更适合我,哈哈……舒服啊……”
  “蠪,蠪侄……”
  我鼓足勇气朝他叫了一声,只见那巨狐脖子上最大的一颗头,微微朝着下方斜了一斜,扫了我一眼道:“有话快说,别碍着老子发威!”
  “蠪侄,这,这是怎么回事?我这一招灵兵术竟祭出了数百青眼狐和你这么个狐祖真身?我可不记得以前使用灵兵时有过这么强的威力……”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狐祖蠪侄沉沉开口:“你忘了吗,之前你的灵兵术已进化了整整一个层次,威力自然也会随着灵兵术等级而得以提升,而阴阳家与人间其他驱魔派系不同,门人本就擅用世人眼中的阴阳邪术,这灵兵术更是古阴阳家中的至阴奇术,如今身处阴间之地,阴气加剧因而威力提升,这也是在所难免;除此之外,当然也离不开你们此次下阴所用之阵法的关系……”
  蠪侄这一提醒我才想了起来,对啊,记得之前源兵道也说过,这阴阳神道的铸魂阵本来就能强化阳人下阴间后的力量,力量得以强化,所施之术的威力必然也会几倍翻升。
  这时就听狐祖又不耐烦地道:“好了好了,你有什么事不要来烦我,我好不容易能在阴间以这真身示人一次,此次自然要好好的松松筋骨,哈哈,我去也……”
  话音没落,就见那巨狐突然一个箭步往前窜去,再落地时已经稳稳立在了鬼门关城门脚下。
  周围鬼兵一见如此巨狐从天而降开始大杀四方,哪个敢拦哪个敢挡,吓得都开始惨叫着私下逃窜。
  倒是也有胆子大的,一名立在城楼上的鬼将低头一见蠪侄试图用身体撞开鬼门关大门,当即扔下手中长刀,又把身旁的一杆‘冥’字大旗抄了起来,高举过头顶开始疯狂地摇晃……
  “快!快放镇狱兽!快放镇狱兽!”
  随着那鬼将的摇旗呐喊声,城楼上突然跑出一排鬼兵来,而那些鬼兵手中所拿着的并非是刀枪等武器,而是一只只不知是用什么角所磨制而成的号角——
  很快,接连响起的号角声响彻天宇,号角中突然‘呼啦’一声冒起一层层的黑烟来,如被旋风席卷般转着圈就朝空中呼啸而去,很快就与那原本就黑云弥漫的夜空凝成了一片。
  漫天的黑云中开始传来一阵阵刺耳地霹雳轰鸣,雷电声中,整片云层都开始扭曲颤抖,宛如正有什么东西在云中蠢蠢欲动……
  “糟了,鬼兵们叫了镇狱兽,蠪侄,快阻止他们!”
  正在城门下与一群鬼兵厮杀的白龙突然回身一声怒吼,而狂舞中的狐祖蠪侄也瞬间变色,九个头上十八只眼睛几乎同一时间朝着黑云压顶的天空中望了过去。
  就在这时,从空中那黑压压地云层之内,竟逐渐浮现出如人一般的五官轮廓,似乎正有一名藏在云层内的巨人,从云层中探出脸来朝着下面张望……
  “我,我的妈呀……”
  如果说在这之前,我还可以将此次下入阴间的不可思议的际遇归结为一场怪梦的话,那么黑云之中浮现出的那张巨大怪脸,简直是我梦都梦不到的……
  “这,这他妈什么玩意儿……”
  何止是我,秀秀也在一旁盯着空中惊了住,再一看正被王老爷子制住的源兵道,更是吓得连站都站不住了,‘噗通’一屁股就坐在了地,开始拼命地发起了抖来……
  “这是冥府镇狱兽,”杨雪边抵抗众多鬼兵边来到我的身旁,朝满脸惊慌地秀秀我们说道:“冥府四周自古就饲养着四十六只镇狱兽,传说这些镇狱兽皆为上古不世之魔兽,只是碍于人间天地变迁已不适合神魔生存,所以宁愿遁入阴云深渊之内隐居度日,以吞噬地府献上的地狱怨气以及无间恶鬼为食,作为交换,镇狱兽世代守护阴曹地府并镇守十八层地狱,可谓是阴曹地府中的最后一道防线……”
  听她说完,我一声惊呼:“你们地府里还藏着这种玩意儿?我靠,早知道咱们还打什么打,你们十殿阎罗直接把这些怪物召出来,那李秀秀怕是吓都吓死了吧,还用的着牺牲这么多的人吗?” 
  “若我们真有这个能力,谁又不想这么做呢?”
  杨雪叹道:“镇狱兽虽负责镇守阴曹地府,但与鬼兵鬼将或是地狱中的鬼王们不同,并不属于阴间的管理者,因此也不受任何人的管辖,即便我们十殿阎罗的权利再大,也不足以号令它们啊……”
  “那,那现在它们出来干嘛?”我又惊问道。
  杨雪扫了我一眼,心急火燎地说:“这恐怕是因为你们,镇狱兽不知何年何月之前就与地府达成协议,只要地府提供足够的恶鬼为其口粮,便会永生永世守护地府绝不背叛,而这协议主要体现在抵御外来侵入,所以阴曹地府内部明明都已经打成了这个样子,它们却仍是坐视不管,如今你们大闹鬼门关又招来那巨狐蠪侄,等于地府受到了严重的外在威胁,所以镇狱兽才应鬼兵的嚎叫声而出……”
  “妈的,也就是说,你们自己人怎么打它都无所谓,如果我们外人搀和,它就要来揍我们?”
  “可以这么说……”
  “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小六子,你给我少说废话!这东西是冲着我来的!”
  忽然就听蠪侄又一声咆哮传来,伴随着咆哮声,只见这堂堂狐祖已四肢微微弯曲做好了蹿上半空的准备,而再看空中黑云里浮现出的那一张巨大的人脸,也已瞪圆眼睛张着嘴开始朝地面上的蠪侄方向咆哮不止……
  蠪侄一声冷哼,又道:“空中那东西在躲入阴间担任镇狱兽前,名曰‘蛟毐’,乃翠山上的守山之神,早在九州划分之前我们便有过摩擦,没想到如今又在这里碰上了……”

  922
  天空黑云之中,那蛟毐的五官轮廓已变得越发清晰,如同一座座大山所连成的山脉正从远空之上黑压压地朝地面压来,一股无形的压力与恐惧感自每个人心头油然而生。
  我正盯着空中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就见杨死已边抵抗着身边的一群鬼兵一边朝我接近了过来。
  才一走到我身边,杨死立刻找机会偷偷拍了我肩膀一下,冷哼了一声道:“小六子你看到没?又是你惹出来的好事……”
  “啥?啥又怪我身上了?”我没好气地吼道。
  杨死又是一笑,抬头一指空中那张压下来的巨大怪脸,答道:“你说啥,还不是这玩意儿,地府能有今天之乱是因你而起,那镇狱兽现身又是因你召唤出狐祖蠪侄所致,嘿嘿,你说是不是又你惹出来的?”
  杨死这话一出,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了,仔细一想,还真就是这么回事。
  如果狐祖蠪侄不现身,那潜藏在黑云中的镇狱兽怕是也不会被惊动出来。
  然而就在这时,突然间就听‘嘭’地一声巨响竟又从我们背后天子殿方向传来,巨大声响之下吓得几乎所有人都同一时间停下手脚扭头去看,远远地望去,就见那从鬼门关通往天子殿的悠长黄泉路的左侧,正有一条又粗又长的东西翻腾而下,仔细一看,我浑身都吓得不住地哆嗦了起来,那岂不正是一截龙尾……
  龙尾通体呈现出一股青黑色,仔细看去,身上所覆盖的那一块块鳞片上还正闪烁着一阵阵玄清色的微光,而龙尾的粗细估计少说也有个四五米,至于长度,那就不好估量了,因那龙尾只是从黄泉路一旁的万丈深渊中一甩而出,随后带着掀起的呼啸强风,又已落入了深渊内消失不见……
  “我的妈呀,这,这又是什么玩意儿……”
  这一下,我吓得双腿抽筋恨不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好在立在身旁的杨死一见我吓得站都快要站不住了,赶紧从旁边挽住了我的胳膊,将我支撑了住。
  随后只听脸色凝重地杨雪盯着那龙尾摇摆的方向沉沉说道:“糟了,又是一只镇狱兽被狐祖蠪侄身上的强大妖力惊醒……”
  “又,又是一只……”
  我心里一震,瞬间犯了难,“这可咋办,一只都不知该怎么解决呢,现在又来一只,一会儿不会还有更多吧?”
  “这,这谁能说得准……”
  杨雪摇了摇头,说话时虽然故意压制着慌张的语气,但仍能听出她的声音中也同样传来阵阵颤抖。
  沉默了一下,杨雪又说:“我是二十多年前才被不孝子杨死吓死后才入了阴间的,实不相瞒,眼前这种场景这种局面,我以前也从没见过,甚至连所谓的镇狱兽,也只不过是在其他来得久的姐妹口中听到过而已,自己从未见过。我只知道,这些镇狱兽不是遇到地府发生重大变故或严重外来入侵时,是绝对不会插手冥府认识事件的,冥府之中也向来没有任何人能趋势得了它们,它们一出现,势必地动山摇,后果不堪设想……”
  杨雪话音没落,却突然听见一阵震耳欲聋地轰鸣声从黄泉路下的深渊中传出,那轰鸣声凄厉惨绝,乍一听只觉得耳朵里被震得嗡嗡响,甚至连鬼门关前的地面都跟着微微颤抖了起来,又仔细一听,才能听出那震耳欲聋的轰鸣竟是一阵凄厉地龙吟……
  “糟了,它们恐怕是要对蠪侄下手了……”
  杨雪慌张叫道:“快,我们必须尽快冲出鬼门关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杨雪说完转身要往被鬼兵们堵住的鬼门关前冲去,然而才走两步就被杨死从旁拽住,问她道:“为什么这么慌张,难道我们真对付不了这两只畜生?”
  “不孝子,休得胡言!”
  听到杨死这话,杨雪气得直瞪眼,当真像个母亲教训孩子一样,一把就揪住了杨死的耳朵,疼得杨死一阵哎呀呀地惨叫。
  “你这样胡言乱语,可是会亵渎神灵的知不知道?”
  杨雪紧紧揪着杨死耳朵教训道:“镇狱兽皆为上古恶兽神祇,每一只都实力惊人,就凭你个混小子拿什么跟它们斗?你当真以为自己是九世奇人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是不是?”
  “哎呀,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面对曾为自己母亲的杨雪,杨死明显毫无招架之力,无奈下也只能连连道歉求饶,杨雪这才松开了口,气得哼了一声又说:“我们必须马上离开才行,这一次动静闹得太大,如果上下两只镇狱兽同时来进攻狐祖蠪侄,怕是这鬼门关都撑不住,我们顷刻间就会被……”
  杨雪话说一半突然语塞,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黄泉路旁深渊方向竟已不知所措地惊愕了住……
  我也循着那方向又一眼看去,顿时也已傻了眼,就见刚刚从深渊里晃动出来的那条巨大的龙尾,此时此刻已如同条青黑色长鞭一般从深渊中第二次晃动而出,扶摇直上……
  “不,不好!快跑!”
  身为阴曹地府中的官吏,杨雪比所有人都更早的察觉到了危险的来临,可仍是为时已晚,杨雪话音没落,只听‘嗡’地一声巨响伴随着那巨尾晃动时搅起的狂风扑来,巨鞭般的龙尾赫然从空中直直拍下,拍向了立在鬼门关下的蠪侄而来……
  ‘轰隆——’
  巨响声轰鸣,龙尾抽在地上的一瞬间就见狐祖蠪侄身形腾空‘噌’地一跃,才从那龙尾之下一躲避开,龙尾立刻结结实实抽在了距离我们大概几十米远的地面上。
  霎时间地动山摇,鬼门关城楼明显地跟随着大地的摆动而晃了起来,伴随着一片凄厉地惨叫声,就见龙尾落下处那些来不及闪躲的鬼兵们,要么被狠狠拍在下面瞬间拍成血泥,要么被龙尾掀起的妖风吹得朝四面八方乱飞出去,连鬼门关上一处城楼都被龙尾扫过时砸倒,又是‘嘭’一声巨响,青砖石块漫无目的地乱飞了起来……
  “快都蹲下!”
  眼见此情此景,大家全都吓慌了神,这时就听白龙的声音自远处传来。
  循声望去,伴随着一块块如暴雨般从空而降的砖石与尸骸,白龙一个箭步猛蹿,转瞬间已到达我们的身前,将还没反应过来的我和杨雪急忙按蹲在了地上。
  几乎同一时间,飞尸乱尸从天而降,白龙猛一个转身再度腾空而起,双手又掐三十六诀仰天一声长啸,霎时间提前蓄力的双掌猛然朝着空中击出,只见一团白光乍现,从空中砸向我们的碎石碎尸已然被震得朝着四面八方飞去……
  而杨死也不怠慢,一见白龙出手保护我们,当即也飞身而起朝着空中砸下来的乱石一阵拳打脚踢,虽然显得有些手脚忙碌,但终究是不可一世的九世奇人,要应付这些事情还是极其容易的……
  而再一看王老爷子,也没闲着,此时正右手攥着秀秀的神鞭慑三界,左手拎着源兵道的衣领子傲立在我们不远处,一见石头砖块从空中砸下来,立刻挥舞起右手中的长鞭一阵抽打,一片‘噼里啪啦’声中,砖头石块乃至于飞落的尸体全被抽打得更加粉碎了。
  可老人家毕竟年事已高,有时难免走神导致鞭子落空,这也好办,就见王老爷子把左手中攥着衣领的源兵道往起一提,往身前一挡,伴随着啪啪地乱响,源兵道的惨叫声已不绝于耳……
  923
  没多久的功夫,源兵道就被石头砖块砸得鼻青脸肿,气得斜眼瞪着拿他当挡箭牌的王老爷子怒吼道:“八嘎!王老先生你这就过分了!你可以杀我可以羞辱我,你不能虐待我!”
  “哎呀,中日友好嘛!”
  王老爷子嘿嘿笑了一声,哪儿管他那么多,又继续拿他挡起了石头来,而此时的源兵道根本没有任何的还手之力。
  倒是一路追来的竹中益次郎等人见状,都看不下去了,没等冲到我们面前,就听竹中益次郎带头一声嘶吼:“快把我师兄放下!你这个老混蛋!”
  王老爷子可不管他,该干什么干什么,而再看那群日本阴阳师倒也算是情深义重,十几人说话间就在竹中益次郎的带领下朝着我们所在处快步冲来,似乎是想趁乱将自己的师兄源兵道给救出来。
  可惜他们想得太简单了,这十几人根本没等冲到王老爷子面前,便被从空而降碎石碎砖砸得惨叫着倒在了地上,根本动都动不了了……
  而至于我和杨雪以及秀秀,虽单拉出来也算是勉强可以独当一面,但遇到眼前这种事情,哪儿能帮得上忙,无奈下也只剩下蹲在地上抱着头惨叫的份儿了……
  我们还很稚嫩,至少我自己是这么认为的,因此躲在像白龙、杨死以及王老爷子这些驱魔界巨人的背后,我们倒是觉不出丢人来。
  但让我实在没想到的是,我们躲就算了,竟然连媪那混蛋都跟着躲到了我们的身边来,而且竟还抱着脑袋撅着屁股躲在了杨雪、秀秀我们三人的背后,一阵瑟瑟发抖。
  我看见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气得一脚就踹了过去,怒骂道:“媪,你不是也经常自称自己是什么上古年间的神兽?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你丢不丢人?”
  “哥们儿我是不想出手,”媪揉着屁股一咧嘴,瞪眼吼道:“别说出手了,就凭蛟毐这些小角色,只怕哥们儿一现出真身来都能吓得它们屁滚尿流,根本压根就不是一个等级的……”
  “你小子就只会吹牛!别的什么都不会!”
  媪不理我,抱着脑袋又继续躲藏,将‘窝囊’二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很快,那漫天的飞石飞砖终于全都落下,而刚刚狠砸在鬼门关前的龙尾,此时也已在纷乱之中悄然缩回了黄泉路深渊之下。
  怎料想根本没等大家松上一口气,才缩回去不久的龙尾竟又已摇摇晃晃从深渊中伸了出来,这一下,没等龙尾再度抽下来,鬼门关前众人已都吓得叫苦连连了,鬼兵们、恶鬼们哪儿还顾得上再继续打斗,都吓得到处乱跑乱撞,以免葬送在这只还没露出真面目的镇狱兽的手中……
  而镇狱兽如此猖狂,终于也激怒了狐祖蠪侄,环视着周围的一片狼藉场景,气得蠪侄猛一瞪眼,双眼之中顿时射出两团青色的烈火,逐渐将它一双眼睛完全蒙住……
  记得很早之前我就听九顶铁刹山的黑妈妈胡秀芝提起过,狐祖蠪侄顾名思义为天下狐家之祖,简单说来,便是这世上所有得到狐家之特色的集合体,自身包含天下狐家的所有特点,后来狐祖蠪侄一名继承了其青眼的后人下山自立,自此后才有了青眼狐家的繁荣昌盛。
  ‘嗡——’
  又一声巨响破风传来,在空中摇晃不停的龙尾第二次朝鬼门关前狠狠砸来,而这一次,被作为目标的狐祖蠪侄竟然躲都没躲,赞青碧绿的双眼死死盯住那下落的龙尾,突然压低身子渐渐匍匐在地。
  眼看着钢鞭般的龙尾即将抽到他的面前,一刹那间,狐祖蠪侄宛如支离弦的箭般‘噌
  ’地一声飞窜而出,迎面朝那龙尾过去的同时,血盆大口一张,满嘴的钢牙一瞬间如一颗颗钢钉一般嵌入厚实地鳞片之中……
  龙尾一被蠪侄叼住,打从龙身蔓延而出的深渊中立刻又传荡起一阵更为撕心裂肺地龙吟声,而还没等那龙吟声结束,就见狐祖蠪侄死叼着龙尾猛一个纵身便扑向了那深远而去,霎时间蠪侄的怒吼声从天而降——
  “六儿,这里就交给你们了,自己小心!”
  我趴在地上朝着蠪侄飞扑出去的方向一声惊问:“狐祖,你干啥去?”
  只听狐祖蠪侄咆哮道:“我不解决掉这两只镇狱兽,怕是连你们也会被拖累,老子去也……”
  话音没等落下,就见蠪侄一个飞身窜入万丈深渊,转瞬间就被深渊中冒出来的一层黑烟所吞没,而没过多久,只听深渊之内传来的凄厉龙吟惨叫也变得越加凶猛,整个大地的抖动也越显强烈,这时再抬头朝着上空一眼望去,那从天顶黑云之中压下来的蛟毐怪脸也开始呜哩哇啦地怪叫了起来,从黑云中往下压的速度已越发明显……
  看到这里我又一次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心说蠪侄已去解决深渊里那只镇狱兽,那这从天而降的蛟毐又该怎么办,总不能等着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去收拾吧?
  我才想到这里,突然之间就听‘噌’一声响,霎时间又是一股狂风从深渊中肆虐而出,伴随着狂风凛冽,就见狐祖蠪侄的身影从深渊内一窜而出,直飞天宇而去。
  而那长长的龙尾此时却仍还被叼在蠪侄的口中,正被蠪侄拖向空中而去……
  长长的龙尾晃动着被蠪侄从深渊中拖出二三十米长之后,更加令人震惊的事情出现了,那龙尾所连接着的却并不如我们想象中般一样,是一条传说中的龙,竟见龙尾是连接在一个巨大人形怪物的屁股上……
  那怪物的模样也极为古怪,隐约一看竟长着四臂三足,脖子上连着的脑袋的形状也是又大又怪,可惜还没等我们看清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怪物,蠪侄已然飞身钻入黑云,猛地一下就扑在了空中那蛟毐怪脸的额头上……
  蛟毐疼得猛一声惨叫,然而根本没等挣扎,整张脸却就被狐祖蠪侄撞入了黑云之中,‘噗’地一声,三只怪物接连消失无踪……
  “我,我,我的妈呀……”
  幸亏下来前我没怎么喝水,否则但凡身体里水分充足,怕是也早就吓尿了吧……
  而抬头盯着空中惊得膛目结舌的不只是我,周围众人包括杨雪在内,也全都已经露出一幅膛目结舌的表情,即便是向来见多识广处事镇定的白龙,也没逃过这种表现……
  而没等我们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就听媪在一旁嘿嘿地冷笑了起来:“看见了没?这就是神,这就是妖,你们现在知道眼前自己所生活的世界是多么的美好了吧?好好想想吧,再中古之前那个神魔乱舞的年代,何止是人吃人那么简单?人?那不过是最卑微弱小的物种……”
  没过多久,一阵喊杀声再度冲天而降,是那些被蠪侄和两只镇狱兽所惊住的鬼兵们又已提起了兵刃重新展开厮杀……
  “别愣着了,趁有蠪侄拖住镇狱兽,快冲出去!”
  伴随着白龙一声怒吼,大家也都回过了神来,提起精神迎着那鬼门关前快步冲去。
  “王老先生,你快把师兄还给我!”
  被乱石砸得鼻青脸肿满头大包的竹中益次郎抹了一把鼻血,回头看,带过来的十几名阴阳师中还能跟随着狼狈爬起来的,已不过寥寥三四人,而其他大部分人已都埋骨在了石堆石堆之下动都不能动了……
  竹中自然没工夫再管他们,一瘸一拐朝着王老爷子方向就冲了过去……
  924
  “你小子还真是难缠!”
  此时王老爷子正拽着受惊过度满脸是血的源兵道往鬼门关门口冲,手中鞭子每抽一下,便听见一阵鬼兵凄厉惨叫。
  回头又一见竹中益次郎带着几名日本阴阳师跌跌撞撞地冲过来,气得老头子直瞪眼,提高声音吼道:“行了行了,咱做个交易怎么样?”
  “什,什么交易?”
  竹中又擦了擦鼻血,朝王老爷子问道。
  只见王老爷子嘿嘿一笑,答道:“以你们现在的人数和能力,要打败我肯定是不可能了,不过念你救师兄心切,只要你能助我们杀出鬼门关去,我就把你师兄还给你,你看怎么样?”
  竹中听完一阵沉思,最终狠一点头,道了声‘行’。
  王老爷子一听乐得鼻涕泡都快冒出来了,而这几名日本阴阳师也真卖力,一见交易达成,竹中益次郎立刻带领着其他几人快步冲向鬼门关,又是祭出式神,又是画符做咒,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和鬼兵们打了个热闹……
  从王老爷子身旁经过时,我不由地朝王老爷子挑了个大拇哥,嘿嘿笑道:“老头儿,当初在你家果园里时,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坏呢?你简直坏得都掉渣了!”
  王老爷子朝着我眨眼一笑,摆了摆手说:“少说废话,能杀出去比什么都强,快跟我走!”
  说话间王老爷子拽着被挟持的源兵道快步上前,猛一鞭子抽下,就听‘啪’地一声,又几名扑上来的挡路鬼兵已被他打得皮开肉绽哭叫连连……
  一时间大家全都斗志重燃,尤其有白龙、杨死二人大发神威,鬼兵们哪儿能拦得住,就这样,我们一群人相辅相成相互配合,很快就挪动到了距离鬼门关前虚掩城门二十余米的地方,可此时越是前进就越是艰难,聚集在鬼门关下的鬼兵也越发地密集了起来……
  “加把劲儿!别忘了咱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白龙不愧为十三道御史台左都御史,领导才能确实值得肯定,即便自己也已经因脱力而陷入苦战之中,但仍不忘时不时呐喊一声鼓舞着身边的其他人。
  终于,在白龙、杨死以及王老爷子三位‘天尊’的冲锋陷阵之下,虚掩的城门已然近在眼前……
  “王老爷子,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白龙突然一声怒吼,说话间身形一晃竟将身上那一袭已被鲜血染红的袍子脱了下来,双手抓住袍子两角猛地往前一甩,霎时间就听‘唰’地一声,浸满鲜血的袍子瞬间旋转着朝前方城门处飞了过去……
  同一时间,就见杨死也已箭步向前,怒吼声中一招一个胡乱打翻十几名挡路鬼兵之后,突然刹住脚步在原地扎马,十指交错回头一扫王老爷子,再度怒吼——
  “王老爷子,我也助你一臂之力!”
  “哈哈!后生可畏,多谢二位天尊了!”
  王老爷子哈哈一笑,说着话突然横眉立眼猛地一晃左手,竟将一直拽在手中的源兵道整个人甩向了正前方。
  源兵道吓得‘哇’一声惨叫,然而虚弱的身体却还是顺着王老爷子甩手的劲道往前扑飞了出去,谁料没等扑出去多远,王老爷子突然又起一脚直直踹在了源兵道的肚子上,‘啪’地一声闷响传来,惨叫声中只见源兵道的身体已被王老爷子一脚踹得飞向了正前方的杨死……
  王老爷子自己也不怠慢,一脚踹飞源兵道后立刻箭步前冲,即将冲到杨死身前时突然脚尖一点飞身而起,紧接着一脚踩在杨死交错的十指上又借力往上一弹,人瞬间就腾空而起追寻着白龙甩出的血袍而去……
  而追向血袍时,王老爷子更不忘回身一个海底捞月,不偏不倚才扑到杨死身前的源兵道根本没等落地,就又被王老爷子拽住脖领子给拽到了空中,吓得源兵道惨叫声起起伏伏经久不落……
  而王老爷子的脚再落下时,已踩在了空中旋转着的那件白龙的血袍之上,脚尖点住学袍的一瞬间,王老爷子脚尖一点再度借力,身形又一次飞出老远,这一次落下时,眼前已是那虚掩地鬼门关城门……
  “吃老子一鞭!”
  王老爷子说话间猛一个回身,手中鞭子瞬间如蛟龙出海般飞扑向周围鬼兵,霎时间就听一阵‘噼里啪啦’地怪响传来,神鞭所及之地,一群鬼兵无不惨叫倒飞盔甲炸裂,可怜这些鬼兵原本大概还以为躲在鬼门关下离我们还很远,必然是最安全的地方,怎知道,人家王老爷子会飞,这一飞就直接飞到了他们的背后……
  一连三鞭子抽下去,鬼兵们叫苦连连早已乱了阵脚,王老爷子趁机又第四鞭抽出,而这一鞭却不是抽向鬼兵,而是抽向了相隔着鬼兵群的白龙。
  “白龙,接好!”
  伴随着王老爷子的吼声,就见白龙抬手接鞭借力飞身而起,王老爷子又同时用力将鞭子往后一拖,修长的鞭子拖着白龙就飞过了那群鬼兵的头顶。
  白龙身形旋转下落,人才落下,拳脚已再度打出,鬼兵惨叫声再度传来,挡在我们和鬼门关之间的一层层鬼兵阵型终于被打得粉碎……
  “快走!”
  白龙朝我们一招手,这一下我们也更有了干劲儿,急忙加快脚步又往前冲,而再一看已最先到达城门下的王老爷子,竟将挟持了一路的源兵道远远地推了出去。
  这一路上,源兵道连吓带累外加精神崩溃,早就站都站不稳了,王老爷子才一松手,他立刻‘噗通’一声瘫跪在地,抬头惊愕般盯着王老爷子不停张望。
  怎料却见王老爷子朝他嘿嘿一笑,摆摆手道:“你快走吧,再不走可就走不了了……”
  “纳,纳尼?”
  一听到这话,源兵道更是惊得话都说不清了。
  再看王老爷子,又已焦急地朝他摆摆手说:“让你走你就走,我这些同伴还没脱险,我还不能离开,到外面你可就得自己小心了,能不能平安返回阳间,你只能自求多福了……”
  这话出口,源兵道竟不知该怎么接才好了,直勾勾盯着王老爷子眨巴眨巴眼,口中终于冒出了一句话来:“王,王老先生,你,你不是要抓我做人质的吗?”
  “哈哈,什么人质啊,没我你能逃得出来?”王老爷子听完一阵大笑:“实话跟你说了吧,你小子啊,虽说身手不错但脑子容易发热,要不然也不会被我骗得团团转了不是?但我看得出你人还行,至少你和竹中这两名晚生和其他那些丧心病狂的日本人不同,你们多少还有些良心,要不然的话,那日你们攻占了我的面馆时,你们那些师兄非要杀光所有参赛者不可,你二人也不会苦苦的请求想饶那些人一条活命了,结果倒是可惜,那些参赛者的命非但没保住,反而把你俩给小辈给留下来做这苦差事……”
  王老爷子现在说的这事儿,之前我们顺着黄泉路往外逃时他也随口提到过一些,顺带也像我们解释了为何自己会混入日本人中做内奸的原因。
  那一日,渗透进市区的日本阴阳师也不知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竟突如其来地打进了王老爷子的面馆里,显然是早已发现了这面馆是天诛府所设立的一个重要的联络点。
  王老爷子当时就疑惑,面馆隐藏得这么好,怎么会被这些日本人轻易找到呢?
  这件事若是细说起来,恐怕其中必有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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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这些远道而来的日本阴阳师们,自然也都是难以对付的角色,这一点王老爷子当时就看了出来,碍于自己身单力孤哪儿敢硬碰硬,绝不会是这些人的对手,于是乎就在日本人攻占面馆后、试图软硬兼施招安王老爷子时,王老爷子顺势投降,并主动贡献出联络点所能提供的一部分有关天诛府的无关紧要的情报,这才骗取了日本人的信任。
  毕竟王老爷子身份神秘,早年因隐居在荒山上看果园,因此在道儿上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并不多,何况又有谁会想到,这只负责个天诛府小小联络点的糟老头子,竟会是天诛府堂堂‘天狩十二尊’中的一员呢?
  至于那些在面馆被害死的参赛选手,他们的死跟王老爷子自然关系不大,皆是死于那些日本人的偷袭毒手之下,虽然当时王老爷子默不作声假意充当帮凶,但也是为了顾全大局的无奈之举。
  而就在日本人残忍杀害那些参赛者时,竟跳出来两个人试图阻止,正是源兵道和竹中益次郎两人。
  据王老爷子所说,当时攻占面馆的皆为土御门家的阴阳师,一共有十几人,其中源兵道和竹中益次郎的辈分无疑最小,见到其他每个人都要以师兄相称。
  一见这两个半大的孩子心软,那些师兄们立刻来了脾气,不单对两人言语嘲讽,最后更将两人留在了面馆里守株待兔,胁迫两人杀害其他回归面馆的参赛者,否则便算是背叛土御门家,迫于无奈两人这才留下,而其他师兄弟则继续赶往其他地点执行任务。
  再后来,便是楼建光回归之时,源兵道与竹中师兄弟两人根本就从未杀过人,外加楼建光狡诈得很,因此才失手被他逃了出去。
  源兵道一逃,则又引出了‘杀不死’的媪的逃跑事件,后来则在郊区山林中遇到了我们,再后来,两人便被王老爷子所诓,带着将近二百号日本阴阳师跑到这阴曹地府里来‘送死’……
  其实王老爷子打入日本人中的本质目的,是为了查明天诛府分部考点泄露事件,他早就怀疑,天诛府高层内必有内奸,只可惜所查之事还没有进展,如今这地府之事却已演化到了如今这完全无法收场的局面,无奈下,王老爷子也只能提前亮出真实身份来。
  一察觉被王老爷子耍了,源兵道和竹中的滋味自然也不好受,但胜者王败者寇,如今被害成这幅德行终究是咎由自取,两人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自己肚子里吞。
  可谁又能想到,如今鬼门关在前,‘阴险狡诈、满肚子坏水’的王老爷子竟突然话锋一转,又对源兵道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他这话出口,源兵道直接懵了,他脑子本来就不灵光,王老爷子这一次次的变来变去,他怎么可能体会得透?
  见源兵道露出一脸白痴相,王老爷子倒是被逗得哈哈笑了起来,随后又说:“是这样的,我看你们师兄弟不像其他日本人一样早已沦为杀人工具,还算有救,因此倒不如做做善事带你们逃出这苦海,你仔细想想,要不是我一路上挟持着你的话,以你这愣头巴脑的劲儿,恐怕死八次都是少的了……”
  “可你,可你没救竹中师弟!你这个骗子!”
  源兵道似乎还没醒过闷儿来,王老爷子苦笑摇头,抬手朝着不远处一指,说道:“你看,他这不就来了吗?”
  王老爷子手指方向,只见竹中益次郎正带着仅剩的两名阴阳师跌跌撞撞追逐而来,那模样虽惨,但竹中眼神中却依然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不住地朝王老爷子怒吼道:“老先生!快把师兄还给我们!”
  “你这师弟还真是锲而不舍,好样的!”王老爷子又笑了笑,接着说道:“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不过你们师兄弟的性子我也算摸透了,你这师弟实诚,你有危险他势必不会坐视不管,你要寻死,他也必然会同归于尽,索性拿你做诱饵,倒不是为了引那李红袖,而是为了引你这傻师弟,你看老爷子我这法子是不是特好使,你俩这不都是有了活路?哈哈……”
  “你,你这只老狐狸……”
  王老爷子苦口婆心一番解释,源兵道总算是反应了过来,气得强撑起身子就朝王老爷子冲来,嘴里喊道:“我们堂堂大日本帝国的阴阳师,怎么能受你们中原人的恩惠!士可杀不可辱,我跟你拼了!”
  “哎,又来了,你个棒槌……”
  王老爷子气得一声叹息,眼见源兵道逼近,索性一脚就朝他肚子上踹了过去——
  “我去你的吧!”
  伴随一声惨叫,王老爷子这一脚直接把源兵道顺着鬼门关大门门缝踹了出去,而这时竹中益次郎领着另外两名日本阴阳师也到了,见王老爷子背对自己,竹中狠一瞪眼就想扑上去偷袭。
  哪知这时却见王老爷子回身朝着竹中一指,嘿嘿笑道:“小子,你想干嘛?”
  “再见!”
  话音没落,竹中带着另两人撒腿就往鬼门关外跑。
  只听王老爷子又在几人背后哈哈笑道:“你们记住,以后有多大肚子吃多少饭,一群呆瓜将阵法设在鬼门关外,不顾生死就往鬼门关里冲,殊不知这阴曹地府其实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一旦踏足,再想活着出去可就难了,以后可千万要长教训哟……”
  三人头也不回地往前跑,哪儿还顾得上回头搭理王老爷子。
  而这时杨雪我们几个也都已到达了鬼门关下,一见王老爷子放走几名日本人,我立刻在一旁发问道:“老爷子,你放了他们干嘛?就让他们全都困死在这地府里不就得了?”
  王老爷子却摇了摇头,笑着说:“冤冤相报何时了,他们不过都是些孩子,若以后能上正途,对于整个驱魔界来说,说不定也是一件好事呢!好了,话不多说,咱赶紧撤!”
  说着话,王老爷子带头就往虚掩的门口跑去,白龙杨死护卫左右,媪驮着杨雪、李秀秀我们三人撒丫子就跟着冲了过去。
  媪驮着我们快跑到门口时,王老爷子已经乐乐呵呵第一个钻出了门去,怎知道才出去没多久,突然间就听外面传来一声惨叫,伴随着‘啪’一声响,刚出了门的王老爷子竟又口吐鲜血整个人倒翻了进来……
  事出突然,一时间白龙我们所有人都愣了住,却见王老爷子口喷鲜血,瘦弱的身形‘噗通’一声翻倒在地,站都站不起来了……
  “老爷子!”
  大家都忍不住一声惊呼,这时就见一个人影已从门口外缓步走了进来,竟是满身鲜血的竹中益次郎……
  “好你个混小子!”
  一见是他,气得我当时就火冒三丈想往前冲,然而却见竹中益次郎满脸惊慌失措地表情,朝着我们不住地摇头摆手,嘴里战战兢兢吼道:“不,不是我……”
  源兵道正说着话,又一个身影已走进了门,是个貌似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
  年轻人一头银发披肩,身上穿着一袭洁净的雪白色日本狩衣,脸色也略显苍白,根本看不出一丝血色,那脸色,简直就与天生就是活死人的杨死如出一辙。
  然而两人相同的却只是脸色,年轻人那双眼却不比杨死一般满是死寂,而是透露出一股犹豫而充满仇恨的目光……
  面对眼前这突然出现的怪人,我们扶起王老爷子时,只听杨死一声惊问:“你他妈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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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死一声惊呼,然而那白脸年轻人似乎完全没有想回答的意思,依旧目光冰冷地在我们几人身上扫来扫去。
  趁这功夫,大家也将王老爷子扶了起来,我抢着问道:“王老爷子,这到底怎么回事?他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小心,这人不简单……”
  王老爷子手捂胸口,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我才出了鬼门关大门,正想在门口接应一下你们,怎想到这人竟从天而降从正面给了我一掌……”
  “正面?”
  听到王老爷子这话,白龙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惊声说道:“王老爷子,您在开玩笑吗?您可是堂堂天尊,怎能有人从正面轻易伤得了你?”
  “我也纳闷呢,”说着话,王老爷子惶恐地又朝那人扫了一眼,又道:“可这小子身法奇快,明明是落在了我的正前方,甚至没等双脚落地身影就被我扫了见,可我就是没能躲过他那无形的一掌……”
  听王老爷子语气震惊,我们更都开始慌张地朝那人打量了起来,而就在这时,只见最先被王老爷子一脚踹出门去的源兵道,竟然也在另外两名师兄弟的搀扶下,又从鬼门关外走进了大门。
  王老爷子一愣,立刻惊呼道:“小子,你又回来干嘛?还不快走?”
  从一直以来的言行上就能看得出,王老爷子对源兵道这小子确实偏爱有加,如此抛弃门户之见也愿放其一条生路的仁义,不免令人敬佩不已。
  然鹅再看源兵道,却仅是慌张地扫了王老爷子一眼,竟没答话,而是一转身朝那一袭白衣立在门前的白脸男子‘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他一跪,身边另两名师兄弟也顿时跪倒在地,包括竹中益次郎在内的一共四人齐声朝那男子高呼了一声“师傅”。
  “师傅?你是他们的师傅?
  这二字出口,让我们所有人都震惊了住,看他年纪和白龙相仿,真就成了这些人的师傅?
  可还没等大家从震惊之中转醒过来,只听一阵喊杀声又起,回头看去,是先前被我们打散的鬼兵队伍已又再度结集,一伙鬼兵正朝我们所在方向迅猛杀来……
  “都小心!”
  眼见鬼兵再度袭来,大家哪儿还顾得上理那白脸男人,急忙转身准备应对厮杀。
  可就在这时,却听白脸男人朝着源兵道沉沉开口:“就是这些人骗了你?”
  “是,师傅……”源兵道战战兢兢地道。
  那白脸男人化为多说,听到源兵道回话后突然双手掐诀快速默念起了咒文来,几乎咒文声起的同一时间,‘呼’地一团寒气已然围绕着那男人的双脚迅猛卷起,霎时间竟如同旋风一般越卷越大,越卷越轻快,没多久的功夫已扩大成一团风壁朝着我们猛地扑来。
  前有阻拦后有追兵,大家见状都提心吊胆了起来,眼见鬼兵们尚未杀到,急忙又转身迎着那风壁摆开了架势准备招架。
  谁想得到,那迅猛地风壁才一刮到我们面前,竟就如活的一般,化作了一团柔和地清风从我们周围迅速略过,随后又继续朝我们身后扩散而去,这一下,大家更又都愣住了,心说这白脸男子到底再耍什么鬼把戏?
  就在这时,一直默念咒文的白脸男人猛一瞪眼,突然间猛地吼出了一句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日语来,几乎同一时间,呼啸的风壁‘嗡’地一声变得更加激荡,伴随着一阵狂风大作虎啸龙吟,扑过来的距离风壁最近的鬼兵霎时间连连惨叫着被那风壁卷起抛向了空中,根本来不及挣扎,就被狂风撕成了一块块碎肉搅合着血腥乱飞起来……
  “糟了,是阵!”
  白龙最先反应过来,惊声呼道:“对方用阵法把我们困在了中间……”
  说话间就见白龙回身朝向风壁,脚尖一提就勾起了一块石头,又一脚踢去,石头‘嗖’地一声就撞向了风壁而去。
  果不其然,之前那风壁从我们身旁穿过时还是清风拂面,然而如今沉重的石块撞过去,竟在转瞬间被狂风卷上空中,一时间狂风又如疯兽般扑咬肆虐,石块竟逐渐被撕扯成一块块小的碎石头,又在狂风的搅拌下化作了团团飞灰消散无踪……
  看到这幅画面,大家全都震惊了……
  回眸扫向依旧镇定自若的白脸男子,心说这到底是什么样的高手,竟能在片刻之间结成如此厉害的大阵,实力可见一斑。
  终于,白脸男子再度开口,声音已更为阴冷,仿佛是在强行压制着满心的怒火——
  “你们这些狡猾的中国人,真是卑鄙,竟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害死我们一百多名阴阳师……”
  听到这话我本想辩解,毕竟那些阴阳师可不是我们害死的哟,要怪也只能怪源兵道这小子实在是太过轻敌鲁莽了,根本没等弄明白中原驱魔界的环境,就干带着大部队下到阴间来闹事,现在全军覆没能怪得了谁?
  不过他如今发这么大的火气倒是情有可原,堂堂大日本帝国的战士们远征至此,心怀抱负意欲夺取中原,这还没等开打呢,一百多人先葬身于此,这上哪儿说理去啊……
  不过还没等我开口说话,只听跪在他身前的源兵道先抽泣着开了口,带着哭腔叽里咕噜说出一连串的日语来……
  没等他把话说完,白脸男子立刻摆了下手,沉沉发话:“我之前说过,脚踩在中原的土地上,就一定要说中国话,不要讲母语,这样一来可以提高语言能力、便于我国阴阳师混入中土驱魔界,二来也能给予敌人最大的尊重……”
  “对不起,师傅……”
  源兵道赶忙点了下头,随后操起一口并不算流利的中文又道:“师傅,这次失败的主要责任在我,是我行动鲁莽,才害死了这么多的师兄弟,请您责怪我吧,不要迁怒这些无辜的人……”
  “无辜的人?”
  白脸男子的话语中明显能听出几分诧异,竟微微发笑了起来,又说:“兵道,你把他们叫做无辜的人?他们可是敌人啊!你这个蠢货!”
  话音没落,白脸男子猛地一脚踢来,霎时间就听一声惨叫,白脸男子一脚正中源兵道胸口,源兵道当即被踢的翻飞出十几米远,一直滚到了我们的脚下才停了下来……
  “小日本儿!你没事儿吧!”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何况这源兵道虽傻,但也没做多少坏事,于是我赶忙把他扶坐了起来,只听‘噗’地一声,一口鲜血立刻从他口中喷出……
  白脸男人再度开口,声音变得越发冰冷:“你们这些没用的饭桶,既然这么想和敌人在一起,不如我现在就成全你们!送你们……一起去死……”
  说话间就见白脸男子双手掐诀,掐成诀法的手指竟毫无预兆地刺向了跪在身前的两名弟子额头而去,惨叫声再度传来,当男子的手指戳中两名弟子眉心时吗,就听一阵骨骼碎裂地声音从两名弟子脑中猛地传出,紧接着头部变形如同其中颅骨开裂,血浆瞬间顺着脸上气孔喷出……
  “师傅!不要啊!”
  见两名师兄弟如此简单的就被杀害,源兵道吓得一声嘶嚎,但为时已晚,那两名弟子早已倒在了血泊中一动不动。
  “师,师傅……”
  见势不妙,立在一旁呆若木鸡的竹中益次郎吓得脸色苍白,只这震惊的功夫,就见白脸男子又已徐徐转身朝向自己。
  竹中毕竟年纪最小,当即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求生欲趋势之下吓得转身就想逃跑,可还没等跑出多远,那白脸男子已从长衫中掏出一张符纸捏在手指间又掐成法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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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伴随着两声默念,白脸男子手诀猛地往前一戳,随着指间符咒‘嘭’地一声炸散开来,男子掐诀的手化为爪状,掌心中竟如产生了一股莫名地吸力一般,已经狂奔出十几步远的竹中益次郎竟开始倒着又被他吸了过去。
  ‘啪……’
  男子一把掐住竹中益次郎的后脖颈就将他制了住,目光冰冷地开口道:“你还想跑?别忘了你的命都是当年我捡回来的,现在是时候还给我了……”
  “师傅!师傅求求你饶了我吧!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生死之间,年仅十六七岁的竹中益次郎瞬间崩溃连连求饶,然而那白脸男人完全不理会他,紧攥着竹中脖子将其扼住的同时,另一只手也已化为掌势高高举起,瞄准竹中的头顶狠地打了下去……
  “啊……”
  竹中益次郎吓得一声惨叫,然而对方举起的手掌却并没如约落在他的头顶上,打碎他的天灵盖,而是在即将落在竹中头上的前一瞬间,被一条从远处飞来的黑色鞭子的鞭稍‘啪’地一声卷住了手腕。
  这鞭子自然是秀秀的神鞭祭器‘慑三界’,而挥鞭之人不是秀秀,是已经身受重伤,正在我们搀扶之下的王老爷子。
  那白脸男子的手腕一被缠住,脸上顿时又露出一副怒容,晃手间鞭稍落下,却在王老爷子稍又一抖手之后,那鞭稍在落下时又‘唰’地一下缠在了竹中益次郎的腰间。
  白脸男子可没想到王老爷子竟还有这一招,等反应过来时,却见王老爷子手臂用力往后一拉,已然将竹中益次郎从他魔爪之下拽了过去,飞扑到了我们的面前……
  白脸男子勃然大怒:“土御门家清理门户,你们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王老爷子扶起战战兢兢趴在地上哭泣的竹中益次郎,抹了抹嘴角血迹,倒是嘿嘿发笑了起来:“年轻人,干嘛这么大的火气,他们一口一个师傅的叫着,你这么心狠手辣跟畜生还有什么分别?”
  “这是我们自家的事,做错了就该去死,再苟活下去只会成为宗家的耻辱!”
  听白脸男子话音坚定,王老爷子又是一笑,拍了拍那吓破胆的孩子的头,又朝对方笑问:“你好大的口气,你说生就生,你说死就死,你当你是老天爷?小日本儿你给我记住咯,这里是中原大地,在那小小岛国任由你们窝里怎么斗都可以,但在这片土地上,我们中国人说了算!”
  见王老爷子似乎动了肝火,白龙急忙上前劝阻,也朝对方微微一笑,说道:“阁下暂且收一收脾气,如今既已成对峙之局,我看不如大家先通个姓名……”
  白龙说着朝那白脸男子一抱拳,笑道:“在下师承古阴阳家源宗一脉,道号‘琥珀主’……”
  不等白龙的话说完,却见那白脸男子脸上竟浮现出一抹轻蔑地笑容,冷冰冰道:“哦,原来你就是天诛府的御史白龙。”
  听到这话,震惊的反而是我们。
  按照以往来说,但凡是这驱魔界中,不论正邪,只要有人听到堂堂‘琥珀主’白龙的名字必然吓都吓一大跳,毕竟白龙可是驱魔界中赫赫有名的一号大人物,谁能不畏惧三分,可如今换来的却是轻蔑。
  见白龙自己也因对方的表现为之一愣,王老爷子立刻明白了白龙说这话的缘由,无疑,白龙是想用自己的名字先震慑对方三分,也好从对方反应中来最初判断此人的身份、实力居于何等,毕竟就算是在道儿上能和白龙平分秋色的‘天尊’级别高手,听到白龙自报家门也必定会多少露出几许惊色来才对。
  可是这人,完全没有。
  于是王老爷子眼珠一转,立刻也在一旁帮腔了起来:“该我老头子了!我乃驹家‘马王爷’王自忠,天诛府十二天尊之一,我虽做事低调不喜欢出风头,但我头上这‘天尊’的名头,想必你不会陌生吧?”
  王老爷子故意摇头晃脑摆足了谱,可对方仍然眼皮都不抬一下,满脸慵懒地张了个哈欠,竟只说出了一句‘无聊’。
  这一表现让王老爷子顿时陷入尴尬局面难以自拔。
  两名天尊都压不住他?
  一旁的杨死也不禁皱了下眉,于是上前一步也朝那人一挑眉毛,谁知没等他自报家门,对方却已先开了口:“你就不必介绍了,看也看得出来,你是杨死,那个举世无双的九世奇人,可惜,你们吓不住我,在我眼里你们不过都是些乌合之众……”
  “你好大的口气!我来会会你!”
  听到这话杨死勃然大怒,一时之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猛地一个箭步向前,当即如支离弦的箭一般朝着那白脸男子就飞扑了过去。
  脚尖才一点地,只见杨死猛地一震双臂,霎时间道道电火包围全身,杨死双拳化掌齐往前推,‘嘭’地一声,电火瞬间缠成龙形呼啸而来,眨眼间的功夫就扑到了男人的眼前。
  而再一看那男人,依旧慵懒地垂着眼皮不动声色,直勾勾盯着电龙扑到眼前时才抬起手来,宽松的长袖一甩,竟从袖口中飞出一大张写满咒文的黄纸。
  男人往后一个撤步,手中黄纸也已经‘呼啦’一声摊开铺平,龙形电火瞬间撞向黄纸而去,再看那男人,却已边退边用双手将黄纸揉搓成一团,真是怪了,眨眼间的功夫就见杨死打出的凶猛电火越来越小越来越弱,竟如被揉搓进了黄纸之中一般……
  杨死自然也察觉到了不对,可惜还没等有所反应,连退几步的白脸男人突然间猛地一下刹住脚步,顺势又一个箭步往前一窜,片刻间就冲到了杨死的身前,那速度简直快得肉眼看都看不清……
  看到这一幕,大家全都惊了住,而再看那已经近在杨死咫尺的白脸男子,已手中拖着卷成纸团的黄纸,朝杨死胸口猛一下拍了过去……
  ‘嘭——“
  霎时间万道雷光从破碎的纸团中炸散而出,伴随着一声凄厉惨叫,杨死整个身体被雷火炸得向后倒翻而去,‘噗通’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众人看到这里,满眼都是不可思议,而那才巧妙击倒杨死的男人却如同不费吹灰之力一般,竟轻轻拍了拍手上的纸灰,自顾自地盯着倒地不起的杨死发笑了起来……
  这怎么可能……
  九世奇人杨死竟被人一招击倒,而且,而且对方简直完全没有施展任何的本领,只是巧妙地以符纸借走了杨死发出的电火,再以更为猛烈地电火加倍奉还……
  连同为‘天尊’的白龙和王老爷子看到这一幕,都惊得膛目结舌不知所措了……
  “杨死!”
  一缓过神来,杨雪第一个朝前方倒地不起的杨死扑了过去,我也紧随其后,可还没等跑到杨死身旁,就见先冲过去的杨雪已先伸出手去试图把他扶起来,毕竟是‘爱子心切’。
  谁料就在这时,杨死突然一声怒吼:“别碰我!”
  可惜杨雪根本不管不顾,伸手一把就抓住了杨死的胳膊,紧接着就听‘滋啦’一声,又一道电火已在杨雪双手落下的地方炸开了花,有形可见地电流猛一下顺着杨雪双臂扶摇而上,杨雪身子剧烈一颤,终于也在惨叫声中虚弱地倒在了地上……
  我彻底惊了住,一时间手足无措,只听杨死惊声吼道:“快带她回去,不要靠近我!”
  “杨死,可,可是你……”
  再见,木子墨。
  坚强,长弓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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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心,我死不了!但眼下周身都被电流控住四肢麻痹,缓一缓就好了……”
  “那,那你自己小心……”
  我不敢再碰杨死,于是只能将被电流击伤的杨雪抱了起来,转身慌慌张张就往回跑。
  见到我们狼狈的模样,那白脸男子不禁发笑,摇摇头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九世奇人?真是可笑,中原驱魔界都已将这种货色奉为圣人转世了吗?那若真的圣人转世而来,岂不是要把你们吓死?”
  没人再敢答话,所有人的脸上全都是同一种慌张失措的惊愕表情。
  “怎么会这样?连杨死都……”
  望着前方倒在地上一动不能动弹的杨死,我终于忍不住一声感叹,怎知道话才出口,就听身旁传来白龙的声音——
  “这人的实力恐怕还不止如此,你看背后……”
  听到白龙这话,我急忙回头朝着背后望去,就见身后大概十多米外,那道以强风汇聚而成的风壁仍还在剧烈地旋转着。
  风壁的外面,一波波鬼兵鬼哭狼嚎地扑撞而来,然而没有一个能穿过这道强力的风壁到达我们所在的中心位置,就被卷上天空撕得粉碎了……
  白龙再度开口:“所谓奇门阵法,需将结阵作法者自身修为术法道行融入于阵中,阵型才可起效,这与各派系弟子使用驱魔法器时在法器内倾注法力的做法异曲同工。你看这阵,其威力之大世间罕见,竟连那么多鬼兵鬼将都无法攻破,这等威力的大阵若是放在中原,恐怕至少也要由三四个道行高深的‘天尊’级别驱魔人共同施法才可结成……可是这人不单自己一个人就办到了,反而能在持续耗费法力维持这大阵的同时,一招击倒九世奇人杨死,这简直就是怪物所谓……”
  白龙话中满含惊慌,而这话才一出口,一旁的王老爷子就摇了摇头,用同样慌张地口吻说道:“怪物?怕是没那么简单!怪物怎会知道借力打力之法,就算知道,也不会有此高超技巧,将招式发挥得如此淋漓尽致吧?你仔细回想刚刚他打到杨死那一招儿,不过是借符咒暂时困住了杨死所发出的电火,随后将分散的电火包于符纸之内集中于一点后再行打出。电火凝聚后只攻击杨死周身一点,威力之大竟连九世五行属火的杨死都抵挡不住,如此高超的技巧,怎会是个看起来不足三十岁的年轻人所能达到的层次?太可怕了……”
  谁能想到,那神秘人只不过才出一招,就在三名不可一世的天尊中,造成了一伤两胆寒的局面……
  一时间,所有人都默不作声,已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沉默了片刻后,却见白龙突然抬步上前,边走又边沉沉开口:“这阴阳师确实厉害,但是,日本阴阳神道出自中土古阴阳家,与源宗本为一脉相承,我不相信,千年之后的今天,远遁东瀛的本宗阴阳师竟与我源宗拉开了如此之大的差距?这怎么可能……”
  见白龙走向那人,我连忙惊呼道:“白龙,你快回来,不能寻死啊!”
  “你别管!”
  白龙面色沉重,以往一直嵌在嘴角的那一抹暖笑早已荡然无存。
  “古阴阳家本源两宗早晚还有一战,如今如此强大的敌人当前,能迎战的舍我其谁……”
  话说到这儿,白龙突然缓缓转过头来,朝我眨了下眼睛,随后又压低声音朝我说道:“小六子,我会尽全力拖住他,找机会救你们离开,眼下你身边又是老又是小的,你可千万要保护好大家……”
  听到这话我赶忙点了点头,忧心忡忡地又说:“白龙,可是你……”
  “不必管我,生死由命,若真战死在此,也是我这源宗琥珀主的宿命所归……”
  话说一半白龙突然一顿,沉默片刻后再度开口,脸上那抹直暖进人心的微笑又已再度浮现——
  “但若我真的死了,请你一定替我救出白薇,从此好好照顾她……”
  “白,白龙……”
  不等我再说什么,却见白龙突然猛一个箭步窜向前方,甩手间两张空白黄纸已从袖中甩出。
  白龙一手一张捏住黄纸边角往前一甩,‘唰’地一声两张黄纸立刻朝前盘旋飞去。
  见黄纸扑向自己,那白脸男子冷冷一笑道:“久闻源宗弟子擅无字咒,因咒文内容随时变化可达出其不意之效果,嘿嘿,今天终于见识到了……”
  说话间男子甩手取出一张符纸,夹在左手剑指中间一晃,符纸霎时间‘呼啦’一声自然了起来。
  同一时间男子右手掐诀于胸前一阵默念,眼看着白龙甩出的两张黄纸已逼近眼前,男子突然两腮一鼓,猛一张嘴,憋在口中一口长长的气瞬间‘噗’地一下朝着手中符纸喷去……
  气一喷在纸上,纸上乱窜的火苗中瞬间钻出一团烈火扑向黄纸,‘呼’一声响之后,就将两张黄纸凭空飞来的黄纸吞没在了其中。
  那男子一声冷哼,才摇了摇头说了句‘不过如此’,怎料想正逐渐在空中消散的火苗中竟飞出两只冒着烟的纸鹤,一前一后直取那男子胸膛而去……
  ‘嘭——’
  纸鹤一撞在男子胸膛上,立刻又炸开了两个火团,男子瞬间变色,往后倒退了三步后才总算是稳住了步伐,怎料想不等再抬起手来,白龙已如一道白光般飞身至男子眼前,霎时间你来我往拳脚相加,眨眼间竟就打了个难解难分……
  一见两人的拳脚功夫几乎旗鼓相当,大家都看傻了眼,而就在这时,那男子趁白龙攻势变缓之际突然腾出一只手来快速结印,紧接着瞪圆双眼就开始念起日语咒文……
  男子咒文一出,周围立刻挂起一团妖风,重重鬼影凭空乍现,从四面八方就朝白龙包围而去,再一看白龙,似乎也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不对,眉头一皱急忙向后闪身,可惜没等退后多远,腰间、双臂、左腿、小腹四处竟接连凭空出现细长伤口,霎时间血舞喷出,白龙疼得狠狠咬紧了牙关……
  “这是怎么回事儿?”
  眼见白龙莫名受伤,我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时就见媪狠一蹄子踹在了竹中益次郎的肚子上,怒声问道:“快说,怎么回事儿?”
  “是,白虎……”竹中益次郎惊慌开口。
  “白虎?”
  众人听罢一惊,竹中立刻狂点头道:“对,就是白虎,师傅大人手中的十二大式神之一……”
  “十二大式神?”
  竹中这话一出,王老爷子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紧紧皱眉沉思道:“我听说在日本驱魔界中,曾出现过一位极其厉害的大阴阳师,名叫安倍晴明,也就是如今这土御门家的创始者,他可同时驾驭十二只式神,妈耶,若他还活着,少说也得好几百岁了吧?不,不会吧……”
  嘴上说着不会,但王老爷子却还是满脸震惊地朝竹中望了过去,毕竟在这浩瀚的驱魔界内,又有什么神奇的事情是不可能的呢?
  好在,竹中听完立刻摇了摇头,王老爷子这也终于放了心,长吁了一口气。
  怎料想竹中益次郎随后的一番话出口,却将王老爷子吓得膛目结舌瞬间失声……
  就听竹中益次郎战战兢兢地道:“师傅他自然不是安倍晴明前辈长生,但是身世说出来,恐怕比安倍晴明前辈长生还要恐怖……”
  “还能更恐怖?我不信,你说说看!”  
  “师傅他是,师傅他是……他是整个古阴阳家的创始者——邹衍的转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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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邹衍,道号谈天衍,战国末年齐国人,为‘五德终始说’、‘大九州说’开创者,同时也为战国时期古阴阳家开创之人,乃‘本’、‘源’二宗之祖师爷,曾游历天下之不世奇人。
  竹中益次郎这话一出口,我们所有人都听得膛目结舌不知所措,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
  “怎,怎么可能呢,邹,邹衍这么夸张?”
  王老爷子身为驹家天尊,自然也对我们阴阳家的渊源有些了解,怎会没听过邹衍这号神人的存在。
  然而这时不光是竹中益次郎坚定地点了点头,甚至连才刚刚缓过来不久的源兵道也在一旁有气无力地开了口:“竹中师弟没有骗你们,你们现在所遇到的对手,正是我们土御门家的当代家主、我们的师傅——土御门天衍。天衍师傅自幼学习阴阳神道祭祀之法,八岁时就已能同时召出三只式神同时效力,十三岁修得土御门家全部奇兵法门,被誉为日本阴阳神道有史以来独一无二的神童。传说在天衍师傅幼年时,曾有擅长占卜术的贺茂家长者为他批算命盘,得到的结论是,天衍师傅乃数千年前阴阳家开创师祖谈天衍的人间转生之体,因此自降生以来就对阴阳神道各门术法掌握得淋漓尽致,世人所不能及……”
  “还,还有这种事……”
  王老爷子惊呼道:“可是,为什么我们天诛府从没听说过这些?虽然我们从无进犯日本阴阳神道之心,但念及岛国野心不死,因此近年来对于阴阳神道的各种当代高手、流派也都做过一些调查,可是,可是从没听说过这一名字啊?”
  “因为天衍师傅的降生本来就是一件震惊当世的大事,如果传播出去必会为阴阳神道引来大祸临头,所以神道三大家共同决定,将天衍师傅为邹衍转世的秘密隐瞒了起来,这一隐瞒就隐瞒了二十几年,一直到近年才逐渐向外透露,天衍师傅的地位也从此飞快攀升,如今已经是整个阴阳神道的领军人物……此次我们进攻中原驱魔界,正是由天衍师傅所率领的,他是我们的总指挥官……”
  “这下可他妈的糟了……”
  听源兵道说完这些,王老爷子的脸色变得出奇的凝重,不由地扭头望向了正和天衍激战的白龙。
  我们说话的功夫,白龙和土御门天衍从术法到拳脚、又从拳脚到阵符,已然交手了百十来招,起初相比白龙的一阵迅猛攻势,那土御门天衍的招式倒显得有些凌乱,或者说是还没有提起真正的战意来。
  可如今再一看,在白龙一阵步步紧逼之下,显然天衍的实力逐渐被唤醒,神情也从先前的慵懒无聊变得情绪高涨……
  如此一来,白龙难免就落了劣势,再加上先前因被天衍式神所伤,如今的动作已变得略显迟钝……
  突然,土御门天衍双臂猛地向空中扬起,伴随着口中默念的日语咒文,从甩起的双袖袖口中竟传出一阵‘吱吱吱’地急促怪叫声。
  伴随着叫声,就见一只只掌心大小的黄色纸片人已从他袖口内争抢着飞出,粗眼一扫,少说也得有个一百几十只。
  纸片人一从袖口飞出立刻簇拥着扑向高空,随后在空中随着狂风猛一晃身,竟又开始‘吱吱’叫着从空中倒冲而下,没多久的功夫就将白龙从四面八方包围在了正中央位置……
  白龙心知不妙,眼看着一只只纸片人从周围扑向自己,白龙也只能慌张地左右闪躲试图避开,但毕竟纸片人数量众多,难免有些漏网之鱼,趁着白龙不注意‘啪’地一下就贴在了白龙的手臂、肩膀或是后背上……
  眼见白龙身上所贴的纸片人越来越多,抽身出战局的土御门天衍顿时哈哈狂笑了两声,朝白龙喊道:“早在我来中土之前就听家父说过,中原大地人杰地灵,名士奇人辈出不鲜,正因如此,当年那场战争中,他所率领的土御门家阴阳师队伍才惨败于此铩羽而归!如今一见,家父果然没有骗我,没想到早已没落的阴阳道源宗之中,竟还藏着你这种高手!哈哈,琥珀主白龙,我记住你了……”
  “少说废话!”
  白龙可不理他,边闪躲着周围纸片人的冲撞,边朝着土御门天衍猛一甩手,一时间只见两只不知何时叠成的纸鹤‘噌’地一声朝着土御门天衍面前飞去。
  土御门天衍只是一笑,抬手间一手一个便将两只纸鹤轻松接在手中,白龙见状当即双手掐诀猛吼一个‘破’字。
  这‘破’字一出口,两只纸鹤本该像往常一样应声炸开,然而这次却不同,白龙掐诀时就见对面的土御门天衍唇齿轻颤似乎也在偷偷念咒,虽然不知道他念得是什么咒,但白龙‘破’字一出,那本该炸开的两只纸鹤竟‘呼’地一声冒起了两团黑烟飘散空中,随后就见纸鹤在完全没有燃烧起来的情况下逐渐化为灰烬,土御门天衍只用手轻轻一捏,便都已随风飘散……
  白龙见状脸色苍白,毕竟这一战他已使出了浑身解数,除了……
  一瞬间,只见白龙皱眉瞪眼,猛一个箭步又朝土御门天衍窜去。
  而这一次,白绫不再闪避周围那些纸片人的袭击,任由纸片人一张张贴在自己身前后背却完全不理,而他冲向前方时一直垂在身体两次的双手十指,此时正迅速变幻结成咒决……
  “白骨红颜破!”
  “糟,糟了……”
  见白龙周身贴满纸片人,源兵道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惊呼道:“从没人能禁得住天衍师傅超过十张纸人的攻击,他,他会死的……”
  一听到‘死’字,我心头‘咯噔’一声,又一看那死死盯住白龙步伐的土御门天衍眼神中闪过一丝凶狠寒光,我哪儿还顾得上别的,猛地一个纵身就朝天衍方向冲了过去,撕心裂肺地怒吼道——
  “土御门!有种你冲我来!冲我来!”
  “抱歉,晚了……”
  天衍嘴角忽地划过一丝狞笑,说话间手诀结成一声怒喝——
  ‘嘭——’
  震慑人心地爆炸声瞬间传来,一只只炸开的纸片人眨眼间连成一片,化作一团巨大的火焰朝着四周围扩散开来,如同刚刚引爆了一颗炸弹……
  霎时间,飞沙走石拔地而起,那包围着我们飞速旋转地风壁‘嗡’地一声被震得粉碎,爆炸所掀起的风浪不单单掀翻了我们所有的人,甚至连原本风壁外那些正冲撞而来的鬼兵鬼将们都遭受了波及,伴随着惨叫声被气浪撞得往后倒飞了出去……
  ……
  气浪逐渐平复,爆炸所带来的嗡鸣也渐渐消散,周围已然是一片沉默,鬼门关前已到处是一片狼藉……
  一个低得几乎听都听不见的声音从正前方黑烟滚滚处传来——
  “菩萨……不……成……”
  隐隐约约地,就见黑烟之中现出两个模糊地身影。
  身上血迹斑斑几乎已被炸得毫无人样的白龙,正颤抖着立在土御门天衍的身前。
  白龙的腿还仍保持着向前纵步的姿势,右掌张开抵在天衍的心口处……
  土御门天衍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突然绽放出一抹邪魅地笑容,就在这时,白龙身子一晃,不等‘佛’字出口,人已经‘噗通’一声倒在了满地的废墟之中,再也一动不动……
  “白,白龙……”
  我狼狈地从地上爬起身来,望着眼前那幅惨烈的景象,那倒在别人脚下一动不动的白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怎么可能呢?他可是琥珀主啊!他可是,可是天诛府堂堂的御史白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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