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0
堂堂三位天尊接连受挫,王老爷子中掌后虽还能动,但此时奄奄一息连气息都已喘不匀称;杨死被自己打出的电火麻痹住,到现在仍不能动弹;如今,就连白龙也已倒下不知死活……
看到这幅画面,一瞬间我只觉得天都快打下来似的,怎么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这一切竟都是真的……
突然,那土御门天衍松了松筋骨后抬步就朝白龙所倒下的地方走了过去,一见他又想靠近白龙,我这才缓过了神来,当即一声怒吼,不管不顾般迎着土御门天衍就扑了过去……
“不许你再碰白龙!”
“小六子!快回来!”
眼见我冲向来敌,王老爷子吓得一声惊叫,可如今要阻止我已根本来不及了……
我边往前冲边在双手中暗掐三十六诀,口中默念静心咒咒文,一时间只觉浑身力量游走,渐渐汇向右臂一点……
“王八蛋!我他妈跟你拼了!”
眼看土御门天衍已距离我不足三五步远,我登时一个飞身跃起,猛一拳迎着土御门的头顶就砸了下去。
哪知道片刻前还神色轻松慢步向前的土御门天衍竟突然‘噌’地一个纵身也迎着我扑了过来,他身法实在是快得惊人,再加上我怒火中烧只想着一拳将其打倒、为白龙报仇,怎料想却疏忽了这小子竟会以进为退、以攻为守,完全疏忽了他会有这么一招……
眼看着自己红光闪烁的拳头已经砸下,再看那土御门天衍也已经一个箭步窜到我的身前,突然间一晃手,左臂长袖之中竟‘刷’地一声又钻出一大张黄纸来。
黄纸一从袖中飞出,就见土御门天衍只用手指轻轻一带,那黄纸立刻飞旋着铺平展开,随后土御门又以右手掌心托住黄纸往我打出的拳上一蒙,伴随着黄纸四角一抖,那黄纸竟‘呼啦’一下紧紧包裹住了我的拳头……
被黄纸包住拳头的一瞬间,我只觉一股莫名地灼热瞬间自我拳头上蔓延向手臂,又从手臂扩散向全身,身体中所凝聚的灵兵之力竟如再也控制不了似的,就听‘嘭’地一声炸响,拳头竟在黄纸的包裹下不受控制地炸出了一团血色的气浪来。
伴随着凭空炸开的气浪,包在拳头上的黄纸瞬间被炸得四分五裂化为飞灰,而气浪炸出时我的身体也不由地被气浪推着倒翻了出去,‘噗通’一声摔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这才稳住身形站了起来……
我狼狈爬起身来本想再继续朝土御门天衍冲去,然而双臂在地上一撑,却突然觉得浑身酸软无力,就如同刚刚拳头内所蓄的力量被泄的同时,全身力气都已随着那气浪的炸开被抽空了一般,终于双腿一软又“噗通”一声瘫倒在了地上……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盯着麻木毫无知觉的手臂不由地一声惊呼。
再看土御门天衍,却已立在十步开外的地方慵懒地笑了一笑,答道:“小子,你的灵兵术威力倒是不错,只不过还欠火候,别说现在,就算我故步自封再无长进,你苦心修行十年后再战,恐怕以你的道行和修为,也绝接不了我三招……”
若是别人说出这话来,我肯定会马上还他一句脏话,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服气,可这话从土御门天衍的口中说出来,我却只是干张了张嘴,本想顶撞他两句,却发现自己连跟他正面说话的勇气都已经提不起来了……
毕竟,他可是个不费吹灰之力就接连放倒了杨死和白龙的怪物……
这种怪物,我是绝对无法战胜的,我明白。
这时,土御门天衍不再理我,而是又一转身朝着仍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白龙漫步走去。
见他试图接近白龙,我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强撑起身子,又朝他怒声吼道:“你别碰白龙!有本事冲我来啊!”
可惜,土御门天衍却还是没有理我,边走边朝我冷冷一笑之后,步伐已然停在了白龙的身旁。
“跟他拼了!”
秀秀再也看不下去了,连同杨雪就想往前冲,可还没等冲出去,就听背后传来了媪的吼声——
“都别过去!”
媪竟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秀秀、杨雪不禁回头望去,只见媪神情凝重脸色苍白,紧皱着眉头又冷冷开了口:“没用的,你们过去也是自寻死路,这,这绝不是白龙所希望的……”
“可是他……他……”
“别急,看他想要做什么……”
媪的声音才刚落下,就见土御门天衍已在白龙身前缓缓蹲了下来,盯着白龙那张满是鲜血的脸看了两眼之后,忽又‘噗’地一下笑出了声,一抬手,将手掌按在了白龙的胸口上……
“土御门,你还想怎么样!”媪也看不下去了,瞪着眼牟足力气朝土御门天衍一声怒喝:“白龙都已经死了,难道还不足以抵消你心中的怒火吗?”
“死?想死,谈何容易……”
边说着话,就见土御门天衍的手掌边在白龙胸口处猛地一按,霎时间就听‘噗’一声响,一口血雾瞬间从白龙口中喷出,紧接着传来的是白龙有气无力地连连咳嗽……
“白,白龙!”
一见白龙竟还活着,所有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一抹惊喜,再看土御门天衍,已微微笑着站起身来,先低头扫了一眼还动弹不得的白龙,又扫了一眼远处同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杨死,笑道:“中原驱魔界能有你们这种年少有为的高手,也是不易,所以你们都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
“你到底……你到底想怎么样……”
白龙沉沉开口,说话声音低沉无力。
天衍打了个哈欠,微笑道:“别急,这才只是个开始,就算是死,你们也要死在南京,死在你们守护了六百多年的天诛府总部之中!”
话说到这儿,天衍眼中突然划过一抹阴冷,又道:“据我家中史册记载,东瀛阴阳师常有试图一统中原之举,因此引发了至少五次中日玄门之争,却都已东瀛失败所告终,其中在明朝时和你们的国家统一之前那两次战争,更是打得极为惨烈,光是我土御门家丧生在这两次战争中的先辈们,就有近千人之多,包括我的父亲,也在上一次玄门战争中身受重伤,导致双臂筋脉尽段,道行丧失了大半,这是我土御门家永远无法洗刷掉的耻辱……”
“所以,所以你想报仇……”白龙冷冷问道。
土御门天衍点了点头,又笑着答道:“好东西当然要留在最后,我暂且留下你们这些天尊的性命,如果能活着回到人世,你们记得去通报你们的天诛府,让他们所有人都知道,战争,已经开始,中原群雄汇聚南京之日,就是我日本阴阳神道血洗天诛府之时,我要在那时,一举杀光你们所有人,让你们见识到真正的恐怖……”
话说到这儿,土御门仰天一阵狂笑,竟不再理睬任何人,转身就朝鬼门关外走去。
他这奇怪的举动倒是吓住了我们几人,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我不禁一声嘀咕——
“这个怪物,到底想做什么?”
但不管他要做什么,如今他这情况的举动无疑是在藐视我们,在羞辱中原驱魔界。
这口怨气我怎能咽的下,于是撑起身子就想喊住正慢步离开的土御门天衍,怎料想才一张嘴, 没等话开口呢,却见白龙的目光已慌张地朝我扫来,如同阻止我般,朝我摇了摇头……
931
看到白龙这一举动,我第一个反应就是赶紧揉了揉眼睛,就如同完全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似的。
这怎么可能呢?白龙竟然……怕了?
而这时我也注意到,正在朝我不停使眼色示意我‘不要再招惹天衍’的不只是白龙,就连杨死也正用慌张地目光盯着我看,满脸急切地轻轻摇了两下头……
我彻底慌了,但眼看着土御门天衍狂笑离去的背影,最终还是控制住了心中的怒火,紧咬着牙关,死死闭上了嘴。
这一战,我们彻底败了,败得干干净净。
很快,土御门天衍的身影消失在了鬼门关虚掩的巨大门缝中,直到他消失了,我们才缓过神来,朝着杨死和白龙两人跑了过去。
“白龙!你没事吧?”抱起满身是伤还无法动弹的白龙,我连忙惊声问道。
这时却见白龙用尽全力抬起一只手来,紧皱着眉头朝我急声说道:“小六子,你决不能再任性妄为下去了,你刚刚不光差点害死自己,甚至差点害死这里所有的人……”
“白龙!我,我憋屈!”我竟忍不住哽咽了起来,是啊,这场失败实在是太憋屈了,这种委屈的感觉、以及如此绝对的失败,这辈子我还从未有过。
“这怪不得他,更怪不得任何人……”
白龙摇了摇头,悲伤的神情中竟现出几许欣慰,仿佛这话出口不光是在安慰我,也是在安慰着他自己。
“他的强大,绝不是我们现在不要命的硬碰硬,就能抵抗得了的,小六子你给我记着,我们可以输,也不怕输,但决不能做任何无谓的牺牲,这不值得!”
白龙死死盯着我低吼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完成当年我的父亲白子麟代表天诛府和地府签订的协议,将逃走的李红袖尽快缉拿归案!地府之难就是人世之难,众生之危远超我等之生死,为什么你做事前就不能好好考虑一下后果?”
“白龙,我,我错了……”
听着白龙的教诲,我最终低下了头,又朝白龙问道:“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别管天衍的事,我们……我们去找李红袖……”
说着话白龙试图起身,然而根本没等撑起身子来,就又‘噗通’一声翻倒在地,他伤得太重,如今根本动都动弹不得……
尝试了两次仍无法起身之后,白龙只能无奈放弃,一眼扫向杨死,以及正在一旁查看杨死伤情的王老爷子,问道:“杨死现在怎么样?”
“身上的电流还没散去,短时间内恐怕根本动弹不得……”
王老爷子摇了摇头,说话时只用手指稍稍一碰杨死的胳膊,一团电火立刻‘滋啦’一声炸了开。
这时就听杨死艰难地开口道:“我恐怕……恐怕帮不上忙了……”
杨死这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无疑,他心中的恨远超越于我们任何人。
九世奇人何曾一败,如今却彻彻底底的一败涂地,这对杨死来说,简直是天大的耻辱。
“白龙,答应我一件事……”
杨死突然又再度开口,沉默片刻,目光突然变得异常坚定,朝着白龙说道:“如果以后再遇到这只怪物,你别插手,把他交给我!我一定要一雪前耻!”
白龙听完凄凄一笑:“这我可做不到,他是本宗的传人,收拾他当然也是我们阴阳家内部的事情,我绝对不让。”
“你们先别说这些了,眼前还是先顾正事吧……”
王老爷子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伴随着一声轻叹,又抬头朝秀秀我们望了过来,说道:“眼下的情况可不乐观,得赶紧想办法将白龙和杨死转移到安全的地方才行……”
老爷子说着抬手朝前一指,循着他手指方向望去,就见黄泉路尽头的天子殿空地上,一大队鬼兵正又嘶吼着朝鬼门关前掩杀而来。
王老爷子随后又道:“这鬼门关乃是地府中两派主要争夺之地,再不离开,恐怕我们就都走不了了……”
王老爷子话音才落,就听杨死叹了口气说:“我怕是走不了了,你们先离开,不用管我!”
“胡扯!我们怎能把你扔在这里?”
王老爷子瞪了下眼,杨死又嘿嘿一笑道:“这你们放心就是了,虽然我动弹不了,但束缚着身体的电流还没有消失,那些鬼兵同样不敢碰我,我不会有事的……”
“他们随便扔几块石头,砸也砸死你了!不行!”
王老爷子边说边俯下身子又去抓杨死的胳膊,可才一把抓到杨死,激荡地电流就又‘嘭’地一下将王老爷子的手给弹了开,盯着手掌一看,竟被电流灼伤出数道伤口,这一下,王老爷子也不由地为难了起来。
正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时,白龙却已踉跄从背后站起身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王老爷子说的没错,天诛府从不抛弃任何兄弟,杨死,既然你动不了,那我就留下陪你……”
话说至此,白龙扭头又朝我望了过来,说道:“小六子,我和杨死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此次怕是我们帮不上忙了,但李红袖事关重大势必抓回来才行,因此也只能拜托给你和秀秀姑娘了,虽然你们并不是天诛府的事,但此事关系到整个人间安危,还请你们务必答应……”
“白龙,你这是说得什么话?”
听到这话,秀秀当即杏眼一瞪,朝着白龙吼道:“咱一起经历了这么多,还分什么你的我的,你们放心在这儿休息,我和小六子一定把那个叫李红袖的给你们抓回来!”
“没错,交给我们吧!”
我坚定地朝白龙点了点头,随后又转向杨雪说道:“杨雪,眼下阴间动乱,白龙杨死无法离去,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杨雪问道。
我又说:“鬼门关乃是地府双方人马必争之地,一会儿若再打起来势必会牵连到白龙和杨死,因此这关卡决不能再丢!你能不能尽快找些援兵过来,也好保护他们两个……”
“这倒是没问题,但我必须亲自回一趟天子殿才能布置此事,毕竟地府中知道十殿阎罗秘密的人不多,如不回去专程颁布命令的话,我现在说话根本没人会听……”
“那你这就去办……”
“看,可是我若是走了,你们怎么办?”
杨雪担忧发问,而一听到这话,我立刻朝她强挤出一抹坚定笑容,答道:“李红袖的事你不必担心,我和秀秀在这儿给你打包票,只要我们还活着,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把李红袖带回来交给你们处置……”
“还有我!”
我话音没落,王老爷子也已走了过来,但因为之前中了土御门天衍凶狠一掌的缘故,显然已经伤了元气,如今连走路都一步三摇了起来。
见老爷子自动请缨,我赶忙阻拦:“老爷子,您不能去,就留在这里和白龙他们一起等待地府救援吧!”
“那可不行!三大天尊已躺下两人,我趁机偷懒,若传出去岂不会被人耻笑?”
话说到这儿,王老爷子抬手拍了拍自己胸脯,强忍着剧痛哈哈笑道:“你们放心吧,老爷子我英朗得很,死不了,死不了……”
他说完将手中鞭子朝李秀秀递了过去,又笑道:“小女娃,你这鞭子还给你,走,咱一起去抓那李红袖!”
秀秀眼中却闪过一丝犹豫,然而一见老爷子铁了心要跟我们一同前往,于是也没多说,只是将王老爷子递来的鞭子又递了回去,微微笑道:“您用得好,那就继续用,我还想跟您多学两招呢!”
932
老爷子也没客气,哈哈笑道:“那好,那我可就却之不恭了!孙子孙女们,跟老爷子开路,我们一起去把那李红袖抓回来!”
王老爷子态度宛若不容置疑,见说不通,于是我和秀秀也就都没多说什么,毕竟我们自己心里也清楚,那李红袖虽然我们并没见过,但想也知道,这人绝对不是善茬儿。
毕竟,她曾经可是驱魔界中的顶尖修行者,之后若不是在战争年间被日本兵祸害至死,也不会变成如今这样了。
鬼不可怕,精通驱魔术法的鬼才叫可怕,这一点,我们早在当初遇到令狐潇潇那化为厉鬼怨魂的父亲令狐聪时,我们就已经见识过了。
而如今白龙和杨死都已无法跟随前往,若是再没个老练之人跟着前去,以秀秀我们两个青瓜蛋子就想抓回李红袖来,恐怕并不容易。
决定让王老爷子跟随前往之后,我又朝媪望了过去,说道:“媪,恐怕你也得出出力了!”
“你这话可就过分了,哥们儿这么半天可一直都没闲着呢!”
媪咧了下嘴,问道:“说吧,你又想让哥们儿干啥?”
我一指杨雪说道:“你跑得快,快送杨雪回天子殿去求救,以便尽快叫人来保护白龙和杨死。”
“这件事,可不好办……”
媪为难道:“不是哥们儿不想去,只是如今若是王老爷子、秀秀你们走了,我和杨雪又离开,眼下又由谁来保护白龙和杨死两人呢?这可是鬼门关下,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可能冒出只厉鬼来索明……”
媪的担心不假,这一下,我们不免都犯了难,但也正是在这时,一个怯怯地声音从我们背后传来——
“不如,就让我们来保护他们吧!”
听到声音,大家急忙回头望去,就见那正目光坚定立在我们背后说话的,是源兵道,比他稍小几岁的竹中益次郎也昂首挺胸站在他左侧,紧皱眉头神色坚决。
“你,你刚说什么?”
我连忙惊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话问完,就见源兵道的脸上忽然划过一丝绯红,似乎是有些尴尬,但随后很快又横起决心,坚定地再度开口说:“我说,让我和竹中师弟来保护他们吧!我们还可以打,只要不是太多鬼兵一起涌上来,我相信以我们两人的能力,一定能保护白龙和杨死两位先生的平安……”
我点了点头,狐疑问道:“你说你们还能打,这我倒是信,但你们说你们会保护白龙和杨死,我凭什么相信你们呢?别忘了,今天事情会变成这样就是因为你们的责任,而且,你们可是日本人,是我们的敌人……”
“我,我们……”
源兵道低下了头,似已不好意思再继续开口。
而这时却听王老爷子在一旁说了话,声音柔和地问:“告诉我,你们两个为什么想要帮忙?”
“因为您!”
源兵道说话时目光坚定地望向了王老爷子,脸色却变得更加红润了——
“您,您虽然是中国人,但却不计前嫌救了我和竹中师弟的命,您,您是个好人……”
源兵道话说至此,一直羞愧立在他身旁的竹中益次郎也开了口,说:“您是好人没错,我们也不是背信弃义的恶人!套用一句你们中国的古话,滴水之恩当九泉相报,现在就是在九泉之下,我们该报恩!”
“孩子,是涌泉,涌泉……”
“都一样!总之我们要报答您的救命之恩,我们的性命,是您的了!”
竹中话说至此,源兵道更加激动地说道:“对,是您的!请允许我们报答您的恩情!”
听两人的话一个比一个坚决,我不由地朝着王老爷子望了过去,怀疑地问:“老爷子,靠谱不?”
“我觉得行。”王老爷子点了点头,又说:“这两个孩子我观察了不止一天,要不然的话,之前也不会想要救他们了……”
“好,听您的!”
我坚定点头,又望向两人说道:“既然你们都想帮忙,那好,现在我就把白龙和杨死两名伤员的安危全权托付在你们的手上,希望你们不要让大家失望!”
“保证完成任务!”两人坚定地说。
事已至此,即便我们不相信源兵道和竹中益次郎也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见已分工明确,杨雪立刻骑到了媪的背上,瞄着那正被一群厮杀的鬼兵堵住的黄泉路准备突进,而王老爷子、秀秀我们三人也不敢再多耽搁,不舍地告别了满心愧疚的白龙和杨死之后,立刻也朝鬼门关城门冲了去。
穿过虚掩的门缝,外面已是一大块一望无边地空地,若是平日里,这空地上势必会无时无刻排着长长的队伍,无数怨魂鬼魅等待着入关受审投胎,而眼前一看,地上早已铺满了狼藉的尸体,鲜血几乎染红了整片土地。
就在那些尸体和血坑之上,伤痕累累疲乏不堪的鬼兵鬼将以及诀别岭的恶鬼们仍还在不停地厮杀个没完,打得难解难分……
王老爷子、秀秀我们三个已经无暇再去管那么多,趁着还没有卷入杀戮之中,急忙按之前在天子殿时春姑娘所说,朝着西北方径直狂奔而入,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前进时,就见王老爷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时不时竟还会呕出几口血来,显然受伤颇为严重,但却一直没有吭声,只是紧咬牙关硬挺着,跟着我和秀秀继续往前跑。
这一跑,就跑出了十来里地,耳听着背后鬼门关前的厮杀声惨叫声渐行渐远,阴风中的血腥气味也逐渐淡薄了许多,我们终才松了一口气,又继续往前跑。
再跑出去没多远,突然间就见跑在最前面的王老爷子戛然止步,我和秀秀也急忙跟随着停了下来,回头惊问道:“老爷子,怎么了?”
“你们瞎呀?”
王老爷子上气不接下气地瞪了我和秀秀一眼,抬手一指天空说了句‘往上看’……
我和秀秀光顾跑了,这才想起来抬头看天,起初一看,就见空中黑洞洞的并没有什么区别,但又仔细一看,才终于明白了王老爷子的意思。
细看之下,就见我们所站位置正上方那块翻滚的黑云,明显要比周围其他地方显得更加阴郁黑暗,而且正伴随着剧烈的翻滚逐渐压得更低……
“就是这里了,”王老爷子皱眉说道:“黑云分割阴阳两界,云层越黑,也就说明上方之地的阴怨之气越发浓重,李红袖必然在上面……”
“那我们怎么上去?”我问。
“各显神通!”
王老爷子说着从怀里掏出了张四四方方的符纸来,随后咬破手指以血在上面画下了几道咒文,咒文一成,王老爷子立刻开始折叠,那折纸手法与我们源宗的折纸之术倒是有些相近,不过所用的符纸和所写的咒明显不是一种。
很快,那四方的符纸就被叠成了一匹马的形状,王老爷子双手掐诀以一对食指按住折纸马,仰天一声怒喝——
“风驰电掣,一马腾空!”
话音未落,只见王老爷子手中折纸‘呼啦’一声竟冒起了烟来,王老爷子紧接着猛一跺脚,人竟已‘噌’地一下腾空而起扶摇直上,转瞬间就蹦起来十几米高的距离……
这时就见身形凌空的王老爷子身形在半空中猛一旋转,紧接着一鞭抽向顶上黑云,随着王老爷子默念咒语,那抽进黑云里的鞭子稍儿竟如同勾住了什么东西一般,扯都扯不下来了……
933
“你们快点上来,我可撑不了太久!”
王老爷子边拽着鞭子在空中晃荡,边朝我们高声怒吼,秀秀一听,连忙双手结印念咒,那一脸的专心致志倒是让我心生疑惑,这丫头什么时候也装模作样学起了法术来了?
紧接着就见秀秀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子钻进掌心,摇晃着手又默念了几句咒文之后,掌心中立刻传出缕缕白烟,且越来越浓。
秀秀突然一摊手掌,‘嘭’地一下白烟乍然而出,弥漫的白眼之内很快现出一个身影,待到白烟散去再仔细一看,岂不正是一直守护着秀秀的石灵又一次现出了身形来。
石灵才一出现,秀秀立刻跳到了石灵背上,朝着高空一指说道:“快送我上去!”
那石灵倒是听话,背好秀秀当即猛一个箭步窜上高空,接近王老爷子所在位置时,秀秀瞄准机会猛地从石灵背上一窜而下,‘啪’地一声就抓住了王老爷子朝自己伸出来的胳膊。
“快往上爬!快!”
王老爷子一边催促顺着自己往上攀爬的秀秀,一边又朝下方目瞪口呆的我望了过来,焦急喊道:“你小子还傻愣着干嘛呢?快上来呀!”
“哦!”
我应了一声,随后又朝秀秀喊了起来:“秀秀!快让你的石灵来背我呀!”
“你美得冒泡!”
秀秀扭头瞪了我一眼,吼道:“自己想办法上来,我那石灵只愿帮我,怎么可能会帮你的忙?”
“不是吧,这么高你让我怎么上去?”
一时间我为了难,却是,以前白龙白薇都没少教我阴阳道的奇门术法,可没教过我怎么飞啊……
想了一会儿想不出办法,我急得团团转,这时就听王老爷子又在空中催促了起来:“你小子还磨叽什么呢?难道你跟了白龙那么久,就没学到一招能派上用场的吗?”
“你别催!我这不是正想呢!”我没好气地吼道。
“那你可快一点,”王老爷子又吼道:“虽说我们以铸魂阵探阴,本身术法和身体都得到了不同程度的加强,但我有伤在身,可等不了你多久,你再磨蹭的话,没准我俩摔下去可就死你前面了……”
“加强!对啊,我怎么把这给忘了?”
王老爷子这话瞬间提醒了我,让我脑中猛地浮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反正想不出好招儿来,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心中想到这里,我急忙紧闭双眼双手暗掐三十六诀,伴随着默念声,无穷的力量又开始朝我右臂流淌而去……
“你俩小心!我可上来咯!”
我抬头朝空中的王老爷子和秀秀一声高呼,说话间猛地一拳就朝地面砸了下去,只一瞬之间,只听‘嘭’地一声轰鸣乍起,伴随着拳风带起的呼啸尘烟和地面的抖动,我的身体顿时在拳劲的反弹下拔地而起,‘噌’地一声飞上了高空……
王老爷子和秀秀的想象力再强,估计也没想到过我会用这种方法腾空而起,一时间趴在鞭身上全都傻了眼,直勾勾盯着我如同个狼烟火箭似的,屁股后面拖着一大股烟尘‘嗡’一下从他们身旁不远处飞过,径直钻进了上空的黑云里……
一进黑云,我眼前如同被蒙上了一层黑布,根本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只觉得身体如同失去了引力一般正在轻飘飘地飞快上升。
而这阵黑暗大概持续了十几秒钟的功夫,随后只觉一个晃眼地光点在我头顶乍现,光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很快将我整个人完全吞噬其中……
……
刺眼的强光逐渐消散,我的视线中,开始逐渐浮现出一道道物体的轮廓,以及耳中也传来一阵阵轻微地鸟叫声……
我环视四周,模模糊糊就见眼前一片青松翠柏,这才发现,自己竟正置身在一座茂密地山林之中,又往上看,就见一道道阳光正透过茂密地树叶缝隙洒下来,一缕缕应在我的脸上身上,那感觉温暖宜人。
“真舒服,我都忘了多久没有好好晒过太阳了……”
我不禁自言自语了起来,然而正说话时,身上的感觉突然间变得不太对劲了,那被阳光洒下的地方竟开始由温暖变为灼热,而且越来越热,热得仿佛都要冒烟燃烧起来似的,一阵阵地火辣……
想到这里我寻着阳光往自己手背上一看,好家伙,哪里还仿佛啊,被阳光射到的皮肤明明已经冒起了一层青烟来,霎时间灼烧的痛楚变得更为强烈,而且不止是手背上,脸上、身上都已经腾起了一阵阵升腾地白烟……
“这,这怎么回事……”
我吓了一跳,剧痛之下哪儿还敢站着不动,疼得一边惨叫着一边开始疯狂在树林子里乱跑乱撞,可顶上树丛到处都有阳光透过树叶射下来,一时间我身上被射得白烟越来越烈,剧痛也越来越强,甚至跑都快跑不动了,疼得我跌跌撞撞就在林子里打起了滚儿来,那感觉就像是身体正被一团烈火逐渐包围,不知多久之后就将被烧成灰烬……
而就在这时,右侧一丛杂草后面却忽然伸出一只干枯地手来,伴随着一个沙哑地声音朝我轻轻勾了勾——
“小子,不想死就快过来……”
我看不清那人藏在草丛后面的脸,因此也不能确定他的身份,但在这种紧要关头,这‘不知何人’的人随口的一句话,哪怕是假的,也无疑已经成为了我能抓到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我别无选择,于是一边痛苦惨叫一边朝那人招手的地方跌跌撞撞狂奔了过去,眼看着就快扑到草丛里时,整个后背上竟都已经被浓烟包裹,那浓烟更已由白色化为了灰色,越来越浓……
霎时间我眼前一晕,即将钻进草丛中时终于双脚一软摔倒在地,剧痛之下,我的整个身体都已经麻木,根本跑不动了……
而就在这时,就见一个瘦弱地身影‘噌’一下从草丛中窜了出来,之前出现的那只枯瘦的手再度朝我伸出,猛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一拽,简直毫不费力地就将我‘哗啦’一声拉进了草丛里……
那草丛背后紧贴着一块峭壁,而峭壁下方竟被杂草遮盖着一处洞口,那人这么一拽,我立刻穿过草丛被拉进了洞中,霎时间光线猛一下暗了下来,而我身上的剧痛,也终于开始逐渐减缓……
“你,你是谁?”
我才一开口,就听拽我进来那人立刻地吼了一声‘别说话’,随后将干枯的手掏入腰间一个布袋子中,取出一大张黄纸后又咬破一只手指,开始在黄纸上用血写咒。
看到他这一举动,我顿时一惊,只因他腰间所佩戴的布袋,竟与白薇一直带在身上的法器袋如出一辙,而所掏出的黄纸无疑也正是我们源宗擅用之物,难道他是源宗的人?
突然陷入黑暗所带来的双目失明逐渐减缓,随着模糊的目光逐渐清晰,我逐渐看清了对方的脸。
那是个生着灰白头发灰白络腮胡的老人,脸上密布的皱纹透露出说不尽的沧桑……
而在黄纸上写下血符之后,那老人立刻拖着纸张反手在我胸口上一按,一瞬间,我周身的剧痛感竟明显地有所消失,身上冒出的烟雾也逐渐减轻减少,失去的力量仿佛正逐渐又流回自己的身体之中……
“你小子是不是不要命了?区区魂魄之体竟敢暴露在三光之下,难道是想灰飞烟灭?”
见我恢复正常,那老人这才松了一口气,皱着眉头朝我责备起来。
934
又在地上躺了没多久,我的身体逐渐完全恢复了过来,也不再冒白烟了,一下子整个人都变得轻松了不少。
我赶紧坐了起来,盯着眼前那名正对我发笑的老人家看了几眼之后,恭恭敬敬地问道:“老头子,请问您是……”
我话一出口,老人立刻皱起了眉头来,板着脸假意训斥道:“有你这么做徒孙的没?连师爷都不认得?”
“师,师爷?”
老人初说这话,让我吓了一跳,盯着他愣了一阵子仍没回过神来。
老人见状笑了笑,又笑问道:“我问你,你师傅是谁?”
“我师傅?”
我又一愣,赶忙答道:“我的师傅是天诛府十三道御史台左都御史,阴阳道源宗七绝之一的‘琥珀主’御史白龙……”
白龙这一大串头衔我早就烂熟于胸了,说出来时语气更是格外地自豪。
毕竟有个这种师傅,谁又能不自豪呢?
而听我说完那老人仍只是慈祥发笑,随后又问:“那我再问你,白龙的师傅又是谁?”
“老头儿你问得好!我师傅的师傅,乃是阴阳道源宗当代掌门人,数十年前威名远播的一代‘奇侠’……额,等等……”
话说到这儿我突然一愣,眨巴眨巴眼盯着那笑眯眯的老人惊呼道:“不对啊?我的师傅是白龙,白龙的师傅是奇侠,那么我的师爷自然就是奇侠,可是,可是你不是奇侠呀……”
我满脸地诧异,只因当初漠天麒率异人教入侵时,我曾跟随白薇等人前往五龙山求救,与奇侠老人有过一面之缘,而眼前这人,却怎么看都比那满头白发的奇侠老人要年轻许多,若说奇侠老人貌似八九十岁的话,他顶多也就五六十岁的模样。
可对方为何会对我问及这些?又为什么精通我们源宗的术法?难道说……
想到这些我心里猛地一惊,顿时一声惊呼道:“奇侠师爷,你整容了!”
“我呸!”
老人气得直瞪眼,摇着头叹了口气说:“你啊你,你是不是傻?你见过糟老头子整容的没?你弄错了,我不是奇侠。”
“那,那您跟我提我师爷干嘛?还说我连自己师爷都不认得了……”
听我发问,那老人哈哈一笑,答道:“我这么说,自然有我的用意,而且我这话也并非是无凭无据。”
老人一笑,随后又道:“你叫小六子是不是?”
“对,您也知道我?没想到我才出道一年就在行里有这么大的名声了……”
“去你妈的!”
老人又白了我一眼,那满脸嫌弃地神情简直像是不愿意再跟我多说一句废话。
沉默了一会儿,老人才又说道:“小六子,你可曾听说过‘吴道阻’这个名字?”
“没有。”
听老人说完话,我坚定地摇了摇头,然而话才出口却又突然一顿,仔细一想,这名字似乎还真在哪儿听过……
吴道阻……
吴道阻……
!
“吴道阻?民国时期举国知名的玄学奇人吴道阻?”
我猛地一声惊呼,再看老人,已含笑点了点头。
吴道阻这个人我确实是听过的,记得那是当初白龙、白薇我们刚从五龙山上下山时,路上闲谈及‘麒麟双煞’,于是白龙简单跟我聊了起来,聊着聊着,便提到了个名为‘吴道阻’的世外高人。
按当时白龙所说,虽然从源宗内的辈分排序,白龙、白薇以及自己的父亲白子麟和叔叔漠天麒虽然属于是同辈,但并非是一师之徒,白龙和白薇师承于五龙山奇侠老人,而麒麟双煞则是师承于奇侠老人的三师兄,此人正是名叫‘吴道阻’。
这吴道阻在民国年间也算是一号极负盛名的奇人,精通玄学术数,据说当时他认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可后来在民国十七年时,这位玄学高手却犯了个致命的错误,竟协助大军阀孙殿英前往清东陵盗掘慈禧皇太后的陵墓,并以术法为孙殿英开路,破了慈禧陵地宫内的迷阵,导致慈禧陵被盗掘,墓中无数珍贵文物被掠夺,从此后,这吴道阻便背负了一身骂名。
建国后,吴道阻因病离世,不过死后也不得安生,那时听白龙说,是在后来文革的时候,吴道阻盗掘清东陵一案再被翻出,结果墓冢竟被人刨开,把吴道阻的尸体拉出来暴尸了三天三夜后又被人千刀万剐扔进了江里喂鱼,再再后来,则引发了当时注明的‘水鬼寻仇案’,吴道阻投尸的江中突然付出几只腐烂怪尸,趁夜寻仇索命,短短三天的时间内,刨开吴道阻坟墓、以及切砍吴道阻尸体的一共十二名参与者接连被索命身亡。
那时除了存在了几百年的民间组织天诛府之外,官方所成立的749局也已经开始运作了,只是还不成熟,而且还没有被改成749这一名字,但当时也专程派人调查过这一案件,可惜没有查出任何的线索,再加上当时本就局势动荡,碍于政治原因和其他一些问题,案件也就不了了之了。
这吴道阻虽然在民国年间办了一件天大的坏事,但其实也并非坏人,据白龙所说,他当时之所以会协助孙殿英盗掘东陵,不过是因为自己的家人被孙所斜坡而不得已为之,建国后,吴道阻为了偿还自己所欠下的这一孽债,于是到处搜罗找寻东陵遗失的文物,除此之外更在民间广收门徒,希望能为源宗开枝散叶。
后来到了七十年代那一特殊时期,吴道阻所收弟子接连被迫害,有些无奈隐退有些受不了折磨自杀而死,总之最后所收的一群弟子中就只剩下了两人侥幸躲过了风头,便是自幼就被吴道阻从一个山村捡来的两名弃婴——白子麟和漠天麒,也就是在后世驱魔界中掀起一阵惊天骇浪的‘麒麟双煞’。
想到这些,我盯着眼前那朝我嘿嘿发笑的老人犯起了嘀咕来——
“吴师爷啊吴师爷,你生前不过是在被胁迫下才盗了慈禧的陵墓,怎么就惹来这么大的孽障,死了这么多年,尸体都被切碎喂鱼了,还投不了胎,如今竟沦为了孤魂野鬼来和我相见,真是可怜……”
“我呸!你才是孤魂野鬼!”
听我话说到这儿,吴道阻一把抓起我的胳膊,甩了甩说:“你好好对比一下咱俩的体温,我的手是热的,是活生生的人,你才是只孤魂野鬼……”
倒不是吴道阻胡说,他的手一抓住我的胳膊,我还真一下就感觉出一股热量顺着皮肤渗入身体,而这一对比更是发现,我自己的四肢竟都冰凉冰凉的,没有任何的体温。
“这,这怎么可能呢?”我惊呼道:“我听白龙说过,你早就已经去世了才对,死后坟还被刨了,最后被切成小碎块儿喂了鱼……”
“呸!喂鱼的那是屈原!”
这吴道阻老爷子似乎很爱呸人,又呸了我一口之后才愤愤不平地说:“白龙所说的那些,不过都是我那师弟奇侠胡编乱造出来蒙他的,不不不,也不能算是胡编乱造,毕竟确有其事……”
我摇了摇头,傻乎乎问:“我没听懂。”
“哎,此事说来话长了,”吴道阻叹了口气,又道:“简单来说,当年我根本没死,只不过因为曾协助孙殿英盗墓导致身败名裂,自此被驱魔界所不容,甚至还被道中正道人世所追杀,无奈下我只能选择诈死隐居,并造了假墓以求骗过世人的眼睛……”
“那,那后来你的尸体被刨出来喂鱼又是怎么回事?”我惊问道。
935
老人又道:“这件事确实发生过,只不过刨我尸骨的并非那时的红wei兵,而且一些常年追踪我下落、并发现了我墓地的仇家,这些仇家都是驱魔界内的邪道众人,想找我的尸骨,无疑是以为我死时生前所著玄学典籍以及法器必定随同尸体下葬,想要盗我的墓而已,却没想到他们刨开坟一看,里面竟是空的……”
“那你被挖出来千刀万剐的尸体又是……”
“哪儿有什么尸体,那不过就是一座空坟而已。”吴道阻摇了摇头,笑道:“若是当时他们将我墓地里埋着一副空棺的消息传出去,无疑将会驱魔界引起一场轩然大波,所有人都会立刻发现我假死之事,不过好在我那师弟奇侠察觉了此事,于是趁着事情还没有传出去,便以源宗鬼术控尸找到了那些刨开我坟墓的仇家,反正也都是邪道,挨个杀了也不可惜,这才替我守住了这一秘密。至于那所谓的尸体被切碎、又被喂鱼什么的,不过是奇侠师弟为了掩人耳目所故意散播出去的假消息而已,毕竟那时的世道可不比现在,局势混乱不堪,这种刨坟掘墓、暴尸喂鱼之事屡见不鲜,多这么一件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这么说,这么多年你一直好端端活着?”
我一声惊问,吴道阻含笑颔首:“没错,一直活着,而且就好端端的活在这五龙山上,但是因为当年所犯下滔天大罪,令我颜面无存,因此自隐居之后,除了那一直照顾我的奇侠师弟之外,我再没见过任何一人,山中白龙、白薇这些小辈,也向来都不知道我的存在……”
“原来是这样啊……”我恍然大悟,忽又心中一震,惊问道:“您刚刚是不是说了句活在‘这五龙山上’?难道说,难道说这里是……”
“不错,此地正是五龙山,你曾来过一次,那事我知道。”
“这里是五龙山?”我再度震惊,急忙跑到洞口掀开草丛往外看了几眼,又惊问道:“可我怎么会来到这五龙山里?”
“你不在这里,又该在哪里?”吴道阻笑了笑,又说:“你是受地府所托,为了擒李红袖而来的吧,这事情我已听师弟说过了,因此他才特地叫我在此等待你们,却没想到,竟只来了你一个小半吊子……”
“奇侠老人也知道这件事?”
“自然知道,早在二十几年前林俏楠那丫头上界求助时,第一个来找的便是我和奇侠师弟,我的死虽能瞒过世人,但怎么可能瞒得过专管死人的阴曹地府呢?于是那时师弟我俩便和地府定下了约定,若待时机成熟,愿协助阴间铲除李红袖这一祸害,以保全上下两界的安危……”
“那么,奇侠老人现在在哪儿?”
“他不早就出山去了,”吴道阻答道:“我这师弟是个闲不住的人,早先便察觉到地府已生变故,而那李红袖先似也察觉到有人在人间协助地府与自己为敌,于是打算先下手为强先拿我那奇侠师弟开刀,派遣人手前来刺杀,我那师弟见势不妙就躲下了山去,也好暗地里行动策划出眼下这一场好戏……”
话说到这儿,吴道阻得意一笑,又说:“你可知道如今为何连来入侵中土的日本阴阳师都被卷进此事之中,你真以为全靠你这小无赖误打误撞不成?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李红袖霍乱地府之事早有眉目,这一场局,自二十多年前就已开始暗中策划,日本阴阳神道入侵后袭击五龙山,奇侠师弟假意败北被擒,实为巧妙下山藏身,顺带提醒你们这些缺心眼的徒子徒孙们日本阴阳神道的存在;你和白薇在参加天诛府考试途中被阴阳神道人马所捉,为何偏偏留下两名不入流的小弟子后,大部队就急匆匆离去?那也是奇侠师弟故意显露行踪故意引走了其他人,特地将观察已久还良心未泯的那两个日本傻小子留给你们处理;再到马王爷王自忠假意投降从中搞事,也是奇侠师弟暗中授意而为之。总之,你们原以为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很多事情,其实都在奇侠师弟的掌控之中,他虽明面上不问世事潜居山中,但实际上身为天诛府的第二名府主,他怎能真袖手旁观?这可是身为‘奇侠’的职责所在啊!”
听到吴道阻这番话,我惊讶得简直连嘴都合不上了,原以为自己不惧天高地厚,却不想自己竟是地府的一枚棋子;原以为自己刚成了一枚棋子,却突然又发现自己其实早就他妈的已经被置于了棋盘之上。
这种感觉,很微妙。
我正发愣时,吴道阻又突然一拍手说:“对了对了,你这傻小子倒也并不是一无是处,你竟能凭借自身就悟出源宗灵兵术的第二重境界来,实在是出人意料,这可把我那奇侠师弟也高兴坏了,还特地去恭喜了你一番呢……”
“恭喜我?他什么时候恭喜过我?”
“你没发现,不等于他没出现,我听我那师弟说,为了庆祝你悟透玄机,他高兴得还专程和黑妈妈、狐祖老爷子喝了一顿庆功酒呢……”
吴道阻这话一出,我立刻明白了他话中之意,回想起之前领悟出灵兵术新的境界时,自己曾身入幻境之中,就见黑妈妈胡秀芝和狐祖蠪侄坐在炕上喝酒,而桌上却摆着三个酒杯,如此看来,那闲置的第三只杯子无疑正是为奇侠老人准备的。
想到这里我心说,这老东西,还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该明白的大致也都明白了,于是我又问他说:“得,那咱说说正事吧,吴师爷,那李红袖为何会在五龙山上出现?我接下来又该怎么做?”
“哎,她不来五龙山,又能去哪儿?毕竟她就是死在这山上的。”
“你说李红袖死在了五龙山上?可五龙山不是自古就是咱源宗的修行道场?为什么她会……”
“哎,说来话长……”
吴道阻一声长叹,一提及李红袖,神情竟然瞬间没落了下来,扫了我一眼之后又问道:“傻六子,你可知道那李红袖是谁?”
“是,是谁?”
“昔年我等师兄弟前前后后一共九人,皆以传徒授道为源宗开枝散叶为己任,可惜当年战乱四起局势动荡,大部分师兄弟都没能熬出那场战乱就都客死异乡了,到最后,就只剩下了三个人,我行三,你那奇侠师爷行五,还有一人行九,是我们的小师妹……”
听到这里,我心头咯噔一声,惊呼道:“难道是李……李红袖?”
“不错,”吴道阻点了点头,又说:“红袖不单是我们的师妹,更与我师兄弟二人亲如同袍手足,当年我之所以会为孙殿英卖命,去破清东陵内的奇门法阵,正因为孙殿英抓了红袖师妹相威胁,威胁我和你奇侠师爷就范,为他卖命。那时你奇侠师爷已接任新一代奇侠之职,身为奇侠理应心怀正义维护人间,怎能不顾大局助纣为虐?于是我将事情独自拦了下来,并在盗掘陵墓后背负了一世的骂名……”
话说到这儿,吴道阻唏嘘不已,我一声惊呼:“这其中还有这种隐情?”
吴道阻应了一声,又道:“那时我们师兄妹三人天各一方,到处行侠仗义除魔卫道,都已小有名气。有一次军阀孙殿英派人来请红袖师妹,称军营里有尸妖作祟,想请师妹前去捉拿……”
吴道阻款款道来。
936
根吴道阻所说,当年的李红袖正值芳华年纪,不单貌美如花更道行高深,因此才会被孙殿英盯上,想要逼迫她委身于自己,从此内得贤妻、外又能借她术法大发横财。
但孙殿英心知李红袖为人刚正不阿不会轻易就范,于是这才定下诡计将李红袖骗入军营后抓了起来,但一番软硬兼施后李红袖却仍然是打死不从,无奈下孙殿英也只能改变策略,竟拿李红袖的命来要挟起奇侠和吴道阻两人来。
两名师兄一听说师妹命在旦夕怎不着急,但碍于身处正道却又不敢冒然行动,因此陷入了两难局面之中。
最终为保全李红袖性命,也为成全师弟奇侠的侠名,年纪最长的三师兄吴道阻挺身而出,背负着一身骂名去做了孙殿英的走狗,并在后来趁孙殿英不备时悄悄将师妹李红袖救了出来,将重伤的李红袖送回了五龙山修养。
自此后,饱经摧残的李红袖看透世事决定隐居于五龙山上,从此再不插手人间之事,而五师兄奇侠老人依旧到处行侠仗义斩妖除魔,三师兄吴道阻则因协助孙殿英盗掘了清东陵而恶名远扬,之后半生都在仇家的追杀中四处躲避,师兄妹三人自此天各一方。
那之后,这师兄妹三人之中隐居避世、最该安逸了此残生的李红袖却偏偏红颜薄命,因一队战败日本兵误闯五龙山而被蹂躏致死……
话说到这儿,吴道阻竟眼圈通红,叹了口气说:“修行之人看天时知天命,自身却难自知,任我们修行一生道行在深,却都没料到师妹她会如此的命运多厄。后来,我和奇侠师弟都将红袖师妹之死归为自己的过错,我悲痛之下决定避世诈死,从此在五龙山中至死守护师妹尸骸谢罪;奇侠师弟也因此事放弃了四海漂泊的日子,后来和平到来,他便定居于五龙山道场之内深入浅出,渐渐的不再过问驱魔界及天诛府之事了,却没想到……却没想到师妹死后怨气不散,即便凭借自身功德被留在地府中任职高官,却还是放不下心里的积恨,如今竟酿成如此大祸……”
而听师爷吴道阻说完这些话之后,我也唏嘘不已,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都说人要行善积德,才能善有善报,那么李红袖这一生驱魔伏妖做的不正是人间的大善举?为什么最后却得了个这样凄惨的下场?
趁我不备,吴道阻抹了一下眼角的泪水,摇了摇头苦笑道:“不说这些了,毕竟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陈年旧事了,提它作甚?”
他说着又目光坚定地朝我望了过来,接着又说:“总之如今时局已成,时辰已到,红袖在地府所造之孽也该有个了断了。奇侠师弟自知二十几年前与地府定下合约的乃是我的弟子白子麟,因当年天诛府叛乱之事,内部那些高官长老们必定不会轻易对地府施以援手,于是便先行一步赶往了南京,以奇侠身份调兵遣将应对不时之需,又把我留在了山里等待着你们这些地府过来的援军……”
话说到这儿,吴道阻目光狐疑地朝我上下扫量了一番,忽又笑了起来,说:“看不出来,地府那些姑娘们胆儿挺肥啊?我原以为事态如此严重,至少白龙杨死这些愣头青必定会冲在最前面,最先赶来对付李红袖,却没想到盼来盼去盼来了一个你……小六子,挨打可不算帮忙……”
“哎你个老头儿,你就这么瞧不起我?”
我顿时来了脾气,哪知道话一出口,就被吴道阻一把揪住了耳朵,瞪着眼咧着嘴说:“臭小子,跟谁说话呢?”
“师爷!师爷我错了!”
听我求饶,吴道阻这才放开了手,接着说:“恐怕你一人前来必有隐情,说吧,地府出了什么事?”
“师爷,是这样的……”
我不敢隐瞒,于是将在地府中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都对吴道阻说了一遍,一听说土御门天衍大闹鬼门关,白龙、杨死、王老爷子三大天尊全都应对不了,吴道阻惊得脸都白了,一阵沉默之后,连连摇头唏嘘:“白龙、杨死虽然年轻没经验,但道行身手我还是清楚的,王老爷子早年就是驱魔界的成名人物,他的身手我更加了解,这样三个人,竟都敌不过一个日本阴阳神道的晚辈后生,这一下,恐怕中土驱魔界真要迎来一场大难了……”
我点了点头,叹道:“是啊,要不是因为鬼门关前突然杀出个土御门天衍,事情也不会变成这种局面,眼下就协助地府上来捉拿李秀秀的就只剩下王老爷子、秀秀我们三人,他俩还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咱的行动是不是能往后拖几天再说?”
“这绝对不行!”
吴道阻登时坚定摇头,答道:“眼下的局势是争分夺秒,这是我自知不是红袖的对手,所以只能等你们上来再从长计议,要不然的话我自己就上了!红袖自幼就聪明绝顶,如今即便身不在地府,但却已然在暗中策划指挥着地府中的动乱,我只怕再多拖几天的话,地府中其他负责掌管‘十殿阎罗’的姑娘们根本不是她的对手,万一天子殿一破,姑娘们的秘密指挥所被攻占,一切都无力回天了……”
“那李红袖现在到底在哪儿?白薇和大成哥是不是也跟她在一起?”
听我一问,吴道阻抬手朝着洞外一指,答道:“顺此山道直往上走,行二十里后便是后山半山腰,半山腰上有一断崖,断崖下有一处古洞,乃是百年前源宗前辈清修之地,后来红袖受伤避居时便在那古洞中修行,死后自然也埋骨在了古洞之中,如今红袖重返阳间,带着上前鬼兵又将那断崖和古洞据为了己有,眼下正吞并其中……”
“师爷,您对那古洞的环境了解吗?”我又问。
吴道阻点了点头,说:“我当然了解,解放后我诈死隐居,便一直在那古洞中守护着红袖的坟墓再未离开,眼下那些鬼兵鬼将等于是强占了我的家……”
“依着您的脾气,您就干?揍他们丫的!您可是堂堂奇侠的师兄啊!”
“哎,你小子知道个屁,”吴道阻骂道:“世外高人,就一定要是绝世高手吗?不瞒你说,当年我们师兄弟九个,我是里面道行最弱的,所以才会潜心研究奇门术数五行风水,后来没做成赫赫有名的驱魔术士,倒是做了个大风水师,你说多有意思……”
“有意思个屁……”
我说完起身就想往外走,吴道阻赶忙问我去做什么,我答道:“还能做什么咱俩先去那山崖熟悉熟悉环境,也好找机会冲进去把白薇和大成哥给救出来!”
“熟悉环境倒有必要,”吴道阻答道:“但冲进去你就别想了,红袖在古洞内外部署了道道封锁防线,别说是你,就算是奇侠师弟来了也冲不进去,你自己寻死我不管,老夫我苟且偷生半辈子了,你可别把我一一块儿带下去……”
这老头儿本事不大蛋话不少,一想起如今白薇和大成哥还在李红袖的手里,让我不由地更加不安了起来,王老爷子和秀秀不知跑哪儿去了,奇侠也不在山上,就凭我们两个,能办成抓捕李红袖这么大的事儿吗?我有些怀疑。
但来都来了总不能坐以待毙,定了定心神,我抬腿就往外走,可刚一步踏出洞口就吓得又把脚缩了回来,回头朝吴道阻颤巍巍问道:“师爷,我就这么出去,不会魂飞魄散吧?”
937
“当然会。”吴道阻说道。
“那你为啥不阻止我?”
见我有些激动,吴道阻一撇嘴说:“你小子要是连这点常识都没有,出去自己寻死,我还能指望你对付红袖?你直接死这儿倒是一了百了不是……”
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走过来的吴道阻还是从怀里又掏出了一大张黄纸来,以血做咒在黄纸上乱画了一番之后,将黄纸一层一层叠得四四方方,默念咒文微一晃手,那叠成方形的黄纸‘呼’地一声就自燃了起来,很快被吴道阻用指甲捏着烧成了灰烬。
紧接着,就见吴道阻将烧出来的纸灰放在掌心里开始搓,边搓边朝我嘿嘿一笑,又说:“其实以前我师傅说过,我资质不比其他师兄弟们差,可我偏偏就是爱研究风水五行,不爱学术法,你知道为啥不?”
“为啥?”我随口发问。
“疼啊,做阴阳师费血,你没发现吗?”
吴道阻这话说完,我俩都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而笑着笑着,就见吴道阻将一颗黑乎乎的药丸递到了我的面前,一翘下巴说:“来,吞了。”
“这是啥?”我问。
“定魂丹,源宗独门定魂镇魄秘药,魂体吃下去可十二时辰内不惧三光自由行动……”
“好东西,哪儿来的?”我又问。
“刚拿手搓的。”
“不吃。”
“给你脸了!”
听我‘不吃’二字出口,吴道阻顿时狠一瞪眼,猛一把就掐住我的下巴掰开了我的嘴,生把那比指甲盖还大的泥球子塞进了我的喉咙里……
但还真别说,吃下了那玩意之后,我伸手到洞外一接阳光,还真感觉不到任何的痛楚了。
吴道阻这才朝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跟着自己上山,而边往前走时,他又先后掏出两张黄纸来如法炮制,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又用纸灰搓成了两个同等大小的泥球。
我问她:“你还搓干嘛?这下打死我也不吃了。”
吴道阻道:“这俩不是给你吃的,是给王自忠和秀秀准备的,万一遇到他们呢?”
我心说也是,于是从吴道阻怀中抢过泥球来塞进了怀里。
我俩沿着弯弯曲曲的山道一路上行,边走边警惕着周围的动静,毕竟如今的五龙山上可能到处都有李红袖的鬼兵眼线在巡逻,要想不打草惊蛇,只能步步为营格外小心。
而走着走着,突然间就听一阵吵闹声从前方的树丛后面传了过来。
一听到声响,吴道阻赶紧拽住了我的衣领,拽着我就躲进了一侧的草坑后面,紧接着只听那吵闹声已越来越大,一阵嬉笑声逐渐由远及近——
“跑啊?你们怎么不跑了?”
我和吴道阻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隐隐约约就见一支十几人的队伍正朝着我们所在的方向走过来,其中大部分人身着战甲或‘差’字服,不看打扮只看那一个个或是青面獠牙、或是白脸长舌的模样也知道,无疑是来自阴间的鬼兵和鬼差。
而正被这些鬼兵鬼差们围在正中间推搡着前行的,是一男一女,男的是个貌似六七十岁的老人,女的是个二十多岁身材高挑的女孩儿,岂不正是王老爷子和李秀秀。
除此之外,就见两人的头顶上还各撑着一把伞,伞压得很低,几乎快要压到两人的头顶上了,将两人的身影完全笼罩在了伞的阴影之下,而持伞的却不是他们本人,是身旁的两名鬼兵。
“糟了,他俩怎么被抓了?”
我躲在草坑里不禁一阵嘀咕,就听身旁传来吴道阻的声音:“阴阳两界虽已黑云相隔,但入云层后落脚处没差一寸就差出了数里之多,就是说你们循着红袖的阴气来到人间后所落脚的地方并非只会在一处,无疑,这俩倒霉催的肯定刚掉下来就被鬼兵给发现了……”
“那他们怎么不跑?”
我再度疑惑了起来,毕竟仔细一看,就见王老爷子和秀秀的手脚都没被绳子或铁链绑住,甚至没有任何的束缚,完全行动自如。
“他们倒是想跑,可能跑得到哪儿去?”
吴道阻抬手朝两人头顶的伞一指,又说:“他们现在的处境就和你刚落在五龙山上是一样,因是魂体所以无法抵抗三光,只要鬼兵们一收伞,怕是两人用不了多久就会灰飞烟灭荡然无存……”
“原来是这样……”我点了点头,另一个疑问却又袭上心头,就又问道:“可是,那些鬼兵鬼差不也都是魂体,为什么他们不用打伞?难道同样是鬼魂待遇还会不同?”
“哎,还不是因为红袖的缘故。”
吴道阻叹道:“红袖此次带着上前阴兵鬼将前来阳间,恐怕是早有预谋的,因此才会在地府刚一出乱子时就及时抽身而出,令十殿阎罗的其他姑娘们防不胜防。你别忘了,红袖本身就是源宗的阴阳师,连我都有办法为你铸魂避三光,对于红袖来说,方法就更多了。之前我就曾查探过,眼下五龙山上这上前阴兵鬼将全都可以在白天随意行动,无疑是红袖搞的鬼……”
“这就更不好办了,别说是李红袖了,这上千名在白天行动自如的鬼兵,我们恐怕都对付不了……”
我们两人说话时,就见前方那群鬼兵鬼差已经押解着王老爷子和秀秀顺我们前方的小道朝山腰方向而去,一见两人被押走,我心里更是急切,忙又问吴道阻说:“师爷,你快想个办法啊,我们总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他们被抓走吧?”
吴道阻皱了皱眉,摇摇头道:“以咱俩的本事,眼下要对付这十多个鬼兵完全不在话下,但问题是对付完之后呢?我们的行动必然会立刻被对方所察觉,到时候红袖派兵满山围剿,我们再想收拾残局可就困难了……”
“那至少也得先救人再说吧?难道还眼睁睁看着他们被带到李红袖面前?那可就……”
话没说完,我心里顿时一颤,片刻沉默后嘴角勾起了一丝笑容。
吴道阻见状立刻问道:“小子,你打什么鬼主意呢?”
我笑呵呵发问:“师爷,咱在山上藏着,目的是什么?”
“废话,当然是抓红袖师妹!”
“那要想抓她,首先是不是得先见到她才行?”
我再度开口,吴道阻愣了一下,点了点头,答道:“话是这么说,但是要见到红袖哪儿那么容易,至少得先把这上前的阴兵鬼将一波波收拾掉才行……”
“不收拾就见不到吗?”
我又笑了笑,抬手没大没小地拍了拍吴道阻肩膀后又说道:“师爷,您还是太稚嫩了……”
“啊?啥意思?”
吴道阻又是一愣,没等明白我话中之意呢,我已抢险猛一下将他扑倒在地,吓得老头儿一声惊呼:“干嘛呀你?”
我不管不顾按住他双手,迎着正要离开的鬼兵鬼差们一声怒吼——
“快来人呐!我抓住一探子!”
我吼声一出,鬼兵们立刻都转过了身来,一见我和吴道阻互相掐着脖子从草丛中翻滚而出,当即拎着刀枪锁链就把我们团团围在了中间……
带头的鬼兵用刀尖指着我俩一声怒喝:“你们是什么人!”
“糟了!”
吴道阻一声惊呼,说着双手掐诀就要对那些鬼兵动手,我急忙拽住他的手,趁着压制住他的空档贴在他耳边小声嘀咕道:“师爷你别出手,我带你去见李红袖!”
这话一出,吴道阻才终于领悟了我的意思,才收住手,几名鬼兵就扑了上来,把我和吴道阻师爷分开后各自按在了地上……
938
刚将我和吴道阻师爷分开拽起来,就听那带头的鬼兵一声喝问:“你们是干嘛的?”
我朝一旁被两名鬼兵架住的吴道阻师爷努了努嘴,答道:“鬼兵大哥,这老家伙是山上源宗的阴阳师!”
我话才说完,没想到主动交代之后,那鬼兵竟抬手就先给了我一嘴巴,又瞪着眼怒冲冲问道:“我他妈问的是你!”
“我?你竟然问我?看还看不出来吗?”
我瞪着眼睛朝他怒吼道:“我跟这老头儿明显是同伙啊!”
“那还废什么话!”
那鬼兵听完气得眼珠子差点瞪出来,朝着其他压制着我俩的鬼兵一摆手,怒吼道:“把他们都压回去见主子!”
鬼兵话一出口,其他的鬼兵鬼差们也不含糊,推搡着我俩就圈进了人群中间,推推搡搡围着我们开始朝半山腰断崖进发。
而一见我也被抓,秀秀立刻在一旁关切地问:“小六子,你这是搞什么鬼呢?怎么还自投罗网了?”
王老爷子是个聪明人,几乎没等我回答,就先朝着我皎洁一笑,压低声音说道:“小子,你怕不救白薇心切,所以是想从内部击溃他们吧?”
我朝王老爷子嘿嘿一笑,悄悄点了下头。
见我胸有成竹的模样,把秀秀激动坏了,忙问我说:“小六子,可真有你的,那咱下一步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
我摇了摇头,这话一出口,王老爷子和秀秀几乎全都愣了住,一个个大眼瞪小眼地盯着我看。
我一撇嘴,又摇摇头道:“你们看我干啥,我真不知道,这不是事出突然,没等我们想出好法子来呢,就见你俩被鬼兵给抓了过来,我也只能置于死地而后生了……”
听我说完王老爷子呵呵一声干笑,应道:“孩儿呀,你这不叫置于死地而后生,你这他妈的叫送死……”
“……”
我无言以对,毕竟之前带着王老爷子故意暴露被抓时,只是脑袋一热,如今脑袋开始渐渐凉了,再冷静想想,还真他妈有点后怕,我心说:对啊,我怎么这么冲动呢?
正想着呢,吴道阻师爷猛地一脚已从背后踹了过来,踹得我一个踉跄,就听师爷气呼呼骂道:“臭小子可真有你的,老子我在山里隐藏了这么久都没被抓,刚遇到你就让你给送进虎穴了,你太有种了!”
我哪儿敢说话,也只能无赖地朝师爷嘿嘿傻笑求饶了,再看秀秀和王老爷子,也都朝我怒冲冲地瞪起了眼来,而要不是周围的鬼兵们把我们都拦了住,怕是不用等见到李红袖,三人在路上就得把我群殴致死了。
一番吵闹之后,大家都平静了下来,毕竟眼下除了走一步算一步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随后就见王老爷子有意无意扫了一眼跟在我身旁的吴道阻师爷,问道:“敢问这位是……”
一听这话,我立刻朝王老爷子惊问道:“老爷子,您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连他都不认识?”
听我说完吴道阻笑了,晃了晃脑袋说:“他不认得我也是正常,我比他年长,在道儿上行走的年代也比他要久远得多……”
说着话,吴道阻师爷转身朝王老爷子微微一笑,说道:“马王爷,幸会,我叫吴道阻……”
‘吴道阻’三个字出口,王老爷子顿时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惊呼道:“你,你就是民国奇人吴道阻?”
听到王老爷子的惊呼声,吴道阻师爷更是趾高气昂了起来。
紧接着就听王老爷子又问:“可我听说,你不是早就已经,已经死了吗?”
而说完话没等吴道阻回答,王老爷子就先自己反映了过来,慌张又道:“我明白了,你当年是为避仇家而诈死!其实你一直都藏在这源宗的道场五龙山上清修……”
“没错。”吴道阻师爷含笑点头,又道:“我早就听师弟说过,在我收山退隐后那批新晋的驱魔界新秀中,有个驹家的王自忠天资极高而且聪慧过人,如今一见果不其然,也难怪小王你能成一代宗师……”
“老前辈,您夸奖了,夸奖了!”
一直到吴道阻身份,王老爷子立刻变得点头哈腰跟三孙子似的,如此也能看出吴道阻当年在驱魔界里的辈分和地位是如何之高了。
而一见两人互相寒暄起来,倒是秀秀在一旁愣了神,于是边跟随大部队被押解着往前走,边问我说:“小六子,这老头儿谁呀?”
“吴道阻,当年协助军阀孙殿英盗清东陵、破解慈禧地宫机关局的那个人,我不是曾经跟你说过……”
我这么一说,秀秀终于恍然大悟,但也只是轻描淡写地‘哦’了一声。
这也难怪,别说是半路出家的我和秀秀了,即便当代那些在驱魔界行走的一线年轻驱魔人,又有几个听闻过这民国年间叱咤风云的吴道阻的威风事迹?
一来是年代太过久远,而来是协助孙殿英盗掘东陵后吴道阻声明一落千丈,后来文革年间连坟都被刨了,自然也就没什么人记得他了……
而王老爷子和吴道阻倒是聊得火热,仿佛是终于见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心中偶像梦中情人似的,一路上两人几乎没有半刻的空闲,一路走一路聊,从驱魔界形式聊到民间术法传承,又聊到天诛府未来,连早饭吃的什么都问了个透彻,聊着聊着,很快我们也就到达了半山腰,往前一看,就见弯弯曲曲地山道尽头一座断崖倒耸而出,直立于远空之下宛若一座天堑。
天堑下的空地上,就见一名名鬼兵鬼将正分别列成队伍来回巡视走动,少说也有上百号人在警戒着周围的安全,除此之外,就在这天堑正中间的位置,输出的一块天然岩壁如同个平台般从峭壁上平伸出来,岩壁上方露出一个黑乎乎的洞口,此时也同样正有两队身着战甲的鬼兵在洞口前峭壁上来回走动巡视着。
“李红袖就在这里?”
我扭头问向吴道阻师爷,师爷点了点头,答道:“不错,这就是源宗前辈们留下的那座天然洞穴,也就是我之前居住的地方,而红袖死后的尸骨,也正是葬在此处。”
说着话,鬼兵们已经押解着秀秀、王老爷子以及吴道阻我们四人来到了那悬崖峭壁的正下方,就见带头的鬼兵向前一步,朝着峭壁上站岗的鬼兵们就吆喝了起来:“放篮子!我们抓了四个间谍!”
鬼兵喊完没多久,就见峭壁上摇摇晃晃地放下了一个巨大的竹篮,竹篮上拴着一根绳子,四名鬼兵正拽着绳子将那大竹篮朝我们所在处放下来。
吴道阻师爷又道:“这大竹篮是鬼兵们占领峭壁后自己编出来的,为的是方便自己出入,其实峭壁上原本就挂着一根绳子,历朝历代像我一样隐居在洞里的前辈们,全都是靠着那绳子攀爬出入,一来强身健体,而来也可以磨练心智习性……”
很快,大篮子就放在了我们身前的空地上,朝里面一大量,那大篮子内少说也能一起装个二十来号人。
紧接着就见带头的几名鬼兵先迈步站进了篮子里,随后又押解着秀秀我们四人站了进去,后面又堵了两个人之后,带头的鬼兵这才又朝悬崖上吆喝了一声,竹篮随后开始徐徐上升。
我抬头往前一看,原本放篮子时的四名鬼兵已经变成了十来名,正都排成队伍立在峭壁空地上拼命地往上拽篮子……
939
把立在篮子里的我们拽上悬崖后,几名鬼兵压着我们就想往洞里走,才到洞口,却被一名在门前站岗地鬼兵拦了住。
就见站岗的鬼兵朝我们来回打量了一番,随后朝着押送我们的鬼兵忧心忡忡地问道:“就这么带进去不妥吧?怎么说也给他们带上点枷锁链条,万一他们袭击珠子可咋办……”
听到这话,押送的鬼兵头子竟哈哈大笑了两声,摆摆手说:“兄弟你多虑了,这四个人中三个是魂,还一个虽是人,却是个糟老头子,凭他们还能闹出什么花样来?就算真想对主子不利,嘿嘿,主子只需轻轻一出刀……”
那鬼兵话没说完,两人都已想入非非哈哈大笑了起来。
而我立在门口看着听着出了神,心说:一出刀?一出刀我们就怎么样?看来这李红袖用刀的本事一定高超,进去后可不得不防。
两鬼兵笑了一阵子之后,那站岗的鬼兵就摆了摆手示意我们进去,于是另几名鬼兵推搡着我们就进了洞,仍旧没有给我们身上添加任何枷锁等束缚,甚至连绑都没绑。
洞道两侧的石壁上点着一只只火把,将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洞道照射得昏昏沉沉的,虽然在摇曳的火光下能看到些东西了,但却更添了几分恐惧阴森。
往前走时,大概每隔个十来米的距离,就能看到两名鬼兵在洞道两侧手持着刀枪站岗,我们被押解着顺着洞道继续往前走,顺着弯弯曲曲的洞道一直经过了十几个‘岗哨’之后,前方的洞道总算变得更加宽阔明亮,再往里又走了一阵子,洞穴深处竟现出了个硕大的石头大厅来,大厅中间是一座四方形莲池,莲池最中间的位置摆着一个巨大的黄铜火盆,此时此刻火盆里的火焰正熊熊燃烧冲天而起,火光把大厅四周照射得亮如白昼。
而莲池又是一大片空地,空地上坐落有序地排列着一座座墓穴,少说也有个三五十座之多,而墓穴后面的空地尽头岩壁上,安放着一个巨大的木架,木架上搭着一排排木板,仔细一看,木板上一排排放置的是数以百计的木牌灵位。
“这些是……”
看到这里,我不由地朝吴道阻师爷一声惊问,就听吴道阻师爷一声长叹,说道:“此洞不单为源宗清修之所,同时也是我们源宗弟子埋骨祭祀的墓冢,即便是历代源宗弟子中没有脏在山上的,死后也都会被刻下一块灵位摆在这里共同祭奠,所以此洞又有源宗祖穴之称,算上红袖,此处祭祀的灵位共计三百四十六块之多。
“原来是这样……”
扫视着那一尊尊灵位木牌,我满脸震惊地点了点头,这时就听从正中央莲台上大火盆的背后传来一个女人的轻笑声——
“三师兄,我们有四十多年没见了吧?”
“整整四十八年。”吴道阻沉沉答道。
“呵呵,时间过得真快,弹指一挥间,竟已又过了半百岁月……”
那女声再度传来,伴随着声音,就见一个身穿着黑色古代帝王蟒袍的女人,从火盆后面缓步绕了出来。
女人很美,身材挺拔长发披肩,那精致的五官中不觉透出一股淡淡地清高自傲。
无疑,她就是李红袖。
听到李红袖的话,吴道阻没在回答,甚至一直低着头没敢去看李红袖一眼。
而李红袖微微一笑,却又已朝着吴道阻开了口:“三师兄,这么多年没见了,你为何不抬起头来好好看看我?你不想我吗?我可是每天每夜都在想你,所以这次重返阳间,我第一个就来找你,哪知道,却找不见你,你去了哪儿?”
“我藏起来了。”吴道阻低着头沉沉发话:“我不看你又如何?我看你又有何用?”
李红袖笑道:“至少你该看看,看看我还是不是和以前一样漂亮。”
“漂亮,不用看也知道,你在我心里就从没不漂亮过。”吴道阻回答。
李红袖又道:“还是三师兄会说话,那你不想看看我现在的样子吗?你看,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和当年死时一样美丽,没有任何的老去,而你,却早已不再年轻了……”
听李红袖话说到这儿,吴道阻低着头一声冷哼,摇了摇头,答道:“是啊,你还是那么美丽,但可惜的是如今你已经只剩下一具和当初同样美丽的皮囊,却早已经丢了自己的本心……”
话说到这儿,吴道阻终于抬起头来,目光坚定地盯着皮笑肉不笑的李红袖道:“你还是你吗?当年我那个清纯可人、满腔正义的小师妹?不,早就不是了,这熟悉的皮囊下现在只藏着一只怪物,一颗祸心……”
“师兄你错了,我还是我,一直都是,唯一不同的是我已经比当年看得更透彻,懂得更多……”
李红袖说着抬起双手伸了伸懒腰,又笑道:“你看,这世界都已经变成什么样了?正道不是正道,魔道不是魔道,正邪不立、人妖不分、善恶不明、赏罚不分,无论是人间还是地府,都早已经腐朽了!所以它们都应该在一场浩劫中改变最初的框架,当那些极力维护腐朽传统的人都死绝了,这个世界才能得到新生!才能得到新的秩序!”
“那这又会牺牲多少人命?多少无辜的人命?”
吴道阻的情绪有些激动,连说话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牺牲?无论做什么事情,不都少不了牺牲?”
李红袖的笑容突然一僵,随后停顿片刻,却笑得更欢了……
“师兄,不说别人,难道你我不是牺牲品吗?当年师傅留下我们师兄弟九人为光大门楣到处铤而走险行侠仗义,最后却仅仅剩下你、我、五师兄三人侥幸活了下来,这难道不是为门户而牺牲?你为了救我,协助孙殿英盗掘皇陵,背负一身骂名被世人唾弃了一辈子,这难道不是为情义而牺牲?而我,就在这不见天日的山洞里,被那些日本兵蹂躏、摧残、玩弄!而你们远在千里之外只身犯险,却救都救不了我,这不正是为打造更好的人世而牺牲?我们都是牺牲品,人所存在的目的,便是永无止境的为达成所谓的天命而牺牲……牺牲!牺牲!每个人都逃不过牺牲!”
“师妹……”
李红袖的话,似让吴道阻又想起了当年那段悲惨痛苦的往事,不禁泪目。
一阵沉默中,只听李红袖声音凄凉地吟诵起来——
“天地为局人如棋,一入轮回岁月欺;它朝跳得棋局外,定斩阎罗乱天机!”
她突然怒吼:“我现在所做的一切,虽然注定还会造成更多的杀戮,更大的牺牲,但正是为了浴火牺牲后,所有的人都再不需要牺牲而不得已为之!地府要变!人间要变!一切的腐朽都要改变!这世界早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不变,便只能坐以待毙的等待着腐烂!等待着最后的毁灭!”
话说到这儿,李红袖突然猛地双臂一震,‘噌’地一声飞跨莲池来到了我们的身前,直愣愣盯着低头不语的吴道阻激动地说:“师兄,加入我们的队伍吧!我即将掌控全局,而你是这世上最后的玄学大师、风水奇人,如果再加上五师兄身为‘奇侠’在人间的地位和号召力,我们必定能事半功倍,将牺牲压到最低……”
吴道阻仍然低头不语,然而从那纠结复杂的神情就能看出,他已经动摇了……
940
眼看到吴道阻的表情变化,李红袖的情绪变得更加激动,嘴角不由地露出一抹邪魅地笑容,又趁热打铁激动说道:“三师兄,你快告诉我,五师兄现在身在何处?让他回来,说服他和我联手,以我们师兄妹三人如今在阴阳两界的地位,我们必将成就一番伟业!”
我听不下去了,忍不住在旁边小声嘀咕了一句——
“成你mb!”
听我话一出口,李红袖脸上表情瞬间僵住,猛一甩手,一瞬间我只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吸力从她掌心传出,我的身体竟然不由自主地往前扑了过去,李红袖趁机又往前一伸手,‘啪’地一下就掐住了我的脖子。
没等我从慌张中反应过来,只听李红袖冷冰冰恶狠狠地说道:“臭小子,这世上还从来没有任何人敢这样跟我说话,你是活腻了吗?”、
我强忍着喉咙传来的剧痛和脑中的昏迷,朝她勉强挤出一丝冷笑,艰难开口:“我现在本来就是个鬼魂,活没活腻,我他妈能自己做主?嘿嘿,再者说了,你确定这世上没人敢这样跟你说话?你别忘了,当年那些日本兵连睡你都干,更别说……啊……”
我话没说完,喉间剧痛已然加倍,李红袖已气得双眼血红。
“臭小子,我现在就杀了你!”
“小六子!”
秀秀和王老爷子见状都吓得惊叫了起来,周围鬼兵一见,一时间立刻剑拔弩张,抽出佩刀抄起长枪,团团围了过来……
“红袖,别杀他。”
吴道阻师爷再度开口,说话间抬起头来望向李红袖,眼前的彷徨已然消退,取而代之的是莫名地坚定和慈悲。
“他不过是个无名无分的后生晚辈,你杀他又有什么用?收手吧,不要再多生杀戮了……”
“师兄,你还是不愿帮我?”
李红袖眼神中忽然划过一丝悲伤,五指一松,我‘噗通’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吴道阻摇了摇头,微微笑道:“不止我不愿帮你,五师弟也不会帮你,我们是谁的棋子,这无所谓;这世界将变成什么模样,也无所谓;就算这世界真按你理想中的模样有所变化,难道就一定会变得更好?世事无常,谁能肯定呢?身为修道者,为何要终日餐风饮露刻苦修行?为得便是提高自身的境界层次,这样才能看得更高、更远、更长,而那些我们至今还看不到的东西,便不是我们的使命和职责,我们无需多管……”
“那到底什么是你能看到的呢?”李红袖激动地问。
吴道阻微微一笑:“众生疾苦,生命卑微。”
一瞬间,李红袖愣了住。
就听吴道阻又道:“我解不开六道轮回,更看不破天地变迁,我却看到生命诞生的欣喜、生命存在的可贵、生命凋零的苦痛,我喜它生悲它逝,我不忍它饱受摧残,那我唯一能做的,便仅是为它遮风挡雨,护它此生平安,如此足矣……”
“愚昧!虚伪!”李红袖骂道。
听到这话,我坐在地上嘿嘿笑了起来,揉了揉红肿的脖子,说道:“对,我们都虚伪,就你不虚伪,不愚昧,你只想着改变,只想着把此生的怨恨和不满发泄给这世界,可世界如果真变了,会变成什么样子却连你自己都说不清,那你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为了改变它?还是只是想单纯的毁掉它?李红袖,收手吧!”
“我还轮不到被你个无名小卒教育!”
李红袖冷冷扫了我一眼,转身又朝吴道阻问:“三师兄,你真的不愿意帮我?我们可以像当年一样同舟共济为同一理想奋斗,这不好吗?”
吴道阻苦笑摇头:“我老了,奋斗不奋斗的早就与我无关了。这些年来,我唯一想的只是苟延残喘的能活几年是几年,不是我贪生怕死,而是我有愧与你,我不忍到下边去见你啊……”
话说到此,吴道阻一声长叹,摇摇头又说:“何止是我,你五师兄又何尝不是呢?当年阴使上界求助,告知我们两人这些年来你其实一直都在阴间担任‘十殿阎罗’,我们两个糟老头子简直说不出的激动喜悦;然而随后得知你竟满怀仇恨意欲颠覆阴阳两界,重建秩序,我们那痛苦担心,你又可曾明白?生死看淡,胜负了然,一切都不重要,时已至此,我们只想初心不变,若有可能,能将你重新引回正道,就更好了……”
听到这话,李红袖的神情越显阴暗,一字一顿地咬着牙道:“三师兄,今时不同于往日,我已经顾不得师兄妹之情,你可要想清楚……如果你不从我,你就必须死……”
“这我知道……”
吴道阻坦然点头,微笑着说:“我虽然算不上什么驱魔高手,但阴阳五行风水命门这一块儿,我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只要我活着,早晚都会成为你的绊脚石……”
“师兄,既然你已经有所选择,就别怪师妹心狠手辣了……”
说着话,李红袖突然对身旁一名鬼兵使了下眼色,那鬼兵立刻心领神会,‘哗’地一声从腰间抄起锁链,从后面猛然勒住了吴道阻的脖子。
“李红袖,你想干什么!”
眼见李红袖竟要对自己的师兄动手,我们都看不下去了,尤其一见面就把吴道阻视为了偶像的王老爷子,更是气得挣扎着一声怒吼:“贱人!你敢碰吴老先生一根头发,我让你……”
哪知道根本没等王老爷子的话说完,突然就见李红袖猛地往后一甩长袖,霎时间就听‘嗡’地一身,一道黑色虚光已伴随着残烟从李红袖袖中飞出,如一道漆黑地刀光般朝着我们凶猛扑来……
只一眨眼的功夫,那虚光已从秀秀、王老爷子我们三人胸前穿堂而过,虚光穿过的一瞬间我只觉得浑身发软仿佛被皮囊里的一切都被掏空了似的,伴随着胸口传来的猛烈撕裂感,双腿一软‘噗通’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倒下时我回头又往后一看,秀秀和王老爷子也是如此,虚光划过都已经站不住了,甚至连用双手撑起上身的力气都完全使不出来。
而再一看正怒视着我们的李红袖,就见一把黑色怪刀的刀刃,正如活的一般,悄然缩进她的袖子里……
“这,这什么玩意儿……”
我忍不住一声惊呼,就听李红袖冷哼道:“区区三只亡魂,你们也配跟我叫嚣?要不是还需拿你们的命来引我五师兄现身,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们……”
“红袖!你别碰他们!要杀杀我!”
被锁链锁住的吴道阻师爷一声怒喝,李红袖回头冷眼一扫,沉沉答道:“师兄你着什么急?我当然不会放过你。你忘了吗?当初是你将我一个人留在了这五龙山的后山山洞里,如果不是因为你将我安置在这儿就悄然离开,我怎会在痛苦之中被那些日本人折磨致死!”
“红,红袖……”
听到这话,吴道阻惊得脸色苍白久久不语,他绝想不到,自己当年为了救师妹李红袖不惜放弃一切背负一生骂名,如深爱至今的李红袖,却将一切都归罪于他……
“难道……难道这么多年……你,你一直在恨我?”
“对,我恨你!是你种下的恶因,害我当年惨死在此!我更恨五师兄!身为源宗掌门人他本该镇守五龙山,却背负着奇侠的名号到处游历,对我见死不救!就是你们间接害死了我!如果不是因为你们,如果当初我抱着对正道的坚守惨死孙殿英之手,我又何必痛苦至今!羞辱至今!来人呐!”
李红袖一声怒喝,几名鬼兵立刻冲上前拜倒在地。
只听李红袖又嘶声吼道:“把这糟老头子给我丢进油锅,我要让他身形俱灭!尸骨无存!”
941
李红袖话一出口,迎上来的几名鬼兵顿时抓住吴道阻师爷的双手双脚,往上一拖,就将师爷整个人高高举过了头顶,朝着大厅深处的一处阴暗洞口快步走去。
我趴在地上根本动弹不得,眼看着师爷被他们抬走,登时牟足力气一声怒吼:“你们快把师爷给我放下!李红袖,你这么做会遭报应的!”
“报应?”
一听到这两个字,李红袖竟变得莫名地激动了起来,突然一瞪双眼,抬手间那掌心中的吸力又已经将我从地上猛地吸起,扑进了李红袖的掌心中。
李红袖再度狠掐住我的脖子,咬牙切齿地将脸凑近到我的眼前,恶狠狠道:“孩子,什么叫报应?我生前为这世界做得还不够吗?我没日没夜地四处奔波,只为了帮源宗开枝散叶招揽声誉,让百姓安居乐业,让人间迎来太平盛世,可最后我得到了什么?你可曾知道我的痛苦,我的不甘?”
“谁,谁都有痛苦……”
我艰难地发出声音,换来的却是李红袖疯狂的大笑。
“谁都有痛苦?哈哈,这句话说得真好听,可惜痛苦与痛苦不同,既然你说得这么绝对,那不就来体会一下,我的痛苦是什么样的……”
狂笑间,李红袖突然猛地收住笑容,朝我狠一瞪眼,那满是愤怒仇恨的双眼中竟射出两团血色的火光,瞬间将她整双眼睛蒙蔽……
一瞬间,那从李红袖眼中射出的红光竟如活了一般疯狂朝我迎面扑来,‘呼’地一声我的眼前已陷入一片漫无边际地血红……
我开始莫名地窒息,惶恐,无助,明显感觉身体在那血红色光芒的包裹下不停地下坠,就像正被拽入一片血水凝成的沼泽,越陷越深,想吼想叫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绝望地颤抖,挣扎……
……
“哈哈哈哈……”
一片狂妄地笑声突然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
狂笑中,周围无边无际的血红色中逐渐浮现出一个个人影,以及周围环境的轮廓。
我似乎身处在一片山林之中,周围围着一大群穿着旧式军服的日本兵,以及几名身着和服的东瀛浪人……
“跑啊?你倒是继续跑啊?哈哈!”
一名浪人狂笑上前,手里高高举着一把血迹斑斑地武士刀,而就在他眼前不远处的地面上,血色中隐约现出一道人影,是个穿着朴素的二十多岁年轻女子,正背对着那武士,紧咬牙关在地上艰难地爬行……
我仔细一看,是李红袖,她的容貌与如今没有丝毫的变化。
突然,那从后面举着刀缓步追来的武士猛一个箭步向前,追上了爬行的李红袖,没等双脚稳稳落地,手中的武士刀已猛地朝李红袖脚上挑去,霎时间就听‘唰’地一声,锋利的武士刀刀尖只在李红袖左脚脚腕处一刺一挑,一声如什么东西断裂般地请脆响声立刻从伤口中传出,紧随其后的,是李红袖撕心裂肺地惨叫,更加疯狂地开始往前爬行……
围在周围的日本兵们笑得更欢了,那武士也笑得更欢了,指着拖着一道血迹前行的李红袖狠一瞪眼,又狂笑道:“小姑娘你还真是坚强,我挑断了你的脚筋你还能跑?嘿嘿,那么……这样呢……”
说话间就见那武士猛地又一晃手中刀锋,反手持刀狠往下一扎,‘噗嗤’,锋利地刀尖瞬间又刺入李红袖右脚脚腕之中,然而这一次已不单单是挑断她的脚腕那么简单了,而是将刀锋直接刺穿了李红袖的小腿,钉进了她身下已被血液染红的土地之中。
李红袖的惨叫声变得更加凄厉,武士为此疯狂,为此提高声音愤怒地嘶吼:“跑啊!现在你在跑啊!啊哈哈哈!”
李红袖用双手指甲不停地抓挠地面,然而由于一条腿被钉住,已根本无法前进,但任由刀锋渐渐地豁开她腿上的伤口,她却让是不停地抓挠着土地,目光坚定地望向前方空旷地山野,仿佛即便是整条腿被豁开,她也不愿落在这群丧心病狂的日本人手里一般……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围观的日本人队伍中传出——
“信正公,我们这么做会不会有些过分?”、
“过分?有吗?”
武士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瞪了一眼,冷笑道:“难道你们忘了,这些无耻的中国人是怎么在山下袭击我们的吗?晴太!三郎!秀长!这些和我们亲如手足的战士都惨死在了他们的手中!”
武士话才出口,就听李红袖的声音颤抖着传来——
“如果你们不入侵我们的土地,他们又怎么会死?”
“八嘎!”
武士听罢恼羞成怒,双手紧攥刀柄猛地将刀从李红袖腿中拔出,霎时间血雾纷飞,武士一个箭步又冲到了李红袖的面前,猛一脚踢在她的肚子上,将李红袖踢得在地上翻滚了起来……
“弱肉强食!成王败寇!你虽然只是个卑贱的女人,但毕竟也是名中土阴阳师,难道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他边说边上前,见李红袖已经趴在地上动弹不得,他猛一把就攥住了李红袖的头发,狠狠地撞向了地面上的石头……
一下,两下,三下,他简直完全不将李红袖当成个人一样看待,拽着李红袖的头发一连往地上撞了十几下之后,血水和泥土早已将李红袖糜烂地脸颊整个遮盖住,再看不出曾经那清秀美丽地容貌来……
那武士似乎还不足够,抓着李红袖肩膀一翻,顺势往她身上一扑,就将李红袖压在了身下,开始愤怒地疯狂地撕扯她身上的衣服……
“不,不要……快住手……住手……”
李红袖吓得疯狂扑打挣扎,顺着眼角滑落的两行泪水格外地清晰惹人注目……
可那武士怎会停手,没多久的功夫,便将李红袖上身的衣服扯成了一块块碎布,伴随着周围日本兵疯狂地笑声,又开始撕扯她身上的其他部位……
李红袖怎会坐以待毙,于是即便已经使不出多少力气,但还是不停地扭动身体,哭嚎着抬手扑打抓挠那武士的脸,这一举动终于彻底惹祸了武士,他脸上的狂笑霎时收敛,双手在后腰一抹,已然一手一把从腰间抽出了两把短刀来,用膝盖压制住李红袖双臂的同时,瞄准位置双刀同时朝下扎去……
‘噗——’
“啊……”
惨叫声中,两把短刀瞬间如同一对锋利地钢钉般,钉穿了李红袖的双掌,钉在了地面上……
“动啊?你接着动啊!你越动,我就越兴奋!”
武士再度狂笑起来,边笑边又开始撕扯她的衣服,开始蹂躏她、摧残她,李红袖眼中射出的仇恨几乎有形可见,她死死盯着对方的脸,一字一顿地恶狠狠说道——
“你给我记住,就算是做鬼,我也不会放过你!绝对不会!”
“哈哈!好啊,那你可记清楚我的名字!”
那武士边说,双手边在李红袖的身体上肆无忌惮地摸索着,伴随着一声冷笑,又道:“记住,我的名字叫……土御门信正……”
说着话,武士已完全扑倒在李红袖的身上,疯狂地扭动身体时,更不忘朝周围的日本兵们放肆地吼道:“你们还傻愣着干什么!我完了事!她就是你们的!哈哈!”
听到这话,周围的日本兵们更加疯狂了,都开始蹦跳着狂笑着撕扯自己身上的衣服,很快,一名名赤膊着上身的日本人已朝被压制住的李红袖扑了上去,如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潮水一般将她埋没其中……
聚集过来的人群中再看不到李红袖的身影,只能听到她啼血般地惨叫声在山中久久传荡……
“不,不要!不要!师兄!救我!师兄……救……救我……”
942
“小六子!你快醒醒!小六子!”
“别碰她!”
我猛地一声惊叫,从地上翻身而起,吓得正在身旁紧张照料地秀秀和王老爷子急忙躲到了一边去,神情惊慌地地盯着我看。
“小六子,你,你怎么了?”
见我满头大汗惊醒过来,秀秀赶忙又凑上了前来,边帮我擦拭着头上的汗珠,边战战兢兢问道:“李红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为什么她一看你,你就晕过去了?”
我喘了两声粗气,根本顾不上回答她的话,朝着周围一看,就见此时我们三人正身处在一个狭小地石室中,石室外装着一道道锈迹斑斑的铁栅栏,如同是一座暗无天日地牢房,而铁栅栏上更嵌着一道道我们源宗的封魔驱鬼咒文,无疑,这石室绝不仅仅是单纯的牢房,应该是专门为囚禁妖邪恶鬼而量身打造的。
见我出神张望,王老爷子也凑了上来,惊慌问道:“小子,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跟做噩梦似的又是喊叫又是挣扎的,可把我和秀秀姑娘给吓坏了!”
“我,我好像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把你吓成这样?”秀秀问。
我得汗还没消,心情还没平复,长喘着粗气战战兢兢地说:“我,我梦到了李秀秀……生前的李秀秀……应该是她在之前那大厅里对我施了什么咒,所以我才能亲眼目睹她的前生……”
话说到这儿,之前在幻境中所看到的那一幅幅摄人心魄地血腥画面,又一次在我脑海中盘旋了起来,我不由地哆嗦了一下,抬眼扫了一下在一旁关切地王老爷子,沉沉问道:“老爷子,你……听没听说过一个叫信正的人?”
“什么?信正?”
王老爷子一愣,我点点头又说:“没错,信正,土御门信正……”
听到这话,王老爷子突然一惊,急忙问我说:“是他!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怎么,你知道这个人?”
我再度发问,王老爷子点了点头,答道:“土御门信正,这人在天诛府的文件中有记载。”
“他是什么人?”
“土御门信正,日本阴阳神道三大家族之一‘土御门家’的千代家主……”
话说到这儿,王老爷子抬头扫了我一眼,又道:“之前在鬼门关前把咱打的溃不成军的土御门天衍据说是现在土御门家的领军人物,三大世家家主位置向来世代相成,无疑,如今的土御门天衍应该就是土御门信正的子嗣……”
“我他妈不关心土御门天衍!我只想知道关于土御门信正的事!”
我一声怒吼,只听王老爷子又继续答道:“好吧,是这样的,对于这个土御门信正,其实我也从没见过,但确实从天诛府内部许多历史文件中看到过关于此人的记载。根据天诛府内记载,据说日本阴阳神道曾对中土驱魔界发起过两次大规模的侵略……”
王老爷子款款道来,他告诉我,阴阳神道第一次大举进犯中原,是在明朝中叶。
因当时中原政治局势动荡,由明太祖朱元璋亲自建立的驱魔组织天诛府也因明初的靖难之变而远遁漠北避难,此时正处于垂死边缘,根本无暇顾及中土驱魔界的变故。
于是,当时正蓬勃发展的日本阴阳神道借倭寇之乱来到中原,试图毁灭中土驱魔界,将阴阳神道渗透入中原境内开枝散叶。
庆幸的是中土各道各派驱魔人第一时间察觉到了日本阴阳神道的不轨行为,于是联合起来奋起反抗,并且派人前往漠北联系处于隐居避世状态的天诛府豪杰们。
然而那时的天诛府早已对中原心灰意冷,更对当初靖难之役时燕王朱棣的迫害耿耿于怀,因此不愿出面相助,无奈下中土驱魔人们只能自己联合起来抵抗外敌,很快,这场战争进入白热化阶段,一直以来如一盘散沙般群龙无首的中土驱魔界虽再度携手一致对外,但仍难以抵抗日本阴阳神道的迅猛攻势,战争逐渐走向败北。
然而也正因为中土驱魔人们的奋起抵抗,最终也唤醒了漠北天诛府的斗志,于是在时任府主的茅山驱魔人辛凌子的带领下,天诛府驱魔人重回中原,带领中土各派驱魔人扭转战局,最终一番长达三年的鏖战之后,侵入中原的数百名日本阴阳师或是被击杀或是败逃,中原驱魔界得以保全,天诛府也以此为契机回到中原,从此摇身一变以民间驱魔组织的身份重掌驱魔界大权。
而日本阴阳神道第二次大规模进犯中原,则是发生在民国年间。
因明朝时一场惨败,导致日本阴阳神道元气大伤,甚至诸多门派自此彻底败落消声灭迹,因此,长达百年间阴阳神道伏于日本潜心经营,再不敢妄图窥伺中土大地。
经过百年的修养,阴阳神道重新崛起,当真应了好了伤疤忘了疼那句话,趁着清末中原混乱之际,联合日本军方、武术界再度潜入中原,试图夺去驱魔界大权。
时逢战乱,中土驱魔界因被卷入中原各地军阀战争而疲乏不堪,根本无从应对日本阴阳神道的大规模挑衅,外加当时日本政界在中国处于不可动摇的权威地位,导致长达二十年中被日本阴阳神道搅得伤亡惨重,根本无力应对。
直到民国后期抗日战争真正打响第一枪,天诛府再度组织中土民间驱魔人与日本驱魔界在军方战火下一场殊死较量,最终在天诛府的带领下,中原驱魔界力挽狂澜,再度粉碎日本阴阳师的阴谋,将日本人试图颠覆中原的野心再度粉碎在了这片神奇的大地上……
话说到这儿,王老爷子说到了重点,对我提及了一个名字——
“土御门信正。”
老爷子说:“那时候我年纪还小,虽然已经拜师在驹家门下开始修行,但根本没有足够能力参加那场战争,因此很多事也是后来从天诛府的资料记载中了解到的。据说,当时日本阴阳神道的核心领导者同样也是传闻中的神道三大世家,分别是土御门家、贺茂家以及芦屋家,而三家之中最主要的入侵力量,也正是日本阴阳神道最权威的土御门家,领军者既时任土御门家家主的土御门信正……”
“后来呢?那个土御门信正怎么样了?死没死?”我问。
话说到这儿,王老爷子一声长叹,摇头道:“据说后来随着军方的战败,阴阳神道的入侵队伍也陷入了绝境,而后一场玄门术法较量中,土御门信正被一名中土驱魔界的后起新秀所打败,不光打败,据说当时被对方打败后还被用石头敲断了两条腿,再之后,就被遣送回国了……”
“只敲断了两条腿吗?他妈的,为什么不直接砸烂他的脑袋!”我气得骂道:“那些日本混蛋在中原做了多少坏事,最后竟然还留下他们的命?把他打扮的那个中土驱魔人是不是缺心眼啊?他还活着没?要是我见到他非得踹他一脚不可!”
“当时也是没办法,战争归战争,很多人道主义束缚的,所以当时打败信正那驱魔人只砸断他两条腿已经是非人道之举了,据说后来还被天诛府狠狠批评了一顿……”
王老爷子说完撇了下嘴,又说:“何况,我估计你见了他也不敢踹他……”
“为什么?还有我马六甲不敢做的事?”
“当然,因为他是你爷爷啊。”
“……”
943
王老爷子这话出口,我不出声了。
其实想也知道,一场斗法把对方打败了还不过瘾,对方都认输了还抄起石头把丫俩腿砸断,这种混蛋事儿除了我爷爷马三山之外也没谁能做得出来了。
这时就听王老爷子又问:“对了,你怎么突然想起问他来了?据说当年这人重伤被送回国后就再无音讯了,因为被扣上了战犯的帽子,据说后来在日本国内也饱受抨击打压,以至于后来整个土御门家都受到了牵连……”
“就是他带头害死了李红袖。”我说。
听我说完,王老爷子和秀秀恍然大悟。
我又问:“对了,我师爷吴道阻呢?”
“他……”
王老爷子一声长叹,犹豫片刻后才又说道:“吴道阻老先生被带走时,李红袖也派人把咱仨关到了这里来,当时你昏死了过去,因此后面的事才不记得。”
“他们把师爷带到了哪里去?”
我急忙发问,老爷子又叹了口气,摇摇头道:“当时听说是扔下了油锅,老先生怕是已经……”
王老爷子没再继续说下去,话说到此,已是满脸地悲伤。
牢房中一阵沉默,随后就听秀秀发问道:“会不会有万一?”
“万一?什么万一?”
“难道李红袖真会对自己的师兄下此毒手?她,她万一念及师兄妹之情,放过吴老先生呢?”秀秀又说。
王老爷子没有回答,而一阵沉默之后,我摇了摇头,说道:“不会的,她心里的恨根本无法化解……”
听到我这话,王老爷子和秀秀都惊讶地朝我望了过来,而一想到李红袖故意让我看到的那些凄惨景象,我的手,我的心都又开始颤抖了起来……
“痛苦和痛苦,真的是不同的,这世上恐怕根本没有什么感同身受可言……即便我已经亲眼看过,但我想我所能感受到的痛苦,也不及当时被害死的李红袖的万分之一,她,她真的太可怜了……”
话说到此,两行热泪竟已不受控制地从我眼角滑落,那种撕心裂肺地感觉,简直没有任何语言足以形容。
而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牢房的铁栅栏外传了进来——
“痛苦谁都会有,哪里有他妈什么身临其境啊……”
我们虽然突然传来的声音望去,就见说话的是立在牢房外站岗的一名鬼差。
那鬼差依靠着岩壁一副懒洋洋地模样,见我们望去,忽地一笑,又说:“没想到你一个活人竟能明白这么多,其实也算是不错了,至少死而无憾……”
“你这话什么意思?”
听他语气轻蔑,我有些生气,就问:“听你这语气,就仿佛再大的痛苦也不值一文似的……”
“当然不值一文,有时候你们这些活着的人就是把痛苦看得太过于重要了,这才紧抓着不放,又自负又挣扎的,有什么意义呢?回头死了,孟婆汤一喝奈何桥一过,还他妈不是啥都忘了?”
鬼差冷笑着说:“那李红袖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样,又把阴曹地府搞成现在这样,其实根本原因并不在于她的痛苦有多强烈,归根结底在于当年地府做了个错误的决定,把她留了下来,仅此而已,如果当年把李红袖送上黄泉路,给她灌上一碗香喷喷的孟婆汤,痛苦?哈哈,再大的痛苦都是个屁……”
那鬼差仿佛看穿一切,话说到这儿,竟自顾自地爽朗大笑了起来,宛若一名早已看透生死看穿前后的世外高人。
听那鬼差摇头晃脑长篇大论,我不禁起疑,于是问道:“这位大哥,你是什么人?”
“呵呵,你可别把我当个人物……”
那鬼兵朝我嘿嘿笑着摆了摆手,说道:“我不过就是个普普通通的鬼差而已,只不过在地府待得久了,见得多了,所以明白的自然也就多了……”
“所以,你觉得李红袖即便死时承受了那么多的痛苦,也是无关紧要?”
“不然呢?”
鬼差反问,我一阵沉默。
随后就听他又说道:“小子我问你,什么是痛苦?又何来的痛苦?”
“这……”我不知该怎么回答。
鬼差又道:“我在阴间当差也有个几百年了,记得以前守望乡台时,我曾遇到过个和尚在望乡台上给一群不愿去投胎的鬼魂讲经,我就在一旁听着。他说,人身上的痛苦其实一共分为八种,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五阴炽盛苦,而这八种痛苦皆是构建人一生的不可或缺的部分,所以有痛苦,才是活着,而死后,则当了断这些前生之痛苦。可惜世人愚昧,偏偏无法自我了断,于是为求众生心安,才有了奈何桥,有了孟婆汤,有了供死者最后思念亲人的望乡台和鬼门关外诀别岭。既然八种痛苦起源于生,那么在生命结束之时,痛苦其实便也已经结束了,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理上的……”
话说到这儿,那鬼差朝我扭过了头来,问:“我问你,我砍你一刀,你疼不疼?”
“疼。”我说。
“疼,就说明你还活着,你若死了,我往你尸体上砍一刀,你还疼不疼?”
“不疼。”
“这不就对了,身上的疼会在死时结束,心里的疼同样如此,所以人死后是没有痛苦的……”
“既然没有痛苦,为什么李红袖的痛苦还会如此清晰刻骨?”
“嘿嘿,若是你当这是痛苦,那就错了,这不是痛苦……”
“那,那又是什么?”我惊问道。
“不是痛苦,自然是执念,就如有人过奈何桥时不愿喝孟婆汤一样,为何不喝,因为他放不下生前的美好,但其实喝下之后一了白了,岂不是变得更加快乐?痛苦也是如此,李红袖放不下的不是痛苦,只是执念,执着于报仇的心,这颗心使她痛苦不堪。其实她自己肯定也明白,若是放下,自己既会逍遥快乐从此了无牵挂,可她偏偏不愿放下……更巧的是,她在地府内地位特殊,又没人能强迫她放下,渐渐的,这才慢慢衍生为了现在的结果,哎,所以哪他妈的是什么痛苦作祟,分明是执念而为……”
“你好像很了解李红袖。”我问。
那鬼差摇摇头,又道:“不,我不是了解李红袖,我是了解这世上的人,更了解这世下的鬼。李红袖当年被日本人折磨致死,确实痛苦,这便是她一生中最大的痛苦;另一个人生前打个喷嚏摔下炕摔死,也很痛苦,那么那便是他这一生最大的痛苦;而我,我已忘了何年何月,我做买卖路过个山头,被一群山贼抓去抢光了盘缠货物,还被扒光衣服吊起来示众,我以为这就完了,哪知道这山头上百八十号山贼全他妈是变态,不爱美女只爱俊男,那几天把我给累的呀,后来生生累死了我,那我这又算不算痛苦?小子,你刚才说痛苦不能感同身受,那我问你,痛苦又何来的大小之分?李红袖所感受到的世间最痛,与我感受到的世间最痛,又有什么分别呢?只是她死得时间短,自己还执着于复仇,没明白而已……”
那鬼差说到这里,王老爷子在旁笑问:“既然你懂得这么多,为什么不去讲给她听,而是帮她助纣为虐?”
“讲?我怎么敢讲?人家是什么人物,人家手里可拿着转轮王的令牌官印呢,我不过是个小小的鬼差,我哪儿来的这么大的权利?”
话说到这儿,鬼差突然打了个冷战,慵懒地笑容最终收敛,又道:“何况还有那把刀,刀在她手,阴间又有几人能不怕她?我生前不能安心做人,如今只想安心做鬼求个快活,可不敢拿自己的命再冒险咯……”
944
说完这话,那鬼差又倚着墙别过了头去,竟自顾自地哼起了歌儿来,俨然一副看透世事的高人嘴脸。
王老爷子似乎也看出了这鬼差的与众不同,于是含笑发问道:“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早忘了。”
那鬼差听到王老爷子问他话,回头笑了笑,又道:“我刚不是说了,我都死了几百年了,因为生前倒也没做过什么缺德的坏事,所以死后就被留在了阴间当差,这一做就做到了现在……”
“你都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为什么却对自己的死因记得那么清楚?”我问。
鬼差又是一笑,答道:“这不正是我刚刚所讲的执念。”
他说着指了指自己,又道:“你们看我现在天天乐乐呵呵的,我像是痛苦的样子吗?自我死时,痛苦已经不存在了,唯一还尚存的便是那一缕咽不下的怨气。其实刚到地府时我与李红袖这姑娘几乎一样,每天抱着那仇恨不放,天天想夜夜念,想着念着就过了这么多年,哈哈,倒是把自己的名字给忘记了……”
鬼差说着哈哈大笑了起来,这时就听王老爷子又问道:“所以按你的意思说,假设李红袖如今没有搞出这么大的事情来,再过个几十年或几百年,心里的怨恨也就平复了?”
“那是当然,连被传做刻骨铭心的爱都无法令人铭记永恒,恨又怎么可能?她只是缺少时间,缺少时间去想通,仅此而已……”
听鬼差说完话,秀秀不禁一阵感慨:“没想到地府中还有有此大悟性的高人……”
鬼差摆摆手道:“可别这么说,我哪儿能算得上什么高人啊!只不过,你们是阳寿还未了却的生人,而我虽阳寿短浅,却又得了这数百年的阴寿,没事在地府里东转转西转转,思考思考这个,念叨念叨那个,哪怕是个傻子不也早已看破红尘了然于世了,你们说难道不是?因此像我这种人其实在地府大有人在,什么正的邪的好的坏的,黑的白的对的错的,不闻不问只做自己的事便对了……”
“但李红袖若是得势,阴间阳间都要遭殃,你们这安宁日子,岂不是也过不下去了?”
我话说完,鬼差仍面不改色呵呵发笑,一副无关紧要的模样,答道:“那又如何?当年我富甲一方做商人时,是过;被山贼抓了轮流羞辱我,也是过;后来莫名其妙就到了地府当差,浑浑噩噩的还是过。有时候,遇到什么会遇到什么都无需多想,眼一睁一闭,一闭又一睁,嘿嘿,一辈子就过去了……”
之前听这鬼差高谈阔论,我们倒还对他有些佩服,可如今一听这番话,实在是让我们打从心里有些嫌弃了起来。
而就在这时,只听又一个声音从洞口方向沉沉传来——
“其实李红袖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多少也有你们这些人的关系……”
伴随着说话声,就见另一名鬼差已从远处循着洞道缓慢走来,边走边又说道:“一直以来,地府都太安逸了,安逸得让人只觉得迂腐、一成不变,李红袖不想像是你们一样在这安逸地迂腐之中苟且偷生,所以才会走向极端,如今终于做出这无法回头的逆事来……”
“兄弟,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迂腐有什么不好的?一成不变又有什么不好的?”那守门的鬼差辩解道。
来人答道:“好不好,自然是因时而异,世间万物都在变化,人心也在变化,如果一直一成不变下去,那些迂腐的规则又如何能继续收住人心?”
话说到这儿,那刚来的鬼差已走到守门鬼差三步以内,突然间猛一个箭步向前,霎时间就听‘噌’地一声,伴随着一道虚影乍现,刀光纵横,新来的鬼差已抽出刀抵住了另一名鬼差的脖子。
情况突如其来,以至于被困在牢笼里的秀秀、王老爷子我们几人全都愣了住,这时再看那新来的鬼差,已将头上的帽子摘掉,随后将手伸向脸侧。
轻轻一扣,一层软哒哒的假皮被抠住撕了下来,鬼差苍白的脸孔瞬间换做俊俏地新颜。
一见对方的真面孔现出来,惊得我和秀秀齐齐一声惊呼——
“白,白龙?”
那鬼差不是别人,竟然是明明应该在鬼门关处养伤的白龙。
而再看白龙,已然用刀抵着那鬼差的脖子沉沉开口:“你不要出声,敢叫一声我就杀了你。”
听到这话,那被用刀抵住脖子的鬼差竟笑了,抬手在腰间拍了拍说:“钥匙在这儿,你尽管拿去。”
“你倒真是配合。”
白龙说着摸向鬼差腰间,当真取出了一串钥匙来,这时鬼差又道:“其实你大可不必拿刀威胁我,我早说了,我这人早已经看透生死不问世事,留在地府当差也不过是为了混日子而已,所以跟谁混、帮谁的忙,对我来说都无关紧要……”
“那就多谢了。”
听到这番话,白龙竟真收回了刀锋,而鬼差揉了揉脖子竟也真的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白龙一甩手,将钥匙抛给了铁栅栏后的我们,王老爷子赶忙接住钥匙打开了牢门。
门一开,我第一个冲出去跑到了白龙的身前,激动地问:“白龙,你怎么在这儿?”
“我比你们混进来的更早。”
白龙微微笑道:“我倒是也想不来,可毕竟怕你们几人单独行动会有危险,也担心白薇那丫头,所以就……”
“可是你的伤!”
听白龙声音有气无力,想也知道他此时的伤势之严重,可换来的却仅是白龙微微一笑,摆摆手道:“放心吧,我还挺得住。你们最好别劝我休息或什么的,要想休息,我就在鬼门关前休息了,又何必趁着杨雪没回来时避开那两个日本小子,跑来陪你们送死呢?”
话说到这儿,白龙又朝那倚着墙微微发笑的鬼差点了下头以表谢意,随后带着我们就急匆匆往外走。
见他心意已决我们也没多劝什么,追上白龙脚步之后,我问:“白龙,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跟你一样,走一步算一步呗。”
白龙笑了笑说:“其实我在你们几个被抓来之前就先混进了这洞里,虽然没被发现,但毕竟只有自己,行动也有些不便,因此才没提早暴露。没想到正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呢,你们几个就被抓了进来,正好,那不如就一起行动……”
“可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关在这里的?”
“你们被带到大厅见李红袖时,我就在旁边,只不过碍于那李红袖太过厉害,我又重伤未愈,没敢轻举妄动而已……”
话说到这儿,白龙边走边朝我扫了一眼,微微皱眉又道:“那李红袖手中有一把刀,我已查明,这里大部分鬼兵鬼差之所以听命于李红袖,皆因惧怕那把刀的缘故……”
“刀?藏在她袖子里的那把黑色的刀?”
我一声发问,白龙微微颔首。
这时王老爷子追问道:“那把刀确实厉害,只轻轻一晃没想到就有勾魂摄魄之效,那到底是把什么刀?”
“据我查明,那刀乃阴间天子殿内镇店之宝,”白龙回答说:“我混进洞后俘获了一名鬼将,那鬼将告诉我说,大概是百年之前,一名邪术士曾大闹中土驱魔界,以一柄魔刀诛杀天诛府三十多名精锐驱魔高手,而后天诛府奋起抵抗,终在时任府主罗西沙的带领下将邪术士铲除,邪术士手中魔刀也从此落入了罗西沙的手中。因这刀至阴至邪极其厉害,罗西沙唯恐刀在落入歹徒之手,于是动用阵法将这魔刀送入阴间天子殿,之后便一直由阴间判官钟馗代理保管……”
“这刀竟然这么厉害?那怎么会落进李红袖的手中?”我惊问道。
没等白龙回答,王老爷子已在一旁开了口:“这还不好理解吗,那李红袖是什么人,乃是当今十殿阎罗之一的转轮王,十殿阎罗中她的位置最高,又早在几十年前就处心积虑意欲作乱,要从天子殿将这刀带出来,当然也不是一件难事……”
“确实如此,”白龙在旁点点头道:“据之前那鬼将说,这把魔刀最厉害的地方正是可轻易诛杀阴府之魂,若真显露真实威力,即便是鬼门关前不可一世的鬼王恐怕也挡不住一刀,所以自被罗西沙封入天子殿后便成了阴间震慑群鬼的一件法宝,一直存放至今……”
话说到这儿,白龙突然扭头又朝我扫了一眼,说道:“对了,说起来这刀恐怕和你还有些渊源呢!”
我听完一声惊问:“啥?和我?不可能吧,百年前我还没出生呢,和我能有什么渊源?”
就听白龙微微一笑,说道:“你可知道这刀叫什么名字?”
“啊?叫什么名字?”我惊问道。
“此刀大名——诛六道……”
白龙话一出口,我心头‘咯噔’一声,只听这名字便已听出,这刀,无疑正是八件结巴仙祭器之一……
945
“怪不得这八件祭器一直以来都下落不明,藏的可真够深的……”
我不由地一声惊呼,仔细一想,如今算上这把魔刀,这‘镜、鼓、刀、面、铃、壶、幡、鞭’八件祭器无疑已经全部有了下落。
铜镜探十方,据说可探查十方鬼魅,乃世上不世灵物。这镜子早年就被白龙找到,这是曾经白龙亲口说的,之后这镜子便一直藏在天诛府总部内再未被取出过,后来白龙因被异人教陷害被扣上了一顶‘叛徒’的帽子,从总部出逃时这探十方也被天诛府没收,后来流入了五军都护府大将军王手中保管,一直至今都还没要回来;
铜鼓镇万仙,萨满教镇教之宝,铜鼓一出,万仙朝拜莫敢不从。这应该是八件祭器中跟我渊源最深的一件,原本一直由那我们村外坟地下盘踞的黑老太爷保管,后被我爷爷马三山拼死夺回,并一直藏在我奶奶家的炕洞下,时隔多年后才又被我取出来重见天日。
面具分两面,能唤醒人自身极善极恶的一件邪器,戴上面具,善者抛去一切邪念一心向正,而恶人则邪念加剧万劫不复,可以控制人的心智。这面具本在大将军王手中,后来却不知为何因它害了五军都护府前任大将军——令狐聪一家,导致令狐潇潇三口家破人亡,父母也最终化作了一对恶鬼。
十二人头铃,这铃铛摇动时配合咒文,可令人头痛欲绝灵魂欲裂,无论是控制人,或者是控制魂,都是一件极其强悍的利器。当初我们前往三河县时与宋雨霏、李书海相遇,后探村外水坝下地宫才得知,这铃铛一直被放在地宫内,用以压制百年前被天诛府府主罗西沙所镇住的一只千年老龟,而后老龟重获天日,这十二人头铃便落在了我的手里,一直跟我到了现在。
铜壶吞百鬼,可吞百鬼千魂之圣器,当初被媪这愣头青弄丢后就一直下落不明,后来竟是被黄家沟子的猪妖无意间吞进了肚子里,之后开膛破肚才得以将这铜壶又取了出来,也就因此落在了我的手里。
灵幡落千魂,此幡算是我的意外收获,据说可落魂寻踪,竟被我爷爷马三山一直放置在鸡冠山山顶上,后来多亏我为寻身世上山探访,才终于将这落千魂给带了下来。
神鞭慑三界,震慑鬼魅的阴间神鞭,神鞭一响震三界,千妖百鬼自来投,这鞭子原本一直在阳差把子李占平手中,而后又被李占平传给了自己的侄女李秀秀,而如今,这鞭子已被李红袖手下的鬼兵搜去,不知道被藏到了哪里……
而剩下第八件,便是如今白龙提及的这把魔刀诛六道了,白龙说,此刀足以诛神魔,以灭为度,六道众生皆可超度,可以说是八件结巴仙祭器之中威力最强的一件,而一直以来也是行踪最为神秘的一件。
谁能想得到,这最后一件祭器竟一直藏在阴间,也难怪谁都寻不到他的踪迹了……
第八件祭器终于浮出水面,我难免心中一阵澎湃,伴随着这股激动,我们继续跟白龙顺着洞道往前快步疾行。
一路上,就见洞道地上七拧八歪躺着无数晕厥的守卫鬼差,无疑,这都是白龙所做的好事。
“白龙,咱到底去哪儿?”
边往前走,我边忍不住着急地问。
白龙却只是摆了摆手,轻描淡写道:“别着急,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虽然白龙重伤未愈,但说完话却还是加快了脚步,有时身体虚弱走不稳,甚至需要用手拄着墙壁才足以不摔倒,但他却没休息一下。
又走出不远,前方现出个分叉口来,白龙带着我们拐入左侧洞道继续急行,走着走着就见前方火光通明,竟又是另外一间闸着铁栅栏的囚牢。
而那铁栅栏前竟还架着一个大铁锅,铁锅下塞满了柴火,铁锅里盛满了正在咕噜咕噜翻滚的沸油,光是看上一眼都吓得人不禁浑身打颤,而这也让我想起了之前被李红袖下令扔下油锅的吴道阻师爷来。
也许师爷正是葬身在了这口油锅之中,一代术数奇人竟惨落得如此下场,实在叫人唏嘘不已……
“你们可算来了!”
我正暗自感慨时,突然就听一阵笑声传来,循着声音抬头一看,把我吓了一跳,只见吴道阻师爷正张开双臂满脸热情地朝着我们跑了过来,五官扭曲脸色苍白更是好不吓人。
眨眼间的功夫就见老人已经怪笑着扑到了我的身前,呲牙咧嘴地抬手就要往我的身上搂,吓得我浑身一个激灵,二话没说一脚就踹了过去……
‘啪……’
这一脚狠狠踹在吴道阻师爷的肚子上,只听师爷一声闷哼,身子往后一倾连在地上咕噜了三圈才终于停了下来……
我慌张地喊道:“师爷,我知道您老人家死得冤,可冤有头债有主,您也不该找我们算账啊!您放心!我们一定会替您找李红袖报仇的!”
再看趴在地上捂着肚子一动不动的吴道阻师爷,依旧是满脸地扭曲,微微抬头扫了我一眼,咬牙切齿地吼道:“好小子,你连师爷都赶踹,你给我等着……”
“您早日安息吧师爷,后事就交给我们……”
我双手合十就差默念源宗的超度咒了,而就在这时,一个无比熟悉地声音从铁栅栏后面传了出来——
“小六子!”
霎时间我心头猛地一阵惊喜,急忙抬眼循着声音望去,就见一抹倩影正朝我快步冲来,满脸洋溢着幸福喜悦的表情……
“白,白薇!”
一见白薇跑来,我也再控制不了心中激动的情绪,迎着她快步冲了过去,也不理会吴道阻师爷躺在一旁地上不住地咒骂,四目相对四臂相拥,便再也不想撒开……
“白薇!太好了!太好了你还活着!再见到你真好!”
“嘿嘿,想我了吧?”
“恩!我都想死你了!”
不自觉间,我的眼眶中已经转起了泪水,依偎在白薇怀抱里久久不愿离开。
“咳咳……”
一阵莫名的轻咳声传来,才终于将我和白薇从这久违的温馨中拉回了现实。
我回头一看,就见白龙、秀秀等人都正用异样的眼光盯着我看,尤其白龙,脸上那抹微笑简直尴尬到了极点……
见众人都盯着我们,白薇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过激,唰地一下满脸通红,急忙松开了正紧紧搂着我脖子的手,羞愧地低下了头。
王老爷子见状一声长叹,摇摇头道:“哎,现在的年轻人啊……”
秀秀也在旁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如同刚被人灌下去一坛子老陈醋,那表情说不出的别扭。
这时就听白龙尴尬笑道:“那,那什么,现在这年代自由恋爱,我不该多搀和,可是……可是你们至少顾及下环境,咱还没脱离危险呢……”
我挠挠头羞愧一笑,随后问白薇说:“白薇,你们是怎么得救的?”
“是咱,不,我哥!”
白薇嘿嘿笑道:“是我哥假扮鬼差混了进来,把我和大成哥给救了……”
“对了,大成哥呢?”
听白薇这话出口,我才意识到大成哥似乎并没在这儿,于是赶忙发问。
就听白薇答道:“你放心,大成哥没事,他毕竟是阴间鬼门关外的一方霸主,被阴曹地府关了这么久早就气不打一处来了,因此才一得救就答应我哥,帮忙去搞事吸引开洞中鬼兵们的注意力,就先离开了……”
听她说完,我才松了一口气,紧接着转身朝白龙致谢道:“白龙,这次可多亏了你了!”
白龙却摆了摆手,微微笑道:“你别谢我,要不是鬼兵们押解着吴道阻师伯到这儿,我也找不到白薇和大成哥被关押的地方,所以这件事还得多谢师……哎?师叔呢……”
946
白龙一提及吴道阻师爷,我瞬间愣了住,赶忙问道:“吴道阻师爷不是已经下油锅了吗?我刚刚还看到他的亡魂从那边儿……”
说着话我朝刚刚师爷扑上来的方向一指,就见吴道阻师爷正趴在油锅旁痛苦地捂着肚子呻吟……
“师爷!”
“师伯!”
“吴老先生!”
一时间,所有人都吓傻了,赶忙朝着吴道阻所在方向扑了过去,争先抢后地将老人家从地上扶了起来……
“师,师爷,您,您没事吧……”
“你个小王八犊子,连我都敢踹……”
吴道阻师爷起身时狠狠瞪我一眼,转头又朝白龙怒声吼道:“小白龙!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师叔!如果有,现在就把这个欺师灭祖的小王八犊子给我逐出师门!”
“师伯,是误会,是误会……”
白龙尴尬一笑,只能尽量劝老人家消气:“小六子毕竟不是故意的,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不行!逐出师门!给我逐出师门!”
伴随着吴道阻师爷的吵闹声,忽然间就听洞道远方传来一声怒吼——
“糟了!快来人啊!有人越狱!”
无疑是守备的鬼差们已经发现了我们的踪迹。
这下大家可顾不上再闹了,白龙急忙喊道:“没别的办法了,跟我杀出去……”
说话间白龙第一个循着洞道挺身而出,我们也不含糊,几人跟着白龙就往前冲。
没过多久,就见洞道前方灯火之中现出几名鬼兵身影,一个个高举着手中兵刃凶神恶煞地就朝我们几人扑了上来。
“大家小心!”
白龙一声怒喝,眼见对方扑来,立刻也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然而就在这时,正当那群鬼兵冲至前方洞道中的一个岔道口时,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突然间从一侧洞口中传出,紧接着就见一道高大身影猛冲而出,冲出来时一弯腰用肩膀朝那群鬼兵狠地一撞,霎时间就听一片惨叫声响起,五六名鬼兵根本来不及闪躲,霎时间如同一片被打翻的保龄球似的噼里啪啦就倒了一地……
那人影停住步伐朝我们回头一笑,我们这才看清,来者竟是大成哥。
“兄弟!”
一见到我,大成哥更是激动得满心欢喜,怀里抱着一大堆兵器就朝我们跑了过来,冲到我们身前一松手,只听‘哗啦’一声,怀里兵器瞬间掉了一地。
大成哥指了指地上兵刃笑道:“快,捡着趁手的拿,都是从鬼兵们的兵器库里搜出来的!”
我们低头一看,就见地上那堆兵器中有刀有剑有钢叉,更有几条鬼将鬼王所用的鞭子,以及一些其他兵刃。
而其中一条鞭子黝黑锃亮,正是李秀秀被捉时被鬼兵们掳走的那条神鞭慑三界。
“我的鞭子!”
一见鞭子安然无恙,可把秀秀给激动坏了,伸手就要捡,哪知道手还没等握到鞭子手柄上,平平静静躺在兵器堆里的鞭子却先被另一只手给捡了起来,无疑,正是王老爷子。
拿起慑三界,就见王老爷子抬头朝秀秀嘿嘿一笑,说道:“小姑娘,这鞭子你用不好,再给我用用呗……”
“这鞭子可是我的!”
秀秀不满意地嘀咕了一声,哪知王老爷子仍是满脸地无赖相,又笑道:“对对对,是你的是你的,既然是你的,你少用两回咋的了,来,你用这条……”
话音没落,王老爷子已又随便捡起另一条鞭子塞进了秀秀的手里,这可把秀秀给气坏了,不过碍于对方可是驱魔界的老前辈,而且又是天诛府的十二天尊之一,哪儿敢多发什么牢骚,没办法,也只能就此忍了下来。
两人拌嘴时,白龙白薇我们也没闲着,就见白薇从武器堆里抄起一对斧子,我抄起个铁耙子来,大成哥自己则拎起了两把看起来少说也有七八十斤重的大锤来,再看白龙,一阵挑选之后竟从武器堆下面翻出了一把扇子来。
虽是扇子,但扇骨却是以铁制成,扇面边缘上更嵌着一层薄薄地刀刃,看起来就锋利十足。
白龙将扇子拿在手中轻轻一甩,‘呼啦’一声扇面甩开寒光四射,白龙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好,我就用这玩意儿了……”
而白薇一看,则在一旁担忧了起来,撇了下嘴说:“哥,你就不能找个威猛点儿的?这么把扇子够干嘛呀?”
白龙却笑了,答道:“不懂了吧?这叫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选好了兵器之后,大家又在白龙的带领下继续沿着洞道朝洞口方向冲去,就见白龙忍着伤痛冲在最前,王老爷子、秀秀两人各自持着一条长鞭护卫左右,大成哥、白薇我们三个跟在后面,一个举着对锤子、一个举着对斧子、我则扛着个趴在,一边往前冲我们仨一边一声比一声大地乱吼一通。
没一会儿功夫,前方已又现出一群鬼兵当道,手持着刀兵利刃快把洞道都堵满了,疯狂怪叫着就朝我们冲了过来。
我们也含糊,他们叫,我们叫得更大声,战意十足就想上前跟对方一通拼命。
哪知道都没等双方人马冲到一起,就见白龙突然一晃手,手中铁扇‘刷’地一声就从指间盘旋飞出,迎着带头的一名鬼兵就斩了过去……
‘唰——’
扇刃所及之地只听惨叫声霎时间响起,那飞旋的扇子竟正从一名鬼兵正脸划过,旋转的扇刃一晃,那鬼兵直接被割掉了半个脑袋。
而再看扇子却还没停下,一路盘旋从鬼兵中穿过后,伴随着连连惨叫声就见已有六七名鬼兵倒地,而才从鬼兵群中穿过不久,那飞旋的扇子带着血迹在空中‘嗖’地一晃,竟又从鬼兵们背后向回飞旋而来,霎时间又是‘噗’地一声闷响,锋利地扇子直接从一名鬼兵后心穿堂而过,等再飞回到白龙面前时,已又好几名鬼兵惨死倒地。
眼看扇子飞回来,白龙箭步就往前冲,抬手间一把抓住扇子又往前一个纵身,脚在落地时已身处在了众多鬼兵群中……
就见白龙连甩手中铁扇,时而闭合扇子以扇身砸向扑来鬼兵攥着兵刃的手,时而展开扇子以扇刃制敌,时而再将扇子甩出、收回。
白薇我们继续举着斧子耙子边怒吼边往前冲,等冲到鬼兵们所在位置时,白龙也已‘呼啦’一声合起了手中扇子,再看周围,哪里还有一个鬼兵能好端端站着,都已经七拧八歪地倒在了地上……
见被白龙一个人抢光了风头,我不由地朝他一声嘀咕:“白龙,你别逞强啊!你忘了自己身上的伤了吗?”
“放心,这么几个小小鬼兵还不在话下,你们好好保存实力,非到万不得已,就由我来解决……”
白龙说完微微一笑,也没多说,转身就继续朝前快步冲去,我心里一阵赌气,心说这小子也太能抢风头了吧?自己都已经身处‘天尊’这么高的职位了,竟然还跑来抢功劳?
而正要跟随白龙前进时,我无意间扫了一眼立在身旁的王老爷子和白薇,竟见两人脸上全都现出几许阴郁担忧,却都没说话,追着白龙的步伐就继续超前冲去。
由于我们在洞里把动静闹得越来越大,周围冲出来试图挡住我们的鬼兵鬼将自然也越来越多。
而一连几波下来,竟每次都是白龙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即便是我们想要帮忙,但这小子出手凌厉,根本不等我们冲进重围他就已和对方先厮杀了起来,就算我们赶得及时能帮忙杀掉几名鬼兵,但到达时对方主力却也已被白龙所击溃了……
947
渐渐的,白龙的身体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不单往前跑时步伐变得越来越凌乱,而且和挡路的鬼兵们交手中竟有好几次险些失足摔倒,我们看在眼中,都不免担心了起来,而再看白龙,却仍是一副大义凛然不痛不痒的模样,仍旧不顾一切地冲在最前面,为我们冲锋陷阵逢山开路……
看在眼里,我边往前跑,边不免担忧地朝身旁白薇问道:“白薇,你哥今天是怎么了,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怎么斗志反而越来越高了?”
白薇欲言又止,终只是微微摇了摇头,没说话。
而就在这时,正在前方洞道中与众多拦路鬼兵厮杀的白龙突然一个失足踉跄,险些倒地,好在他以手中扇子在地面上一撑,这才总算是稳住了身形。
怎料想没等白龙再次出手对敌,一名鬼差的刀已从他背后凶猛斩来,‘唰’地一声狠狠砍在了白龙的后背上……
耳听见白龙一声闷哼,急得大家更又加快了步伐试图冲上去帮忙,然而就在这时,被砍伤后身体一晃正要倒下的白龙却忽地猛一转身,甩手间手中铁扇已再度出手,‘噗’地一声贯穿了那持刀鬼差的胸口,钉进了鬼差背后的石壁中……
那鬼差虽被穿膛而死,但一扇甩出之后白龙也虚弱地‘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周围尚存的几名鬼兵见状,手持刀枪就将倒地的白龙团团围了住,手中兵刃朝着白龙身上凶猛招呼而去……
“快救人!”
冲在最前面的王老爷子见状,猛地一鞭就朝其中一名鬼兵后脑勺上抽了过去,就听‘啪’地一声脆响,鞭子整个伸直后将将好打在了鬼兵的脑袋上,霎时间抽得那鬼兵脑浆并列……
这一举动也惊得周围其他几名鬼兵齐齐一愣,趁这机会,又往前快冲几步的秀秀也已抬手抽出一鞭,鞭稍所及之地正好是被鬼兵们围住的白龙正上方……
“白龙,抓住!”
伴随着秀秀一声惊叫,躺在地上的白龙抬手一把攥住鞭稍,秀秀急忙往后一拽,将倒地的白龙生生拖出了几米远。
“别让这小子跑咯!”
到嘴边的鸭子飞了,那些鬼兵怎能容忍,于是乎一个个呲牙咧嘴循着白龙被拽走的方向就又扑了上来,而这时我们几个也都已经冲了上去,满心愤恨地出手一阵招呼,三下五除二的功夫就将剩下的几名鬼兵打了个屁滚尿流……
“哥!哥你挺住!”
解决了袭击白龙的鬼兵,白薇扔下斧子就朝白龙跑了过去,将白龙紧紧抱在怀中之后,却见白龙已奄奄一息,甚至连如平常般咧嘴微笑的力气都使不出来了……
“哥!你挺住!你别吓唬我们!”
“白龙!振作点儿!”
见白龙这副模样,吓坏了我们周围所有人,吴道阻师爷也急忙探手去为白龙号了号脉搏,忧心忡忡地道:“糟了,他阳魂耗损过度,如今已游走在魂飞魄散的边缘……”
一听这话,大家更是都吓得脸色苍白,白薇更是已经忍不住哭出了声来——
“哥,你怎么这么冲动!明明都已经受了这么重的伤,干嘛还要一直在前面打头阵?”
白龙脸色苍白,双唇更是惨白得吓人,见白薇泣不成声,终于勉强露出一抹淡淡惨笑,虚弱地答道:“我要是连你都保护不了,我,我还算什么哥哥?”
“哥!我长大了,我不要你保护!我能保护自己了!”
“傻姑娘,就算你道行再强,就算你以后真能独当一面,在我心里,仍然是那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白龙说着微微抬手,用手指抹了抹白薇眼角泪水,笑道:“难道你忘了吗?小时候你想妈妈,想得直哭,我就在,就在旁边哄你,给你保证,一定替妈妈照顾好你,比,比妈妈照顾得还好……”
“哥,我记得,所以你更不能出事,你还得继续照顾我,保护我!”
白龙摇了摇头,又笑道:“这些鬼兵不好对付,我自知气数已尽,以如今这身体情况,更不可能是李红袖的对手,索性耗尽最后凄厉为你们冲锋陷阵杀出一条血路来,也算,也算是我最后能为你们所做的了……”
话说到这儿,白龙抬手朝着洞道前方一指,又说道:“再往前没多远就是洞口了,趁着洞里的追兵还没追过来,你们快走,我还能,还能再帮你们挡一阵子……”
白龙说着猛一撑身子又站了起来,抬手轻轻在泪流满面的白薇鼻子上一刮,笑呵呵道:“哭什么哭,记住,你是个驱魔人!未来更要接我班,去做天诛府的顶梁柱!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难免有辛酸有痛苦,把你的眼泪给我收起来……”
“哥!我跟你一起!我陪你一起挡住追兵,然后我们一起走!”
“对,白龙!我们一起走!”我也在旁边激动地说。
白龙扫了我一眼,又扫了白薇一眼,笑呵呵道:“白薇,这小子缺心眼爱胡闹,你怎么也不听哥的话?哥连走都快走不动了,能死在这里为你们挡住李红袖,也算是为驱魔界出最后的一份力啊!舍生取义,此乃我源宗驱魔人最终使命,难道你不懂哥哥的心意?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我不走!我不管什么大道理,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
白薇紧紧拽着白龙的胳膊不撒手,哭嚎道:“咱俩从小没妈,爸也走了,我现在只有你……”
“琉璃师白薇!我命令你走!快给我走!”
耳听着从洞道深处传来的叫嚷声已越来越大,白龙知道,追兵可能转瞬即到,而且数量之多恐怕绝不是以我们几人以阳魂之躯就能对付得了的,尤其,李红袖可能此时也正在追来的一群鬼兵之中……
见白薇我俩死缠烂打就是不愿离开,白龙气得一把甩开白薇的手,又望向立在一旁一直不说话的吴道阻师爷和王老爷子,惊呼道:“二位都是道上前辈,眼前这局势你们应该比我更明白,如果再不离开,我们现在这状态就算加在一起也绝不是李红袖的对手!吴师伯,王老爷子,驱魔人当知取舍、凡事以大局为重,难道你们都忘了吗?”
“白龙,可是你……”
“师伯您无需多说,我早已做好了为驱魔正道奉献一生的准备,能助你们逃脱敌手,我死得其所……”
听到这话,双眼中泪光闪闪的吴道阻竖起右手剑指,又以左掌包住右掌托起,以源宗手诀礼法朝白龙深施一礼,白龙赶忙还礼。
随后就听吴道阻一声怒喝——
“由琥珀主留下殿后,其余众人都跟我走!”
吴道阻师爷话一出口,一旁的王老爷子突然抬手,趁着我和白薇不注意,以手中早已圈成了环状的慑三界猛一下就将我们两人的双臂给勒了住,拽着就往前走,边走边头也不回地吼道:“快!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姓王的你干什么!你快放开我们!”
“小六子!大局为重!大局为重!李秀秀,还不快帮忙!”
王老爷子一声怒吼,秀秀也从悲伤之中缓过了神来,抹了一把眼泪,当即冲上来拽住鞭子,拉扯着我和白薇就往前走,吴道阻师爷低着头紧随其后。
我和白薇嘶吼哭嚎着回头看去,就见白龙正立在后面面朝我们默不作声地微笑,忽然如想起什么一般,朝白薇高声呼喊道:“对了,白薇!我知道咱妈的名字了!她叫林俏楠!”
948
白龙话音有些激动,一时间,‘林俏楠’三个字在洞道中经久不息地回荡了起来……
听到这话,白薇顿时愣了住,而再一看白龙,脸上则洋溢起一层幸福的表情……
怎料想就在这时,王老爷子已将拴着我和白薇的神鞭慑三界重新塞回了秀秀手中,忽一转身,竟背负着手朝白龙方向箭步冲去。
“王老爷子,您干什么?”
一见王老爷子冲向自己,白龙顿时不明所以地愣了一下,而我们在后面却看得清清楚楚,只见王老爷子背负在身后的双手正在悄悄结印,才一冲到白龙身前,没等白龙反应过来,王老爷子突然抬起右手,掐成手诀迅猛戳向白龙眉心。
白龙下意识地抬手试图阻挡,哪知手臂才抬高一半,就被王老爷子已左手按住,随后左手也掐成手诀,右手点住白龙眉心的同一时间,左手点在了白龙的心口上,口中开始默念咒文……
“王老爷子,你,你这到底是要干嘛?”
不只白龙惊了住,连我们几个看到这一幕也全都惊了住,谁成想根本没等白龙的话音落下,伴随着王老爷子低沉地念咒声,分别点在白龙眉心、心口两处的手诀已开始逐渐发出一抹若有似无地金光来。
紧随其后就听王老爷子高呼了一声“收”,同一时间双手手诀用力一拉一扯,白龙的整个身子竟瞬间化为一道模糊地虚影被越压越小,片刻间就被压成了王老爷子手诀间的一缕金色光团。
再看王老爷子,以右手手诀掐住那光团的同一时间,左手掏向后腰,随后拽出一张写满咒文的黄布来将光团整个包了住,在手里轻轻一团后又抬起右掌按向右侧岩壁,紧咬牙关将右掌掌心在岩壁上狠狠一抹,血瞬间顺着划破的皮肉溢了出来……
王老爷子也不喊疼,开始高声念咒,同时紧攥血淋淋的右拳压在左手中那黄布团上,滴滴答答流下来的血水很快将黄布团整个染成了血红色……
“王老爷子,你,你到底在干嘛?”
我吓得一声惊问,而王老爷子没等回答,却先甩手将血淋淋的布团朝着我们扔了过来,被吴道阻师爷一把接在了手中。
师爷低头看了一眼布团,又扫了一眼紧皱双眉默默不语地王老爷子,忽地一声惊呼:“驹家封魂咒?”
听到这话,王老爷子脸上总算露出分毫笑意,略显骄傲地朝吴道阻师爷点了点头,答道:“还是吴老先生见多识广,没错,我刚刚用的正是我驹家的封魂咒术!白龙伤势过重,若我不先将他魂魄封入布团内,恐怕他绝不肯安心离去,而且更有魂飞魄散之危,你们快带他走,这里交给我……”
王老爷子这话出口,听得我们全都愣了神,片刻沉默后才听吴道阻师爷一声惊呼:“小王,你这是要替白龙断后?不如我们一起走!”
“吴老先生,一起走这想法我也想过,但恐怕不行。”
王老爷子摇了摇头道:“总要有个人断后才行,拖住那些鬼兵是小事,拖住那李红袖才是大事!你们快走吧,想办法下悬崖逃命,再想办法对付李红袖,这里就交给我来应对!”
“可是你……”
“老先生您不必为我多虑,我老了,也就您还叫我一声‘小王’,哈哈,听到这个称呼还真是高兴啊!不管是白龙白薇,还是李秀秀小六子这种尚不成气候的后起新秀,以后都将是我中土驱魔界的栋梁之才,我怎么忍心看着他们死在这里?倒是我,早已收山隐退,以后也不能为驱魔界做什么贡献了,就让我这糟老头子再最后做点事吧!,对了,还有件事……”
话说到这儿,王老爷子突然又抬手指了指吴道阻师爷手中握着的那团黄布,扫了一眼愣在一旁的李秀秀说:“秀秀姑娘,一直借用你的鞭子,也不知该怎么答谢你,回头封住白龙魂魄的这块布,就送给你了!你可千万要收下!”
“王老先生,您这礼物还真是别致……”
“哈哈!快走吧!都别再跟我这儿废话!再不走,可真就都走不了了!”
王老爷子话音没落,一阵喊杀声中,十几名铁甲鬼兵已从洞道深处叫嚷着冲了出来。
秀秀见状,赶忙试图将缠在白薇我俩身上的慑三界解开,边解边朝王老爷子高声喊道:“王老先生,既然喜欢我这鞭子,我就再借你用一次……”
“哈哈!不必了!你自己留着用吧!”
霎时间就见王老爷子飞身而起,脚在右侧岩壁猛地一踹,人已一个纵身扑向了冲上来的一群鬼兵。
“手中无鞭,心中亦无鞭!鞭在心中,鞭自在手中!李秀秀,此乃我古驹家驱魔鞭法至高境界,你我能在这阴曹地府相识又同是使鞭之人,也算是一场缘分,我只能展示这一次,以后能否有所成就可就看你自己的了!”
说话间就见飞身而起的王老爷子猛地一挥手臂剑指斩出,就听‘噌’地一声,洞道之中霎时间阴风四起虚影重重,根本没等王老爷子的手碰到那几名鬼兵的身上,鬼兵们立刻都开始连连惨叫了起来,转瞬之间接连倒地……
“王老爷子!我请出石灵助你一臂之力!”
秀秀说完试图掐诀,却被正与鬼兵交战的王老爷子高声喊住:“不要!外面还会有一场恶斗,你们保存实力以便应对自保!不要管我!趁我还能挡住追兵!快走!走啊!”
王老爷子气势如虹,那语气如命令般不容置疑,吴道阻师爷自然最清楚眼前局势,于是也朝我们发号施令道:“都别再废话了,我们先出去再说!”
说着话,师爷拽着我们就往外跑,跑出没多远,又回头朝正挥动剑指御气与鬼兵们激战的王老爷子一声怒吼:“小王!那我们就先走一步了,你一脱身马上出去找我们会合,记住了没?”
“吴老先生放心,我一定去!”
王老爷子坦然一笑,说话间身形飞旋,双手剑指又在空中一阵急扫,顺着剑指,就见两道虚光如同长鞭一般在空中一阵翻飞,连周围岩壁上都已经被抽出了一道道深深的鞭痕,再看扑上来的越来越多的鬼兵们,伴随着一声声凄厉惨叫,哪里能近得了王老爷子的身……
趁着有王老爷子拖住追兵,剩下我们几人连忙朝着洞口方向跑去,循着蜿蜒地洞道一阵穿梭之后,终于看见正前方现出一缕缕阳光来,我们已经跑到了洞穴尽头……
然而没等我们跑出山洞,洞外平台上的几十名鬼兵就已叫嚷着堵向了洞口,白薇、秀秀我们几个哪儿敢含糊,瞪眼间争先恐后地就往前扑,很快就和鬼兵们绞杀成了一团……
而我们四人之中,我和秀秀属于借由日本阴阳师的铸魂阵下界的阳魂之躯,自身被强化过,如今无疑就成为了冲出重围的主力。
而吴道阻师爷虽是活人,但原本就不精通术法,又年事已高,打了没多久便就气喘吁吁了,这时再一看白薇,更不用多说。
白薇本是被阴差拘魂下界,此时不属于阳魂之躯,而是阴间之鬼,虽然还能勉强用些术法,但化为鬼魂后术法威力大受限制,如今虽想帮忙,但绝多数时间却也只能躲在我和秀秀的背后自保了……
庆幸的是洞口处洞道狭窄,外面守备的鬼兵们虽然人数众多,但手中兵刃很少能施展得开,加上人挨着人、人挤着人,行动起来倒是没有我们方便……
而一看到这一情形,我来了主意,趁其他人与鬼兵们厮杀之际,急忙双手暗掐三十六诀,口中默念起静心咒来……
949
‘嘭——’
一声巨响,惨叫声冲天而起,伴随着自我掌中打出的道道血光,堵在洞口前方的一群鬼兵已都惨叫连连倒飞了出去……
趁在洞口开出一条生路,我朝众人猛一招手高声呼道:“快跟我走!”
说着话,我第一个朝洞口冲去,白薇、秀秀以及吴道阻师爷紧随其后,在东倒西歪的鬼兵鬼将中一阵穿梭打拼,终于杀出洞道,前方已然是洞穴前那块输出的凭证断崖……
而才一见了三光,白薇突然一声惨叫摔倒在地,我见状急忙把她扶住,仔细一看,就见白薇周身正冒起一层薄薄地烟雾来……
“糟了!白薇见不得光!”
听我一说,吴道阻师爷也反应了过来,赶紧跑过来帮忙扶起白薇,并从怀中又掏出了一张黄纸来,结印、滴血、画符、念咒一气呵成,趁着后面洞中的追兵由秀秀独自挡住,吴道阻师爷搓成泥球赶紧为白薇服下,没过多久,就见白薇周身散发出的白烟消散,总算又恢复了正常。
这时我们又往洞里一看,从洞中试图追出来的鬼兵们已都被秀秀解决了掉,毕竟数量并不算多,真正的大规模追兵、以及那手握魔刀诛六道的李红袖,如今还正被王老爷子形单影只地挡在洞中无法闯出来……
见秀秀解决了洞口为数不多的鬼兵,我赶忙又招呼她道:“秀秀,咱们快走!”
听到喊声,正在洞口前警戒的秀秀也收了鞭子,跟着我们就跑向了断崖,哪知道低头朝着悬崖下那大片山地一看,我们四人却不尽又惊了住……
此时此刻,就见悬崖下的空地上聚满了人,居高临下望去,宛若一群群蚂蚁正在崖底簇拥着,少说也有数百号人,都是些青面獠牙、手持刀柄地鬼兵鬼将,正齐齐仰着头盯着悬崖上的我们哇呀呀地乱叫。
但由于用以上下断崖的篮子和绳索此时还没有吊下去,因此他们也只有鬼吼鬼叫的份儿,干瞪眼盯着我们也是没辙。
倒是有胆子大的鬼兵,竟试图顺着陡峭的悬崖崖壁爬到断崖上来,但哪有那么容易,最后一个个都失足又摔了下去,摔了个粉身碎骨……
但下面围着这么多的人,不免也让我们有些不知所措,无奈下我也只能暗自兴叹了起来,皱着眉道:“这下可糟了,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咱岂不是被困在这断崖上进退两难了?眼下要是谁能长出对翅膀来就好了,好送咱飞出这困境……”
“你想得倒美,你长个给我看看啊?”
白薇白了我一眼,说着话,又紧紧攥了攥一直攥在手里的一对斧子,暗皱眉头道:“没别的办法,只能跟他们拼了!咱们跳下去!”
白薇说着竟真要跳,然而吴道阻师爷却第一时间在旁边拦住了她,摇摇头说:“小丫头,不要冲动,下面这么多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喂饱你,你真跳下去这可不叫拼命,这叫送死……”
“师伯,那,那怎么办啊?”
白薇急声问道:“难道我们要坐以待毙在这儿等死?就算咱不下去,万一,我是说万一王老爷子挡不住李红袖和洞中的鬼兵们,我们岂不也是死路一条?”
白薇话音未落,突然间,就听一阵哇呀呀地鬼叫声从背后黑乎乎的洞道中传来出来,听到声音的一瞬间,我心头咯噔一声,不免慌了神……
难道洞中的鬼兵们已经冲破了王老爷子的方向,又追了上来?
这么一说,那王老爷子岂不是已经……
我不忍再往后想,而就在这时,果然见三名身上伤痕累累的鬼兵已经高举着战刀从洞中冲了出来,迎着我们就瞪眼扑了上来……
“大家小心!”
我急忙护到白薇身前,秀秀也又亮出了手中神鞭,谁知就在这时,从三名鬼兵背后竟又冲出个血淋淋的人影来,才一从洞中冲出,当即剑指一甩,伴随着顺手指飞溅的血点子,一道气刃瞬间化作弧形从三名鬼兵背后扑来,根本没等那三名鬼兵回头发现,霎时间就听‘唰’地一声,伴随着三具尸体倒地,三颗血淋淋的鬼头已经在地上咕噜噜乱滚了起来……
我们再仔细一看,那从三名鬼兵背后追来的血人,正是周身上下伤痕累累的王老爷子……
“王老爷子!”
见王老爷子立在洞口前身形摇摇欲坠,一瞬间,白薇我们几个人的心都要碎了。
然而这时就听王老爷子一声嘶吼:“快想办法逃命!我,我快要挡不住了!”
王老爷子没再多说,说完这话猛一转身又已面朝洞口站立,霎时间就听洞中传来的鬼吼鬼叫已经越发地清晰了起来,无疑,正有大群鬼兵从洞中冲出……
“逃?怎么逃,根本就是无路可逃!”
我深吸了一口气,扫了扫身边正颜厉色的白薇,又扫了扫铁骨铮铮傲立在洞口前的王老爷子,不禁一声怒吼:“王老爷子,相逢就是有缘!能死在一起更是莫大的缘分!来!今儿我小六子陪你一起,咱俩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儿!”
我话才出口,就听秀秀也在一旁‘啪啪’抽了两声鞭子,笑道:“小六子你傻了吧,我们现在可就是魂,再死就连魂都做不成,只能魂飞魄散了,还谈什么黄泉路上?不过一了百了倒是痛快,来,我陪你们一起!”
秀秀一早就是知名女企业家,自小从流氓堆里混出来的,眼下说出这么霸气的话来自然也不为过,而白薇更是不甘示弱,倒没多说什么,直接把拎了半天的两把斧子往肩膀上一扛,朝着我会心一笑,已是心照不宣。
见我们三人拿定了主意,吴道阻师爷一捋胡子也哈哈笑了起来:“好,后生可畏!后生可畏!既然你们都这么有出息,我这老人家当然也不能再苟且偷生了,小王啊,今儿就咱五个死在一起!”
听到我们的壮志豪言,王老爷子头也不回地朗声大笑了起来:“哈哈!好,那就让我这半小不老的打头阵,为各位开路……”
王老爷子说着话剑指又指向前方,迎着几道从洞中杀来的鬼影就挥扫了过去……
怎料想那剑指中晃动而出的虚光还没等甩向迎头几名鬼兵,却听‘呼’地一声破风脆响传来,只一瞬的功夫,王老爷子抬起的右臂已在空中盘旋了起来……
那是一道寒光,不偏不倚地斩在了王老爷子的右肩肩膀处,顷刻间血光四并,我们不及上前就全都愣在原地傻了眼……
“啪嗒……”
那断臂在空中旋转了三圈之后终才摔在地上,王老爷子神情惊愕甚至已顾不上叫一声疼,这时就听一阵冷笑从洞里传了出来……
“你们还真是有精神,死到临头了竟还在这儿叫嚣个没完,想死是不是?好啊,我这就成全你们……”
那是李红袖的声音,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就见几名冲在最前面的鬼兵背后,李红袖正冷笑着快步朝洞口走来……
就在这时,冲在最前的鬼兵已即将到达王老爷子身前,忽然间就听王老爷子猛地一声怒吼,伴随着吼声,左臂已然晃动而起,掐成剑指的同时往前一甩,霎时间虚光又如长鞭扫出,‘啪’地一声抽打在几名鬼兵身上,鬼兵们当即惨叫着翻倒在地……
“各位!恐怕我得先走一步了!”
说话间王老爷子朝我们回眸一笑,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他一个箭步就迎着洞中走来的李红袖冲了过去——
“李红袖!我跟你拼了!”
‘唰——’
又一抹寒光乍现,这一次从王老爷子身躯飞起的,是他的头颅……
“王老爷子!”
眼看着王老爷子身躯倒下,众人悲愤之中一声怒吼……
一带天尊,古驹家最后一位驱魔人,就此落下帷幕……
“别急!你们都得死!一个都活不成!”
李红袖狠瞪双眼,跨过王老爷子尸体就朝我们冲了过来,右手长袖一晃,那黑色的刀锋又已若隐若现地闪烁起骇人的寒光来……
“我他妈跟你拼了!”
我再也按耐不住,索性把抄在手中的耙子往地上一扔,瞪着眼就想冲过去跟李红袖拼命,却被身边的吴道阻师爷一把拽住,惊呼道:“你别冲动!你过去也不是她的对手,只是送死!”
“死就死!人生自古谁无死,至少临死关头老子不能再受这窝囊气!”
伴随着我的喊叫声,白薇、秀秀也都已耐不住性子想陪着我一起往前冲。
一见情况即将失控,吴道阻大惊失色,趁着我们三个愣头青还没冲向李红袖,又见李红袖已从洞口冲出,师爷索性拽着我的脖领子狠往后一拉,一个箭步就先朝李红袖扑了过去……
“红袖!有仇有恨冲我来,别再伤及无辜!”
说话间吴道阻猛一掌打向李红袖,再看李红袖,袖中若隐若现的刀锋竟又收回,抬手间双掌掐成我源宗手诀法印,转眼间就和师出同门的吴道阻见招拆招斗了起来……
950
见吴道阻师爷都已出手,白薇秀秀我们也不含糊,就想冲上前去帮忙。
怎料想才冲上去没几步,就听正和李红袖见招拆招斗得正欢的吴道阻,头也不回地一声怒吼:“你们都别过来,这是我们师兄妹之间的恩怨!我们自己解决!”
李红袖冷冷一笑,互斗时明明吴道阻紧咬牙关显然已使尽了全力,可李红袖却依旧是满脸地轻松,仿佛根本不把吴道阻这师兄当回事一样。
“师兄,没出师前你就是咱几个师兄弟里术法最不济的,你明知道自己不是我的对手,又干嘛非要出这个头?”
谈笑间,李红袖手诀忽然变化,以右掌制住吴道阻袭来一拳的同时,左掌突然朝吴道阻胸口袭去,只在打在吴道阻胸口的一瞬间,掌中手诀已一连变幻了九次,这才‘嘭’地一掌拍在了吴道阻的胸口上……
这一掌打得吴道阻连连倒退,再看李红袖,已收回双臂气运丹田,深吸了一口气道:“三师兄,当年咱九人跟随师傅修习术法,这散魂掌我可是九人中练得最好的一个,你该知道威力如何……”
吴道阻被打得连退了五六步,刹住步伐揉了揉胸口,冷冷笑道:“我当然知道!你这么多年一直做鬼,是不是手诀都掐得生疏了,怎么这一掌威力远不如当年?”
“我只出了三成功力,你终究是我师兄,虽然有过,我也不能不念旧情不是?”
李红袖再度掐诀抬掌,又朝吴道阻笑了笑说:“师兄,你何必寻死?不如这样,你现在告诉我五师兄下落,说服他来帮我,等我李红袖掌握了阴曹地府,你们就是第一功臣,如何?”
“你想都别想!我和师弟就算是死,也不会助纣为虐!来!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说话间就见吴道阻狠一瞪眼,虽已筋疲力竭长喘连连,但仍然气势十足地摆好了架势,似乎是要和李红袖拼一个鱼死网破。
看到这里,白薇我们不免担心,就听白薇先叫了一声:“师伯,您老休息一会儿,让我们来和她斗吧!”
“住嘴!”
听到这话,吴道阻一声断喝,又道:“源宗斗法,岂容你等外人小辈搀和?都给我乖乖的看着,这一战即便是死,我吴道阻也虽死犹荣!”
而这时再看李红袖一方,堵在洞口围观的几十号鬼兵们虽都已经磨刀霍霍几欲冲出,但没有李红袖的命令也不敢冒然前进。
然而如今一听吴道阻出口如此狂妄,那口气完全如同不将李红袖放在眼里一般,其中一部分鬼兵也都按耐不住了。
终于,一名鬼兵率先高高举起了刀来,没等李红袖下令便迎着吴道阻师爷冲了上去,口中一阵怒喝:“这老东西何劳主子亲自动手!小的替你灭了他!”
第一名鬼兵一动,后面一群早就按耐不住的鬼兵更是都待不住了,攥着刀叉铁链就往前挤,追随着第一名鬼兵的脚步朝吴道阻扑了过去……
哪知道,还没等这群鬼兵冲到吴道阻面前,忽然间就见不动声色的李红袖猛一甩手,霎时间长袖之中寒光再现,伴随着那闪电般的寒光一晃,‘唰——’,众鬼兵已都应声倒地,连叫都来不及叫一声,就都在我们面前化成了飞灰消散……
这李红袖手中磨刀的厉害我们是见识过的,不单出手无形,而且更能任意控制刀的威力,是杀是伤全在李红袖掌握之中,但谁能想到,这魔刀的威力竟能大到这种地步,只这一晃,群鬼荡然无存,简直看得人汗毛都立了起来……
而再这时再一看李红袖背后剩下的鬼兵们,哪里还有一个敢越雷池一步,全都吓得开始往后撤,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了……
这时只听李红袖恶狠狠骂道:“这是我们师兄妹之间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些小小的魑魅魍魉来插手?哪个再敢僭越一步,别怪我杀光你们一个不留!”
听到这话,鬼兵鬼将们已只剩瑟瑟发抖的份儿了……
见鬼兵们都老实巴交退到了后面,李红袖这才又冷眼扫向自己的师兄吴道阻,伴随着一声冷哼, 甩手间黑刃又已在她袖口处闪了一闪,李红袖冷笑道:“师兄,我也没心思再跟你废话下去,我只问你最后一遍,五师兄到底在哪儿?你若还是不说,我就挨个杀光你们,再去找他!”
吴道阻嘿嘿一笑,依旧是面不改色地道:“有能耐你就去找啊!”
“我杀了你!”
李红袖已然气红了眼,一听这话,猛一个纵身就朝吴道阻扑了过来,吴道阻也不含糊,虽然明知绝不是李红袖的对手,但仍是双眼一瞪毫不惧怕地开始往前冲……
哪知道就在两人即将交兵一处之时,一个声音却从远空之中飘飘摇摇落了下来——
“师妹!我来啦!”
声音飘飘荡荡在深山中一阵回响,而听到声音传来的一瞬间,李红袖猛一下就刹住了脚步,吴道阻也停下步伐循着声音开始到处张望,然而看来看去,到处却也扫不见一个人影……
“你在哪儿!你给我出来!出来!”
一听到这声音,李红袖如发了疯般瞪着眼睛开始怒吼,紧接着就听那飘渺地声音再度传来:“你往下看,我这不就来了……真是没想到,都过了这么多年,你我师兄妹三人竟又在一起长大的这五龙山上相遇了,哈哈,真是缘分使然……”
声音越发清晰起来,我们循着声音朝断崖下望去,隐隐约约就见空地远处正有个白衣老人背负着手健步走来,仔细看,那老人白须白发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不是别人,正是当初我曾在五龙山上见过一次面的那位‘奇侠’老人,也就是白龙、白薇等源宗七绝共同的师傅。
而一见老人快步逼近断崖,聚在崖下空地上的一群群鬼兵们也立刻朝他叫嚷着围了过去,再看老人,却依旧面不改色谈笑风生,朝着立在断崖上愣住神的李红袖招了招手,又一声高呼:“师妹,不光是我来了,你看看,我把谁给你带来了?”
奇侠老人说着手往后指,就在这时,从他背后不远处的那片小竹林里竟又快步追出一个人影来,一露面,那人就朝着奇侠老人的背影一声怒喝:“秀逗麻带!我们还没分出胜负!你不要走!”
我们朝那人脸上仔细一看,更是瞬间吓得都惊了住,那追向奇侠老人的是个貌似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身穿一袭日本狩衣,岂不正是之前在鬼门关前力挫白龙、杨死、王老爷子这三大天尊的土御门天衍……
他怎么会到这里来?
而一见土御门天衍冲向自己,奇侠老人也不敢再慢悠悠地前进了,双手一撩衣摆撒腿就朝悬崖下跑,边跑边又时不时回头朝着追过来的土御门天衍大喊:“来呀,你来抓我呀!抓到我我就继续跟你打!打赢我你就等于答应了整个中土驱魔界!哈哈!”
跑出去没多远,一大群鬼兵已如同一面铁壁般将奇侠老人前方堵了个水泄不通,奇侠老人也不含糊,边往前跑边暗掐三十六诀,那手法变化之快简直是我见所未见,几乎眨了下眼的功夫,他那虚影重重的十指已掐成诀法,突然间右手一抬,一掌就朝前方打去……
几乎同一时间,只觉山野之间狂风大作,伴随着一声龙吟从天而降,一连三道惊雷已从远空直降山崖,‘啪啪啪’一连三响劈在奇侠老人身前,炸得鬼兵们鬼哭狼嚎四下翻飞,再一看,那三道从空落下的惊雷竟在奇侠老人面前生炸出了一条黑烟滚滚的道路来,直通向悬崖下方……
看到这一幕我们全都惊呆了,其中也包括出师自奇侠老人门下的白薇。
“这,这是啥?灵,灵兵术?”
我看得膛目结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再一看白薇,也正傻愣愣地瞪着眼睛摇头,显然,她应该也没看过几次师傅动手出招。
唯独吴道阻师爷镇定自若,扫了我们一眼之后,微微笑道:“没错,就是灵兵术。”
“怎,怎么可能……”
我惊呼道:“所谓灵兵术,是与世上妖魔达成契约从而借其妖力来护卫自身,难不成……难不成奇侠老先生的灵兵……是雷?”
“非也,不是雷,是打雷的人。”
吴道阻抬手朝天空一指,微微一笑:“谁告诉你,灵兵术只能与妖魔签订?阴阳家术法博大精深,若你以后真能大彻大悟,又何止是呼风唤雨迎电招雷这么简单……”
没多久的功夫,就见奇侠老人健步如飞地跑到了悬崖下面,仰着头仍在边跑边朝着峭壁上的李红袖高呼:“红袖!你快看看!你快看看我把谁给你带来了!”
而这时再一看立在我们对面的李红袖,盯着那一直对师兄奇侠紧追不舍的年轻人,发直的双眼早已化为了两片血色……
“土,土御门,信正……”
951-一箭双雕
一听到李红袖说出这话,我心里猛地一震,细想之下立刻明白了过来。
无疑,李红袖是将土御门天衍,认成了他的父亲,土御门信正,也就是当初那个在五龙山上带头残害李红袖的凶手。
我赶紧又盯着正紧追奇侠老人不放的土御门信正,又仔细看了几眼,果不其然,那土御门天衍和我在幻境之中所见的土御门信正眉宇间还真有些神似,真不愧是亲爷儿俩。
难道说,奇侠老人故意从鬼门关前将土御门天衍引来,就是为了造成李红袖的错觉,从而吸引开她的注意力?
想到这里,就听李红袖口中突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地惨叫声,显然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已经再支撑不住自己的情绪。
伴随着这一声惨叫,就见李红袖的身子突然猛地往前一冲,一瞬间再也管都不管我们,冲到悬崖边猛一个纵身跃下,伴随着呼呼地狂风已然扑向了正在鬼兵群中往前狂冲追逐奇侠的土御门天衍。
“土御门信正!终于让我等到你了!我要亲手杀了你!”
怒吼声中,李红袖自高空盘旋飞落,扑向土御门天衍头顶而去,而正在全力追逐奇侠的土御门天衍突然一听到有人叫自己父亲的名字,也不禁停住脚步愣了一下,抬头一看,只见李红袖已从天而降飞扑到距离至多两三米的地方,拧着眉瞪着眼,那眼神简直如同要吃人一样。
一见到这架势,土御门天衍吓得急忙往后一个撤步,再看李红袖甩袖之间藏在袖中的黑刃已‘唰’地一声飞出,毫无保留地朝着土御门天衍的头上凶猛斩去……
这土御门天衍其实等闲之辈,见黑色的寒光伴随妖风从天而降,急忙又往后连闪几步,霎时间就听一片惨叫声起,原本正从周围扑向土御门天衍而去的鬼兵们已是惨叫连连,应和着那凄厉地惨叫声和挣扎,一只只鬼兵不等倒地已在刀光的束缚下化作飞灰消散……
但只凭这一刀,当然不足以将土御门天衍一击致命,一连往后倒撤了十几步,见已安全之后,土御门天衍这才停下了脚步,抬头一看,十余米外,李红袖已‘嘭’地一声双脚落地,从那数十米的高崖上纵身跳下,她竟能毫无伤……
土御门天衍仍还不明所以,狠狠瞪了李红袖一眼之后顿时一声惊问:“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袭击我?”
“怎么,你已经忘掉我模样了吗?”
李红袖一声狞笑,恶狠狠道:“这也难怪,你们这群日本人,在我们中原大地上到底做了多少丧尽天良的恶事,恐怕连你们自己也记不清楚了吧?”
“你在胡说些什么?”土御门天衍听得满头雾水。
只听李红袖又狠狠瞪着眼道:“你少在这儿装模作样,当年你不是让我牢牢记住你的名字吗?我可是一直记到现在都深深刻进了心里呢!今天终于让我等到了这个能亲自找你了断的机会,哈哈,你可知道我为此受了多少苦难,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土御门信正,我要亲手将你扒皮抽筋!”
“你是不是弄错了,我并不是……”
土御门天衍刚要解释,可惜话没等说完,就听李红袖背后传来奇侠老人的怒吼声:“土御门信正你还想狡辩!冤有头债有主!师妹,你先安心解决了这个杀身仇人,我们源宗内部的事,随后我们再自行了断……”
听到这话,土御门天衍更是瞬间惊住,竟然连奇侠老人突然也称呼自己为‘信正’,天衍简直百口莫辩。
而听到这话,李红袖更扭头朝立在背后不远处的奇侠老人扫了一眼,咬牙切齿道了一声‘多谢师兄’之后,飞身又朝土御门天衍扑了上去……
这一下,土御门天衍连张嘴解释的机会都已经没有了,转瞬间就见李红袖已满面怒容地扑到身前,甩手间寒光出袖,道道残影斩向土御门天衍而去……
土御门天衍不敢迎接,于是也只能尽量躲避刀光免受波及,他这到处一躲,倒是害苦了围在周围的一群群鬼兵鬼将。
就见李红袖一刀刀猛然斩去根本就不分轻重,土御门天衍每一从刀光下闪过,背后必然是一片惨叫连连,那些来不及躲避刀光的鬼兵鬼将们顷刻间都被斩得飞灰湮灭……
李红袖一连几刀下来,上百名鬼兵已因刀光波及荡然无存,周围其余鬼兵鬼将哪儿还敢再往前冲,吓得都丢盔弃甲屁滚尿流地乱跑了起来,这一跑不要紧,上千人的队伍一乱,一时间踩死踩伤的鬼兵鬼将更是不在少数,甚至有因为撞到一起而大动干戈生口角的,口角又逐渐演化成刀兵相向,刀兵相向又演化成乱战斗殴,我们立在断崖上朝着下面空地放眼望去,见下面已然乱成了一锅粥,那心情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简直说不出的复杂……
而就在这时,李红袖跳下山崖时仍留在洞口前等候的那群鬼兵都坐不住了,就听有人商量——
“要不咱们上吧,把这几个小子都收拾掉再说!”
“我看行,别让他们跑了!”
“就这么办,抄家伙,解决完跟主子领赏去!”
一番商议之后,就见洞口前数十名鬼兵各自抄起兵刃就朝我们扑了过来,白薇、秀秀以及吴道阻师爷急忙摆好架势准备与对方一通厮杀。
我倒没准备啥,只准备了一张嘴,趁着双方还没交战在一起,冲到前面抬手挡住白薇等三人,就朝着对面穷凶极恶扑上来的一群鬼兵怒吼道:“来呀!有种你们你们打呀!难道你们把李红袖说的话当放屁?”
一听到我这话,一群鬼兵顿时都刹住了步伐,我一看这招管用,急忙又趁热打铁一声怒喝:“李红袖可说过,不准你们插手动我们,难道这么会儿功夫,你们就忘了之前那些不顾李红袖劝告、来找我们麻烦的鬼兵的下场?”
我这话说完,鬼兵们更是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全然不知所措。
“咋办,还杀不杀?”
鬼兵群中又有人问了起来,被问的鬼兵愣了一下,扭头朝我吼道:“主子现在不在崖上,我们总不能看着你们几个跑了吧?”
“你们是不是傻?”
我正颜厉色固定镇定地说:“洞口被你们堵着,背后又是悬崖峭壁,我们他妈的还能长翅膀飞了怎么着?到是你们最好别乱来,真要是敢动我们,一会儿李红袖回来见我们伤痕累累或者已被打死,你们这些小的都要跟着一起陪葬!”
我话说到这儿,吴道阻也跟着在一旁连连点头,一脸严肃地劝告对面一群鬼兵道:“没错,刚刚我跟李红袖说话时,你们也该看出我的身份了吧?我可是她的师兄,无论怎么打都是我们源宗内部的矛盾,你们要是插手,红袖肯定不会放过你们!”
我的一番‘忠告’外加吴道阻师爷在旁煽风点火,那群鬼兵无疑都信以为真,不单不敢再往前进,反而吓得都开始往后退。
这时就见愣在原地仍在思考的鬼兵头子猛一点头,应了声‘你们说得对’之后,第一个转身又回到了洞口前动都不敢动了,把手里的刀往地上一扔,战战兢兢地道:“刚那主意可不是我出的啊,我没动,一点没动……”
其余数十名鬼兵一见争相效仿,没一会儿的功夫,伴随着一阵稀里哗啦地扔武器声,地上已被扔满了一堆破铜烂铁,而这时再看那群鬼兵,竟都已经乖乖地举起手来,堵在洞口前慌张看着我们手足无措……
952形式失控
看到对方这副模样,我不由地偷偷朝身旁吴道阻师爷小声问道:“师爷,鬼都这么好骗吗?”
“对呀,有句俗语没听过吗?”吴道阻朝着扫了一眼,答道:“人们常常动不动就说‘你骗鬼呢’、‘鬼才信’,意思就是对方的谎话说的很烂,也就鬼才会被骗呀……”
我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不由地佩服起吴道阻师爷胡编滥造地能力来。
而就在这时,一只手已从我们身旁不远处的峭壁下伸了上来,一把就攀住了石壁,随后往上一个纵身跃到了山崖上,我们循着那纵身而上的人影一看,竟是奇侠老人。
“师傅!”
一见奇侠老人攀上峭壁,白薇第一个激动地惊呼出声,奇侠老人微微一笑,随后转眼望向了吴道阻,又笑着说:“师兄,让你受委屈了!”
一听这话,吴道阻更是气得吹胡子瞪眼,吼道:“呸!你还好意思说,把我这当师兄的一个人扔在山里给你放哨,你个老王八蛋跑到哪儿去了?”
奇侠老人嘿嘿一笑,摆摆手道:“师兄,你别当着我徒弟的面儿这么骂我呀!我这不是下山去求援了!”
“援呢?你求来了没?”
“当然了,那不正在下面打着呢……”
奇侠老人又皎洁一笑,说着话抬手往悬崖峭壁下方的空地一指,我们循着他手指方向望去,就见李红袖和土御门天衍已经打得难解难分,这一下不只是李红袖使出全力,连来不及解释的土御门天衍也被李红袖逼红了眼,一时间又是掐诀又是结印又是祭式神的,完全全身心投入到了战斗之中、
而再一看空地周围原本那些鬼兵,本来围在空地上的大概一千来号人,但由于受到李红袖和土御门天衍一场激战的波及,外加乱跑时互踩互撞互相残杀,此时拿眼一扫,至少已经少了一半……
这时奇侠老人又笑着说:“红袖师妹这些年一直沉浸在当初被害死的痛苦之中,早就因怨恨而蒙蔽了双眼,但一晃五十年过去,她就算还真真切切地记着那凶手的名字,又怎能清楚记得当年土御门信正的五官轮廓一丝不差?这天衍小子是当年信正之子,他此次带日本阴阳师来到中原时我曾专程下山调查过,一见面,我立刻就觉得他与自己的父亲信正那老混蛋不只是形似,而且极其神似,所以才想出了这招儿来,趁着他结阵下潜到阴间时,故意把他引了过来……”
听到这话,吴道阻问道:“师弟,那这小子也够傻的,你一引他就来了?”
“哈哈,不是他傻,只是老夫太聪明罢了!”
奇侠老人一阵大笑,又道:“你别忘了,你师弟我可是当今阴阳家源宗的掌门人,天衍要证明已在日本同化为阴阳神道的本宗在源宗之上,最好的方式就是打败我;何况,就算是没有这层缘故,别忘了我还有另一层身份……”
“奇侠!”
吴道阻恍然大悟,笑着问:“可你的奇侠枭玉不是不在自己身上?”
吴道阻话说到这儿,白薇也在旁边一声惊呼,说:“对啊师傅,你的奇侠枭玉当初已经给了我哥我们……”
“哈哈,枭玉不过是个信物而已,作为天诛府的成员,本就该是由人去带给枭玉价值,而不是枭玉去带给人价值,不是吗?我何须亮什么枭玉,难道以你师傅我的气质、实力,还证明不了自己是奇侠这一身份不成?”
奇侠老人这话倒是不错,大家听完都忍不住点了点头,老人又道:“所以,我就以与土御门天衍一决生死为名在阴间打了起来,真别说,这小子不愧是传说中的阴阳家鼻祖谈天衍转世,出手确实厉害,但毕竟年轻,就和白龙一样缺乏战斗经验,怎能是我的对手?于是我故意卖了个破绽,引着他边打边退,边退边打,打着打着就把他引到了这五龙山来,嘿嘿,他落进了我的圈套里都还不自知呢……”
听奇侠老人将事情说完,我心里一阵佩服,心说这老爷子真不愧是当代奇侠,不光道行高深而且脑子确实转得够快,竟然能在这种紧要关头想出这么好的一石二鸟之计来,不单能牵制住李红袖,又能顺道摆平入侵中土驱魔界的土御门天衍。
我们正说话时,忽然就听一个怯怯地声音,从对面山洞口传来——
“那什么,我能插句话不?”
我们循着声音望去,就见是众鬼兵中带头的一个正高高举着手,祈求般盯着我们看。
“你想说啥?”我问。
那鬼兵指了指奇侠老人,又道:“主子之前确实不让我们动你们几个,但没说不能动这新来的老头儿吧?”
“对,没说。”
我看了一眼那数十名摩拳擦掌作势欲出的鬼兵,又扫了一眼愣在一边嘿嘿发笑的奇侠老人,摆摆手说:“这老头儿你们随便打,打死都没事儿!”
“好嘞!”
一时间数十鬼兵斗志昂扬,都顾不上把之前扔在地上的刀枪剑戟捡起来,赤手空拳就朝着奇侠老人的身上扑了过来。
奇侠老人也不含糊,边压手指关节边哼着歌往前走,突然一个箭步窜进了鬼兵群中……
……
至于奇侠老人是怎么收拾掉这群鬼兵的,不提也罢,毕竟在当代奇侠的眼里,要解决掉这数十名赤手空拳的鬼兵本就不是什么大事,顶多算是活动活动筋骨了,总之大概也就过了三五分钟的功夫,悬崖上的阵阵惨叫平息,鬼兵们已经都七拧八歪地倒了一地,一个个鼻青脸肿站都站不起来了……
奇侠老人拍了拍手,蹲在那名被打得连他妈都快认不出他的鬼兵头子面前,一翘下巴问了句“还打不”,那鬼兵头子连摇头的劲儿都使不出来了,吓得‘哇’地一声就哭了起来……
而奇侠老人收拾这群鬼兵的时候,我们则一直在注意着悬崖下面的打斗:
伴随着空地上一道道虚晃的刀光飞舞,隐约就见对面土御门天衍周围时不时划出一道虚影来,如同什么身法急快地怪物一次又一次地凶猛扑向李红袖,可惜的是,每一次当那些虚影中的怪物即将扑到李红袖身上时,都被李红袖已手中的魔刀诛六道所挡住打退……
而李红袖每次以魔刀袭击土御门天衍,更不是被天衍巧妙躲开,就是被那些怪物打乱招式,因此一晃数百招交锋,两人竟仍是打得不分伯仲……
而就在这时,空地一侧另一阵骚乱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力,仔细一看,就见是一大群鬼兵正在自相残杀,被打败的一方趴在地上鬼哭狼嚎,而赢得一方此时正用绳子和锁链将打输的鬼兵挨个捆绑起来。
而气势汹汹立在人群中指挥鬼兵绑住敌人的,正是大成哥。
就见大成哥不知是从哪儿弄来一身鬼将战甲,此时正立在鬼兵群中手持长枪一阵吆喝:“快!都给我快点!我们诀别岭可不收闲人,哪个不好好做事,别怪我心狠手辣把他也送进地府伏法去!”
周围鬼兵们吓得惨叫连连哪儿敢不从。
要说大成哥,自我们从洞道中冲杀时他就因为跟我们冲散而不见了踪迹,因为当时情况紧急我们也就没顾得上找他。
直到后来我一问才知道,原来大成哥在洞中时趁乱换上了一身鬼将的行头,毕竟他本身就是盘踞鬼门关外的恶鬼头子,对于地府内鬼兵们的习性作风了如指掌,于是悄悄混进了鬼兵队伍里,并赶在我们逃出洞之前就先一步下了悬崖。
953前世恩怨
本来大成哥想的是,反正自己在这儿也照样是寡不敌众帮不上什么大忙,索性趁着我们还能抵挡,自己先返回阴间去召集诀别岭的兄弟们,再带着大队人马来救我们。
可他才下了悬崖,混在空地上鬼兵队伍里都没等来得及逃走呢,就见奇侠老人引着土御门天衍杀了过来,紧接着空地上的场面一片大乱,李红袖苦斗土御门天衍,鬼兵们开始自相残杀,悬崖上的我们也因为奇侠老人的及时赶到而最终得救。
大成哥一想,既然我们都得救了,那还回地府去搬救兵干嘛?毕竟他向来喜欢凑热闹,更不怕乱,简直是越乱越好。
于是大成哥想出个好主意来,趁着悬崖下空地上的鬼兵们乱作一锅粥时开始各种煽动,告诉那些鬼兵,李红袖如今大势已去,回头地府的人马杀过来,他们这些跟着李红袖出生入死的鬼兵鬼差都要‘沾包’,少说也得被送进十八层地狱里去服个几百年刑,毕竟阴间执法鬼兵鬼差作乱岂可轻饶,这可是大逆不道的重罪。
不少鬼兵听完这话都吓坏了,哇哇乱叫着开始向大成哥求救,于是大成哥向那些有意投诚的鬼兵鬼差们保证:“反正阴曹地府肯定是不要你们了,不如你们跟我上诀别岭混去,只要你们听我的话,以后就是自己兄弟,要吃有吃要喝有喝……”
鬼兵们走投无路岂能不动心,如此一来,悬崖下上千人的鬼兵队伍中开始出现了一波又一波的‘反水’没一会儿功夫,大成哥就已经招揽了一二百人,趁着李红袖和土御门天衍杀得正难解难分、周围鬼兵乱跑乱叫时,开始暗中将那些不愿臣服于自己的鬼兵挨个捆起来,打算之后送进地府里去领赏……
有了土御门天衍对李红袖的被动牵制,又有了大成哥在下面策应,战局瞬间逆转,这一下,我们也都松了一口气。
但是没过多久,这难得松懈下来的心情就又紧绷了起来,只因正在与李红袖激战的土御门天衍,在对方不留余地的咄咄相逼之下,明显已经出现了败势,开始被李红袖逼得连连败退,甚至连脚步都开始有些散乱了起来……
奇侠老人见状不由地暗呼了一声“糟了”,叹了口气说:“这土御门天衍虽起术法奇才,但终究还是太嫩,恐怕不是红袖师妹的对手……”
听到这话我有些奇怪,就问:“奇侠老师爷,这不对呀?当年李红袖是死在土御门信正之手的,而土御门天衍乃是阴阳家老祖谈天衍转世,属于青出于蓝胜于蓝,必然会比他父亲土御门信正更厉害,如此一来,眼下又怎会打不过李红袖呢?”
“你当你红袖师奶奶是白给的吗?”
奇侠老人瞥了我一眼,答道:“你别忘了,当年李红袖被孙殿英抓住后饱受折磨,后来是被送到五龙山上来养伤的,因此土御门信正带着那群日本鬼子上山时,她重伤未愈根本就使不出全力来,何况当时除了土御门信正外,那群战败的日本兵里还有许多日本阴阳神道的高手,他们是联手袭击的红袖,红袖这才落了个战败被辱!而如今的红袖身为‘转轮王’不单术法正处于全盛时期,而且身上多了一层阴鬼的戾气怨气,我阴阳家术分阴阳,阳术为道术,阴术为鬼术,李秀秀本身就是积怨恶鬼,以鬼术打鬼,阴阳家术法先废了一半,所以这天衍根本就占不到任何的便宜……何况……”
他说着抬手朝李红袖一指,又说:“何况还有那把魔刀助阵,此刀诛杀神魔以灭为度,正是魂体的最大克星,因此土御门天衍如今可以说是各种被克制,但即便如此却还能和红袖师妹交战数百回合,其道行之高深,也足以令人赞叹不已了!我古阴阳家的祖师爷千年轮回,没想到如今转世之体竟落在了日本阴阳神道中,难道真是天之所向?”
奇侠老人说着一声长叹,语气中不禁带有一丝不甘于怜惜。
这时吴道阻师爷在一旁开口道:“师弟,现在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如今看来红袖和土御门天衍之间胜负已分,光凭土御门天衍是制不住红袖的,你可还有什么备用方案?”
“有倒是有,只不过……”
奇侠老人神色一阵暗淡,又道:“只不过,恐怕根本无法实施。”
“什么方案?”吴道阻师爷追问。
奇侠老人又道:“我此次下山不光是为了引来土御门天衍,更试图说服天诛府高层长老们在这危急关头不能分崩离析,要团结一致抵御外敌,可我老了,虽说是天诛府暗地里的府主,但如今的震慑力远不如前……”
“他们不答应?”
我一声惊问,奇侠老人默默点了点头。
悬崖上顿时一阵沉默,大家已不知该如何是好,此时再往下看,李红袖忽一刀扫向土御门天衍,只听天衍一声闷哼,左臂瞬间被割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疼得她紧咬牙关急忙连连后退……
一见天衍受伤,李红袖更是一阵狂笑,朝着紧紧按住伤口的天衍吼道:“土御门信正,你当年的狂妄自负和盛气凌人呢?你不是说我们中原的驱魔人都是垃圾,只配被你踩在脚下吗?怎么现在却变得毫无招架之力,被我打得就如同一只丧家犬一样?”
李红袖再度提及土御门信正这一名字,这要是我,恐怕立刻就会抓住机会告诉李红袖,老子他妈的根本不是土御门信正,大婶你认错人了!
但令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土御门天衍却没有把握住这最好的证明自己的机会,而是朝着李红袖一声冷笑,一字一顿坚定不移地道:“还不是因为我老了,如果是当年,我非要再杀你一次不可!”
土御门天衍这话出口,不只是我,连白薇、吴道阻师爷等人全都惊了住。
这时就听秀秀在旁一声惊呼:“他,他竟然承认了自己是自己的父亲?这是为什么?”
“哼,这小子,倒是有些魄力……”
奇侠老人微微一笑,盯看着已再度迎面扑向李红袖的土御门天衍,眼神中不禁划过一丝赞许,又道:“如果此时落于下风,他还口口声声去辩解自己并非是信正,话中未免就多了一层贪生怕死之意。显然他明白这一点,而且并不想因此求饶,所以宁可将错就错承认自己就是信正,也要光明磊落的败在红袖的手上,即便被杀……”
听奇侠老人一说,吴道阻师爷也赞许地点了点头,说道:“看起来,日本人也并非全部都是奸佞小人,里面倒是也有些值得敬佩的人物……”
话说到这儿,吴道阻师爷又朝师弟奇侠望去,微微一笑道:“师弟,难道你真打算就在这里看着不管?任由红袖杀了那小子?”
“怎么会呢,这小子率阴阳神道人马入侵中原虽是我们的敌人,但我们也终不能用这种卑鄙的手段让他葬身于此,这可不是咱中原驱魔人的所作所为……”
“那你有什么打算?”
问话时,就见吴道阻师爷已摩拳擦掌了起来。
奇侠老人见状又笑了笑,抬手拍了拍师兄的肩膀说:“师兄,话说起来,你已经苟且偷生了这么多年,怕是也该活够了吧?”
“嘿嘿,照实说是没有,活着多好,山清水秀鸟语花香,不单能在后山种种菜养养鸟,偶尔还能跟你这糟老头子斗斗嘴,岂不快哉?但终究也算是生死看淡了,活与不活,早已都无关紧要……”
954同门相残
听到这话,奇侠老人点了点头,又说:“红袖终究是我们的师妹,而她的死终究也是由我们种下的因,如今这果,自然也该由我们来承担才对……”
“那是自然,所以如今不管你想怎么样,我都随你……”
“很好,师兄,那我这做师弟的可就不客气了!”
话说到这儿,奇侠老人突然回头又朝白薇我们望了过来,随即脸色一变,板着脸正颜厉色地道:“源宗弟子白薇、马六甲听令!”
奇侠老人话一出口,白薇我俩急忙单膝拜倒在地,白薇口称‘师父’,而我则恭恭敬敬地尊了一声‘师公’。
只听奇侠老人又道:“此事乃我源宗前代旧恨,虽与人间地府生死存亡有关,但亦该由我等老朽亲自解决才是,你们两人身为我源宗门徒,今日我要你们答应我一件事……”
“师公(师父)请说!”
我和白薇异口同声说道。
奇侠说道:“当年源宗身陷清末动荡,指使源宗后继无人,师承断绝数十年之久,后亏得灵兽替师传道,为我源宗续接香火,这才在民国战乱年间捡回了我与吴道阻师兄、李红袖师妹等九名孤儿悉心培养,有了我们这后来四海八方为源宗开枝散叶的民国九侠,时至如今,那些往事已过了七八十个年头,战火之中,师兄弟们或则战死沙场,或则惨死妖魔邪祟之手,最终只剩吴道阻师兄、李红袖师妹与我三人侥幸存世,不了红袖师妹又惨遭毒手,只剩下我们两个孤老头子苟活至今!因果了断世代相承,如今显然已到我等前代旧人最后了断之时,你等后辈万不可轻易插手这桩恩怨……”
奇侠老人话说到这儿,我和白薇都已经隐隐感觉出一阵不安来。
果然,紧接着就听奇侠老人又说:“你们几人答应我,若不到万不得已非出援手拯救苍生之时,你等决不可轻易插手我等师妹三人的恩怨,只将事情交给我们自己解决即可……”
“师傅!可是您和师伯……”
白薇话没说完,却见奇侠老人狠一瞪眼,吓得她赶忙闭上了嘴,就听奇侠又道:“无需多言,你们只需听我的就好……”
吴道阻师爷见状也凑近白薇我俩身前,蹲下身子笑了笑,笑声安慰道:“我知道你们都担心我们这俩孤老头子的安全,但冤有头债有主,此时本就该让我们两个老头子自己来解决才是。何况,我们都已经是七老八十的废人了,你们却不同,你们都是驱魔界未来的顶梁柱,你们若是出了什么事,我们又岂能不难过呢?”
“师伯,可是你们……”
“哎呀呀,不要多说这些了,总之听我们的就好,你们放心,我们好歹是红袖的师兄,又岂能连个小师妹都制不住?”
吴道阻师爷话说到此,回头朝奇侠老人嘿嘿一笑,问:“师弟,我说的这话对不对?”
“哈哈,那是当然,师兄,我们走!”
话说到这儿,奇侠老人率先抓起了扔在悬崖边的那捆绳子,用脚踩住绳子连接着大竹篮的一头狠地一踩一拽,‘啪’地一声绳子瞬间断开,随后就见奇侠老人将整困绳子扔下了悬崖,没多久的功夫就见绳子钉在悬崖石壁上的一头被绷得笔直,奇侠老人二话不说一跃而下,抬手间一把抓住绳子,顺着笔直的绳索滑向了下面的空地……
见师弟已经先跳了下去,吴道阻师爷又朝我和白薇嘿嘿一笑,说:“你们两个别怪你们师傅心狠,不准你们插手,毕竟你们的道行还嫩得很,如今哪儿能是红袖师妹的对手,万一真出了什么事,碍着我们手脚是小,若是你们受了伤送了命,岂不是让我们这俩老头儿白发人送黑发人,以后恐怕就更活不下去了……乖,好好在上面看着,看着我们师兄弟得胜而回……”
这话说完,吴道阻师爷也迎着悬崖边走去,一个纵身跟随奇侠老人跳下悬崖,随后抓住绳子滑向了地面……
而我和白薇,却仍还跪在地上,久久不知所措,尤其白薇,眼眶早已红润。
身为门中弟子,不单不能为师门身先士卒,反而要躲在后面让年迈的先人去替自己冲锋陷阵,这种不甘谁能不动容?
但回头一想,吴道阻师爷所说的确实没错,相比之下我们太弱了,弱得根本连李红袖一刀都承受不住,若真帮了倒忙,岂不是会抱憾终身?
这又让我想起了鬼门关前杨死、白龙以及已故的王老爷子与土御门天衍那一战……
在白薇我们的认知之中,甚至说整个驱魔界的认知之中,这三个人无疑早已代表了整个驱魔界的最高实力,‘天狩十二尊’的名号正是对他们最大的肯定,然而即便是这三个人,在土御门天衍的面前却都如此的不堪一击,根本连触碰对方的机会都没有……
再看如今的土御门天衍,又已被李红袖全然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对我们而言,这简直已不是人和人之间的斗法,他们完全是一群怪物……
“师妹!我们的事情也该了断一下了吧!”
奇侠老人一声怒吼,说话间人已在空中拽着绳子一荡,身形‘噌’地一下从悬崖半空飞扑向了李红袖而去。
李红袖回头一看,就见奇侠老人已稳稳落在了自己的身后不远处,顿时一瞪眼睛,恶狠狠问道:“五师兄,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要帮土御门信正来对付我?咱们源宗何时做起了日本人的狗?”
奇侠老人坦然一笑,一指身上已被伤出十数道伤痕却仍还勉强站立的土御门天衍,笑道:“师妹,我跟你说实话吧,其实他根本就不是当年杀死你的信正,他是信正的儿子,土御门天衍,如今阴阳神道第一世家‘土御门家’的领军人物……”
“你,你说什么?”
听到这话,李红袖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回头扫了一眼土御门天衍,惊问道:“你真的不是信正?”
“他没骗你,信正公是我的父亲,我的名字叫做土御门天衍。”
天衍沉沉答道:“其实刚刚仔细回想,我确实曾听父亲以前提起过,曾在侵华年间于中土大地留下了许多足以令他悔恨终生的恶行,其中一见,正是他带领着一群战败的军人在山中围攻一名中土女阴阳师。他特地将这些耻辱的经历说给我听,以便使我能引以为戒……”
听到这话,李红袖久久不知所措,沉默了一会才又颤抖着问:“那为什么,为什么你刚刚要承认自己是土御门信正?你真不怕我杀了你?”
“为了尊严!”土御门天衍又开口道:“我是一名阴阳师,身为阴阳师怎能贪生怕死,向你这等满身戾气的恶鬼求饶?”
“原来你们都是骗我……都是骗我……”
李红袖的声音越发颤抖了起来,突然间,两行血泪顺着两腮滑落而下,她‘啊’地一声仰天长啸,回头怒瞪着满脸沧桑地奇侠老人、以及追赶过来的三师兄吴道阻,顿时又是一声怒喝——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骗我!为什么你们都不理解我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
“师妹,回头是岸。”
一阵沉默后,奇侠老人一撩衣摆,已摆出了一副进攻的架势,吴道阻师爷也跟随着微微屈膝下蹲,势如随时随地都会冲向李红袖。
“一切都是前尘旧梦,你又何必紧抓着不愿撒手,难道真要我们两个师兄亲自出手,和你拼个鱼死网破你才满意?”
955神雷天降
听到这话,李红袖却咯咯地笑了起来……
“鱼死网破?呵,那好,那就鱼死网破!既然你们所有人都不了解我这数十年间的痛苦,那我就让你们全部!全部都陷入这痛苦之中无法自拔……”
说话间李红袖猛一转身,箭步前冲扑向奇侠和吴道阻师爷而去。
吴道阻见状也立刻起步试图扑向李红袖,哪知道此时就见立在前方的奇侠老人忽一甩手,一掌竟按在了吴道阻胸口上。
奇侠老人猛地一推,推得刚要上前的吴道阻往后倒退了两步,而奇侠老人也由此借力加快速度冲向李红袖,转瞬之间,曾经相亲相爱的师兄妹俩已激烈绞杀在了一起。
再看被推了一下的吴道阻,暗骂了一声脏话之后也不甘示弱地又往前冲,但他冲到李红袖身前加入战局的同一时间,却见又一个身影已从李红袖背后扑了上来,配合着奇侠老人和吴道阻从第三面围困住李红袖,此人正是土御门天衍。
李红袖见状一声怒喝:“你明明不是土御门信正,为什么还非要自己来寻死?也许现在离开,还能逃过一劫!”
“驱魔之人怎能向妖魔妥协、因魔物退避?”
土御门天衍即便已身受重伤伤痕累累,但仍旧招式迅猛毫无怯意。
而三人同时从三个方向夹击而来,这无疑也让李红袖感觉到了莫大的压力,于是趁着还能招架得住,又怒吼道:“你是日本的阴阳师,在中原大地上还轮不到你降妖除魔!冤有头债有主,你现在若肯离开,我兴许还能放你一马!”
然而土御门天衍完全不理会李红袖这话,出手时冷着脸又道:“无论是日本还是中土,一样的妖魔,一样的驱魔人,除魔卫道是从不分国度的……”
“那好,你想死我就成全你!”
说话间李红袖猛地回手一刀,‘唰’地一声黑刃迎着土御门天衍头顶就斩了下去。
天衍见状急忙往一侧闪躲,然而因有伤在身动作已不灵活,刀锋虽从他要害躲了过去,却还是在天衍手臂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地伤口……
天衍一声闷哼,趁着李红袖没再出第二刀,赶紧抽身退出了战局,低头一看,就见被李红袖所伤及的伤口此时正冒出一层白烟,天衍见状急忙从怀中以剑指夹出一张符纸,一阵念咒后迅速将符纸贴在了被李红袖砍中的伤口上,很快,从伤口里冒起的白烟止了住,天衍当即又朝李红袖扑了上去……
这时就听奇侠老人边与李红袖缠斗边朝天衍喊道:“日本小子,之前骗你是我不对,但你如今已经察觉了真相为什么还这么卖力?快去一边休息休息吧,可别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老东西,你骗我的账我迟早会跟你算,但不是现在!”
土御门天衍依旧目光犀利,开口恶狠狠道:“身为大日本帝国阴阳神道弟子,降魔除妖我怎会输给你们这些中原的老古董!”
“哈哈,既然你斗志这么高,我也就不拦着你了,不过你可小心,我要动真格的了……”
说话间就见奇侠老人双目一瞪,往后倒撤一步退出战局的同一时间,双手迅速变化连掐三十六诀,一时间只听空中又传来一阵激荡雷声,白薇我们立在悬崖上抬头朝空中望去,正上方原本晴朗的天空正聚起一团厚厚的乌云,朝着地面缓慢地压了下来……
那云层之中电光滚动,随着位置越压越低,摄人心魄地轰鸣逐渐震得地面上的石子都跟着乱颤了起来……
突然,就听奇侠老人一声怒吼——
“都闪开!”
说话间,奇侠老人以及吴道阻几乎同一时间往后倒撤,土御门天衍一反应过来也急忙往后退了几步,就在这时,一道惊雷‘轰’地一声从天而降,径直就朝李红袖的头顶劈了下来……
雷火一触到地面上,霎时间炸得飞沙走石阴风狂舞,雷光瞬间将李红袖整个身形吞没其中,而正在朝两侧连连后退的奇侠、吴道阻以及土御门天衍也没能完全躲开波及,瞬间被震得倒飞出了十几米远,这才相继摔倒在地……
显然,之前奇侠老人将土御门天衍引来时,并没有展示过如此威力强大的术法,如今惊雷一现,不光是远处的鬼兵鬼将们全都傻了眼,连被爆炸震飞出去的土御门天衍爬起来时也是满眼地惊愕,时不时地抬头朝着空中张望,仿佛是在找寻奇侠老人提前藏在空中的‘机关’……
但哪里有什么机关。
这时再一看同样被雷火炸飞出去的奇侠老人,身形凌空猛地一个震臂,伴随着身体的晃动,双脚已同时着地,但并没有直接停止后退,而是又脚尖点地往后倒滑出十几米远之后,奇侠老人这才瞄准时机双脚脚跟往下一按,总算是稳住身形停了下来……
奇侠老人才刚立定,吴道阻师爷就从一旁叽里咕噜滚到了他的脚边,抓着奇侠老人的腿狼狈不堪地站起来,狠一瞪眼骂道:“你个老东西,下次施展灵兵术时就不能提前跟我打个招呼!你就非得把我这老胳膊老腿儿的给拆了是不是?”
奇侠扭头一笑,问道:“怎么了师兄,服老了?”
“我都快八十岁了,再不服老行吗?”
吴道阻师爷说这话时满脸的委屈,奇侠老人见状不禁又哈哈大笑了起来。
而就在这爽朗地笑声之中,前方滚滚的浓烟已逐渐伴随着阴风消散,原本李红袖站立的地方,竟生生被劈出了一个黑乎乎的几米深大坑来……
看到这里,奇侠老人双目之中不禁划过一丝伤感,哪知道紧随其后,就听一阵狂妄地笑声从坑里传了出来,一瞬间,奇侠师兄弟连同仍被这灵兵威力震惊在对面的土御门天衍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只是他们,甚至连立在悬崖上的白薇我们也都已经惊愕了住,这怎么可能,都被雷劈了,她还活着?
果不其然,就在这时,一大股黑烟已从坑里猛蹿而出,伴随着窜起的黑烟,就见衣衫破烂的李红袖‘唰’地一下从坑里直飞而上,随后稳稳落在了坑沿上,恶狠狠盯着奇侠师兄弟冷笑了起来……
“师兄,数十年不见,你老了,你的雷公也老了,这灵兵术的威力可大不如前了……”
伴随着李红袖的冷笑声,奇侠脸色逐渐苍白,顿时惊呼道:“这不可能,你竟然避开了我召来的天雷?你是阴魂之体,应该会比常人更容易遭受攻击才对,怎,怎么会这样……”
奇侠老人话说到这儿,突然间目光一聚,注意到李红袖垂在身侧的右手手臂。
被天雷劈砍之后,李红袖浑身焦灼,衣服上都被撕裂开了数百道细密地伤口,然而受伤最终的无疑是垂在身侧的那条胳膊,不单此时黑乎乎的遍布血迹,甚至连整条衣袖都已被烧成了灰烬,露在外面那条黑乎乎的手臂仔细一看,上面布满了累累伤痕,而原本一直藏在李红袖袖子里的魔刀诛六道,也早已经不见了踪迹……
“是魔刀!”
奇侠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换来的是李红袖更加狂妄地笑声:“哈哈,师兄不愧是师兄,你猜得没错,是魔刀救了我!你的灵兵雷公,号称三百年间源宗之冠,向来无人能挡,若不是我在雷劈下之前及时将手中魔刀甩到高空散开雷电,怕是我这条小命,真就灰飞烟灭了……”
956绝命一击
听李红袖话说到这儿,我立在悬崖上惊呼道:“这李红袖可真阴险,竟然耍出这种花样来!”
白薇却在一旁摇了摇头,沉沉答道:“不,这不叫阴险,这叫聪明。记得早年在五龙山上修行时,我因为练不好驱魔术老拖师兄弟们的后腿,因此心灰意冷屡屡伤心,后来有一次师傅过来劝我,告诉我,说他曾过一位师妹,是我师公所收的最后一名弟子。师傅说,原本师公只打算一生收徒八人,并以‘八星报喜’之名命名,可后来偏偏遇到了这女孩儿,此女子自幼骨骼惊奇,是绝佳的修法奇才,师公一见心动,因此将女孩儿破例收为了弟子,后来果不其然,此女子天资聪颖,不单修习我源宗术法事倍功半,而且与人交手时头脑灵活战术绝佳,甚至连之前的八位师兄都不如她……那时师傅跟我说这些时告诉我,女子不一定就一定比不上男生,先天不足就后天弥补,只要肯用功,总有一天会把同门的那些男人都超过去……”
“师公说的这位师妹,就是李红袖?”
听我发问,白薇点了点头,答道:“那时师傅跟我说这些时并没有提及这位师妹的名字,但是如今一看,当年媪代传源宗术法时一共收了九个弟子,就只有李红袖一个女子,不是她又能是谁?如今一看,这李红袖果然不简单,即便被我师傅以天雷逼入绝境,竟还能及时想到化解之法,竟然用魔性最重的魔刀来引开天雷,雷劈阴邪之物,相比李红袖这只冤魂恶鬼,当然更想劈的就是魔性十足的魔刀,因此让李红袖侥幸逃过了一劫……”
听白薇这么一解释,我才终于明白了过来,但又一看李红袖往空中扔刀时手臂被震伤、连整条衣袖都已经被灼烧成了灰烬,可是,刀呢?
“难道魔刀已被天雷劈碎了?我的妈呀,不会这么脆弱吧!”
话说到这儿,我竟然觉得有点惋惜,毕竟自上古年间就传承下来的结巴仙祭器一共八件,每一件都是独一无二有独特用途的神器,眼下这最为惊世骇俗的一件竟就这么毁了……
我正想到这里,就听奇侠老人已朝李红袖再度正颜厉色地开了口:“师妹,你能挡得住我一记灵兵,但凭我现在的气力,再祭出三次都还足够,眼下你没有了魔刀,还能怎么挡?”
立在对面的李红袖微微一笑,冷冷地盯着奇侠老人默不作声。
想也知道,李红袖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求饶,身为师兄的吴道阻不免担心了起来,于是急忙上前一步,又朝一脸冷漠的李红袖劝说道:“师妹,你就不要再硬耗下去了,你五师兄的灵兵术非同儿戏,难道你非要逼他对你痛下杀手?”
听吴道阻话说到这儿,我立在悬崖上又朝身旁白薇问道:“白薇,李红袖为什么不用灵兵?以她生前的道行,恐怕灵兵也不会弱吧?”
“她没有灵兵。”
白薇在旁边沉沉答道:“其实本来肯定是有的,虽然我师傅从没提及过,但是以她的道行必然不会没有,但她现在已经死了,所谓源宗灵兵术,是与神魔签订契约后借神魔之力加强自身,这一契约只会持续到人死之时,若灵兵术兵主死去,则契约失效,神魔自行解脱……”
“可我现在也是个魂儿,我咋还能用灵兵术?”我又问。
白薇扫了我一眼,不耐烦地说:“你不是个魂儿,你是缺魂儿。如今你是阳魂离体而已,又不是阳寿已尽,灵兵自然不会失效……”
“原来是这样……”
我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这时再往下看,就见李红袖仍旧在满脸冷笑地与奇侠、吴道阻师兄弟对峙,连缓过神来的土御门天衍也有朝李红袖逼近了两步,显然还不服输。
“师妹,束手就擒吧!”
奇侠老人手掐三十六诀,朝着李红袖怒声吼道:“以你生前的功绩,以及这些年来在地府的功劳,我相信地府一定会网开一面,不会对你赶尽杀绝的!难道你非要往死路上走不成?”
“死路?”
李红袖又笑了笑,答道:“师兄,难道你真想用灵兵术杀了我?好,来啊,那就让师妹好好再见识见识五师兄的厉害……”
“你……你不要逼我!”
“我没有逼你,也绝不会束手就擒,师兄,你动手吧……”
“那好!”
“师妹!你好好想清楚!”
见奇侠老人真要动真格的,吴道阻师爷吓得朝李红袖连声惊呼起来,然而李红袖根本无动于衷,只是盯着即将再祭灵兵术的奇侠老人冷冷发笑……
“既然你冥顽不灵,那好,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得住我几招灵兵术!”
伴随着奇侠老人的怒吼声,三十六诀再度掐成,只见奇侠老人手掐诀法猛地朝前一指,空中云层之内再度滚动起团团电火,一阵轰隆隆地沉闷响声笼罩了大地……
一时间,所有人的心几乎都提到了嗓子眼,都开始目不转睛地盯着李红袖的一举一动,毕竟这一招之后,也许就是最后的诀别,一切都将有一个了断……
可谁知道就在这时,依旧满脸冷笑站立不动的李红袖,竟突然双唇轻启默念咒文,霎时间只觉一道虚光快似无形地从空中密布的乌云中穿梭而出,眨眼间的功夫已直直扑向奇侠与吴道阻两人背后不远处的地面……
虚光虽快,但还是被立在悬崖上的白薇我们捕捉到了一个影子,一时间我心头‘咯噔’一声,但还没等看清楚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却见那虚光快刺在地面上时突然猛地一晃,竟扭转方向从背后朝奇侠老人刺了过去……
“师父!小……”
一察觉不对,白薇当即一声惊呼,可话都还没等完全喊出,霎时间就听‘噗’地一声闷响,那虚光已从奇侠老人后背传入,又在片刻间从他前胸猛一下穿了出来,带着斑斑血迹飞向了李红袖而去……
李红袖一抬手,那虚光正好落进了她的手心中,随后渐渐化为实物,随着颜色的逐渐加深,我们这才看清,那是一把黑色的长刀……
而这时,再看前胸后背被传出一个大洞的奇侠老人,身形微微一晃,突然一口鲜血‘噗’地喷出,手诀一松,自此狼狈跪倒在地……
“师父!”
白薇大惊失色,伴随着喊声,往前一个纵身就从悬崖上跳了下去,抓住绳索开始往下滑,而秀秀我们也不敢再耽搁,于是都跟在白薇身后顺着绳子滑向了地面……
没等我们落地,吴道阻师爷已从一旁将奇侠老人搀扶了住,惊慌失措地问道:“师弟,你没事吧?”
奇侠老人不语,低着头已没有了说话的力气。
再看对面手握黑刃的李红袖,又一次仰头狂笑了起来——
“哈哈!师兄,你倒是再祭灵兵啊!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再祭几次!”
“红袖!你好狠的心!”
吴道阻慌张一声怒吼,吼完后抬头仰视天空,又朝着李红袖说道:“原来你是在雷光消散之前,将魔刀藏进了云层里,我们,我们还以为……”
“你们还以为这诛六道已经被雷毁掉了?哈哈,这可是上古祭器,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损坏?”
李红袖说着甩了甩刀身上的血迹,盯着跪在地上默不作声的奇侠老人一声冷笑,问道:“师兄,现在你认输了没?”
奇侠仍不做声,目光如鹰般盯着对面的李红袖,满眼地愤恨难当。
957-置于死地
这时就听李红袖又道:“二位师兄,这魔刀诛六道的威力你们也该知道,如今念及师兄妹之情,师妹我可算是为你留足了余地,不然一刀下去,五师兄你已经魂飞魄散了……难道这还证明不了我的诚意吗?只要你们愿意协助我改天换地,我们师兄妹三人以后便是这天地之主,何乐而不为?”
“你给我闭嘴!”
突然间,奇侠老人一声怒喝,猛一把推开身旁吴道阻的同时,已踉跄从地上站了起来,然而身子微微一晃却又险些跌倒。
“李红袖!你可对得起当年师傅对我们的养育之恩?你可还记得师傅对我们的敦敦教诲?你,你如今所作所为,不配做我源宗弟子!”
“什么源宗,什么正道,什么苍生,不过都是骗人的……”
李红袖苦苦一笑,说话间已再度高举黑刀指向了奇侠老人,又道:“我只最后问一遍,你们到底降不降?若还不降,你们今天都要死!”
“师傅!”
白薇嘶吼着扑向奇侠老人,趁李红袖说话的功夫赶紧护在了老恩师身前,朝着李红袖张开了双臂,恶狠狠道:“红袖师姑!正邪虽不两立,但你至少也要念及当年轻易,求你放过我师傅……”
“你给我住嘴!”
一听白薇说出这番话来,奇侠老人气得猛一瞪眼,抬手间抓住白薇右肩膀往后一拽,竟把白薇拽得往后倒退几步直接摔在了地上……
奇侠老人回头一指白薇,猛然怒吼道:“你个逆徒休得放肆!这里哪儿有你说话的份儿!难道你想让我这堂堂一代奇侠身败名裂不成?”
“师傅,可是你……”
“白薇,你给我永远记住,身为正道驱魔人,身为源宗弟子,即便是死,即便是葬送掉人生中所有珍贵的东西,也决不能向邪魔外道屈服……”
话说到这儿,奇侠老人猛一转身箭步就朝李红袖冲了上去……
“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
伴随着怒吼声,顷刻间奇侠老人已冲到李红袖面前,猛地一掌就朝李红袖身上打去。
怎料想李红袖早有防备,只往后稍一退步就从奇侠老人的掌势下躲了过去,而此时此刻的奇侠老人早已因失血过多而步伐打晃,收回手臂时只稍稍慢了分毫,李红袖的刀已由下至上逆斩而来……
‘唰——’
猛一抹刀光妖风四起,伴随着血雾飞舞,奇侠老人整条右臂已从根部被整个削掉,在空中盘旋了两圈之后才摔向了地面……
“师父!”
白薇见状涕泪纵横,起身就要往前冲,怎料想呆立在一旁满脸痛苦的吴道阻师爷突然也一个箭步向前,从白薇身旁过时故意飞身而起,脚往后一蹬,已再度将白薇蹬翻在地,借力扑入了奇侠老人与李红袖胶着的战局之中……
这时却见被斩断手臂的奇侠老人紧咬牙关,竟然连哼都没哼一声,趁机一个纵身冲到李红袖面前,左掌已再度扬起,狠狠拍在了李红袖的胸口上……
“啊……”
李红袖一声惨叫,顿时往后倒退了几步,刚重新稳住步伐,土御门天衍已从背后杀到,左右手中各持一张符纸攻向李红袖左右太阳穴而去……
趁着李红袖没有防备,两张符纸正中李红袖额边两侧,符纸上霎时间冒起一层激荡地火花,疼得李红袖连翻挣扎惨叫,可没过多久,那符纸竟自己‘呼啦’一声烧成了灰烬。
再看李红袖,回头狠瞪了土御门天衍一眼,挥刀就往他身上斩了过去……
虽说之前一番较量后,土御门天衍已早就摸清了李红袖出招的套路,但面对如此疯狂强势的攻击,一时间除了连连败退竟也没有任何能破他的方法……
而我抓住了这个机会,趁着李红袖疯狂砍杀土御门天衍,从背后悄悄逼近之后猛一个飞扑,就从后面将李红袖的双臂给环抱了住……
“臭小子,连你也来找死!”
谁能想到李红袖的力气竟然惊人的大,根本没等我双手十指紧紧扣住制住她,就见李红袖猛地双臂往下一震,霎时间一股阴风从李红袖周身冒出,如同瞬间穿透我身体一般,简直刺骨的凉……
一瞬间我双臂麻软不由自主地松了开,李红袖猛一回身,一刀就朝着我脖子上砍了下来……
“臭小子,我要你身异处!”
“小傻子小心!”
危急关头,就觉一只手紧紧抓在了我的肩膀上,拽着我往后狠地一拉,拉得我身子一歪摔倒在地,几乎同一时间,又一声惨叫已不绝于耳,我趴在地上抬头一看,是那抹黑光已顺着吴道阻师爷的右肩膀斜劈而下,此时刀锋已嵌入了他的心口处……
“师……师爷……”
“师兄……”
不只是我,连李红袖自己也愣了住,瞪圆眼睛望着眼前摇摇欲坠的吴道阻,双目之中忽然闪过一抹闪闪泪光……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不理解我……为什么你们都要与我作对……”
“师妹,回……回头是岸……”
“是你的鬼!”
李红袖满脸的哀伤一瞬间又被愤怒疯狂所取代,五指紧握刀柄向后一抽,‘噗’,从吴道阻师爷心口喷出的血迹瞬间喷花了她整张俊俏的脸蛋,血淋淋的,如恶鬼般狰狞可怖……
‘噗通’一声,吴道阻翻倒在地,目光却仍是直直地盯在那满脸是血的李红袖脸上,没有丝毫地怨恨,没有丝毫地愤怒,有的只是一丝怜悯,以及万缕牵挂……
“师兄!挺住!我这就救你!”
奇侠老人慌张上前,扑倒在师兄吴道阻的身前,不顾及自己肩膀还在流血的伤口,迅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纸铺在地上,沾了沾血迹就开始写咒……
“你挺住!挺住!我帮你止血!帮你止血!”
“师弟,没,没用了……”
躺在地上的吴道阻摇了摇头,嘴角微微泛起一丝暖笑——
“师弟,其实我们……都是……可怜的人……”
话音未落,吴道阻师爷缓缓闭起了双眼,带着一丝笑意,人已再不动弹……
那一瞬间,李红袖的血泪也从眼眶之中滑落而出,颤抖着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任何话来……
“李红袖!”
一声怒吼传来,是白薇已红着眼眶不顾性命地扑向了李红袖而起,李红袖这才缓过神来,急忙挥刀要砍,霎时间却觉一道寒风刮过,土御门天衍箭步而上,手中掐诀狠刺向李红袖而去。
李红袖急忙扭转刀锋试图防御,怎料想就在这时,土御门天衍突然往回一缩手,几乎同一时间一脚踢出,‘啪’地一下正中在了李红袖的手腕上……
李红袖吃痛一声闷哼,手无意间一松,那黑刃竟已被踢得腾空而起……
“不好!”
李红袖一声暗叫,只一慌张,土御门天衍一套诀法已在她身上狂打了一通,可李红袖哪儿还顾得上这么多,被打得边往后退,边抬手试图将在空中翻滚下落的黑刀重新抓回手中……
土御门天衍见状急忙向前飞扑去抢,奇侠老人也不顾身上重伤起身去夺,然而就在这时,李红袖却紧咬牙关再度猛震双臂,阴风再一次从她周身炸散而出,‘嘭’地一声,撞得奇侠老人与土御门天衍同一时间往后倒飞了出去……
“我要……我要杀光你们……”
眼看着李红袖的手就要触碰到刀柄,可就在这危急关头,一道黝黑亮地鞭稍已不知从何处‘唰’一声飞来,鞭稍才一碰触空中魔刀,立刻抽打得魔刀朝另一个方向倒飞而去,紧接着就听秀秀的嘶吼声传来——
“小六子!快接住!”
我起身,抬手,接刀,双手紧握刀柄,迎着追刀而来的李红袖猛一刀挥下……
“李红袖,就让我来送你上路……”
958-枭玉传承
‘唰……’
一刀劈下,李红袖已在我眼前不远处站立不动,那惶恐地目光,如同当年在五龙山遇害时如出一辙……
‘呼啦’一声白烟乍现,顺着我从李红袖右肩一直劈到左侧小腹部的伤口喷出,李红袖身形微微一颤,终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再无还手之力……
“杀了我吧……”
她双手撑地,勉强抬起头来朝着我嘿嘿地笑,笑得我心头凉颤,我见识过人的绝望,却没见识过有人的眼神,会绝望到如此地步,那暗淡的眼神,一片死灰……
“我当然要杀了你,我杀你一百次都不多!”
我狠瞪着眼,再度用双手将那魔刀高高举起,而手握着刀锋的同时,那刀也如同活了一般,似乎正在一点一滴地吞噬着我身上的力量,一直到把我整个吸干为止……
而趁着被那把魔刀吸干之前,我只想多往李红袖的身上狂砍几刀,以此祭奠所有在这场动乱中,被她所害死的人,和鬼……
“我他妈剁碎了你!”
怒吼声中,我一刀斩下,但落下的手臂却突然被一只血淋淋的手从一旁拽了住,我慌张抬头看去,正拽着我手臂的,是满身血迹斑斑的奇侠老人……
“别杀她……”
奇侠老人说着推了我一下,把我推得倒退了两步。
而身子一晃,这不断吸食我力气的魔刀也终于从我早已软弱无力的五指间滑落,‘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面对奇侠老人这一举动,似乎不只是白薇我们几人,甚至连瘫跪在地上的李红袖自己也并没有想到,绝望的眼神中顿时闪过一丝惶恐和狐疑,盯着奇侠老人沉沉问:“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让他给我一个痛快?刚那一刀已经打散了我的元神,即便他不杀我,我也很快就会魂飞魄散……这,这对你们,对我,都是最好的诀别结局……”
李红袖说话时,白烟仍在顺着身前伤口飘出,而此时的李红袖也变得越无力虚弱了起来,脸色也变得越来越白,身形摇摇欲坠几次险些倒下……
可奇侠老人却仍是一脸刚毅地望着她,一抬手,又从怀里将之前写好的血咒的黄纸掏了出来,朝李红袖说:“不,你还不能死……”
说话间,奇侠老人单膝跪在李红袖身前,竟将黄纸符咒贴在了她胸前伤口上,一瞬间,就见那符纸上的血咒微微一闪金光,顺着伤口冒出来的白烟竟逐渐减弱了下来……
“师父,为什么!为什么你要用固魂咒救她!”
一眼看出黄纸上的咒文,正瘫在吴道阻师爷尸体旁的白薇,立刻不解地嘶声吼叫了起来——
“她害死了这么多人,如今是死有余辜!你还救她干什么,难道就因为她是你的师妹?就因为你觉得自己曾经有愧于她?”
听到这话,李红袖冷冷一笑,苦笑着摇了摇头……
“不,没人亏欠我,从来没有……我的死是定数,是天命……正因为我早就知道这些,所以我才在这几十年间试图推翻天命,推翻缘由的定数……一切,都是因为我的怨恨和执念而起……”
“你说的对,红袖,我确实不欠你什么,三师兄更不欠你,”奇侠老人摇晃着站起身来,朝李红袖微微一笑:“其实你心里一直都清楚,从你生到你死这近百年间,我们都一直深深爱着你,因此才会每日每夜地责怪自己,为什么当年没有好好的保护你……”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死,你应该给我个解脱!”
李红袖一声怒吼。
奇侠老人却还是摇了摇头,答道:“因为你是生是死,是起是灭,都不应该由我们所决定……”
话说到这儿,奇侠老人扭头朝我望了过来,又说:“小六子,李红袖乃阴曹地府通缉之人,我天诛府此次目的只为达成当年府主白子麟与地府之间的约定,协助地府阻止李红袖动摇阴阳两界秩序,可我们并没有处死李红袖的权利,理应将她交由阴曹地府,再论如何处置……这是法,是理,也是我天诛府人的职责所在……我并未因对师妹李红袖的歉意和爱意而蒙蔽双眼,难道你要因仇恨而蒙蔽双眼,犯下大错?”
奇侠老人字字如铁,狠狠烙在了我的心间,我沉默了……
是啊,李红袖如今是阴间的人,既然已经被擒,该如何处置她自然是阴间的事,天诛府的职责已经了了……
而正当我沉思之时,奇侠老人突然身形一晃‘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白薇见状当即惊呼一声‘师父’,哭嚎着冲到了奇侠老人的面前,跪倒在地。
“师父,你坚持住,我们能救你……”
“傻孩子,救不了了,之前被红袖师妹偷袭那一刀已将我三魂击碎,若不是师父道行高深,一直在暗中聚魂苦撑,怕是当时就已经灰飞烟灭了……”
“不,不会的!师父!我这就救你,你相信我,我可以的!”
白薇抹了一把眼泪,开始慌张地颤抖着在身上一阵乱翻,口中哽咽道:“符纸,我的符纸呢,我的符纸呢……”
“孩子,师父的命当绝于此,临终前能不能请你答应为师最后一件事?”
“师父您说……”白薇哭着点了点头。
“师父的奇侠枭玉,可是一直在你身上?”
白薇再度点头,哽咽道:“在,一直都藏在我肉身的法器袋里,但我现在是阴魂之躯,不能将枭玉取来还您……”
“傻孩子,现在还我,又有何用?”
话说到这儿,奇侠老人的目光又朝我望了过来,微微笑道:“源宗弟子琉璃师白薇听令,还阳之后,我命你将为师那块奇侠枭玉,交由马六甲保管……”
“啊?”
奇侠老人话一出口,我第一个愣了住,赶忙摆摆手道:“师公,我看您还是收回成命吧,白薇比我办事细致,那玉放在我这儿保管,总有一天我得给您弄丢了……”
“就算是丢,也得在你手上丢,不能在白薇的手上丢……”
奇侠老人又看了看我,再度沉沉话:“马六甲,天诛府自建立之初一直至今,共历六百余年风风雨雨,因驱魔之人处境危险,一脚踏阳一脚踩阴,因而自古就常有枭玉失踪或毁坏之事,唯独有两块枭玉,自始至终从未出过任何问题,一直好好保存至今,便是象征着府主身份的‘镶金蓝玉’,和我那块象征着奇侠身份的‘镶金紫玉’……”
话说到这儿,奇侠突然又正颜厉色地问我说:“小六子,你可知道奇侠所代表的是什么?”
我点了点头,答道:“以前我曾听白龙提起过一些,奇侠说白了就是天诛府的第二名府主,府主在名,奇侠在暗,负责在暗处维护天诛府及整个驱魔界的秩序……”
“没错,奇侠再暗,所以身份是从不会对外公布的,即便我担任了这么多年奇侠,若不是将枭玉亮出来,也很少有人会认得我……”
奇侠说着环视周围,目光最终落在了正立在不远处沉默不语的土御门天衍身上,随后一扭头又望向了我,拼尽全力抬起手来,在我的腿上拍了两下,笑道:“如今土御门天衍已知道你的身份,呵呵,小六子,怕你今后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了……”
“啊?啥?啥身份?”
我听完一愣,再看奇侠,脸上的暖笑已经收敛,双眉一拧顿时朗声喝道:“马六甲,今日本尊以天诛府第三十七代奇侠身份,正式将奇侠枭玉传承于你,自此后你要一力担起奇侠之责任,为维护天诛府及驱魔界秩序倾尽全力,不容有误!”
959-铩羽而归
“啥?”
奇侠老人这话出口,我惊得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周围白薇、秀秀等人更是全都惊了住……
“师傅,您,您是在开玩笑嘛?”
一番沉默后,白薇终于慌张开口,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恩师奇侠,再度惊呼道:“您让他来接任奇侠?他怎么可能做得到,他会把天诛府彻底搞垮的!”
秀秀听完也在一旁帮衬了起来,说:“是啊,奇侠老先生,您可千万要考虑清楚,您不了解这小子,他根本什么用都没有……”
“喂喂喂,不至于吧……”
我在旁边听完咧了下嘴,但也不好意思地朝奇侠说道:“是啊师公,虽然我也不是像他俩说的那么不济,但是现在就让我承担起这么大的责任来,这会不会太早了点儿?我还太年轻啊,顶多算个半吊子……要不,要不您传给白龙,或者传给杨死,他俩可比我厉害多了……”
奇侠听完微微一笑,没等白薇再开口,已先说道:“你们放心,老夫不会看走眼的。身为三山兄弟的孙子,二十年前狐祸祸汐女的儿子,自他入驱魔界开始我已开始在暗中观察他……一个半路杀进驱魔界的毛头小子,原本不通术法、不通人情,竟能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内修成如此道行,更连白龙、杨死这些新生代的高手都不惜余力的帮助他,这不正是他的魅力所在……”
奇侠老人这话夸得我有些飘,嘿嘿一笑,又挠挠头说:“师公,还是您有眼光,一块混了这么久了,他们几个都没把我的优点说得这么全面过……”
见我羞愧挠头,奇侠又抿嘴欣慰地笑了起来。
怎知道没等他再说话,我却话锋一转换做一脸严肃地说:“可这枭玉,我还是不能收。”
“啊?”
奇侠老人顿时一愣,微微皱了皱眉道:“臭小子,你想让老夫死不瞑目不成?”
我笑了笑说:“师公,您的好意我心领了,您器重我,我小六子更是万分感谢。说真的,当官谁不想啊,何况还是天诛府奇侠这么大的官儿,听说地位权利甚至比府主还要大上一级,对我来说简直就是一步登天!可正因为这是件一步登天的大好事,我就更不能接了……师公,我还太嫩了,我无事一身轻,遇到什么事都可以随便吓唬来,可总不能天诛府的百年声誉开玩笑……万一我接任之后出了什么差错,那可怎么办?我不成了天诛府六百多年来的头号罪人了?师公,您说我这话说得对不对?”
“哈哈……”
听到我这一番话,没想到奇侠老人竟笑的更加的爽朗轻松了起来……
他摇了摇头,大笑不止地道:“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小子了,很好,不愧是被我相中的继承人……”
一听到奇侠老人这话,我心里咯噔一声,一下子就明白了他话中之意。
无疑,奇侠老人是在试探我,而相对的,喜欢我自然也是真的,他有意将我培养为自己身为‘奇侠’的接班人,但其实心里比我更明白,我还太嫩,以如今我对天诛府乃至于整个驱魔界的了解来说,如果以后遇到什么危险、遇到什么问题,我根本就无力解决,又怎能担得起奇侠的大任呢?
所以奇侠老人故意在此将我试探了一番,如果我真应允接下奇侠的位置,便说明自己不过是个不计后果、考虑不周又贪慕权势的了小愣头青,那时,怕是就真要让奇侠老人失望了……
想到这里,我特地朝着奇侠老人嘿嘿一笑,问道:“师公,如果刚刚我真舔着脸答应您接任奇侠,您会做什么?”
“用尽我最后一丝力气,杀了你。”
奇侠这话说得斩钉截铁,说话时更目露凶光,无疑没有再骗我……
一瞬间,我血都凉了,苦笑道:“杀,杀我,这会不会有点太狠了?”
“一点都不狠。”
奇侠老人摇了摇头,又说:“你是汐女之子,如今又已成南海青眼狐家的家主,半人半妖,亦正亦邪,若你贪图奇侠之位而不计后果不多设想,那我留你在天诛府,便是给天诛府内藏下了一颗不知何时就会爆炸的炸弹,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即便再惜才爱才,我也非杀你不可……”
听到这里,我心中更是一阵后怕,心说师公这老爷子,也太狠毒了……
而此时就听师公奇侠话锋一转,又笑道:“不过即便如今你不愿接任奇侠之位,这奇侠的枭玉,我还是要交给你来保管……”
“为啥还给我?”我问。
老人笑道:“自今开始,这世上再无奇侠,一直到你什么时候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便可随时将枭玉亮出,以奇侠自居,但你记住,到那时候,你必须承担起身为奇侠所应该承担的责任才行……”
“那如果我遇到比我更合适担任奇侠的人选呢?”我问。
老人又笑了笑,说道:“那便将奇侠转交于他,总之这责任,终归是要有人承担下来的……”
“我明白了,多谢师公抬爱。”
我跪在地上,连忙给奇侠老人连磕了三个响头,而磕头时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印象,就是白龙的身影。
毫无疑问,御史白龙才是‘奇侠’最合适的人选,可惜如今白龙为救我们身受重伤,生死不明……
没等我磕完头再把头抬起来,突然就听白薇的哭嚎声从旁响起,我赶忙抬头一看,就见躺在面前的奇侠老人已微微带笑着闭起了双眼,陷入了久久的沉睡之中……
“师父!您一路走好!”
白薇早已泪如雨下,跪在地上开始不住地哭嚎着磕头,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将额头磕得又红又肿,血都流了下来……
我赶忙拽住她,怒吼道:“白薇,够了!你师傅已经看到你的心意了!”
“不,不够,你给我躲开!”
白薇狠一下推开我,跪在地上又继续磕了起来……
“师父他老人家走了,就只有我这一名弟子在身旁,剩下六位师兄弟的头,当然要由我一起磕了……师父您一路走好,我代兄弟姐妹们给您老送行了……”
一连在地上磕了二十一个头之后,白薇这才总算是停了下来,双手拄地垂着头开始不停地哽咽。
她从小就生活在五龙山上,没有父母的疼爱,被恩师奇侠一手带大,如今,这位像爷爷一样自小到大对她疼爱有加的亲人,也走了……
“师兄……”
突然,李红袖虚弱地声音从旁传来,我循着声音望去,就见她缓缓抬起颤抖着的双手,跪在地上结成手诀,朝着奇侠老人平静躺着的地方微微点了点头……
我知道,这是源宗弟子对同门的送别之礼。
眼下李红袖虽已被捕,但地府的局势尚不乐观,因此没等白薇彻底恢复平静,我一阵安抚之后就把她拽了起来,而此时奇侠老人躺在地上的尸体,也已经渐渐地如融化般散开,消失,这是他的灵魂已支离破碎,而他老人家的肉身,此时却不知正在何处安然打坐,就如同做了一场艰辛的梦,在这睡梦中,安然地离世……
未免李红袖趁机逃脱,我叫秀秀用神鞭慑三界将她结结实实绑了住,拽着就走。
这时大成哥也带着一群投诚的鬼兵围了过来,气喘吁吁地道:“兄弟,不投降的鬼兵都被我收拾得差不多了,倒是有些跑了,不过不碍事,等回了诀别岭,我一定叫兄弟们再把他们都给抓回来!咱接下来咋办?”
我看了李红袖一眼,沉沉说道:“回地府,交差!”
960-重返鬼门
“好嘞!小的们,开路!”
听我说完,大成哥高高举起手中的战刀,周围投诚的鬼兵鬼将们立刻在我们两侧排成长长队伍,护送着我们就开始往前走。
可还没等走出多远,队伍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慌乱,我抬头往前一扫,是个人影挡住了队伍的去路——土御门天衍。
一看到他,我心里猛地一惊,这才想起来,这么半天竟把他给忘在了一旁。
而白薇、秀秀此时眼中也都现出了慌张来,就听白薇朝我问道:“小六子,现在怎么办?他不会是要抢李红袖吧?”
“不会。”
我摇了摇头,又说:“李红袖对他没有任何价值,怕是他现在的目标……是我……”
听我把话说完,白薇恍然大悟,又惊呼道:“糟了,师父他老人家已经走了,眼下我们怕都不是他的对手……”
“那就跟他死战到底!”
大成哥狠一瞪眼,手中的刀攥得更紧了……
可即便大成哥天不怕地不怕,周围那些刚刚投诚的鬼兵鬼将却早就已经都吓坏了,毕竟他们刚刚都已设身处地地领教过了这土御门天衍的厉害,哪儿还敢再去跟他较量……
大成哥这么一说,倒是白薇和秀秀一下就都精神了起来,拧着眉瞪着眼就想跟大成哥一起冲上去跟土御门天衍拼命,好在我及时上前一把拦住了三人,把拴着李红袖的鞭子手柄往秀秀手中一交,说道:“你们都别冲动,让我自己去会会他……”
“这怎么行?”
白薇惊道:“小六子,你现在可是我师父钦点的奇侠接班人,万一你有什么闪失,可怎么是好?”
“奇侠就应该被保护吗?”
我效仿着白龙的模样,在这小妮子鼻子尖上轻轻一刮,又说:“如果这么想,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想成为奇侠,必然要比别人承受更多的艰辛,更大的危险,如果我眼下土御门天衍带来的麻烦都解决不了,做奇侠的事,以后就更是想都不用想了……”
“可是……”
“放心吧,交给我……”
我不由分说,朝白薇微微一笑后抬步就迎着挡路的土御门天衍走了过去。
来至天衍面前,我清清嗓子朗声问道:“小日本儿,我师公奇侠老人临死前所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听到了。”土御门天衍点了点头。
我又问:“所以,我以后可能接手枭玉成为下一任奇侠之事,想必你也一定知道了……”
“知道了。”土御门天衍又点了点头。
“好,那就不多说废话了,来吧!”
我说着摆好进攻架势,双手飞快掐成三十六诀,已然做好了与土御门天衍拼死一战的准备。
谁想到就在这时,却见天衍懒洋洋扫了我一眼,竟转过身去用后背朝向了我……、
我心里一惊,随后气得骂道:“小日本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在侮辱我,觉得都无需看我就能宰掉我吗?呸!虽然确实是这样没错,但你这未免有些太猖狂了吧?”
听到我的话,土御门天衍不耐烦地叹了口气,侧过头来扫了我一眼说:“你还在等什么?还不快走。”
“好!动手就动手!呀……什么?走?往哪儿走?”我愣了住。
天衍又回过了头去,冷冷答道:“未能亲手击败被誉为驱魔界第一高手的奇侠,对我来说确实是一大损失,但我敬重他,因此绝不会做出趁人之危偷袭他传承者的这种事来……你们不是要回地府吗?阴间还处于动乱之中,我保护你们回去……”
“你,你说啥?”
听到这一番话,我眼都直了,白薇、秀秀等人也都在后面愣了住……
他竟然说要保护我们……
任谁能想得到?
可土御门天衍显然是认真的,见我们都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又一次开了口,微微皱眉道:“你们到底走不走?我只是借此表达我对这位奇侠老先生的尊敬,难道说,敌人就非要无时无刻都拼个鱼死网破吗?”
他说着抬手朝我一指,脸颊竟划过一丝绯红,又道:“还有你!别以为我现在帮你,就是想和你成为朋友!我只是觉得你现在根本不够资格成为我土御门天衍的对手,等你真正成为了奇侠,我一定会杀了你……”
他没再多说,这话说完抬腿就往前走,白薇、秀秀见状赶紧都追了上来,就听秀秀怀疑地嘀咕道:“小六子,这家伙可靠吗?”
“应该可靠吧……”
我想了想,一撇嘴说:“你们想,奇侠师公临终前,为什么会放心将这小子留在我们的身边?难道只是因为自己已无力再与他交手,所以才放任不管,任由我们自己处置?”
白薇听完接话说:“我师父绝不会那么做,否则的话,又何必至死还在为奇侠的传承担忧?就算他已经没有力气亲手对付天衍,也一定会想办法将天衍支走或劝说他暂时放过咱们一马……要不然就是……”
话说到这儿,白薇恍然大悟,惊呼道:“难道说,师父他老人家早已料到天衍绝不会伤害我们分毫?”
“没错,就是这样。”
我微微颔首,又道:“奇侠师公虽然早已隐退,但一直在暗中观察着整个驱魔界的一举一动,连日本阴阳师来侵略中土的事情,都没瞒过他的眼睛,甚至连王老爷子假意投诚日本人,也是奇侠师公一手安排的,他显然早就摸清楚了这土御门天衍的秉性,所以提前撂倒,自己死后天衍绝不会为难我们,他这才全无后顾之忧地安心离世……”
一想到这儿,我豁然开朗,于是也没再多想,押解着李红袖,带着众人就浩浩荡荡地朝前走去。
距离空地不远处的竹林里,又现出一块小空地来,空地上用石头和符纸摆着一个图案古怪地阵法,一名阴兵告诉我们,李红袖之前正是带着他们由此阵中穿入阳间的,于是我们又借助这一阵法准备原路返回。
众人一站进阵中,伴随着鬼兵们念诵咒文,霎时间就见阵型中晃动起一缕缕如炊烟般袅袅升起的金黄色光华来,那光华很快将我们全身包裹了住,越来越亮,越来越亮,突然‘呼啦’一声,伴随着脚下一空的下坠感,我们已在看不清任何东西,眼前的一片金光也突然变成了黑色,而这失明下坠的感觉大概持续了几秒钟的功夫,渐渐的,眼前轮廓重新清晰,伴随着浓郁的血腥味扑鼻,一阵阵喊杀声已又不绝于耳地传了过来……
我朝着四周围一打量,一眼认出,如今我们正处在距离鬼门关前那块大空地不远处的荒野中……
“走!进鬼门关,交差!”
我说着一招手,带领着上百鬼兵鬼将组成的队伍,浩浩荡荡就朝着鬼门关方向进发了去,然而果真不出所料,如今的鬼门关前仍是厮杀不止,关下已堆满了厚厚的一层尸体……
借着大成哥手下鬼兵鬼将们的掩护,我们急忙冲向鬼门关城楼下,往前一看,就见几个身影正被一大群遍体鳞伤、且脖子上手腕上系着白布条的鬼兵护在中间,正是杨雪、源兵道、竹中益次郎和媪等人,杨死还仍旧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虽是满脸地焦急,但身体显然还是完全动弹不得……
而在他们的外围,大群的鬼兵鬼将正围成一个圈子,将几人团团围住之后开始疯狂地进攻,等到我们杀进鬼群,试图冲破包围圈与杨雪等人会合时,杨雪手下的鬼兵中已又有多一半惨死倒地……
961-有路难行
“杨雪!挺住!”
离得老远,我就朝被鬼兵们围困在鬼门关前的杨雪等人高声怒吼了起来……
喊声透过鬼兵鬼将们的厮杀声传入,杨雪循着声音猛然回头,就见我和白薇、秀秀三人正护着被神鞭慑三界所束缚住的李红袖朝着他们冲过去,杨雪瞬间满脸惊喜,激动地朝着我们喊道:“小六子!你们总算回来了!”
杨雪喊声出口,周围身系白布的鬼兵们也都为之振奋了起来,即便人数相差甚大,但麾下众多鬼兵立刻都战意满满地开始全力冲杀火并。
见大家士气大振,我也没闲着,回头朝着正率领投诚鬼兵们冲杀的大成哥一声怒吼:“大成哥!全军突击!杀进鬼门关!”
“兄弟!交给我!”
大成哥听罢一声怒吼,脚尖一点,已将地面上不知是哪具尸体扔下的大关刀挑了起来,双手接住关刀瞬间晃得虎虎生风,第一个冲向了前方的混战……
“我乃诀别岭上李自成!我的兄弟如今何在!”
大成哥又一声怒吼,跟随着他冲进战局的鬼兵鬼将们立刻都高举着手中兵刃齐声呐喊了起来,而就在这时,更多的吆喝声从周围传来——
“大成哥!我们总算把你盼回来了!”
我循着声音一眼望去,就见满地的死尸之中,一只遍体鳞伤的恶鬼正从血泊里摇摇晃晃爬起身来,不顾满身伤痛,举着刀就又开始往前冲杀……
与此同时,又几只恶鬼已从地上爬起,而更多的恶鬼则成群结队地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为自己‘皇帝’的回归高声呐喊着庆祝了起来……
“兄弟们!”大成哥见状又高声呼喊道:“诀别岭遭此大难,苦了众兄弟了!今日既然我已重见天日,如虎归山,如龙入海,还等什么,随我杀进鬼门关,让他们好好见识见识,我诀别岭上的豪情万丈!”
“杀!”
一时间喊杀声震天,四面围过来的恶鬼与大成哥所率领的鬼兵队伍遥相呼应冲进战局,无疑将围在杨雪等人周围的大群鬼兵杀了个措手不及,霎时间又是一片血雨腥风……
而趁着恶鬼们交战不止,我也在白薇、秀秀以及一群鬼兵的掩护下与杨雪等人汇兵一处,没等询问鬼门关前情况,媪第一个跑了过来,抬头扫了被鞭子五花大绑的李红袖一眼,他愣了住,李红袖也愣了住,四目相对,竟谁都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一阵沉默,最终还是李红袖先打破了僵局,死盯着媪颤颤巍巍地道:“你,你为什么和我一个故人,长得如此相似……”
媪一声长叹:“红袖,你没认错,我就是你的师傅啊……”
“师,师傅……”
李红袖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盯着媪已再度不知所措,媪也难为情地地下了头。
想当初在民国战乱之时,源宗香火曾经断过一次,恰巧媪与末代源宗传人是好朋友,因此代友传艺,在战乱中先后寻找到九名天资不错的孤儿加以抚养,这九人便是之后名震民国的源宗九大弟子。
而后见任务完成,媪便在没有透露真实身份的情况下功成身退不告而别,从此麾下九名弟子天各一方到处行侠仗义为源宗开枝散叶,至抗日战争之时,已有其中六人遇难,唯剩吴道阻、奇侠以及李红袖三人存活于世……
再后来所生的,便是李红袖遇害一事……
“你,你竟然还活着……”
死盯着眼前久未蒙面的‘师傅’,李红袖不知所措,眼中悲喜交加爱恨纠缠,伴随着一声哽咽,又道:“你知不知道,师兄弟们,都死了……”
“我,我知道……”
媪默默颔,声音竟也因故人重逢的激动而颤抖了起来,接着又摇了摇头,为难地道:“可我无能为力,我并非是源宗之人,当年收养你们传你们术法,不过是为完成好友遗愿,为源宗重续香火而已,之后你们九人都已成才,而我,说白了根本就是一只妖,是与你们这些驱魔人对立的,我若不赶紧离开,万一你们九人被一只妖抚养长大的消息泄露出去,岂不是会被天下人耻笑?”
“所以,所以师兄弟们死时你也见死不救?”
“我……”
媪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人各有命,我一介区区妖兽怎能左右天命?这是会遭天谴的!但好在还有你,还有老三、老五两人为源宗继承香火至今,源宗香火得以保全,我已心中无憾……我只是没想到……”
一直低着头不敢看李红袖的媪,此时终于抬起头来又扫了李红袖一眼,满眼地失望与幽怨。
“我只是没想到,你竟会在死后误入歧途,如今竟铸成这么大的罪孽……红袖,你快收手吧,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媪话说到这儿,杨雪也凑上了前去,盯着李红袖正颜厉色地道:“是啊,李红袖,快收手吧,如今你大势已去,还有什么几许打下去的必要?”
“收手?哈哈,来不及了……”
李红袖一阵狂笑,我在一旁没好气地吼道:“李红袖,你真疯了不成?你已经害死了多少人?连吴道阻师爷和奇侠师公都已经因你而死,难道你还不知悔改?”
“什么?小六子,你,你说……”
我话一出口,媪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惊慌地开始盯着我看。
我也愣了住,因为知道媪与源宗九名弟子的师徒关系,因此回来时还想着将这件事暂时保密不说出去,没想到一着急却还是脱口而出……
但眼前战乱之中我也顾不上安慰他了,于是又朝着李红袖怒吼道:“李红袖,你再不让他们停下,眼前这些人都会因你而魂飞魄散!你生前驱魔卫道救了无数人,难道现在真忍心看着这些人因你而死?”
“牺牲是在所难免的……”
李红袖冷冰冰道:“欲成大事不拘小节,要改变,就不会没有牺牲!”
“可你现在还他妈的能改变什么?”
我一声怒吼,李红袖顿时语塞……
是啊,她自己明白,自己已成阶下之囚,还能改变什么呢?
“李红袖,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的看一看,看一看你周围的景象场面,胜负已定,战局已分,你已经彻底失败了,再打下去这些人也不过都是白白的牺牲……他们现在虽是鬼,但生前也都为人子为人夫,都曾是活生生的人,只不过如今死后已开始第二段生命,你害死他们,与害死活生生的活人又能有什么分别?你快停手吧,当我求你!也许你一声令下,就能让无数即将丧生在这场无意义乱战中的人得以生存……”
“没,没用的……”
我的怒吼声中,李红袖显然已有些动容,原本冷漠淡定地眼神中也开始闪过一丝慌乱。
她摇了摇头,又沉沉说道:“你们以为这些作乱的鬼兵真会听我的话吗?”
“是你惹起了这场战争,不听你的又会听什么?”我惊问道。
李红袖说:“没错,这场战争是我惹起来的,我以阴曹地府十殿阎罗之‘转轮王’的名义,将开战信息散到阴曹地府各处,谎称地府已被邪魔外道侵占。因我出的信笺上全都盖有‘转轮王’等六名阎罗的天子大印,因此阴曹地府以及十八地狱各处鬼兵鬼将这才很快响应,造成了这阴间大乱的局面……”
“那你现在倒是再下一道命令,让他们赶快停手!”我又吼道。
李红袖一声苦笑,摇了摇头。
“你倒是说话啊,这表情是什么意思?”
我再度追问,而回答我的是立在一旁的杨雪。
“小六子,你不必逼她了,没用了……”杨雪一声长叹。
“什,什么意思?”我顿时惊了住。
就听杨雪又说:“正如我之前所说,阴间所有事物皆由十殿阎罗负责管理,准确的说,是由在幕后管理地府的一群女孩经商议后作出各种决定,再由担任十殿阎罗的十人投票表决,若决议过半票通过,则可实行。也就是说,天子殿若有命令传于地府各处,所出的信笺上必须盖有至少‘十殿阎罗’中六人的印章才能奏效……”
话说到这儿,杨雪又朝一旁低头不语的李红袖扫了一眼,接着说道:“李红袖这几十年来一直掌管着地府大权,原本的十殿阎罗中有至少一半是她所指派的亲信,因此至少六枚天子大印在她手中,后来也被她一并带出了地府去……”
听到这里,我急忙又朝李红袖吼问道:“大印呢?还不快交出来?”
李红袖一声惨笑,答道:“印确实都在我的身上,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她说着望向鬼门关方向,又说:“你看,十八层地狱的鬼王们已带领着手下夜叉罗刹赶来助阵,地府里的恶战已比之前更加的惨烈了,他们根本就不认得我李红袖是谁,只认得传令信笺和上面的盖章,眼下我虽有印在身,但传令所需的特殊信笺却丢在了五龙山上,因此要想传令,就必须回到天子殿中才行……可你们往前看,那条黄泉路早已被由地狱杀来的罗刹鬼兵们堵住,我们谁又能杀得过去?”
962-天诛傲世
李红袖话一出口,大家都愣住了,不知所措。
这时杨雪也在旁边点了点头,说道:“她说的没错,地府十殿阎罗传令所用的纸张未免被人伪造酿成大祸,因此都有特殊印记和气味,如此一来才方便各处鬼王阴帅识别真伪,碍于特殊性,这些纸张甚至十殿阎罗的大印我们从来不会戴在身上,都会保存在天子殿中随取随用,眼下即便李红袖身上有印,没有纸张也无法传令,眼下恐怕只有两个办法,要么回五龙山取纸,要么杀进鬼门关闯入天子殿,取纸下印,但是……”
杨雪环视四周,话没有继续说下去。
无疑,眼下这两个办法都是难比登天。
伴随着一路的冲杀血拼,之前投诚于大成哥的鬼兵们已战剩不足一半,如今虽有碍于大成哥回归而气势大震的诀别岭上恶鬼们的帮助,但相比源源不断增加数量的地府鬼兵鬼将们来说,我们的人数仍属于寡不敌众,只我们冲进重围保护杨雪等人这一会儿的功夫,对敌鬼兵们又已形成了一圈更大的包围网,将我们团团围在了中间……
而望向前方鬼门关内,乱战更不容乐观,自地狱中赶到的鬼王们正率领着麾下大军堵住整条黄泉路,按照‘转轮王等六名阴间天子’的吩咐,清剿着阴曹地府内所有的叛逆……
杨雪和李红袖虽都身为十殿阎罗担任者,可除去天子殿内十殿阎罗的皮囊之后,谁又认得她们是谁?因此即便是她们自己,也完全无法证明自己的身份,若要就这么直接杀进鬼门关去,无疑是以卵击石,估计根本不等冲上鬼门关后面直通天子殿的黄泉路,所有的人,都会先战至身死……
被围在乱军之中,大家都已经没了办法,伴随着一阵沉默,满身是血的大成哥凑过来怒声开口:“小六子,要不我把手下的人都给你们留下,你们先挺一挺……”
“大成哥,你要干嘛?”我一声惊问。
大成哥正颜厉色地道:“我杀出去,回五龙山取信纸来!”
“不行,这太危险了,别说你往返五龙山需要耽误很多时间,眼下你也已经受了伤,恐怕连冲出重围都已是一件难事,更别说取回信纸再冲进来了……”
“那,那怎么办?我们总不能在这里被困死吧?”
大成哥瞪着眼睛吼道:“想当年我拉起大旗推翻了大明,最后也是被清兵如此围困,眼看着身边的兄弟们一个个壮烈身死,我心里那种滋味,我,我……”
说着话,大成哥堂堂一个威猛壮汉竟已经眼圈通红。
他环视四周,眼睁睁看着身边跟随自己的兄弟们一个个倒下、一个个身异处,声音不禁开始打颤:“难道我注定就是个如此失败的人?想当年带着那么多兄弟白白送死,如今,如今却又要看着这么多跟了我数百年的阴间兄弟们惨死而无能为力,我,我没有任何办法,还站在这里又有何意义?”
伴随着两行热泪夺眶而出,大成哥突然倒提起手中血迹斑斑的关刀,竟将刀刃对准了自己的脖子——
“兄弟们!我对不起你们啊!”
见大成哥情绪失控,我吓得急忙一把攥住关刀,同时用脚狠狠踹住他的胸口,这才托住了他试图刺穿自己喉咙的刀锋……
大成哥一愣,顿时惊问:“小六子,你这是干嘛?想当年我兵败后诈死生还,背负了一世的骂名,如今再度兵败于鬼门关前,难道你还想让我再苟且偷生一次?”
“大成哥,你如果就这么死了,岂不是更窝囊?”
我紧拽着关刀的刀柄,不住地给愣在一边傻了眼的白薇和秀秀使眼色,两人这才明白了过来,急忙也跑过来拽着刀柄一阵劝说。
就听白薇说道:“是啊大成哥,小六子说的没错,眼下你就这么死了,难道你就不用背负骂名了吗?怕是到时候阴间的恶鬼们都会骂你,骂你窝囊,骂你不值得信任,没到最后关头竟就先扔下兄弟们撒了手,你不是人!不,不是鬼!”
“那,那我该怎么办?”大成哥哽咽道:“我诀别岭傲视鬼门关数百年,如今兄弟们都,都快死光了……”
“大成哥,只要我们还在,就总有希望!”
我急忙劝说道:“你要是还信得过兄弟,你就把刀先放下,陪兄弟一起杀进鬼门关去怎么样?”
“杀进鬼门关?”
大成哥说着望向被鬼兵们堵得死死的鬼门关,又穿过鬼门关眺望里面被堵得更严实的黄泉路,又一声哽咽:“兄弟你还是让我死了吧,至少自己死还比较有尊严,怎么都比冲进去被那无数罗刹恶鬼剁碎咬碎了强……”
“我呸!你还是不是男人!”
我一生气松开了夺刀的手,又朝大成哥瞪着眼吼道:“好,你要死就死,总之我不会坐以待毙,就算冲不出重围到不了天子殿,至少死的光荣,死的不窝囊!”
我说着就想往鬼门关前冲,就听大成哥在背后一声怒吼:“小六子!都是死!死了就死了,就魂飞魄散什么都不是了!窝囊不窝囊的又有什么不同?”
我回头朝满脸泪痕的大成哥嘿嘿一笑——
“哥,只要活着,总有希望,就算没有希望,至少还有奇迹……”
“奇迹……这世上真会有奇迹吗?”
“嘿嘿,老子一个农村出来的小瘪三,如今却能屹立在阴曹地府鬼门关前大开杀戒,还能有你们这群我做梦都想象不到能认识的人,陪着我一起去死,这就是奇迹!这都可以,还有什么不可以?”
“好!兄弟,有你这句话,我陪你一起死!”
大成哥将手中刀锋一转,往日英姿飒爽再度跃然于身,将关刀‘嘭’地往地上一拄,霎时间地面一震,就听大成哥抬头挺胸一声怒喝:“诀别岭还活着的兄弟们都给我听着!我是个粗人,这种时候也不会跟你们说什么高谈阔论,总之就他妈一句话……是我兄弟!随我赴死!杀!”
“杀!杀!杀!”
恶鬼们再度高举手中兵器一阵怒吼,趴在地上满身是伤已动弹不得的都开始嘶吼着叫嚷着试图从地上再度爬起。
群鬼怒吼声中,我一手攥刀一手紧拽绑着李红袖的鞭子冲在最前,霎时间,鬼门关前挡路的恶鬼们也都开始疯狂叫嚷了起来,犹如一片潮水般朝我们翻涌了过来……
真的有奇迹吗?
我在心里暗想,一连砍翻十几名扑过来的鬼兵之后,我的手已经开始有些麻了,只觉得浑身瘫软无力,如同已快到达极限,两条腿也开始软……
要是真有奇迹,就请让我看见……
想到这里,我猛地一声怒吼,眼看着对面有几名鬼兵杀来,瞪着眼猛一刀就横斩了过去,然而刀锋斩出的同一时间,我也因脱力而向前翻倒,没等刀锋划到那几名鬼兵的盔甲上,自己却先‘噗通’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小六子!”
白薇大惊失色,眼看着几名鬼兵高举战刀朝我砍来,二话没说冲过来,一把搂住我的同时,用后背挡向了砍来的刀锋……
“白薇!你快躲开!”
“我不!”
霎时间刀锋逼近,我已来不及将紧紧搂着我的白薇推开……
‘嘭——’
一团烈焰毫无预兆地在我俩身前炸开了花,一瞬间的功夫,几个举着刀扑过来的鬼兵已被火焰完全吞噬……
火焰徐徐散去,鬼兵们的身躯已在火焰下化作了灰烬,这时就听一个厚重有力地声音,从我们背后的方向徐徐传来——
“龙虎山张碧清,率一百二十六门徒来拜,谁敢来战!”
听到声音我急忙回头一看,就见纷乱地战火后面,一支长长的队伍正杀入战局。
队伍中有男有女,全都身着道袍手执道家法器,而带头的,则是一名满头白的长胡子老道,身披三清袍、头戴紫金冠、手持驱魔剑,剑锋上刻着一道道朱砂镶嵌的金漆咒文,每一斩出,瞬间烈火如龙形扑出,烧得周围鬼兵连连叫苦……
“天诛府五军都护府大将军王驾到!”
又一声怒吼传来,就见又一支百人队伍已从另一个方向迅猛杀来,队伍中人清一色身披白袍,带头人人高马大足有两米个头,长得一脸凶神恶煞,光是瞪眼,就吓得前方挡路的鬼兵们连连败退……
他一拳打出,一名来不及跑的鬼兵生被打得倒飞了出去,惨叫着又撞翻十几名鬼兵之后这才停了下来,可还没等鬼兵爬起身来,被打时印在前胸盔甲上的咒文标记竟‘轰’地一声炸了开,十几名翻倒在一起的鬼兵无一幸免,瞬间都被炸成了一大团碎肉……
“茅山派雷火天师毛小方在此!小六子在哪儿呢!小六子在哪儿呢!”
一阵异常熟悉地喊声传来,我不禁热泪盈眶。
循着声音望去,一个身着蓝色道袍的老道士正独自一人狂冲而来,抬手间鬼兵乱飞,可他完全心不在焉地到处搜寻查看着……
我一看,来者正是茅山派的毛小方道长。
963-天尊驾到
“是天诛府的人马!”
白薇在我怀里一声惊呼,因为激动,连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太好了!天诛府的援兵到了!天狩十二尊来救我们了!”
白薇正说话时,就见毛小方道长已瞪着眼睛冲进了战局之中,一眼扫见我正趴在地上,当即二话没说就朝着我们所在的方向冲了过来,沿途鬼兵鬼将几乎都没等挡路,就见毛小方道长几次甩手之后,就都已在雷火的包裹下灰飞烟灭荡然无存……
“小六子,你干什么呢!”
伴随着一声怒吼,冲到我身前的毛小方道长一把攥住我的衣领就把我从地上给拎了起来,又一看我双眼通红似是刚刚哭过,气得又一瞪眼,一拳怼在了我的胸口上,训斥道:“大男人的哭什么哭,你丢不丢人!”
“我……我……”
我两声哽咽,好不容易把哭腔憋了回去,紧接着朝毛小方道长激动问道:“毛道长,您怎么来了?”
我这么一问,毛道长更是怒从中来,冷哼了一声说:“我们几个天尊觉得有必要达成当年府主白子麟与地府拟定的协议,可是以大将军王为的另一部分天尊,以及天诛府那些坐班长老们竟不同意,说什么此举危险性太大,若是失败有可能为天诛府招来灭顶之灾,结果跟老张、小马我们几个老家伙狠吵了一架!老子管他这么多,最后见争执不下直接就翻脸了,要拉着我们茅山的弟子单独赶来救你们,老张小马也在一旁趁机应和,一看见我们天师道符箓三山要拉杆子退伙儿,那群老顽固这下也软了下来,后来又商量了大半天,才准许我们带人马入阴间,我们这不就马不停蹄的赶过来了……”
听毛道长这么一说,一瞬间我热血澎湃,望了望周围几支如神兵天降般突然出现的队伍,霎时间再度斗志盎然。
然而又一见毛道长身单力孤竟一个弟子都没带过来,不免又问道:“毛道长,怎么其他人都是拉着队伍过来,就你一个人来了?”
“嗨,我跟他们不一样,我自己就够了!”
毛道长朝我眨了眨眼,哈哈笑道:“老子是谁,老子可是堂堂的雷火天师,向来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带着一大堆门人多碍事?老子嫌他们烦!”
毛道长话刚说到这里,突然间就听一阵喊声从乱战的人群中传来——
“师兄!师兄你倒是等等!”
我们循着声音一看,就见是茅山派毛小方道长的师弟五雷道长,正带着大概三四百号身着道袍的茅山派弟子从后面紧追而来……
毛道长一见顿时气得又一瞪眼,喝道:“你们怎么来了?天天缠着我不嫌烦吗?”
五雷道长急忙应道:“师兄!你可是咱茅山派的掌门人,此事这么危险,万一你有什么意外怎么办?你能不能别总这么孩子气?”
“呸!老子乐意!”
毛道长说完不再理他,而是又朝着四周围扫量了起来,突然又惊声问道:“对了,杨死呢?”
杨死虽出身龙虎山,但少年时曾带着自己的弟弟杨左生游历于符箓三山之间学道,因此除了龙虎山天师张碧清之外,茅山派的毛小方、阁皂山的马君武都可以算是杨死的师傅,此时师傅关心徒弟安危理所当然……
听到毛道长问话声,我抬手朝着不远处的空地上一指说:“你看,那不就在那儿躺着呢……”
“我的妈呀……”
毛道长顺着我手指方向一看,瞬间惊愕,霎时间脸都白了,估计任他怎么想都无法想象到,杨死这么个堂堂的九世奇人,如今在乱战之中非但没有帮忙,竟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睁着眼休息……
“这小子昨晚没睡好吗?”毛道长一声惊问。
我摇了摇头,于是将他们来到之前,鬼门关的情况言简意赅地跟他简单说了一遍,一听说日本阴阳神道的土御门天衍竟以一人之力力挫‘马王神’、‘琥珀主’、‘九世奇人’三大天尊,毛道长瞬间惊愕了住……
“这日本野小子这么厉害?他在哪儿?”
听到问话我又朝另一边一指,就见土御门天衍此时也正在乱战之中挥汗如雨地激战着,一招一式显尽威风,周围一大群鬼兵鬼将竟不能敌……
“看我灭了这小王八羔子!”
毛道长瞪眼间开始撸胳膊卷袖子,迎着土御门天衍所在的位置就想扑,幸亏白薇、秀秀我们及时把他给拉了住。
就听白薇紧张劝道:“毛道长,您可不能乱来啊!他好歹现在是站在我们这一边,这种情况下您要是跟他打起来,那岂不是间接帮了李红袖的忙?”
毛道长听完一想,点了点头,答道:“你说的有道理,行,那我就先饶他一命,回头解决完了正事儿老子再帮你们出这口恶气!”
说完话,毛道长带着白薇、秀秀我们三人就跑到了正由杨雪带着几名鬼兵护住的杨死身前,低头盯着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杨死看了一眼之后,毛道长不禁一声长叹,‘啐’地一口痰就吐在了杨死身上。
毛道长这一举动把我们吓了一跳,甚至连躺在地上满脸羞愧地杨死都露出不知所措地慌张目光来……
紧接着就见毛道长往地上一蹲,指着杨死骂道:“你小子怎么不死?就直接死了得了呗?你看你现在这幅德行,这像是堂堂九世奇人能干出来的事儿吗?”
杨死听罢羞愧难当,一瞬间脸红得更番茄似的。
而毛道长越说越气,光说不解恨,站起来竟然还想踹杨死,幸好被我们及时给拦了住,一阵劝说之下毛道长这才松了一口气,于是又说:“也罢,我就回去再跟这笨蛋算账,先救了他再说……”
毛道长说着伸手去抓杨死的胳膊,手指才一碰到他的身体上,霎时间就听‘滋啦’一声,一团点火自杨死身体冒出,竟把毛道长的手给弹了开。
毛道长低头一看,手掌竟被杨死的电火割除了数十道细密地小伤口来,不由皱了皱眉,暗自低语道:“想不到这土御门天衍还真有点道行,竟以东洋阴阳术锢住了杨死打出的雷火,又使雷火反噬其主,这一招可真够狠的……”
“毛道长,那您有没有办法救他?”我一声惊问。
毛道长摇了摇头,叹道:“只我一人恐怕不行,杨死终究是九世奇人,九世五行属火,本身自带的雷火功夫极其强悍,如今反被土御门天衍,非我一人所能破解……”
“那,那怎么办?”
我一声惊问,毛道长顿时陷入沉思之中,随后又忽然站起身来,朝着远方的乱战怒吼道:“张碧清!你快给我过来!”
“叫什么叫!”
远处战局之中,那正被困在乱战中的锦衣华服老道顿时回头应了一声,随后手中桃木剑猛地一晃,伴随着一道金光乍现以及鬼兵们的惨叫声,立刻从包围之中杀了出来,跑向了我们所在处,原来此人正是龙虎山的天师张碧清,也就是杨死、杨左生以及张小茹等人的老恩师……
一跑到我们面前,张碧清立刻也现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杨死,立刻惊声身旁毛小方道:“他这是怎么了?”
如此紧张的情况下,我以为毛道长势必慌张地将事情来龙去脉和张碧清简单说一遍,哪知道却见毛道长抿嘴一笑,一指杨死说:“你摸摸不就知道了……”
听到这话我眼都直了,心说这老东西可真够坏的。
964-父子相争
再看张碧清,还真实诚,毛道长让摸他真的就蹲下伸了手,毛道长见状更是憋不住坏笑了起来……
哪知道张碧清道长的手正要碰触杨死的身体时,却突然悬空挺住,紧接着落下的手忽又一抬,手臂前身掌化爪状,伴随着口中喊出一个‘来’字,不远处一名正在与茅山弟子激战的鬼兵瞬间身子遗产,竟‘嗡’地一下就被朝张碧清道长方向吸了过来,‘啪’地一声被道长抓在了手里……
情况突如其来,那鬼兵完全没等反应过来,就被张碧清道长抓着按在了杨死的身上,霎时间就见跳动地电火如同一条条惊蛇般将鬼兵全身包裹住,吓得张碧清道长赶忙撒手后退,再一看,伴随着激荡地惨叫声,那鬼兵已在电火之中化为了灰烬……
“姓毛的你可太坏了,你想阴我!”
张碧清道长狠瞪了毛道长一眼,毛道长哈哈笑了起来,又一指地上那鬼兵残剩的灰烬说:“你还说我,你不坏吗?你说这鬼兵招你哪儿了你害他灰飞烟灭……”
“还不都是因为你这个老东西……”
两人作势就要吵起来,我赶忙从中拉架,劝说道:“二位你们就别吵了,眼下赶紧想办法救救杨死吧……”
随后就听张碧清道长沉沉答道:“杨死电火与生俱来,而后因在符箓三山上都有学艺,因此本身雷火术承借了三山各自不同修法,只我和老毛两个人怕是帮不了他,还需借助一个人帮忙才行……”
“啊?还需要谁?”我惊讶问道。
这时就听张碧清道长与毛小方道长几乎异口同声地答出了一个名字来——
“马君武。”
一听到马君武这个名字从两人口中说出来,我心里瞬间一颤……
马君武,我的父亲,亲生父亲。
正是他为了掌管阁皂山降魔龙族的大权而监禁了我的爷爷马三山,也背叛了我生母汐女对他的一往情深,甚至,他还想将我这个如自身污名般拥有半妖血统的儿子杀之后快,如果不是当年爷爷马三山以及二叔马君翎貌似将我带下了阁皂山,可能我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死在他的毒手之下了……
“他,他也在这里吗?”
听到我的声音,张碧清和毛小方二位道长瞬间都愣了住,互相扫了一眼之后,都沉默了下来……
“我问你们话呢!”
我再度开口,声音已因愤怒而颤抖了起来……
“他是不是现在也在鬼门关前?”
“他……这……我们……”
两位道长吞吞吐吐,显然才刚刚意识到我和身为父亲的马君武之间还有一段难以磨灭的深仇大恨未曾了结……
“我在!”
突然间,就听一声怒喝由远及近,伴随着怒喝声,只见一个身影已从人群之中快步冲出,是个身穿一袭黑袍、手中持一把黑色金漆木剑的中年道士……
中年道士气贯长虹,猛地一剑刺出,霎时间周围挡路鬼兵苦叫连连,前方掀起一片凶猛地气浪,而就在这时,那中年道士持剑的手突然又往回一缩,紧接着猛地一掌打在了剑柄上……
霎时间就听‘唰’地一声,整把漆黑长剑竟瞬间化作一道黑虹朝着我的方向凶猛扑来,剑锋正朝着我的心口刺来……
他想杀了我……
“小马!不要啊!”
见势不妙,张碧清道长第一个迎着那剑刺来的方向快步冲去,回手间从背后抽出拂尘一扫,拂尘立刻将黑色木剑剑身缠了住,飞在空中的木剑尖峰紧接着调转了方向。
而几乎同一时间,毛道长也已经追了上来,伴随着手中三次诀法变化,抬手间剑指瞬间夹住尖峰,将黑色木剑稳稳夹在了手中……
“你们这是干嘛?”
见张碧清、毛小方两位道长为救我而出手,走过来的黑袍道士不免面露惊色,皱了皱眉头又一指我说:“我苦苦找了这逆子二十年,如今终于找到他的下落,你们为何要阻止我?”
“小马,虎毒不食子啊!”
毛道长一声惊呼,张碧清道长也在一旁赶紧打圆场道:“没错,虽然你们父子曾有些前尘恩怨纠葛,但他如今终究一心向善,这近一年的时间里更屡创奇迹,甚至曾协助天诛府一举断掉异人教的八极宫,你为何就不能给他一个机会?”
“这是我们阁皂山的私事,你们两家少管!”
黑袍道士边说边负着手往前走,一双鹰眼说不出的威严,而我也忍不住双手暗掐起三十六诀来……
“是啊,二位道长,你们少管……”
一时间,我心中的怒火再也压不住了,仿佛有形一般顺着喉咙就扑了上来,我边掐诀边往前走,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对面那道士的一举一动,力量已开始源源不断地朝着右手手掌涌去……
“你找我二十年了是不是?我也一直在找你!我爷爷呢!”
听到我的怒吼声,那黑袍道士冷冷一笑,答道:“马三山身为前任阁皂宗宗主,屡坏门规,更放任妖邪霍乱阁皂山,与妖同罪,其罪当诛!但念及他曾掌管阁皂山多年,无功有苦,因而功过相抵法外开恩,当囚禁终生不得再出阁皂山山门一步……”
“我去你大爷的吧!”
一时间怒火中烧,我想都没想猛地一拳就朝马君武脸上砸去,那马君武也不含糊,见我祭出灵兵,当即双手掐诀结印,霎时间就见他掌中微光一闪,也已一拳迎了过来……
“快住手!”
灵兵再现,血光呼啸,霎时间就听毛小方道长一声怒吼,迎着从我拳头上祭出的血光就扑了上去,振臂间双掌掐诀点向血光,边退边以诀法抵挡血光,一直退到十多步外时就见随灵兵祭出的血光已越来越小,他抬脚猛地往后一蹬,双掌几乎同一时间朝前狠狠推去,‘嘭’地一声,血光伴随着万道蓝色电火炸开,转瞬之间已在眼前消散无踪……
而这时再朝马君武那一边看去,竟是张碧清道长不知何时从怀中掏出了一条写满了咒文了金色锦布来,此时此刻锦布正一圈圈缠在马君武打出的拳头上,将马君武打出的拳风完全裹住散开……
“你们这是干嘛?”
毛小方道长顿时一皱眉,先瞪了我一眼,随后转身又瞪了马君武一眼,怒吼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在这儿打个没完?既然是私事,就回头给我私下解决去,堂堂的天诛府天尊,丢什么人,现什么眼?”
听毛道长一骂,马君武也立刻瞪起了眼来,冷冷说道:“这是阁皂宗内部纷争,与你们茅山、龙虎山没有任何关系,你们若是再敢插手,休怪我阁皂宗翻脸不认人!”
“哎哟呵,你还想翻脸不认人了?凭什么?”
毛道长一听这话,气得直叉腰,瞬间露出了满脸的痞相,又一瞪眼喝道:“马君武,你可还记得这是什么地方,此次过来是为了办什么事?你阁皂山不顾大局竟在这幽冥地府动起了爸爸打儿子的私刑来,该翻脸不认人的是他妈我们!茅山弟子何在!”
“在呢!”
毛道长吼声一出,分散在周围的茅山派弟子们顿时齐齐应了一声……
一听到弟子们如此配合,毛道长得意一笑,又怒吼道:“你们他娘的都给我听好了!今天的首要任务是协助地府平乱,谁敢因小误大破坏团结,便是与我茅山派为敌!以后见到他们家弟子,给我见一次揍一次,听到没!”
“得令!”茅山弟子再度齐齐呐喊。
毛道长说话时没有点出‘阁皂山马君武’的名讳来,但说话时手一直直直指向立在对面的马君武,把马君武鼻子都气歪了。
965-众矢之的
这时就见毛道长又回头望向了正狠瞪自己的马君武,一咧嘴又不服不逊地吼道:“怎么的,你不服?我们茅山没别的,就是人多!老子明天偷偷派五百弟子把你阁皂山山门拆了你都没辙!”
“毛小方!亏你还是茅山一代天尊!丢人!”马君武骂道。
“老子乐意!”
而这时张碧清道长也已经重新收起了裹住马君武拳头的咒布,扫了马君武一眼之后也皱起了眉头来……
“小马,这事确实是你不对!我现在以正一道天师身份命令你马上停手,若你再敢造次,我龙虎山愿以一己之力配合茅山派,一块去拆了你家山门……”
“你,你们……”
马君武被气得哑口无言,见符箓三山之中其中两山都站在了我这一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而这时白薇也护到了我的身前来,朝着阁皂山马君武正颜厉色地说:“马掌门,我乃阴阳家源宗弟子-‘琉璃师’,天诛府御史白龙正是家兄!实不相瞒,马六甲早已拜入我源宗门下,师承于我哥白龙!我知道我源宗人数寡少,可能并不被您这名门大派放在眼里,但若是马掌门再对我源宗弟子咄咄相逼,也别怪我们源宗翻脸不认人……”
听到这话,马君武总算是一声暗叹,正颜厉色地开口道:“昔年你家师傅曾与我有过几面之缘,是我在驱魔界中极其敬重的老前辈,因此绝不想与你源宗有任何隔阂纷争,既然如今连你们源宗都要介入此事,那好,看在另师以及张、毛二位道长的面子上,今天我就对这逆子网开一面……”
他说着话锋一转又望向我,说道:“你给我听好了,我应承的只是今日不找你麻烦,但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抓到你,了断了你这孽障……”
“好啊,不用总有一天……”
我朝马君武冷冷一笑,又说:“既然你一直在找我,而我偏偏也在找你,又何必继续拖下去呢?马君武!爹!我们南京见!”
我心里明白,马君武如今归位天狩十二尊之一,等天诛府各地选拔结束、入选高手们齐聚南京参加决赛之时,天尊们势必会到场坐镇,既然这段恩怨终需解决,不如就在南京天诛府总部好好做个了断……
而听我说完话,马君武也满意地点了点头,面带冷笑着道:“我依你,你说南京那就南京!”
见紧张的气氛终于被化解,毛道长长舒了一口气,赶忙哈哈笑着打圆场说:“那好那好,就这么定了,到时候谁不去谁小狗儿!”
他说着跑向马君武,拽着马君武的道袍衣袖就朝杨死走去,边走边说:“先少说废话,快救杨死!”
听到毛道长的话,马君武这才注意到杨死一直躺在我身后不远处的空地上一动不动,走到近前顿时一声惊问:“他这是怎么了?”
毛道长皎洁一笑——
“你摸摸不就知道了?”
这马君武显然没张碧清道长那么听话,无奈地扫了毛道长一眼道:“毛道长,你别跟我开这种玩笑,快说怎么回事?”
见骗不了对方,毛道长也只能打了两声哈哈,于是将事情一五一十跟马君武说了一遍。
听他说完,马君武顿时眉头一皱,一阵沉思之后又道:“看来要救杨死,只能合我符箓三山三人之力……”
“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
毛道长说着双手掐诀,又道:“别耽搁了,快动手!”
张碧清、马君武二人也不含糊,立刻也学着毛道长的样子各自掐诀念咒了起来,一时间就见三人周身虚光微晃,突然间几乎同一时间将双手掐成诀法刺向杨死周身穴位……
‘刺啦——’
激烈地电光又一次从杨死周身散出来,几次将毛道长等三人的手诀逼退,但三人仍不放弃,再度掐诀再度念咒,手诀再一次朝杨死身上刺去……
我们看在一旁又不能帮上忙,心里一阵焦急,这时就听毛小方道:“小六子,你们先去该干嘛干嘛,我们需要一点时间……”
“可我走了,万一有鬼兵偷袭你们怎么办?你们岂不是很危险?”
“臭小子,傻呀你!”
毛道长突然吼了一声,说话时偷偷扫了身旁正专心致志掐诀念咒的马君武一眼,又说道:“你走了还有别人保护我们,不至于危险,可你不走,一会儿救完杨死,危险的可就是你了……”
我一下就听懂了毛道长话中之意,无疑,他是担心在杨死得救之后,马君武会再度对我痛下毒手。
而如今冷静下来仔细想想,虽然我巴不得马上就和他一较高下、拼个你死我活,但自己的实力终究还难以与他堂堂的阁皂山掌门人相抗衡,如果真的压不住火气现在就动手,无益于是以卵击石……
不行,我不能这么做……
就算我想这么做,如今正在一旁紧紧拉着我的手的白薇,也不会允许我这么做……
一阵细想之后,我叹了口气,连忙朝毛道长道谢说:“毛道长,多谢指点迷津,那这边就交给你和张碧清道长了,我先走一步……”
“快走!注意安全!”
毛道长哈哈一笑,我赶忙转身带着白薇和秀秀想要离开,可走出两步又转回身朝马君武走去。
白薇见事不对急忙拉住我,惊问道:“小六子,你又想干嘛?”
“我压不住这口气,我想给他一脚!”
“你疯了吧!”
“放心吧,没事儿,他现在专心救杨死呢,分不开神,我踹完就跑……”
“不行,他可是你爸!快跟我走!”
要不是白薇和秀秀拼命拽着我离开,估计我真过去给那马君武一脚了,爸?他连自己的亲爸都能囚禁,我为什么踹他一脚都不行?这不合情理……
我也没想太多,被白薇和秀秀拽走之后,我们三个就又加入了战局之中,这时在往周围一看,因为有了天诛府几名天尊的突然加入,鬼门关前的情况总算得以逆转,至少终于有实力与那大群鬼兵们互相抗衡了……
而令我没想到的是,除了毛道长、张碧清等符箓三山三尊降临、以及大将军王率领着天诛府五军都护府成员赶到之外,竟还有一帮和尚正在乱战之中奋勇厮杀着,他们手中棍棒舞得虎虎生风,一个个的全都精神抖擞,甚至还有一群僧人此时正在一队武僧的保护下在一旁为惨死在鬼门关前的恶鬼们度诵经……
其实这根本就是多此一举,毕竟死在鬼门关前的都是鬼,人死为鬼,鬼死,则为虚无,就什么都不是了……
既然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又何来度一说?
而这时我也已经注意到,正带领着这一大群僧人的,是两个长须垂于胸前的老僧,两老僧看模样少说也都有个七八十岁年纪了,但出手迅猛老辣,丝毫不逊于年轻人……
我一时好奇急忙朝白薇说:“白薇,你看那俩秃子,打起架来真猛!”
“你给我闭嘴!”
白薇听完气得直瞪眼,狠狠给了我一脚说:“什么秃子呀,那是禅宗的了因了果二位禅师!”
“撩衣撩火?日本寺庙给起的名字吧?”
“呸!是了因了果,如今天狩十二尊中资历最老的两位禅宗老前辈!”
白薇答道:“这两位高僧我早就见过,因为他们是我师傅的好朋友,以前我小的时候,他们经常会到五龙山来拜访我师傅!当代十二天尊中,就属他们辈分最高,跟龙虎山的张鸿儒算是一个辈分的高手,甚至连毛小方道长还比他们矮着一辈呢……”
966-天心女将
听白薇话说到这儿,我来了兴趣,于是又问:“白薇,那这两个和尚跟我爷爷比呢?谁辈分高?”
“当然是他们高,不过其实是属于同一辈……”
白薇答道:“像是茅山派的毛小方道长、龙虎山的张碧清道长,这些都算是你爷爷的晚辈,而像是禅宗的了因了果二位禅师,龙虎山的张鸿儒,这些则和你爷爷算是同一辈分,不过你爷爷在这一辈驱魔人中年级算是偏小的一个,所以我听说他当年向来不喜欢和这群老古董玩儿,而是每天和比自己辈分小却投缘的毛小方、张鸿儒鬼混在一起,甚至当初三人年轻时,还有人称呼他们叫天师道的三大流氓……”
“恩,很像我爷爷作风。”
我点了点头,边在周围众人的协助下往鬼门关前打,边接着问:“白薇,那我奇侠师公呢?他又是什么辈分?”
我一提及奇侠老人,白薇眼中不免划过一丝悲伤,但还是答道:“按照常理说,我师傅奇侠和你爷爷马三山,以及了因了果、张鸿儒几人,都属于同一辈,这批人在年轻时,都是在民国年间身负驱魔达人的一线高手,我师傅背负天诛府奇侠使命四处斩妖除魔,了因了果坐镇禅宗众寺抵御邪祟,而像张鸿儒和你爷爷马三山这种曾经的年青一代高手,更在那个战乱年间一跃成为当年驱魔界中的领军人物,除魔卫道保境安民,尤其你爷爷,年轻时挑战来犯的日本阴阳师、砸断了土御门信正两条腿那事儿虽然后来被天诛府诟病,但无疑是一件大快人心之举……”
我点了点头,随后又指向前方一个正在乱战中厮杀正凶的中年妇女,问白薇道:“那这人又是谁?”
那妇女同样身着道袍,应该是道门子弟,但道袍却是白色的,上面用黑线和金线绣着白鹤图案,以及一道道古怪的咒文。
妇女双手中各抓着一把拂尘,在一群女弟子的掩护下此时正酣战正凶,双手中拂尘前后猛晃的同时,周围鬼兵们已惨叫着连连败退屁滚尿流了……
听我问,白薇顺着我手指的方向望了一眼,也摇了摇头说:“这人我倒是没见过,可我认识她道袍上的图案,那应该是天师道麾下分支——‘天心派’的标志……”
“天心派?”
初听这名字我还有点陌生,但很快就想到,天心派,那不正是蒙馨雪所在的道家派系吗?据说天心派以女弟子居多,旗下门人多擅以各种咒印法器破魔驱邪,而当今天心派的掌门之人,正是……
想到这里,我心头‘咯噔’一声,不由地一眼朝着身旁的李秀秀望了过去,就见李秀秀早已惊了住,正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那在乱战中狂舞的女道士,眼眶逐渐红……
“难,难道她就是……”
我一声惊呼,白薇也已明白了过来,先看了看那女道士,又盯着秀秀上下左右看了半晌,也惊呼道:“还,还真有点像!秀秀,快去啊!”
白薇说着拉起秀秀的手,然而秀秀已彻底呆住不知所措……
也难怪秀秀会有这种表现,毕竟当今天心派的掌门人,正是身列天狩十二尊之一的‘鬼母’洛秋萍。
当年洛秋萍未接任天心派掌门时四处游侠,后来为看守一件结巴仙祭器,以‘赵彩兰’为化名在黄家沟子隐居了多年,并因此结实了一个名叫李占元的男人,两人结婚、生女,相敬如宾,赵彩兰更指点李占元的弟弟李占平从一介常人修为当地阳差把子……
而两人后来所生的女儿,正是李秀秀。
“秀秀你倒是快去啊,她,她很可能就是你妈啊!”
白薇边说边拽着满脸慌张地秀秀往前冲,穿过鬼兵们的重重包围,眼看着那女道士已近在眼前,秀秀却突然止住步伐,挣脱了白薇的手。
白薇瞬间惊了住,回过头朝秀秀惊声问道:“秀秀,怎么了?”
“我,我……我怕……”秀秀战战兢兢地道。
“怕?怕什么?”
“我……我不知道……”
话说到这儿,秀秀偷偷抬起头来扫了那仍在鬼兵们的包围下乱舞的女道士,瞬间又慌张低下了头来……
白薇见状,赶忙安慰道:“秀秀,她可能就是你妈啊!难道你不想跟她说句话?”
“我……”
秀秀仍满眼地慌乱,显然,已二十多年没有母亲关爱,甚至早已不记得母亲模样的秀秀,早已忘了拥有母亲该是种什么样的感觉,更不知道的是,假如对方真的就是她的母亲洛秋萍,她又该怎样去对待她呢?
该哭,还是该笑,该爱她,或者是怪她为什么这么狠心抛下自己,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从来不回黄家沟子看望自己一次?
她心中早已分寸打乱。
秀秀愣的功夫,白薇无奈,只能在周围应对着一群鬼兵鬼将的围攻,以免此时出神的秀秀陷入危险之中。
可白薇如今终究只是个阴魂之躯,即便还能施展一些生前的修为道行,眼下面对鬼门关前如此之众的鬼兵鬼将,本就自身难保,要想再保证此时已经完全陷入失神中的秀秀也是有心而无力。
果不其然,趁着白薇被几名鬼兵缠住的功夫,一名鬼兵突然从周围乱战的鬼群中钻了出来,一刀猛砍向秀秀后背,而此时的秀秀却还在出神之中毫无察觉。
再看白薇,虽已察觉,但碍于被几名鬼兵缠着根本无从相救,也只能急得一声惊呼——
“秀秀!快闪开!快闪开啊!”
即便白薇喊得声嘶力竭,可秀秀直勾勾盯着正在前方与鬼兵激战的女道士,完全回不过神来。
这可把白薇个急坏了,又叫:“秀秀!背后!李秀秀!小心背后!”
白薇这一喊出秀秀的全名,霎时间周围许多正在激战的女道士几乎同一时间都愣了一下神,目光纷纷朝着李秀秀方向聚集了过去……
眼看着那偷袭上来的鬼兵越来越近,突然间就听一名年轻女道士高声吼道:“快!救人!”
女道士话一出口,距离秀秀所在位置最近的两名女道士瞬间身形一转朝着秀秀所在方向扑了过去……
然而周围毕竟鬼兵众多,要第一时间杀到李秀秀面前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一见那鬼兵越来越近,霎时间就听冲在后面的女道士朝冲在最前面的另一名女道士一声怒喝:“师妹!借我个力!”
“明白!”
冲在前面的女道士顿时应了一声,说话间脚步戛然而止,回身之际双手十指交错,几乎同一时间,从后面箭步追来的女道士已一脚踩在了前面师妹的手掌上。
师妹咬紧牙关一声怒喝,双手猛地向上一抬,师姐身形瞬间腾空而起,从前方一群挡路鬼兵的头顶掠过后凌空七百二十度旋转,再落下时已身在秀秀一侧。
这可把愣神中的秀秀给吓坏了,才一回过神来根本没等弄明白生了什么,就见那女道士已从旁边将她一把拽了开,可由于惯性自己身体往前一倾,那鬼兵袭来的一刀却‘噗嗤’一声从她小臂上蹭了过去……
“静心!”
一见女道士中刀,周围其他女道士更是都吓得惊叫了起来,而这时众人的举动也总算吸引了那中年女道士的注意力。
见有门下弟子受伤,那中年女道士登时双眉一皱,猛挥佛尘朝着秀秀和女道士所在位置凌空跃起扑了上来,周围一群鬼兵竟不能挡……
967-母女团圆
这时白薇也已经从几名鬼兵的纠缠下脱身,赶忙扶住正紧捂着手臂满手是血的女道士,慌张询问:“妹妹,你没事吧?”
那女道士疼得脸色苍白,却紧咬着牙关朝白薇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来,又扫了愣在一旁的秀秀一眼,笑道:“放心,她没事就行……”
“宰了她们!”
一见有女道士受伤,更多鬼兵从周围扑来要趁机偷袭白薇等人,可就在这时,那中年女道士已一个飞旋从天而降,脚尖落地旋转之间手中佛尘再度扫出,一根根细得如丝般的银针竟瞬间从佛尘中飞向周围,扑上来的鬼兵们哎呀乱叫着倒了一地……
“静心,你怎么样?”
中年女道士扔下佛尘,第一反应就是将坐在地上捂着伤口的女弟子拽了起来,紧张地开始问长问短。
名叫静心的女道士只是嘿嘿一笑,又看了秀秀一眼说:“师傅,您刚刚听到了没?蒙馨雪师姐不是说过,秀秀她……”
“住嘴!”
没等静心把话说完,那中年女道士竟狠瞪了她一眼,吓得静心赶忙闭上嘴不敢乱说话了。
终于,中年女道士抬头朝着秀秀望了过去,这一抬头,就见秀秀正立在一旁满脸含泪地望着自己打量,一瞬间,中年女道士的眼眶中竟也划过一丝伤情……
两人四目相对都不说话,白薇看不下去了,赶忙走到秀秀面前拽了拽她的一角,不住地使眼色道:“秀秀,快说话!快说话啊!”
被白薇这一提醒,秀秀才缓过神来,赶紧抹了一把眼泪,朝那中年女道士哽咽着问:“请,请问……请问您是……您是天心派的洛秋萍掌门吗?”
话说到最后,秀秀的声音更加颤抖了起来,作势欲哭,一时间,白薇、静心以及冲过来守护的一群天心派女弟子的目光都汇聚到了那中年女道士的脸上,却见中年女道士微微晃头——
“我,我不是……”
中年女道士的话语如同千年冰霜,瞬间冻结了秀秀的心,周围所有人也都愣了住。
秀秀张了张嘴,已不知该再问什么才好,谁知就在这时,那中年女道士已一声暗叹,抬步朝秀秀一面走去……
“傻孩子,我不是什么洛秋萍掌门,我是赵彩兰,我是……我是你妈妈……”
“妈!”
秀秀瞬间泪崩,一时间情绪崩溃猛一下就扎进了眼前生母洛秋萍的怀里,如同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般,疯狂地哭嚎了起来……
“妈!妈!妈我总算找着你了!妈!”、
伴随着秀秀一声声哭嚎叫嚷,洛秋萍也不禁潸然泪下,再看周围,一群天心派的女弟子激动得又是笑又是抹眼泪的,哪里还有刚刚那一群大闹鬼门关铮铮女汉子的作风气派,那层坚毅地表皮之外,不过都是一群多愁善感的小女孩儿罢了……
仔细听,还能听到几个女孩儿在旁边小声地窃窃私语——
“师姐,她真是师傅的女儿啊?”
“傻呀你,蒙师姐说的话还能有错?就算蒙师姐说错了,师傅还能认错?”
“哎呀好感动啊,我泪点低都快哭了!”
“呸!大家都哭半天了,你低个屁!”
“哭不出来嘛!师傅终于和失散二十多年的女儿团聚了,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哎哎,你们说师傅一高兴,回去会不会给咱改善改善伙食?”
“不会吧,师傅最小气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还是等着蒙师姐回来给咱带零食靠谱一点……”
“对对对!还有我的口红!师姐答应给我带的!”
一阵阵轻声嘀咕中,洛秋萍突然回头一声怒喝:“你们都给我闭嘴!”
霎时间周围鸦雀无声,女孩儿们紧闭着嘴都不敢说话了……
只听洛秋萍又吼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胡闹!你们这帮丫头是要翻了天不成?”
女孩儿低着头撇着嘴都没了动静,不过有几个还是强憋着笑意,显然是还沉浸在师傅洛秋萍母女团圆的喜悦之中……
趁这节骨眼儿,我也已经在大成哥的掩护下从一侧杀了过去,一看眼前围着这么多漂亮姑娘,一瞬间我眼都直了,连大成哥在姑娘们身上环视了一圈之后都不禁感慨了起来:“哎,老子死早了啊!”
我嘿嘿一笑,朝姑娘们问:“怎么了这是,妇联大会?”
我一句话出口,瞬间犯了众怒,就见女孩儿们一个个凶狠的目光瞪了过来,带头一个师姐朝我一咧嘴说:“小子你说谁妇联呢?你妈才是妇女!”
“对,我妈确实是妇女啊……”
“打他!”
女孩儿听完大怒,手里攥着刀叉剑戟各色兵器就要往我身上招呼,吓得我赶紧往洛秋萍背后躲,可即便躲过了女孩儿们的拳脚兵刃,却还是被白薇从后边猝不及防地狠狠踹了一脚,瞪了我一眼恶狠狠道:“小六子,我要是把你眼珠子抠了,然后就说是乱战之中误伤,你说有人信没?”
“我,我错了……”
见白薇瞪着我又要动手,洛秋萍急忙打圆场道:“行了行了,你们都别闹了,别忘了眼前战局还不明朗,哪儿有心思看你们打趣……”
有洛秋萍这话,白薇终于才收敛了一些,赶忙以源宗手诀朝洛秋萍深施一礼,说道:“晚辈阴阳家源宗后学术士琉璃师,拜见天心派洛前辈……”
洛秋萍微微一笑,答道:“你师傅是我的老前辈,你不必拘谨……”
说完这话,洛秋萍又朝我一眼扫来,微微笑着在我浑身上下打量了起来……
这时就听周围的女孩儿中又传来几声嘀咕:“师姐,师傅不能看上这小子了吧?”
“那有什么准儿,毕竟师傅这么多年都……”
“你们再不闭嘴!我把你们舌头都割了!”
洛秋萍终于大怒,吓得姑娘们双手捂嘴又不敢说话了,就听洛秋萍又瞪圆了眼睛一声怒吼:“去!都给我该干嘛干嘛去,你们怎么这么烦啊你们!”
女孩儿们哪儿敢不从,于是这才又散开加入到了周围的乱战之中。
洛秋萍深吸了两口气,总算才平复住了情绪,又勉强朝我挤出了一丝笑意,问道:“你就是小六子是吧?”
我赶忙也学着白薇的模样朝洛秋萍深施一礼,恭敬答道:“晚辈的晚辈马六甲,拜见洛秋萍小前辈……”
我话一出口,白薇气得又在旁边狠狠踹了我一脚,瞪眼道:“瞎胡说什么呢?什么小前辈?”
我委屈地说:“人家洛掌门一点都不老,我看跟刚才那些小女孩儿岁数也差不多,那个老字我可叫不出口……”
“你……”
白薇气得哑口无言,洛秋萍一听这话倒是哈哈笑了两声,摇摇头道:“你小子啊!我之前就听我徒儿蒙馨雪说过,说你小子嘴上抹蜜一肚子坏水,要不是入了驱魔界,怕是早晚得混成个痞子,如今一见还真是不假……”
我舔着脸朝洛秋萍一笑,拱手抱拳道:“前辈您过奖了,我姐还好吗?”
洛秋萍自然知道我问的是蒙馨雪,因为蒙馨雪本为我的亲二叔马君翎当年逃下山时所收养的养女,因此按照年纪辈分,我叫她姐理所应当。
就听洛秋萍道:“你放心吧,小雪很好,在山上时还时常提起你来呢,虽然没什么好话。”
“那她怎么没来?”我又问。
洛秋萍答道:“她如今是五军都护府的人,眼下南京选拔在即,她在忙着筹备事宜,此次行动我就没有叫她一起……”
洛秋萍说着又开始朝我打量,忽然沉沉点头,满眼赞许地道:“你这小滑头,仔细看,还真有你爷爷三山当年的风采啊……”
968-全军突击
听到堂堂天狩十二尊之一‘鬼母’洛秋萍的夸奖,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这时又听白薇在一旁说道:“洛前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你们几位天尊这时赶到了?”
听到这话,洛秋萍叹了口气,说道:“毕竟此次行动非同寻常,身为人间驱魔之人,如今竟然要到阴曹地府来闹事,这无疑是秩序的守护者来破坏秩序,而破坏的目的,竟又是为了守护秩序不被破坏,因此天诛府一方绝不敢冒然行动,尤其身为天诛府最高权利者的天狩十二尊最近其实还并未都到达南京总部,都分散在各自道场之中,要聚在一起详谈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后来无奈之下,我们只能以各派的出魂法事聚到一起商量对策,没想到却因两种声音争执不下,以茅山派毛小方道长为的一方质疑要来阴间,以便履行当年府主白子麟所留下的这一约定,可白子麟当年终究有过背叛天诛府的罪行,又碍于此次行动可能事关重大影响众多,因此又衍生出以大将军王和天诛府当代众元老的另一种反对声音,决定袖手旁观,以不变制万变……”
听洛秋萍话说到这儿,我接话说:“这么说,最后多亏毛小方道长以及龙虎山、阁皂山三山狠,话说天诛府不管,天师道就脱离天诛府单干,才使大将军王一方被迫同意了行动?”
我说完,洛秋萍却摇了摇头,答道:“你想得太简单了,天师道贵为当今驱魔界中最大主力,若是脱离天诛府必定是前所未有的大损失,可正因天师道自古就是驱魔界极其重要的一份子,要脱离又怎会那么容易?怕是真造成什么乱子的话,连符箓三山的三位掌门都要压不住被撸了掌门之职……”
“那,那你们为何来救?”
我又一声惊问,洛秋萍扭头望向了白薇,说道:“是你师傅。”
“我,我师傅?”
“没错,你师傅身为几十年前驱魔界的领军人物,原本就威信极高,直至近几十年悄然隐退,知道他的人才越来越少,但连我们都未想到的是,原来他竟是传说中天诛府的最后一代奇侠!”
说到最后,洛秋萍一声惊呼,声音久久不能平静。
这也难怪,奇侠本来就是天诛府中最为特殊的一个职务,六百多年间负责在暗处秘密维持驱魔界的平衡,监督天诛府的一举一动,权利甚至比府主还要更大。
也正因为这一职务的特殊性,所以钦定的‘奇侠’传人身份向来不会对外透露分毫,据说连白龙、白薇等源宗七绝,也是近年有一次和奇侠老人聊天时,奇侠老人谈笑风生的将这事情说出来的,初听到这件事,几人也是惊得不知所措,怎想得到自己朝夕相处的师傅,竟就是驱魔界中极具传奇色彩的末代奇侠……
这时就听洛秋萍又说:“当时奇侠施法入梦强闯我入我们的会议之中,一亮明身份连天诛府的元老们也都吓得不知所措了,奇侠随后表意见,全力支持毛小方等天尊的建议,反对一方这才不得已收声,毕竟按照古往今来天诛府的建制来说,奇侠这一身份是独一无二的,权利更是无人能及的……”
“原来是这样……”
“对,就是这样,会议之后在自家山头修行的天尊们,利用由东洋阴阳术中传入的铸魂阵法各自调兵遣将入了阴间,龙虎山天师张碧清、阁皂宗宗主马君武、茅山派掌门毛小方、禅宗至尊了因了果,五军都护府大将军王,以及我,这才都先后下入阴间援助你们……”
听洛秋萍这话说完,我心里一阵振奋,堂堂天狩十二尊,我入行这么多年来别说见他们统一行动了,甚至除了白龙杨死之外的众人见都没怎么见过,没想到如今十二天尊中竟有七人为了我们的事,率领人马来大闹阴间……
除此七人之外,再加上已经战死的‘马王爷’王老爷子、‘御史’白龙、‘九世奇人’杨死,也就是说,十二天尊中的十人已汇聚阴间!
这简直是旷古烁今的一场激战啊!
“事不宜迟,我们还是回头再聊吧……”
洛秋萍说着抚了抚仍是满面泪流注视着自己的女儿李秀秀,暖暖一笑说:“孩子,我这些年来一直不敢去和你相认,一是怕因自己之事连累了你,二是知道自己忽视了做母亲的责任,因我一人竟把李家一家老小害成这样,我,我不配做个母亲,我有愧于你!如今既然想见,我们自然也该敞开心扉,秀秀,我知道你这么多年来一定对妈妈满心的怨恨,虽是奢望,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原谅妈妈……”
“妈,我……”
李秀秀欲言又止,声音几度变成哽咽,根本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洛秋萍见状又笑了笑,摇摇头说:“没关系,我扔下你孤苦伶仃二十多年,这股怨气又岂能三言两语就消除呢?这个妈妈心里明白。但眼下终究不是我们能彻夜长谈的地方,等完成了白府主二十年前对地府的承诺,我们再好好的聊,秀秀,你千万保护好自己啊……”
碍于眼下局势紧急,说完这话洛秋萍转身就又冲进了战局之中,留下秀秀猛一个愣神,这才想起慌慌张张地叫道:“不,妈,妈我其实从没……从没……”
没等秀秀的话说完,洛秋萍的身影已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秀秀再度愣住,出神地盯着洛秋萍远去的方向一时间竟不知所措,而我和白薇此时能清楚感觉到秀秀心中的失落和无奈,竟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她才好了……
可就在这时,却听‘啪’地一声脆响传来,一下就吸引了我和白薇的注意力。
抬头一看,竟是秀秀狠抽了一下手中的神鞭慑三界,缓缓转过头来时,脸上的痛苦忧伤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以往那股慑人的自信和坚定……
“白薇,小六子,你们还傻愣着干嘛呢?”
“秀秀,你……”
“你什么你!有什么话,先把这群鬼兵砸碎们收拾了再说!姑奶奶还等着回去和我妈重逢呢!”
见秀秀又找回了斗志,一时间我和白薇都激动地笑了起来,霎时间热血沸腾也不多管,伴随着压制不住地怒吼声,迎着鬼门关方向就冲了进去……
“兄弟们!天诛府的天尊们特地赶来帮忙了!一鼓作气!杀进天子殿!”
我边往前冲边一声怒吼,紧接着就听毛小方道长的怒吼声也从一侧传来——
“我乃茅山派毛小方!奉天诛府府主白子麟之命,特来履行当年我天诛府对阴曹地府所许下的承诺!挡路鬼兵鬼将退向两边,谁敢挡之,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吼声中,一团蓝色电火从不远处鬼群中‘噌’地一下拔地而起,再落下时已现出杨死身影,就见杨死双臂猛地一震,霎时间只听‘呼啦’一声,一道道电火已如千百条狂蛇一般扑向了四面八方围过来的鬼兵……
见杨死终于恢复了行动能力,我心中大喜,赶忙朝着杨死喊了一嗓子——
“杨死!欢迎你回来!”
杨死却只是用那双如死人般沉寂的双眼扫了我一眼,恶狠狠道:“土御门天衍呢?你给我出来!我们还没打完!”
“我在这儿呢!”
杨死话才出口,就听土御门天衍的声音已从空中落下,循着声音抬头一看,不知何时,也不知用什么方法,他竟然已经登上了鬼门关的城楼,杨死一见顿时大闹,伴随一声吼叫朝前方猛冲了过去……
土御门天衍立在城楼上微微一笑,伸手一指身下鬼门关关口,又朝杨死喊道:“你还想和我较量是不是?好啊,你能进得了鬼门关,我就和你一战!”
“天衍!等我!”
怒吼声中,杨死撒腿就往前冲,简直如同疯了一般,霎时间电光游走惨叫连连,没一会儿的功夫,杨死已不要命地第一个冲到了守备森严的鬼门关大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