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事]雕弓天狼——我在特种部队的日子里

  @系日 2011-12-29 18:47:54
  是我翻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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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你翻得,谢谢,辛苦了!
  (接第五章,有部分内容做了修改,完整版请关注博客https://tuoshuiba-image.oss-cn-hangzhou.aliyuncs.com/system/tybbs/blogger/blog_main.asp?BlogID=4011061 )
   工程进行到第三天下午四点,天空中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人都说春雨贵如油,可对于修筑靶挡 A团官兵来讲,这无疑是雪上加霜,本来还剩下两米多就封顶了,可越往上坡度越陡,推土机只能把土推到漫坡底部,再往上就无能为力,只能靠人一袋袋背上去。挖掘土方的大坑越来越深,已经渗出水来,再加上这小雨一搅合,往上爬的路更是泥泞难行。放眼望去,整个工地上就像是上千只泥猴在窜上爬下,人人都已是累的筋疲力尽。尽管各连队炊事班都烧好了红糖姜水,这几天又是大鱼大肉的改善伙食,宣传股的几只高音喇叭在不停地呐喊助威,但官兵们毕竟已连续奋战了两天两夜,体力严重透支,工程速度明显放慢下来。
   李团长、王政委,还有机关的几个部门首长此刻也同大家一样变成了泥人。仰头看看越阴越厚的天气,王政委充满焦虑地对团长说:“老李啊,这雨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照这样下去,咱们得干到明天早晨。”
   李团长用手使劲捶了捶自己的肩膀,恨恨地说:“他妈的,这雨竟瞎凑热闹,明天早晨能干完倒是不耽误后天的大会,可官兵们得休整啊,还要布置会场,汇报表演的军事科目也要适应新场地,真是一点空隙也不给咱们留啊。”
   “情况特殊,要不咱们给军长汇报,到时候就先不用这个靶场了。”一旁的参谋长小心地建议。
   “不行!”团长和政委几乎是异口同声。
   简短的商议过后,李团长对参谋长吩咐道:“告诉大家,军令如山,现在到了攻坚的最困难时期,正是考验我们意志的时候,无论如何都要咬牙坚持,就是拿嘴叼也必须得在明天早饭前完成任务。”
   “对,”王政委补充说,“开完成立大会以后,全团放假两天,把这段时间因工作忙占用的休息日还给大家。”
   参谋长去传达命令了,看着他一步一蹒跚的背影,再看看旁边背起土袋艰难往上攀行的团长政委,忽然有一股莫名的滋味从我的心底涌起,那滋味里有酸楚,有甘甜,但更多的是合着泪花的感动。
   晚上六点多,各连炊事班抬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到了操场临时搭起的帐篷里,就在我们轮流去到帐篷里吃饭的时候,忽然,操场外一辆辆解放运输车驶来,一字排开以后,从车里跳下无数官兵,身穿雨衣手持铁锹开始集合站队。
   一个上校快步走到我跟前:“小伙子,你们团长在哪里?”
   我来不及也不敢细问什么,紧忙带着他转到靶挡背面的漫坡上,李团长一见那上校,愣了一下,伸出沾满泥巴的双手想去握,看了看又放下了,诧异地问:“董团长,你来干什么?”
   被称作董团长的那个上校一见这光景,“噗嗤”一笑:“呵呵,我说老李啊,什么时候乾坤倒转,人变泥猴了,看你弄得这一身。”随后神情一敛,庄重地说:“奉师长命令,我们B团还有老高的D团各抽五百人来支援你们,D团离得远一点,估计马上也该到了,从现在开始,这里交给我们了。”
   这时王政委也从一旁过来,打过招呼后,笑笑说:“先谢谢师长和B团、D团,让你们大老远跑这儿来,我们心里过意不去啊,不过还是不用麻烦你们了,这任务是我们的,让你们来干算是怎么回事啊。”
   “行了行了我说二位,改特种大队也不光是你们A团的事,是咱全师的光荣,怎么,你们这光荣还不舍得让我们也沾点吗?”董团长说,“别扯别的了,你们赶紧撤下去,A团,不,现在应该叫特种大队了,特种大队都是英雄好汉,可咱B团、D团也不都是熊包软蛋啊,再说还有师长的命令在这呢,给我们点展示的机会,行不?”
   “哈哈哈,”李团长又一次爽朗地大笑起来,“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行,就依你,政委啊 ,恭敬不如从命,咱们先撤下吧?”
   “好,”王政委摆摆手把我叫到跟前,吩咐道:“你去找一下后勤处长,让他安排夜宵加一千人的饭菜,猪肉炖粉条,小鸡炖蘑菇,肉要多,量要大,再烧几锅热汤抬过来,快去。”
   ……
   有了B团、D团近千个生力军的支援加入,靶挡修筑速度明显提高不少,凌晨十二时,一座巍峨的靶挡大坝就赫然屹立在了A团操场西侧。
  
   公元一九九七年四月三十日上午九时,根据中央军委命令,中国人民解放军北方战区陆军第XX集团军XX师A团改建特种大队成立大会在芦岛市北郊A团操场隆重举行。会上举行了盛大的阅兵式和分列式,并进行了精彩的军事科目汇报表演。战区司令员佟方中将亲自将一面绣着出山猛虎的战旗授予特种大队第一任大队长李啸天,李啸天双手接过战旗,庄严地向观礼台上的首长和台下的特种大队全体官兵们敬礼,随后将战旗高高举起,挥舞飘扬,台上台下掌声雷动,欢呼一片。自此,这支战争年代从山东渡海北上,曾参加过保临江、守本溪、攻四平、克锦州、围天津、追残敌等大大小小数百次战役,直至南下解放海南岛,出国作战打响抗美援朝第一枪的英雄团队,结束了作为中国人民解放军陆军A团的光荣历史,掀开了“猛虎”特种大队的崭新篇章。
  @九州不二 2011-12-31 16:07:32
    原来是我的部队的,后来怎么划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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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盲人翻跟斗
  @画上菏花和尚画 2012-01-01 23:48:24
    你说你九八年入伍的,成立大队是九七年、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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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佩服你的细心,这确实是个失误。不过由于这里帖子不让随便改,所以先前发的只好维持原样,并且其中有些内容做了增删和调整,完整版的请关注我的天涯博客。
  @雪伴烟花舞 2012-01-01 23:30:17
    新年快乐,等待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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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同样也祝福你身体健康,开心幸福。
  @wengbiao 2012-01-02 13:22:30
    知道楼主写的很辛苦,但。。。确实很好看,悄悄地说一句:能不能多更点呢?顶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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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支持。争取多更点,但写得慢,刚开始没感觉这事有多么难,真正做起来才知道没那么简单,再加上水平有限,实在有愧于您的关心与支持。
  第六章
    
     “注意纠正你的姿势,这不是练马步,腰要微躬,双臂弯曲,紧贴双肩,对,就这样,预备——跳!”
     “注意着地时的动作,刚才你双脚劈叉分开了,要并拢,并拢!”
     “着地后要借势往前小跑几步,卸去落地时的重力,防止双腿戳伤。”
     “下一个,准备——”
     五月中旬的一天,我和全连在临时搭起的离机台上紧张地训练,伞具生产厂家的技术专家老马在一旁正不厌其烦地一个个指导,这样的训练已经持续十多天了,登台——弯腿——弓腰——跳下——前冲——站好,八十几人每人每天都是重复同样的动作不下五十多次,这是为下个月要正式实施的高空跳伞科目做准备,按照老马的说法,正式跳伞前的训练平均每人得不下一千次才敢让你登机。在这之前高空跳伞只是从外国电影里见过,别看人家在空中那么悠闲那么潇洒,实际上却是一个非常高难危险的科目,人一旦离机,你的生命就完全系于背负的伞具和动作操作上,不论是伞具出了问题还是操作动作不规范,都有可能让一颗鲜活的生命戛然而止,因而,万万马虎不得。
     特种大队成立后,马上开展了许多新型科目的训练,正如大队长李啸天在训练动员大会上所讲,这些科目都和以往普通步兵团队不同:首先是一个新字,不论是攀登,还是跳伞,还有潜水、捕俘、硬气功、解救人质、敌后侦察、远程渗透等等,都是步兵训练内容中没有的,也区别于普通步兵简单的那种攻防作战,对新成立的特种大队官兵来讲,可以说是闻所未闻;其次是难,不但要有良好的心理素质和强健的体魄,还要有超人的韧劲和毅力,比如徒手攀登,只借助一根绳索甚至双手空空,就得登上几十米高的楼房或悬崖峭壁,远程渗透要背负六十多斤重的战斗装具,几十公里的奔袭是家常便饭,不是普通人能坚持得下来的;第三是险,攀登有失手摔下的可能,跳伞有伞具打不开的可能,潜水有水压不稳甚至卷进漩涡暗流的可能,这些还仅限于日常训练,实战中面对真枪实弹的敌人更是凶险万分。正是有了这些不同,作为特种大队的一员,才需要付出比普通士兵多百倍、千倍的辛苦和汗水,不仅仅要练就浑身是胆的钢筋铁骨,还要锻造坚韧不拔的钢铁意志,机智灵活,身手敏捷,才能算得上是一个合格的特种战士。
     按照训练计划,五六月份攀登、跳伞硬气功同时展开,七八月份潜水和渡海登陆,九十月份钻山入林搞野外生存,十一十二月份是滑雪和冬季拉练,来年开春则是班排连战术合练以及新兵入营的基础性训练,中间还穿插有高科技军事知识学习、熟悉各种新型武器装备、年终总结、兵员复补、军事演习等等等等,全年竟是安排的密密匝匝,环环相扣,除了休息日,可以说一点穿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变了,变了,不只是当了多年的老兵,连军官们都在慨叹,平时每天晚上九点熄灯号一响,还有许多人睡不着觉,摸着黑在宿舍里窃窃私语,现在却是不几分钟便地动山摇鼾声一片。
     成立伊始,原A团的器材设施已远远不能适应特种大队的训练要求。没有攀登墙,只能依靠各连队的宿舍楼,甚至机关办公楼的一侧都垂下几条绳索;没有离机台,只能利用营区内废弃库房的几段断墙;没有练硬气功所需的砖头瓦块木棍,只能业余时间去营区外的垃圾场或工地上捡拾,营区一角堆放的绿化时剪掉的树枝此时都被削出来派上用场。这些还不是主要的,更要命的一是没有现成的训练教材,A团过去使用的大部分是基于普通步兵的,除了基础科目,其他的百无一用,朝上级去要,上级说特种大队是新生事物,暂时都还没有完整配套的训练大纲,只能靠在实际工作和训练中一点点摸索,一步步总结,然后再进行完善整理配发部队执行;二是没有懂行的施训人员,上至大队长,下至班长,没有一个人练过攀登,练过跳伞,练过气功,只能到处挖掘,到处求援,到处学习,地方武术学校的老师,攀岩俱乐部的教练,还有生产伞具厂家的技术人员,此时都成了特种大队的座上宾,老马就是为此特意请来的一位。
     由于受训练场地、器材以及施训人员的限制,大队对各连队的训练科目进行了重点分配,九连和其他营的三个连队主要任务就是跳伞,也就是说重点突出伞降训练,先徒手,熟练后再全副武装,目标就是要打造一支全天候的空中突击连,然后再进行攀登、气功等其他科目的训练,但不作为重点。为了鼓舞士气,克服官兵畏难情绪,充分发挥大队常委班子的领导作用和先锋模范作用,几名常委也做了分工,分头跟随各个连队进行不同科目的训练,大队长李啸天开会时自己向官兵们发出誓言,要做特种大队跳伞第一人,因而他经常同我们一起来到训练场。
     一开始,“空中突击连”这个称号着实让我们全连激动了一阵子,“连长,那以后咱们岂不是可以和美军的101空中突击师和82空降师媲美了吗?”好多人这样兴奋地问。
     “理论上是,但咱们训练时要不拿出点样子,豁不出点精神,恐怕到时候给人家舔屁沟都嫌咱嘴臭。”连长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
     “那哪能啊,放心吧连长,都是两腿夹棍直立行走的男人,谁比谁差怎么的。”战士们也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答。
     但真正十几天训练下来,人人才感觉苦不堪言。每天早晚的体能锻炼不过是大汗淋漓一场而已,大家早都习以为常,但一整天几十次机械单调的动作重复,还有一遍遍反复地叠伞放伞,再加上从高墙跳到地面时那猛力一顿,却使很多人脚脖子、小腿肚子都肿了起来,走路一瘸一拉地要靠搀扶才行,偏偏那老马是个极负责极认真的人,一个细小的动作不对都会面无表情地让你“再来一次”,直至合格为止,弄得大家连个偷懒耍滑的小小机会都没有。
     训练时间外,老马其实是个很随和的人,五十多岁,爱说爱笑,跟我们围坐在一起,抽烟聊天吹牛扯淡样样不误,每顿晚饭连队还按大队指示特意给他备上点“一喝朦”。老马酒量惊人,一次吹牛吹得兴起,在没人陪喝的情况下,自己竟干了一斤多,然后面不改色心不跳哼着京戏从从容容回了他住的大队招待所。但就是这样一个人,一到训练场却是严谨的一丝不苟,六亲不认,老脸一拉谁的面子都不给。有一次大队长有个动作不规范,老马愣是让他反反复复做了十几次,还有一次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呵斥我们连长“呆瓜”,其他被他骂过的干部战士包括我更是不计其数,私下里大伙给他起了个外号叫“马户”,意思是说他那张脸一拉下来像头驴,再加上他本姓马,叫“马户”真可以说是再精准再恰当不过。不过驴归驴,老马说的一番话却是很有道理,这时候不认真,等从飞机上一跳下来你哭都来不及,因而时间一久,大家都渐渐习惯了他,训练时谁也不敢马虎,休息时纷纷和他围坐一起插科打诨,倒是别有一番情趣。
     月底的时候,随我们一起训练的大队长透露,经过战区协调,驻芦岛市的海军飞行团下月也就是六月五号开始,将派出两架飞机配合我们实施真正的伞降。
     盼望着,盼望着,这一天终于要来了,终于要实现飞天的梦想,真正体会空中飞人的那种美妙感觉,大家心中都充满了忐忑、好奇和遐想。
  
  @九州不二 2012-01-02 21:50:21
    摸着石头过河。南方不是先成立特种大队了吗?可以学习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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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的是,其实当时是借用了南方部队教材的,为了突出特种大队成立后面临的困难,这个细节我省略了,但在前边没交代明白,谢谢指点。
  星期日的晚上,临近点名的时候,七班长沮丧着脸来到我住的九班,把我拉到走廊,压低声音紧张地说:“坏了排长,郑伟不见了。”
   “怎么回事?”我纳闷地问。
   “看完新闻联播后全连搞了半小时的体能训练,八点钟开班务会时他就不见了。”
   “跑步的时候我还看到他了,跑得不是挺快的嘛,怎么这么大一会儿工夫人就没了?”
   “这回大概是真得跑得挺快,到现在还没看到影呢,我开始以为开完班会就差不多能回来,可现在马上就晚点名了还没看到他,一会儿连长问怎么说啊?”
   “去找了吗?”
   “刚才我让全班的人都出去找了,食堂、服务社、厕所还有他老乡那里,全都找遍了,没有。”
   我的脑袋顿时忽悠一下,冷汗霎时顺后脖颈淌了下来,“不会出什么意外吧,这段时间训练强度大,他该不会有什么疾病突发,躺在了哪里,或者自己去卫生队了吧?”想到这里,我赶忙跑到连部文书的宿舍,给卫生队打电话询问,有没有一个叫郑伟的兵去看过病。
   结果令人失望,正在我握着话筒发愣的时候,连长推门进来,问:“刚才说谁生病了?”
   我和七班长对望一眼,瞒是瞒不住了,也不敢再瞒,紧忙把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连长,这时指导员也走了进来,两人听完后脸上立刻挂满了一层寒霜。连长摘下眼镜一边不停地揉搓一边说:“先点名,如果点名时还没回来,马上让全连到营区各处寻找。”
   名点完了,郑伟依旧没有出现,九点钟熄灯号一响,派出去寻找的人都陆陆续续回来,谁也没发现郑伟的丝毫踪迹。“肯定是私自离队逃跑了。”站在连部会议室里,连长抱着胳膊紧锁眉头说。
   几个人本来就已经很紧张,听完连长的话心情更是变的沉重起来,战士私自离队在部队来讲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不但直接触犯条令条例和规章制度,面临很严厉的处罚,轻者给一个警告处分,重者可以关禁闭、劳动教养直至开除军籍,而且给自己所在单位带来的负面影响更是显而易见,基本上可以说全连干部战士一年付出的心血和奋斗的成绩全都付之东流。作为离队战士的上司,不管是班长还是排长、连长指导员,都会受牵连负领导责任受到相应处分,目前这还不是最主要的,关键是郑伟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如果出了什么意外,那后果将会更加严重。
   “七班长,还有三排长,你们再仔细想想,最近发现他有什么异常没有,或者有老兵欺负过他没有?”指导员严肃地问。
   我认真地想了想,郑伟是去年年底入伍的新兵,今年才刚刚满十九虚岁。小伙一米七的个头,算不上高,但却长的端正白净,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在农村又找不到出路就参军了,可以说是个大学漏子,颇有点小才气,连队的春节联欢晚会上还给大家朗诵过毛泽东的《沁园春—雪》,抑扬顿挫,声情并茂,博得了不少掌声。平时和班里人也相处得好,没和谁闹过别扭什么的,见老兵就一口一个“班长”喊着,小嘴也甜着呢,根本就没有人会欺负他。训练虽不是非常出色,但却蛮能吃苦的,脏活累活总抢着干,各方面都没有拉过班排后退,思想上也没看到有什么波动异常,有一次还和我开玩笑说,排长,你看我这名字好吧,郑伟,说不定哪一天我真能当上“政委”呢。这么一个活泼勤快的小战士,哪里有什么异常啊,我摇摇头。
   七班长思索了一小会儿,也摇摇头。
   “那可真见鬼了,平常不错的小伙啊,怎么能干出这种蠢事呢?”连长恨恨地道。
   指导员皱着眉头想了想,说:“现在情况不明,还不能确定是怎么回事,目前的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把这件事给营里和大队上报,连长,你看呢?”
   连长犹豫着说:“上报就算是咱们连里的事故,万一这小子今晚或明早回来了,这一上报可就把连队白坑一回。要是不报的话他能回来自然是好事,可要真不回来瞒不住了后果更严重,这他妈的,怎么办好呢?”
   指导员看看我和七班长,面带不郁,那意思分明是在责怪我们没有尽好管理职责,给连队带来这么大的麻烦。我自己心里也一直在忐忑打鼓,毕竟这是我排里的兵,手下战士人没影出了事,我这当排长的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最起码一个管理不力思想工作薄弱的帽子就能扣到我头上,由此带来的后果我自己根本还没来得及想,但目前事已至此,责怪和检讨都是没有用的,要紧的是确定郑伟这个小王八蛋兔崽子到底去了哪里,出没出什么意外,人家父母可是把鲜活的一条生命交付给了部队,真要出了什么意外那可如何交代啊?还有,这件事最多能瞒到明天早上,到时再不见郑伟踪影非但瞒不住,而且还要追究不能及时上报军情的错误,连长和指导员恐怕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还是先上报吧连长,这是我们排出的事,上级要是追究的话我承担责任。”权衡半天,我觉得还是应该上报,尽管底气不足,还是小心翼翼地建议道。
   “我同意三排长的意见。”指导员也说。
   “那就报吧。”连长下了决心。
   电话很快打到营长那里,半小时后,在家属院居住已经就寝了的刘强营长急匆匆赶了回来,详细了解完情况后,营长亲自把电话打到了119作战值班室,作战值班室马上将此情况报告给了值班首长,值班首长听闻后立即安排车辆让我们派人去芦岛市里的宾馆、车站和台球厅歌舞厅等场所分头寻找堵截,两手空空从外面折腾回来后,已经是凌晨三点。
   “先休息吧,明天连队正常工作不能耽误,上班后让保卫股跟郑伟家乡的武装部联系看看他回没回家。”电话里值班首长作出安排后,我们才分散各自回到宿舍,一头扎到床上,尽管疲惫至极,脑袋里却是乱糟糟一片,象是有无数个苍蝇在里面嗡嗡乱叫乱飞,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第二天训练时闻听此信的大队长倒没见有什么特别反应,只是叮嘱连队现在是正式跳伞训练的紧要关头,千万不要为此事分心分神,到时候一个疏忽大意就可能酿成更严重的后果。休息的时候,我听到他在一旁和老马聊天时说,训练这么苦这么累,跑个兵正常,要是没人想跑的话说明咱们训练强度还不够,特别是现在独生子女这么多,从小没吃过什么苦,部队的正常训练能承受得了就不错了,何况是特种部队的超常训练,跑个兵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听了这话,我稍微安下点心,同时脑袋忽悠一转个:莫非郑伟这家伙真的是因为惧怕这又苦又累又难的训练而逃走了?
   下午训练快要结束的时候,郑伟家乡武装部反馈回来了信息,郑伟果然已跑回家乡,现在武装部人员已经在其家中将其看管住,但他拒不主动归队,因而希望我们能派人前往将其领回。
   短暂的准备后,根据大队领导指示,保卫股的左干事和我急匆匆踏上了去往郑伟家乡的列车。
  @一个人的空城2011 2012-01-03 14:56:19
    你慢慢写,我们一直在看,一直在支持!好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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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的关注和支持就是我的动力,谢谢!
  @风小阳 2012-01-04 11:45:12
    静等楼主来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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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谢谢,我自己都过意不去了,愧对大家的关爱。
  @姐S舞S功盖世 2012-01-04 10:16:09
    早上好,姐来支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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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是不是姐,您这句话就让我感动,姑且先认了你这个姐,要是将来有一天发现不是再改口。
  @画上菏花和尚画 2012-01-04 10:14:34
    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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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挺有趣味的名字,千古绝对,刚好我知道下联,书临汉帖翰林书。
  @九州不二 2012-01-04 07:13:18
    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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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战友鼎力支持,虽然素昧平生,但很感激您的真诚。
  @liyun78417 2012-01-06 10:53:44
    怎么还没下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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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工作忙,写得慢,抱歉。
  @狂曝歪风 2012-01-06 11:06:46
    写的很好,有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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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蒙夸奖,多谢,您的支持就是我的动力,不管写完的路有多远,我都将坚持前行。
  (接上文)
   郑伟的家在鲁西北平原上的一个小村庄,从县城下了火车还要坐上一个多小时的小公共汽车,到镇上后左探右问又步行了将近两个小时的乡村土路才赶到他的家,此时已是他失踪后第三天上午十一点钟。村子不大,百余户人家的样子,大部分还是土坯房,少有的几栋红砖瓦房突兀地高出周围一块,鹤立鸡群一般,显得颇为扎眼,房顶上长短不等地竖着一根根天线,竞和我的家乡十分相似。一进村口,几个蹲在墙根地下“拉呱”(当地俗语,聊天的意思)的老乡好奇地眯起眼睛打量着我们两个,嘁嘁喳喳地开始小声议论。
   “准是老郑家那小子当兵的队伍上来人了,他偷跑回来,人家来抓他了。”
   “就是,那队伍上都是有纪律的,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你当这是住旅店呢?”
   “你们知道么啊,夜来哄行(当地俗语,昨天晚上的意思)俺去老郑家了,听他家小子说部队上竟打人,那腿上一大片淤青,可真够狠的,郑伟肯定是受不了欺负才偷跑回来的。”
   左干事扭头看看我,我苦笑着看看左干事,心里面却是一片茫然,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郑伟真的被人打了,是谁这么胆大?打骂体罚战士的事年前还真听说过,有个新兵班长因为新兵正步总也踢不好,骂骂咧咧的拿皮带从后面照每人肩膀头使劲打了两下,回去后又让全班贴墙根顶硬币站了半小时,结果不知被谁一封匿名信告到了团长那里,团长令人查实后责令那个班长在全团军人大会上做了检查,并撤销班长职务,从那以后,全团军纪为之肃然,再也没人敢欺侮新兵了。平常相互之间开玩笑过分了红过脸这倒是有的,新兵因为做错了事被老兵呵斥也是有的,但被人打确实有点出乎意料,至少在我掌握的情况和对全排士兵的了解来看,发生这种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在一个热情老乡的指引下,我俩来到了郑伟的家门口,门外停着一台挂着部队牌照的军用吉普,大概是武装部的人在此。令我稍有点意外的是这竟然是一座高大的五间红砖瓦房,院子足有300多平方米,应该就是从村外看过来鹤立鸡群的那种,看来郑伟的家境并不坏。还没到房门口,屋里一下子迎出来七八个人,一个中尉首先过来握手寒暄,介绍说自己是武装部的,然后一个穿着中山装看上去干净利落的大叔过来,自己介绍说是郑伟的父亲,指指旁边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婶说那是郑伟的母亲,其余的人则七嘴八舌有的说是郑伟的叔,有的说是远方哥哥,还有郑伟的姑和姨。郑伟穿着军装,低头站在他爹的后边,只是偷偷拿眼瞄了瞄我,没说话。左干事一边客气地和大家打招呼,一边说:“辛苦各位了,我们是郑伟所在部队的领导,今天特意来到这里,一是代表部队首长看看郑伟现在有没有什么意外,身体好不好,受没受什么伤害,刚才都看到了,很正常,这我们就放心了,二是呢要把郑伟带回部队,他是一名军人,军营才应该是他生活的天地,当兵习武,保家卫国才是他的光荣使命和职责所在,所以征求一下郑伟各位亲人的意见,我们现在就要带他回部队,看看你们还有什么说的没有?”
   我佩服地看了左干事一眼,不愧是政工干部,说出话来滴水不漏,滚瓜溜圆,确实有水平,我怎么就想不到这么多光鲜赫亮的措辞呢。看来,别看自己是什么大本毕业,要学习的地方多着呢。
   这时,一个自称为郑伟小姨的中年妇女插话了:“现在回去可不行,郑伟这孩子在部队上被人打了,腿上的伤还没好呢。”
   “就是,怎么部队上还打人啊,俺们把孩子送到部队上去,是为了让他保卫国家的,可不是让他去挨打的,你们不能说带回去就带回去,得给个说法。”一个自称为郑伟二叔的中年男人接茬说。
   众人七嘴八舌地还想说什么,郑伟的父亲摆摆手制止住了大家:“你们都先别说了,部队的首张远道而来,先进屋,先进屋,坐下喝口水,有什么话进屋说。”
   大家纷纷走进屋子,正对门口的北墙根底下,有一张四四方方的八仙桌,郑伟的父亲硬将左干事让到桌子左侧面南背北的一张椅子上,将武装部的那个中尉让到桌子右侧椅子上,这是他们家这个地方的礼仪规矩,也就是所谓的正座要让给客人坐,我则坐在左干事下首。落座后,他又忙不迭地吩咐郑伟的母亲去烧水沏茶,拿出一盒大鸡烟分发给众人,左干事和我都摆摆手拒绝了。一切安排停当,郑父浓浓的喷出一口烟,略带沉重地说:“孩子从部队跑回来,给首长添麻烦了,俺先向几位道个歉,不管什么原因,当逃兵都是不对的,这个道理俺懂。孩子一回到家,俺就把他骂了,让他赶紧回去,可他死活不干,哭着说在部队挨打,正好二位首长来了,不瞒你们说,七十年代俺也当过几年兵,那时候部队纪律好着呢,怎么部队上现在还兴打人吗?”
   原来郑父竟然还是一位老兵,怪不得说话唠嗑有板有样,一看就是有点文化和素质修养的人,不是那种黄口黑牙的大老粗。左干事轻咳了一声,接口说:“大叔,我首先向您致敬,应该说您不但是一个长辈,还是我们的前辈。关于你提到郑伟挨打,我们一会儿就调查了解,但我可以告诉您的是,部队有非常严肃的纪律要求,严禁打骂体罚战士,谁要违犯一经发现必将严惩不贷。郑伟不是说自己在部队挨打了吗,正好他的排长在这里,我们现在就问个清楚,也好给您及全家有个交代。”说完,左干事看看我,示意我介绍一下情况。
   我心里自是十二分的不安,自己的兵被打,我竟然全不知情,还曾信誓旦旦地向连队保证,绝对没有打兵的事。现在面对人家的质问,特别是当着机关领导的面,更是有点慌乱得无所适从。如果郑伟所说属实,那么事情的严重性将远远超乎以前的预料,我不仅仅是面临处分的问题,弄不好肩上抗的这块红牌得延迟一年才能摘下。稍微稳定了一下情绪后,我硬着头皮招呼道:“郑伟,你到我这儿来。”
   众目睽睽之下,一直站在母亲身后的郑伟略带惶恐地看看大家,迟疑地低着脑袋走到我跟前,低低地喊了声“排长——”
   我答应道:“嗯,郑伟,能不能让我看看你伤在哪儿了,伤得重不重?”
   郑伟犹豫着,没说话也没动。
   “被打了你还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亮出来,让你部队上的首长看看。”一旁郑伟的老姨怂恿道。
   郑伟依旧忸怩着,脸胀得通红,抬起眼皮偷偷地瞄瞄我,恰被我的眼神捕捉住。此时我已完全镇静下来,一边拉过他的手,一边拍拍他的肩膀说:“没事,你不让我看,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真的被人打了,再说,回去后怎么给你做主啊。”
   郑伟只是低着头不做声,他二叔在一旁急眼了:“怎么当两天兵还越当越熊了,这点胆都没有?”
   好一阵劝说下,郑伟解开腰带,把右侧褪到臀部以下,好几个人全都围过来,果然,右边大腿胯骨外侧有巴掌大那么一片乌青,外围紫葡萄色,中间部位已经发黑,让人看了不寒而栗,心疼不已。我重重地吁了口气,轻声告诉郑伟提起裤子,然后很沉痛很悲愤地问他:“谁打的?”
   郑伟还是不吱声,似是有什么顾忌,他母亲在后边推了推他肩膀,着急地小声喊道:“让你说你就说啊。”
   左干事把目光盯向我,表态道:“郑伟,你放心大胆地说,今天当着你和你全家的面我郑重地告诉你,这件事不管牵涉到谁,也不管什么原因,打人都是错误的,一旦查实,大队肯定会为你做主,严肃处理。没事,说吧!”
   沉默。
   见此情景,我尽量压抑着心中的愤怒,缓缓地问:“郑伟,是我打的吗?”
  “不是,排长对我们都很好。”郑伟小声回答。
   终于说话了,我轻轻舒了口气:“那么是七班长打的吗?”
   “不是。”
   “咱们排最老的兵是牛力,他打过你吗?”
   “没有。”
   “排里其他人打过你吗?”
   “没有。”
   “那到底是谁,其他排的还是其他连的?你放心大胆地说,现在机关的领导也在这儿,你是我的兵,谁要是欺负你了,我第一个跟他没完,肯定会为你做主。”
   郑伟再次沉默起来,郑父急得直跺脚:“你个窝囊废玩意儿,部队首长都这么说了,你还怕什么啊?”
   忽然,郑伟“哇”地一声哭出来,那眼泪扑簌簌象掉了线的珍珠,而且越哭越伤心,最后索性双手捂脸,两个肩膀头哭的跟着一颤一颤。
   我心里一紧,茫然地看看大伙,感觉就像是有无数根火线射到自己脸上。我扶住郑伟的双肩,小心地问:“郑伟,你怎么了?”
   郑伟抽抽噎噎地说:“排长,我——错——了——,那伤不是被人打的。”
   这一句回答出乎人们意料,屋子里好几个人都张大了嘴巴,左干事连忙说:“郑伟,你不用顾忌,实话实说。”
   “排长,都是我不好,我的伤是跳大墙时摔的。”
   “跳什么大墙,这又是怎么回事?”郑父急急地问。
   郑伟又一次使劲哭起来,我和左干事对望一眼,连忙示意他的父亲不要着急,待郑伟稍微平静一下情绪后,我搂着他的肩膀,小声问道:“告诉排长,到底是为什么?”
   “排长,那天训练时听大队长说,六月五号就要开始上飞机跳伞,我心里害怕,我怕一旦跳不好就没命了,就趁着晚上训练时偷偷去跳大墙,那伤就是跳下来时硌到石头上……”
   话音未落,郑父忽然暴喝一声腾地站起,一把将郑伟从我的双臂中拉走,接着一个嘴巴扇过去,又飞起一脚将郑伟踹倒在地。变起仓促,众人根本就来不及反应,幸亏我离的最近,赶忙一把拉住了郑父,使劲往后一拽,把他甩到了我身后。郑伟的母亲哭着扶起自己儿子,心疼地嘟囔道:“你个老东西,孩子有错你训他就是了,这么大岁数了还那么火爆,怎么说打就打啊……”
   “你个小兔崽子,你可丢尽了俺老郑家的脸啊,好歹你爹也是当过兵的,这以后让俺怎么在村里抬头见人啊,你给我滚,快点滚回部队去,该杀该打让部队收拾你,我什么意见都没有。”郑父暴跳如雷,一只手被我拽着,另一只手还想跃跃欲试地伸出去打郑伟。
   左干事和武装部中尉也都连忙过来,好说歹说劝住郑父,旁边郑伟的亲属们都在一旁低着头,此时谁也没话说了。
   短暂的寂静过后,左干事沉吟着说:“大叔,你也不要着急上火,现在部队训练是很苦很累,有些内容又极具危险性,年轻战士心里害怕是正常的,这也怪我们平时思想工作和心理疏导不到位。这件事现在大家都很清楚了,眼下看看您老还有什么说的,要是没有,我想我们要尽快带郑伟归队。”
   “唉!”郑父长长地叹了口气,哆嗦了半天才点上一颗烟,沉闷地说:“孩子的事给部队添麻烦了,还是刚才那句话,俺也是当过兵的人,知道国有国法,军有军纪,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说这,目光转向自己儿子,“都是一样当兵的,别人不害怕,怎么就你胆小如鼠,完蛋玩意,就你这熊样以后说媳妇人家都瞧不起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坑死人了,害的你爹以后都不敢抬脸见人……”
   我看到,一滴浑浊的眼泪此刻已涌到了郑父眼角,被他掩饰着擦去,郑父接着说:“你们大老远的来了,现在又是中午,孩子他娘,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收拾饭菜,俺要敬部队几位首长一杯。”
   郑伟母亲连忙答应着往外走,好几个亲属也急忙跟着去要帮忙,左干事伸手拦住:“你们都不要忙了,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带郑伟回部队,别的以后再说。”
   “到部队后会怎么处理啊?”郑伟的老姨小心翼翼地悄声问。
   “你问这个干什么,就是枪毙了他也是活该,俺也不心疼。”郑父一边说,一边过来拉住左干事和我,“说什么也得吃了饭再走,咱农村虽然比不了城里,可俺好歹在镇上也有个买卖,什么好吃的都能弄来,你等着,俺打电话让他们现在就送过来。”
   怪不得郑伟的家境还算不错,原来是有生意在做,也难怪郑伟长的白白净净不像农村出去的孩子。我一边想,一边盯着左干事,他是机关的领导,这事还得他做主。
   左干事抬腕看看表说:“现在是下午一点,郑伟私自离队已经四十多个小时,按照部队纪律,超过七十二小时就得关七天禁闭,时间再长就得劳动教养了,你们不想自己孩子被关禁闭或送进劳教所吧?”
   “不,不,不想!”众人急急忙忙地接口道。
   “那好,大叔,你让郑伟赶紧收拾收拾,现在就跟我们走。”
   “对,现在就走坐我吉普车到县城,正好下午五点多钟有一趟车到北方,不耽误的话,明天上午他们就该回到部队了。”武装部中尉说。
   “这是怎么说的,连口饭俺都没能让你们吃上,传出去俺他娘的还算不算人啦,”郑父急得直搓手,一边喊道:“孩子他娘,快点把东厢房昨天刚买的那几只扒鸡拿过来给首长带着路上吃。”
   左干事还要推辞,被众人七嘴八舌地劝住,说这几只扒鸡你们要是不带着的话那也太瞧不起俺们乡里人了,再说你们还没吃饭。眼见这种情形,左干事只好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我拍拍郑伟,悄声问:“怎么样,跟排长回去没问题吧?”
   郑伟咬着嘴唇使劲点点头,带着哭音说:“排长,对不起。”
   我冲他一笑:“只要你回去,你就还是我的兵,还是个好兵。”
  火车还有半个多小时进站,我们三个静静地坐在票房子(当地称呼,即候车室)里德长条木椅上。已经连续奔波了一天一夜,左干事许是累了,正歪着脑袋闭目养神,我的心则依然提着,丝毫不敢马虎,虽是假装很放松的样子,却是不错眼珠地盯着郑伟,生怕一不小心他思想出现波动再次逃离。刚才来时在武装部的车上,包括在车站对面的小饭馆就餐时,左干事和我絮絮叨叨已经对郑伟讲了很多,让他放下包袱不要有过多疑虑,说只要私自离队不超过七十二小时,就不会关他的禁闭,但军人违反了军纪,批评和处分是肯定的。又讲到过几天的跳伞,大队长那么大岁数了还跟我们一起训练,连里有许多战士都是十八九岁,大伙都不害怕,你有什么好害怕的。左干事更是开玩笑说,要说命值钱,大队长是正团职干部,和县太爷平级,还有你们排长,地方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哪一个的命都是千金难换,怎么,就你的小命金贵啊?这幸亏不是打仗,战场上你要敢逃跑,恐怕此时此刻你见都见不到我们了。渐渐地,郑伟不再紧张害怕,乖乖地像只小猫跟在我们身旁,偶尔还主动介绍一些他们县城的风土人情,路过一所学校时,郑伟说,他的高中时代就是在这里度过的。说这话的时候,我看到他脸上竟然泛起一丝笑容,不知是不是勾起了他哪一段幸福回忆。
   “旅客同志们请注意,旅客同志们请注意,由菏泽开往哈尔滨的1416次列车即将检票进站,请到二站台候车。”大喇叭上传出工作人员的声音,票房子里一阵骚动,众人纷纷起身收拾行李。我轻轻地推了推左干事,告诉他车来了,于是我们三个左干事在前,郑伟在中间,我在最后向检票口鱼贯走去。
   “郑伟——”忽然身后传来一声轻轻地呼唤。
   郑伟转过身来,我也扭回头去,从票房子门口外急匆匆跑进来一位姑娘,也是十八九岁的样子,清秀的小圆脸红扑扑的,额头上几缕长发被汗水沾得打了绺,小嘴一张一张急促地喘息着,双手还提着满满一袋水果。见我在看她,那姑娘羞涩地站住,冲我嫣然一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扭回头看着郑伟,郑伟脸腾地一下红了,低低地告诉我说:“排长,她是我邻村的高中同学。”
   我冲他一努嘴,示意他过去,左干事也提醒:“人家送你来了,去吧,快点回来,马上进站了。”
   郑伟走了过去,我想转身盯着他,左干事拉了我一把,小声说,你盯着人家还怎么说话啊,放心,肯定没事。
   三五分钟后,郑伟拎着那袋水果跑回来,红着脸告诉我:“走吧排长。”
   检完票走进站台的一刹那,郑伟又一次扭回头,我顺他的目光望去,那姑娘正翘着脚向这边张望,一只手在眼睛上擦拭着,一只手在轻轻地冲郑伟挥动。
  
  (第六章完)
  @暮雨疏烟 2012-01-06 17:28:54
    留个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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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你的记号,但愿你以后能经常来踩。
  @九州不二 2012-01-06 16:49:27
    楼主现在地方工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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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曾经军旅难为民!
  第七章
  
  六月五日很快就到了。这一天凌晨四点,我们就从热被窝里爬出来开始收拾行装,四点半,十几辆解放运输车载着四个连队的三百多名官兵浩浩荡荡地向海军飞行团机场开去。此时还是夜色朦胧,天空中无数颗寒星依旧在闪烁,没有云,也没有风,车篷下拥着伞包相对而坐的我们,耳边听到的只是汽车马达的轰鸣声和自己那颗怦怦乱跳的心动声。
  郑伟紧紧挨我坐着,他没有带伞包,落寞的神情中还带着几分沮丧。从家中被带回部队后,经连队研究并上报营、大队批准,给他一个严重警告处分,我、七班长还有郑伟本人在全连大会上做了检查。怕他思想上有负担,连长指导员几次找他促膝谈心,保卫股的左干事也抽空来看望,并说奉政治处首长命令,顺便调查了解战士们在高难险科目训练中的思想状态和心理反应,下一步要有针对性地对全大队官兵进行心理辅导和政治思想教育,以弥补大队政治工作中的这项缺陷。训练时王政委还特意来到九连,拍着郑伟的脑瓜笑着说:“你就叫郑伟啊,看这名字多好,人人见了你都得喊‘政委’,咱俩这不是一样嘛,到时候我敢跳,你有什么不敢的。”说的大家都笑,郑伟也跟着傻笑,小胸脯一挺,向政委发誓:“请首长放心,我再也不犯错误了,跳伞时我保证敢跳。”话虽是这么说,考虑到他没有达到训练要求的次数和时间,也担心他的心理素质暂时没有调整好,到时怕出什么意外,第一次实跳还是没安排他,只是让他跟随观摩、适应。
  晃晃悠悠行驶了一个多小时后,终于来到机场,此时天已放亮,北方的清晨仍夹杂着些许凉气,一跳下车,我就激灵灵打了个寒颤。集合的间隙,我向四周瞭望了几眼,好大一片草场啊,足有七八平方公里,此时正值初夏,绿油油的草丛中繁星般点缀着一朵朵小花,红的、绿的、黄的、白的、紫的,把个草场点缀的五彩斑斓煞是好看。不远处,一条长长的水泥跑道上,整齐地一字排放着二十几个黑魆魆的庞然大物,都用大块的篷布罩着。跑道一端,两架运输机螺旋桨嗡嗡地转着,发出巨大的轰鸣声,这大概就是我们要跳伞用的飞机了。
  参谋长下口令开始整队。几辆小车自远处鱼贯驶来停下,身穿迷彩服的大队长陪着一个少将从第一辆车下来,第二辆车下来的是王政委和一个不认识的大校,第三辆车下来的是王师长和陈政委,第四辆车下来的是两个海军上校。从参谋长的报告词和几位领导的寒暄中我听出,那个少将是集团军的副军长,不认识的大校是战区的情报部长,海军的两个上校则分别是飞行团的团长和政委。训练的时候大队长曾经介绍,步兵跳伞以前在北方战区是从来没有过的,也就是说,我们今天的这一跳,将改写整个北方战区普通步兵的历史。
  
  @九州不二 2012-01-08 18:08:15
    大队和飞机场不远啊。城市不大,用不了一小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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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实生活中真的不远,大概也就是二十几分钟的样子。你说的改小区的地方是大队现在的驻地附近,原来是市郊,眼下已经成了市区了。
  @北方的狼崽 2012-01-09 15:17:27
    肥嘟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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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对于这极具跨越性发展的历史一跳,上至战区,下至全区每一个士兵都极为关注。情报部长代表战区首长特意从几百公里外赶来,集团军、师两级领导也亲临现场,作为友邻部队,海军飞行团的两位主官更是极为重视,不仅亲自遴选了两位特级飞行员执行飞行任务,还专门抽调精干力量组织对空广播、现场调度、气象观察等等。此时所有官兵都已整齐的列队完毕,大队长、政委也背起伞包站在排头,副军长等一众首长从队伍排头的大队长开始一一握手,走到每个人的跟前时,副军长竟调皮的像个孩子,用“V”字手势先跟大家示意,然后微微一笑,极具磁性地祝福一句“马到成功”,顿时让我们此前还悬起紧张的心情放松下来。
   六点钟,天已大亮,东方遥远的地平线下,一轮硕大的红日正彭勃升起。迎着早晨的第一缕阳光,以大队长、政委为首的第一批跳伞人员开始登机。站在机舱门口的舷梯上,大队长回过神来,向全场人员微笑着挥手致意。一阵轰鸣声中,第一架飞机沿着跑道开始慢慢滑行、加速,快到跑道末端时,机头一扬,象一把利剑直刺苍穹,紧接着不一会儿,第二架飞机又腾空而起。万众瞩目中,两架飞机一前一后在人们的视线中越飞越高、越飞越远,象两只大鸟优雅地沿着半空划出两道长长的美丽弧线。几分钟后,第一架飞机飞临人群头顶,所有人都和我一样,伸长脖子仰着脑袋,翘首以盼即将到来的激动人心的那一刻。这时,地面指挥员发出指令:“01,01,跳,跳。”话音甫落,机尾忽地出现一个人影,一朵洁白的伞花“蓬”地爆开,紧接着,一朵,又一朵,整整二十多,依次出现在半空中。第一架飞机刚过,第二架又飞临而至,又是二十多伞花似天女一般在空中飞舞。大约二三十秒钟后,第一朵伞花在我们前面不远处的草地上飘然而落,伞布扑到的一刹那,大队长稳稳站起,向着队伍这边高兴的挥舞双手,脸上洋溢出灿烂的笑容。随后,绿油油的草地霎时被一大片一大片的洁白所点缀,从第二架飞机上下来的王政委也冲我们做出胜利的姿势。整个机场顿时一片欢腾,副军长、情报部长、王师长、陈政委等一众首长鼓着掌向战区第一批落地的伞降勇士们迎上去。
   很快就轮到我们了。登上飞机的一刹那,我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舷梯旁,老马正逐个给登机的官兵做最后检查,拉拉每个人肩上的伞绳,然后在后背轻轻一拍,简单地发出一句命令“上”。不远处,尚未登机的战士们用充满期待的目光向这边凝望着,已经跳伞落地的则背起伞包开始又一次集结。大家都坐好后,飞机开始滑行,透过舷窗,成片成片的草地往后慢慢倒退着,不一会儿,便变成呼啸着向后飞奔而去。在这一刻,我的心忽然一下子提了起来,这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坐飞机,没有想象中那么舒适,仅有的那一点新鲜感也被紧张所笼罩了,再看看周围相对而坐的战友,大家都紧绷着脸,全没有登机前的那份淡定和从容,看得出,人人心里都有那么一丝恐惧,说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机头昂起开始爬升,大地越来越远,地面上的车辆、人员一点点在变小,机场外成片成片的房屋和树木尽收眼底。飞机越来越高,一个念头忽然在我的心底涌出,此时此刻,大家已经把自己的生命全都交付给了这蓝天,一旦飞机有什么闪失,那可真是哭天不应哭地不灵,眼睁睁被别人瞅着摔得粉身碎骨。我用双手紧紧拽着伞绳,再不敢无限遐想下去,扭头去看机尾的空中放伞员,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放伞员正逐个进行离机前的最后一道安全检查,帮助每个人重新挂好伞绳挂钩。少时,飞行员报告高度,“滴、滴”两声短促的鸣叫显示现在已经飞临着陆场上空,放伞员喊了声“准备”,机尾舱门缓缓打开,风忽地灌入舱内。坐在舱尾第一个位置的连长弓腰站起,我们也跟着迅速起立,面向舱尾,双手抱紧备份伞,做好离机准备。“01,01,跳,跳。”放伞员的手持机里传来地面指挥员命令,放伞员一打手势,连长身子一纵,整个人霎时消失在了舱尾,紧跟着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轮到我时,我感觉贴着脊梁骨象有一阵凉风刮过,头皮也有点发麻,大脑在顷刻间一片空白,已无半点意识。天啊,第一次坐飞机,竟然是被命令要跳下去。短暂的空白之后,一种悲壮与豪迈又从心底油然而生,去他娘的,什么都不管了,眼镜一闭,我机械地重复着此前做过上千次的那个离机动作,忽地就跃了出去……
   呼啸的风声从耳边唰唰吹过,手中紧握的伞绳挂钩用力一拉,刚刚还继续下坠的我顿感象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把我猛地凭空托起,身体一下子就飘了起来。我长吁一声,睁开双眼往上一望,头顶洁白的伞衣满满地膨胀着,几根伞绳绷得溜直,牢牢地把我维系于这辽阔的蓝天之上。遥远的碧海之中,一艘巨轮在水中徜徉,缈缈的村庄里正冉冉升起缕缕炊烟,绿油油的草场,就像张开的一张巨毯,时刻准备着拥抱从天而降的我们。
   “931,931,注意调整你的姿势,拉右操纵棒,面向中心点。”地面广播传来了指令,九连三排第一人,那就是我了。我赶紧稳住心神,右手按住操纵杆,身子一正,顺风调整着方向。大地越来越近,伞速也越来越快,我紧紧并拢住双腿,双眼死死盯着正前方,到了,到了,接触地面的一刹那,我身体前倾,顺势向前小跑几步,稳稳地站在了大地之上。
   “成功了!”我暗自给自己一声喝彩。举目四望,深邃的蓝天,广袤的草场,还有不远处准备再次振翅高飞的飞机和欢呼的人群,竟是那样的亲近,那样的可爱。
  @九州不二 2012-01-10 07:13:32
    我第一次坐民航也害怕,怕掉下去。向你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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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同感,经历过才知道那份风险。
  @liyun78417 2012-01-10 16:59:01
    听朋友说过,跳伞其实很危险的。有不少受到伤害的例子呢,难道你们没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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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啊,很多,后面会提到。
  有了第一次跳伞的成功经历,接下来几天的实跳训练进行的非常顺利。此时已经补训完毕的郑伟再也按耐不住了,主动找到我要求参加实跳,请示过连长和教练员老马后,第四天,我将他安排在我这一组的倒数第二跳,我则在最后一跳给他撑腰鼓劲。
   前面的人陆陆续续离机而跳,临到舱口,郑伟忽然惊恐地回过头来:“排长,我害怕。”
   “你——”一股无名怒火腾地从我心底升起,这都是什么时候了,地面上几百双眼睛正在向这里仰望,就如同战场上冲锋号刚一吹响,忽然有人蓦地往后跑去,而这个人恰恰就是我的兵。耻辱、伤心、气愤、绝望……多种莫名难言的滋味霎时火辣辣地涌满我的脸庞,我高喝一声“跳!”没有反应,再喝一声“跳!”还是没有反应,放伞员一把把他拉过一旁,示意我跟上。此时此刻我好像已经失去了理智,又一把将郑伟拉回到舱口,高声嘶喊“准备——”,看他握紧伞绳挂钩犹在犹豫,我飞起一脚蹬了出去……
   指挥员瞪起眼睛张大嘴巴望着我,我嘴角掠过一丝苦笑,稍稍静了一下心神,紧跟着纵身而出。
   甫一落地,来不及收拾伞具,我紧张地四处张望,现在郑伟究竟是摔成了肉饼还是安然无恙,我自己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但不管怎么样,后悔的心思却暂时一点也没有,凭直觉,再回想他离机前手握伞绳挂钩的动作,只要伞具不出问题,他就不应该出问题,大不了着地时动作不规范摔个跟斗。正在胡思乱想,忽然郑伟从不远处急急地跑来,身上沾满的草叶还没来得及扑打掉,一把就拥抱住了我,泪痕犹在两腮挂着,激动滴喊道:“排长,我跳下来了,我跳下来了。”
   我轻轻地拭去他眼角的泪珠,拍拍他的肩膀,欣慰地说:“你看,这不没事嘛,你成功了。”
   飞机上发生的这一切不一时便通过放伞员的口传遍训练现场,见到我时,老马“嘭”地捅了我一拳,哈哈大笑道:“你小子真够狠的,这个动作可不是我教的啊。”连长则幽默地对郑伟说了一句:“行了,这回咱九连再也没有怂包了。”
   多年以后,每当回想起这件往事,除了有一点点的得意,其实我内心深处更多的是懊悔和后怕,如果飞机上那一脚把郑伟踹出个三长两短,我不知道,自己的军旅生涯是不是会就此提早终结,更不知道改如何面对他的亲人,如何面对带他从家乡回来时,票房子里来送别他的那双清澈含泪的双眼……
  @暮雨疏烟 2012-01-11 16:26:37
    顶起,楼主文笔真好,引人入胜,后面会更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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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蒙夸奖,其实是一种错爱,现在我就感觉自己有点江郎才尽了,不过为了对得起您的支持,我仍将会努力,谢谢!
  @暮雨疏烟 2012-01-13 09:35:21
    当兵的人都是最可爱的人,刚毅坚强,铁汉柔情,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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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替我那些还在当兵的兄弟谢谢你!
  第六天的时候,天公不再作美,阴雨连绵,风号不断,这是跳伞训练最忌讳的天气,本以为正好借此机会好好休息一下,放松一下长时间以来一直紧绷的神经,可吃过早饭后,连长一声哨响,接119紧急通知,今天不能参加跳伞的连队到军体馆进行擒拿格斗和拳击摔跤训练,大家赶紧换鞋马上集合。
   “我靠,一点缝都不给人留啊,想喘口气都不行,还叫不叫人活了。”老牛跟我一起从饭堂回来,刚进宿舍门,听到连长在走廊里的喊话,忍不住嘟囔道。
   老牛在九连的兵堆里算是最老的了,现在是第九个年头,还有四年就服满志愿兵最高年限十三年,可以回家安排工作,其实这正是农村兵出来混的目的。老牛没钱也没人,只有一副好体魄,混了九年什么技术都没学到,出去搞劳务铁锹大镐倒是抡了不少,所以到头来还是大头兵一个,也就是人们俗说的“志愿炮子”或“老炮”。老牛虽是“老炮”,可平时训起练来却一点也不泡,还真有点老兵的样子,虽然不是班长,但三排三个班长有两个是他带过的兵,我刚接手三排的时候,老牛着实帮衬了我不少,有对我不怎么服气的,全被他给镇住了,所以我一直庆幸,当初向连长指导员要求把他留在三排算是对了,因而我们两个关系一直倒好,我不把他当普通一兵看,他也不怎么拿我当干部看,有什么话从不藏着掖着,今天他当我面发的这牢骚,我也就不以为奇了。
   宿舍里几个先回来的战士正苦着脸皱着眉头忙着把早晨准备跳伞穿好的伞靴换下来,听了老牛的话只是嗤嗤地笑,看得出,大家都已经很疲惫了,也都想借雨天稍歇一下,可谁知,大队一个通知,又得出去训练,虽然不是在露天风雨之中,但室内的这种擒拿格斗拳击摔跤训起来更残酷,摔起来也更疼痛,尽管大家嘴上不抱怨,实际上心里都不怎么舒服,只是没人敢象老牛这样的“老炮”放出来而已。
   思想工作还得做,不能让大家带着情绪参加训练,尽管自己这几天也累得够戗。我咳嗽一声,假装笑着说:“你以为特种大队这碗饭那么好端呢,不抽调几根筋扒掉几层皮,没有脱胎换骨的变化,那和以前的A团还有什么两样?现在感觉是不叫咱活,其实是为了以后真到战场上活得更好。”
   老牛马上就明白了我的意思,接腔道:“说的也是啊,我就是痛快痛快嘴,好了,收拾完集合去了,一会儿到军体馆再痛快痛快腿。”说完,第一个冲出宿舍跑下楼去。
  军体馆内,据说是从陆军学院请来的武术教练崔振武正在给大家讲解擒拿格斗的动作要领。崔教练不足一米七的个头,又黑又瘦,脸上双颊突出,棱骨分明,除了那双一运劲就鼓起欲喷薄而出的眼珠,毫无出奇之处。看大家站的懒散,听的乏味,刚才还口若悬河、唾沫星子乱飞的崔教练忽然停了下来,指着队伍道:“光说不练不是好汉,九连长,你去找根棍子,粗一点的啊!”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连长到后边转了一圈,提了一根一米半长,三四公分粗的小木棍走回来,崔教练“嗤”地一笑:“你钓鱼呢,再粗一点的。”
   再回来时,连长手里的木棍已换成啤酒瓶子粗的。崔教练满意地点点头,身子下沉蹲成马步,双手立起平平地推到胸前,对连长说:“找个力气大点的。”
   连长推了推眼镜,不好意思地转头说:“指导员,还是你来吧。”
   五大三粗的指导员接过木棍,不解地看看崔教练。崔教练说:“你就拿这根棍子抡圆了打我的后背,有多大劲使多大劲。”
   队伍里一片哗然,大家都好奇地睁大了眼睛。
   指导员站到崔教练身后,斜着举起木棍,“嗡”地一声砸下来,但力道不是很大。
   崔教练纹丝未动,对指导员说:“你挠痒痒啊,不用心疼我,再大点劲。”
   指导员不再客气,重又举起木棍,双目圆睁,青筋暴起,“嗨”地吼了一声,狠狠砸了下去。
   崔教练身形只是微微一晃,但依旧没动地方。
   “再来,接着来,连续动作。”
   指导员一棒一棒狠劲砸下去,到第五棒的时候,那棍子喀嚓一声断了。
   崔教练长嘘一口气,缓缓收回双掌,直起身子,在大家一片啧啧称羡声中,又对着队伍说:“你们上来几个人,咱们实地比划比划。”
   大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没有人应声,也没有人出去。
   见此情景,崔教练直接面向连长:“连长,你亲自安排几个人吧,挑体格好一点的啊。”
   连长走到队伍前面,从头扫到尾,目光落在了老牛身上,“牛力,你出来,还有张平、张广伟、吴中生。”
   几个人一站出去,大伙儿抿嘴就乐,这四个小子都是身材魁梧,平时负重十公里武装越野都不在话下,单杠能拉一百多,俯卧撑能做二百个的训练尖子,对付崔教练这么一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黑瘦家伙,应该是手到擒来轻松得很。
   几个人走向前,崔教练示意他们分散摆好架势将自己围在中间,告诉连长:“一会儿你下个口令,让他们一起上来突然袭击我,不用等我准备好。”
   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盯着场地中间,兴奋地窃窃私语着。指导员招手叫回四个人,悄声地支招,四人会意一点头,又返回到场地。
   连长嘴角带笑,似有意又无意地盯着崔教练的一举一动,迟迟就是不下口令,等他感觉也不知身体哪个部位刺痒伸手欲挠的时候,忽然大喊一声:“上!”
   几个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四个角度同时出击,牛力和张平一边一个直接去拽崔教练的胳膊,张广伟则从后边拦腰扑去,吴中生一蹲身径直去扯他的双腿,四个人的用意很明显,就是想把崔教练一下子撂倒,然后一拥而上,牢牢地将他压在身子底下,想翻身都难。
   说时迟那时快,就见崔教练“嘿”地暴喝一声,双掌向两边伸出牢牢握住牛力和张平刚递过来的手腕,猛进往中间一拉,身子往旁边闪着急速后退,张广伟扑了个空,牛力和张平则被他顺势拽的头和头碰到一起,崔教练又猛地往前一送,两人站立不稳,踉踉跄跄倒退几步,扑通扑通全倒在了地下。张广伟转身从侧面刚抱住崔教练的腰,竟被他反手插到胸前,一个大背顺头顶摔倒了身后。吴中生双腿没有抱住,低头张牙舞爪地冲他胸口撞去,崔教练忽地一蹲身,刷一下就是一个扫堂腿。吴中生反应还算机敏,往上一纵躲过了,可未等落地站稳,却被他一把拽住胳膊,往前带着反向用力一拧,胳膊肘往脖颈上狠劲一压,吴中生就此一下子趴到了人家脚底下。
   这几个动作兔起鹊落,干净利索,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四个健壮的大小伙子就全都横身地下。张广伟摔得最重,幸亏是在垫子上,纵使如此,翻身坐起后仍愣忡忡地呆了半天,揉揉眼睛看看崔教练,傻呵呵地问:“完事了?”
   “哈哈哈——”目瞪口呆的人群暴出一阵哄笑,此时大家才完全反应过来,紧接着,哗哗哗的掌声响成一片。
   “妈呀,这是什么功夫,好厉害。”
   “真是的,以前就只在金庸小说里读到过,应该叫沾衣十八跌吧。”
   崔教练拉起倒在脚跟前的吴中生,拍拍双手,弹弹衣角,笑了笑说:“这不是什么沾衣十八跌,也不是什么金庸武侠,就是实实在在的擒拿格斗,是今天我要教给大家的训练科目。”
   几个人狼狈地走回队伍,回到我跟前时,老牛还在小声嘀咕:“真丢人,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就被人家干倒了。”
   连长重新下口令整队,现场一时静寂下来,大家都用崇拜、惊羡、渴望的目光再次盯向崔教练。
   指导员示意文书跑过去递上一瓶矿泉水,崔教练拧开盖子,仰头喝了一口,抿了抿嘴唇说道:“同志们,刚才大家都看到了,四个人打不过我一个,为什么?不仅仅因为我是武术教练,也不仅仅是因为我会两下子,而是因为你们没有接受过这方面的专业训练,不懂得擒拿格斗的技巧,不懂得四两拨千斤的道理。将来打仗不只是枪林弹雨,作为特种大队,什么任务都有可能被派出去执行,比如说捕俘战斗,你想去活捉人家,人家还想活捉你呢,再比如子弹打光了,匕首、棍棒、石头、瓦块都会成为敌我手中武器,这样就要直接面对敌人进行贴身肉搏,光有一个能跑十公里武装越野的健壮身躯。有一首百米穿杨的射击技术,有一身飘飘欲仙的跳伞功夫,那是不能足以应对这些危险局面的。所以大家不要单纯地认为在战场上只有枪林弹雨,经得起拳脚,扛得住棍棒,同样是你们克敌制胜应该掌握的过硬本领。好了,大道理不讲,废话也少说,咱们接下来就正式训练。在这里我给大家提个醒,这个项目同样是有风险性的,轻则扭伤破皮,重则断胳膊断腿,所以大家不但要认真听讲,掌握动作要领和技巧,更要刻苦努力的利用一切时间抓紧练习,一招一式都来不得半点马虎,半点轻视。我希望不久的将来,在场的各位人人都能成为武林高手,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排山倒海般一声齐吼,我们连的擒拿格斗训练正式拉开了序幕。
  @九州不二 2012-01-15 02:32:37
    我看我们这的侦察兵格斗技术不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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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学作品毕竟有夸张虚构的成分,其实你们那里的侦察兵应该也很棒的,只不过可能你和他们接触的少点。
  阴雨天持续了三日,武术的基础动作——蹲马步也被我们练了三日,不但在军体馆,回到连队饭前饭后本该休息的时间,走廊两侧靠墙跟却相对一蹲就是两排,间或还伴着“吼哈吼哈”的声音,让人看了忍俊不禁。
   夜里躺在床上,我听见满屋子都是吱嘎吱嘎翻滚着压床板的声音,确实是累啊,这几天的马步把大家腿肚子都蹲肿了,腰也挺得难受,根本就很难伸直,并且叠伞的功夫还不能耽误了,按照连里要求,不管每天多忙多累,都必须把伞具打开认认真真叠一次,不然,这边练着擒拿格斗,那边叠伞的技术却荒废了,出意外就事关人命,绝对不能掉以轻心的。
   第四天正好是星期日,风停雨住,虽然还有阴云飘过,但太阳时隐时现,眼看着就要放晴了。
   大队通知,明天继续实施跳伞训练,为缓解这段时间训练疲劳,今天正常休息,外出严格按5%比例控制,也就是说,我们全连最多有五个人可以离开营区到市里。连长是去年刚结的婚,家属是本地的,从改建特种大队到现在一个多月了,一次家都没回去过,这次的机会当然是要给连长的。指导员家在外地,还没成婚,老家谈的对象一直说要到部队来看看,但从去年搞劳务回来就一直没消停过,对象探亲的事也是一推再推,连队又没有电话,也没有手机,平常联系都是靠书信,指导员也想借此机会到市里电话局给对象打个电话,倾听一下彼此久隔了的声音。可是按照部队要求,休息时间两个主官不能同时离开连队,再三推让后,还是连长先回去了。
   还剩下四个名额,按常规来部队不到一年的新兵基本上是不给假外出的,但机关的政治处副主任和军务股长一早就分别打了招呼,一个是副主任的小舅子,一个是军务股长接来的兵,都说有重要事情出去办,这是不能打听又万万不敢得罪的,于是便放出去两个。老牛早就跟我说过,父母年迈多病,大哥二哥早就分出去单独过了,相处的也不是很和睦,就自己媳妇一个人带个不到两岁的孩子照顾父母,农村那地方缺医少药,条件不好,自己想趁能休息的时候去买点药品寄点钱给家里。我虽然没有老牛岁数大,但也是出身寒门,农村家庭过日子的那种艰难辛酸还是了解的,于是便和他一起去找指导员,听完情况,指导员二话没说,当时就给了假条。
   还剩下一个名额了,其实从本心讲,我是非常想出去看看的。大学那些同学现在也只是仅凭书信联系,那个年代手机还是昂贵的奢侈品,买不起自不必说,就是买得起部队也不让随便用。部队的电话全是内线,就119作战值班室、大队长、政委那里有外线,还有服务社有一部能往外打的公用电话,可一到休息日连号都排不上,再说我的同学里恐怕有手机的也寥寥无几,家里有电话的,也没法和我联系。已经毕业近一年了,我真想也听听他们的声音,了解了解那些一直没联系上的同学都在哪里,在干什么,了解了解那些年我们大家都在暗恋的班上的那个漂亮女孩最终花落谁家……
  @九州不二 2012-01-16 19:36:59
  我想了想你们训练其实就是在玩命,包括我们那的侦察兵。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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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是这样,并且还真的出过人命,非常惨烈,后文会提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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