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俊福,一个听上去还有几分文雅的名字,虽然这名字的主人并不俊,但他却真的挺有福气。
作为一个比较典型的暴发户,他也和其他很多暴发户一样,成功之后就不停地想摆脱“暴发户”的帽子,拼了命的想往“儒商”这个类别里面靠拢,于是他对外说,他爱上了书法。
机缘巧合下,朱俊福结识了一个拥有象牙山4A级书法证书的书法大家,花八千块想请这位书法家给他题几个字。
书法家冥思苦外带苦口婆心了很久,最后确定朱俊福同志确实不会再加价了,于是大笔一挥,给朱俊福写了一条横幅:俊福必发。
必发这俩字到没啥说的,但是作为科技含量很高的草书,俊福这俩字写的就有点意味深长了。
那俊,怎么看怎么像傻子的‘傻’,那福,怎么看怎么像逼迫的‘逼’。
过后朱俊福同学逢人就自吹,说他只花了八千就让报价3万的那个大书法家给自己写了幅作品,而且是以自己名字为主题的。
那幅作品在单位足足挂了半年。
他的员工们有的是不敢说破,有的是不愿说破,反正始终没人提醒他。而其实对书法一窍不通的朱俊福呢,也完全没发现其中的奥妙。
半年后,一个喝多了的大客户在朱俊福的带领下来到他的公司,借着酒劲,终于点破了这层窗户纸。
酒醒后朱俊福开始满世界找那位书法家,打听了许久才打听清楚,那位书法家不久前在一次外出考察时,和另外一个书法家,两个国学大师,全被扫黄的抓进去了,因为警察同志顺手还挖出了其他的事,所以那书法家一时半会儿是出不来了。
那副“俊福必发”,被朱俊福撕成碎片扔进了马桶里,然后马桶就堵了。
后来马桶是疏通了,但是俊福必发的梗也在圈子里流传了好长一段时间…
所以呢,当我刚听到混混说起他自己名字这事儿时,就有种亲切感。
我正在回忆着,忽然攻警察打断了混混的话,说到:“怎么?滨海城还你说了算了?是不是该让我们所长来跟你聊聊?”混混大概平时吹顺了嘴了,一字不顿的咔咔说了一堆,被打断后混混也没脾气,嬉皮笑脸的说:“瞧您这话说的,我跟您所长我们都熟,上个月还一起吃饭了,哎呀,王所长那酒量是真好啊…”受警察说:“我们所长不姓王,而且去年查出脂肪肝后就滴酒不沾了,你看你是继续胡说八道直到被我们抓走呢,还是我问一句你答一句?”
混混立刻正襟危坐说:“请开始您的提问。”
受警察看看攻警察,攻警察用手一指带混混进来的那个同事说:“你带小赵先出去,我们单独聊聊。”那个警察仍旧表情很木讷的答应一声,然后便自顾自的走了出去。
我一看,得,识趣点,自己出去吧。
我和两个警察道了个别,就也离开了小房间。
李小萌还在沙发上坐着,猪八戒他妈正坐在她身边,看到我出来,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不过并没说什么。
李小萌用她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怯怯的盯着我,这眼神和我俩第一次见面时一模一样,纯的能滴出水来。
我没理她,看着猪之妈的表情,忽然我心头冒出个主意,于是我搬了把椅子坐到他妈对面,微笑着说:“阿姨,朱总不在公司,那以后,公司可就是您说了算了。”
“废话,不是老娘说了算,还能是你个小兔崽子说了算吗?!”
我微笑了一下,这老太太,说话还是这么随和。
看着老太太快要翻上天的白眼,我把我坐的椅子稍微拉近她一些说:“阿姨,唉,朱总这不在家,公司里的所有事都要您费心了,可辛苦您了。”老太太语气不变的说:“废话,我们家族的企业,当然是我来继承。”我点点头说:“是啊,您儿子的事业由您这个当妈的继承,这话没毛病,不过阿姨,说真的,让您一个女人这么操劳,我们这些小辈看着都有点心疼啊。”
我尽量让自己情真意切一些,无论是眼神还是语气,都尽量透露出关爱。
老太太听我说这话,脸上的表情稍微收敛了那么一点点,飘逸的鱼尾纹也稍微舒展了一些,从带鱼变成了鲤鱼。
看到我的话起了效果,我继续说到:“对了阿姨,您不是在公司外面有不少朋友嘛?可以适当的让您朋友来帮帮忙啊,毕竟是为公司好,相信朱总一定会理解的,对吧?而且您现在不再是以前的弱女子了,而是事业有成的女强人,也该让您的朋友们重新认识一下您,对吧?”
老太太忽然用奇怪的眼神紧紧的盯着我,看了我一会儿,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嘴角牵起一抹别有深意的笑。我强忍着笑意心想,这就足够了,这老太太的为人不光我知道,我们全公司就没有猜不透的,有这两句话,猪八戒要再不回来,他的公司离倒闭就不远了。
一旁的李小萌全程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这一幕,什么都没说。我不知道一会儿等我不在了,她会不会跟老太太点破这事儿,但是我并不担心,因为即使她点破了,这老太太也不会在意,种子已经种下,肯定会茁壮成长。
老太太脸上的笑意渐浓,我没再继续说下去,搬起椅子坐到一旁,低头玩手机。
过了十几分钟,混混忽然从小办公室走出来,冲着李小萌说到:“妹子,你进来下,条子叔叔找你。”李小萌似乎是没听懂,坐在原地没动,混混补充道:“哦,就是警察叔叔,我们黑社会都管警察叫条子。”
李小萌这才答应一声,起身跟着混混进了小办公室。
又过了一会儿,混混又从小办公室探出头冲我喊道:“哎,小弟,你也进来。”我抬起头一看,混混正看着我,我忙收起手机走进了小办公室。
小办公室只有两把椅子,混混和李小萌一人坐着一把,我只好站着。
警察看我进来说到:“情况呢,我们已经了解清楚了,你和陈浩北暂时不准离开滨海城,如果我们有传唤你们,必须随叫随到,明白吗?”我点点头说:“嗯,我不离开,那这案子…”受警察说:“不该你知道的少打听,你只要知道你的嫌疑还没完全洗脱就行。”
我有点郁闷地说:“啊?这…这我还有嫌疑啊?”攻警察理所当然的反问了一句:“你以为呢?”
说着话,受警察已经收起了桌上的文件夹和录音笔,两个警察起身带着我们三个人出了门,到大办公室一看,猪八戒他妈还在笑,俩警察互相对视一眼,四只眼睛里都有同样的疑惑。
我忙冲老太太说到:“阿姨,我们忙完了。”
老太太这才回过神来,扭头看看我们,然后起身对两个警察说:“警察同志?审完了吗?咱们能走了吧?”受警察点点头说:“啊,能走了,您看我们是开车再送您回去还是…”老太太忙说:“当然啦,快,快送我先回去,国不可一日无君,公司不能一日无我啊。”
说着话,受警察已经收起了桌上的文件夹和录音笔,两个警察起身带着我们三个人出了门,到大办公室一看,猪八戒他妈还在笑,俩警察互相对视一眼,四只眼睛里都有同样的疑惑。
我忙冲老太太说到:“阿姨,我们忙完了。”
老太太这才回过神来,扭头看看我们,然后起身对两个警察说:“警察同志?审完了吗?咱们能走了吧?”受警察点点头说:“啊,能走了,您看我们是开车再送您回去还是…”老太太忙说:“当然啦,快,快送我先回去,国不可一日无君,公司不能一日无我啊。”
压根没问审讯结果,老太太就忙不迭地带头朝外走去,老古也起身相送,三个警察,带着李小萌和混混一起走了出去。
我想了想,也跟了出去,算是送送他们。
临上警车时,老太太和李小萌都没说什么,那个混混却和警察说到:“哎,警察叔叔,我就不跟你们走了吧?”受警察说:“也对,行,那你自己回你自己家吧,记住了,案子结束以前,不准离开滨海城,还有别整天黑社会黑社会的,中国就没有黑社会,明不明白?”
混混冲警察抛了个心有灵犀的眉眼,意味深长的说:“明白,当然明白,警察叔叔再见。”
三个警察,带着老太太和李小萌,绝尘而去。
混混目送他们离开后却并没急着走,而是对一旁的老古说到:“我古叔,刚才您老说的话还算数吧?”
老古白了他一眼,没理他,而是冲我说到:“哎,小赵,没事了你就回去忙你的吧。”我还没说话,混混忙不迭的随着老古说:“对对,没你事儿了,你赶紧回去吧。”
我没理混混,跟老古道了声谢便朝自己的单元楼走去。
其实我有很多疑问想问老古,但是看他这架势,我估计他也没心思跟我多说话。
走到单元楼门口时我回头看了一眼,混混正一脸笑意的跟着老古朝物业办公室走去。
这俩人…是有啥秘密么?
不管了,我进电梯回家。
一出电梯我就拨通了超哥的电话,电话响了一阵才接通,对面听起来十分嘈杂,我对着电话说到:“超哥,你干啥呢?”超哥说:“在外面浪呢,咋了?想哥了?”我说:“你特么不上班啊?浪什么浪?刚猪八戒他妈来找我了。”
超哥挺意外的“啊?”了一声,然后在他的催促下我把刚刚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全说完后我问道:“你没在公司啊?咋都没提前给我来个信?跟你说要不是兄弟我天赋异禀骨骼清奇大脑灵活,现在说不定已经背着锅进监狱了。”
超哥却语带无奈的说:“唉,不瞒你说,今儿一大早我就出来了,不光我,公司全体小男孩儿和部分小女孩儿都让猪他妈给撵出来了,让我们上街上找猪八戒去。”
原来是这样,难怪猪妈来找我超哥都没跟我提前打招呼,我接着说到:“还小男孩儿小女孩儿,你这岁数放到石器时代都该给自己准备后事了,别特么卖萌了,那啥,王洋也不在公司么?”超哥说:”是啊,就跟王洋一起管财务的小丁还有刘光正在公司,其他人好像都出来了。“我说:”那找到啥线索没?“超哥说:”废话,警察都找不到,我们能找到啥?当然了,这一天收获还是相当多的。“我有点疑惑的问:“啊?啥收获?”超哥有点兴奋的说:“我们新发现了好几处好吃的,哎呀,那老市北国贸后面的油泼面,那关西镇的炸臭豆腐跟烤肉串…”
听着电话里的超哥连着报了一堆好吃的,凭我对他的了解, 他这一整天过的,就算猪八戒出现在他面前估计他都注意不到。我打断超哥说到:“停!听你说话我都饱了,得,那你接着浪吧,拜拜。”
没多等超哥说话,我就按下了挂断按钮,回到卧室先把手机丢到床上,然后把自己也丢到床上,再然后就开始瞎琢磨。
琢磨了一阵,理不清头绪的地方还是理不清,算了,忙工作的事吧。
想到这儿,我起床开始接着翻那些工作资料。
接下来的两天,没再发生什么特别的事,除了吃饭,我基本不出门。在电梯里碰见过白老头一次,他还是冷着一张脸,一开口就仿佛谁都欠他钱的语气。
警察没再找过我,猪八戒他妈也没再找过我,李小萌也没找过我,甚至超哥都没给我打过一个电话。
大家都有自己的事要忙吧?这也正常。
一直到又一天临近中午,我下楼准备吃午饭,一出单元楼就看到一辆装满家具的小货车,正停在不远处另一个单元楼的门口,车旁边围着四五个人,全都是相似的造型,正在往下搬东西,很明显是有新的住户正在搬进来。
我看了一会儿,有点不可置信的冲一个看上去有点熟悉的背影喊道:“陈浩北?!”
回过头来的那张脸,正是前两天刚打过交道的混混陈浩北,我直接愣了,这货这是什么节奏?
陈浩北看到我倒显得不是很意外,而且也丝毫不见外,就跟普通哥们一样热情的跟我打着招呼:“哎,小赵,你没出去啊?”我没回答他,边朝他走去边问:“我说滨海扛把子,你这干嘛呢?”陈浩北明显对这称呼很受用,赶忙一脸笑意的掏出烟来,边抽出一根递给我边说:“搬家啊,我住这单元,往后咱们就是邻居了,都自己兄弟,以后在滨海城甭管出啥事,随时报你浩哥的名字,保证好使!”
我摇摇手说:“谢谢,不会,不是,我是说你咋也搬我们这小区了?”陈浩北直接把被我拒绝的那根香烟插进自己嘴里,点着后抽了一口才笑得很暧昧的说到:“这里房租便宜呀。”说完他还别有深意的挑了挑眉毛,一副“你懂的”的样子。
这里房租便宜倒是真的,不过他至于来过一次就直接搬家么?忽然我想到了那天的情形,于是我问道:“滨海一霸,你那天后来跟老古说啥了?”听我说完,陈浩北的表情又多了一丝欣喜,看来他是真喜欢这类称呼。
不过对于我的问题他却选择了回避,他摇摇头说:“没啥没啥,瞎扯淡,那啥,小赵,你有事儿没?没事儿帮哥哥一起搬家吧?完事晚上一起吃个饭,咱俩也算不打不相识嘛,以后就是自己人。”
帮陈浩北搬家,我没多大兴趣,而且我打心底不大愿意跟他这类人打交道,看过几集古惑仔就以为自己进了江湖,闯过几次红灯就以为自己已经能跟政府作对,打过几次架就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上路边纹个身就以为自己已经成为黑社会老大,镀铜狗链子往脖子上一戴,再喝两瓶啤酒那算完了,超不过五句话就能口头称霸全宇宙,马云都是他小弟,王健林都是他马仔,天安门上挂的都是他干爹的照片。
不过虽然对这混混没什么兴趣,但我忽然想到,按目前来说,这货才是猪八戒失踪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也许能从他嘴里打听出什么也说不定,起码能问问那天他跟猪八戒到底找没找到我新家这里。
想到这儿,我欣然答应了下来,动手和他的几个朋友一起搬起了那些家具。
陈浩北的家伙什还挺多的,加我一共六个人,来回了四五趟才终于全搬完,巧的是陈浩北也住十三层,而且也住1302,跟我同楼层同楼号,只是不同单元。
全都搬完以后几个人简单洗漱了一下,陈浩北要下楼买晚饭,一群人里只有我对这小区附近的环境更熟悉这些,于是便由我带着陈浩北和另一个混混一起下楼,找饭店打包菜,找超市打包酒。
又是一通忙活,完事回到陈浩北新家时天已经有些黑了,陈浩北的家具很全,我们买饭的空档,屋里已经摆好了桌椅板凳,简单收拾一下便开始吃吃喝喝。
陈浩北给我和他的朋友相互做了介绍,他这几个朋友在陈浩北嘴里都是称霸一方的人物,介绍完了我感觉要是陈浩北的描述都是真的,那今天最奇怪的事情就是市长省长们竟然没来祝他搬家快乐…
介绍我时倒是很简单,陈浩北只说我是他“新认识的小弟”。我压根没想跟这帮人深交,也懒得计较什么名分,所以也没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只是不停地和他们推杯换盏。在看到几个人都明显有些酒精上脸后,另外几个混混开始吹着各自的牛逼,我开始一点一点的套陈浩北的话。
陈浩北在我的牵引下,同时也是在酒精的作用下,说了不少,我一边听一边捋,总算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几个有点用的信息。
那天猪八戒带他来找我时,他还带了两个他的朋友,不过他那俩朋友碰巧有时临时离开了滨海城,今天没来。那天找到我新家时天都黑了,陈浩北这人大大咧咧的,他自己也不确定是不是真找到了我家。
不过那天确实有个住户被他们吵到,从自己家出来驱赶他们,猪八戒不愿意多惹事,又确定了我不在家,便带着他们离开了,这一点和我那天电话里听到的一样。
至于那天他们到底找到的是不是我家,陈浩北完全不能确定,因为他本身性格太马虎,再加上那天他完全是跟着猪八戒行动的,根本没在意具体去的是哪儿。
那天最后猪八戒先开车把陈浩北三个混混送回了家,然后独自开车离开,说是回他自己家。
再之后,陈浩北就也联系不上猪八戒了。
听完陈浩北的叙述,我有些迷茫,整理了一下思路,刚想问问他那天跟老古的悄悄话内容,忽然一阵敲门声响起。
陈浩北起身开门,我背对着门口位置坐着,没转身,只听陈浩北打开门后,门外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您好,您是新搬来的吧?是这样,我住您旁边,1303,我老婆怀孕了,需要静养,这时间也不早了,您这边…”
我站起来的速度有点过快,方向和角度也没掌握好,面前桌子上的酒杯直接倒了下去,橙黄的啤酒顺着桌子边缘流到我腿上,真凉。
陈浩北的几个混混朋友被我的举动吓了一跳,集体定定的看着我。
我艰难的扭头看向正门方向,随着脖子扭动,后背瞬间一阵冰凉,我知道这是后背被汗水打透后和衣服贴在一起造成的感觉。
混混们不明就里,我却连紧张带害怕的有些说不出话来,大爷的,这段台词我听过啊。
我觉得不做出如此浮夸的动作都配不上我此刻无比荡漾的心情,这场景,这台词,这什么节奏?莫非每个新搬来的住户,旁边都住着一个隔壁神经病老王?
还是说,门外就是几天没见的我的那个老王?他跟踪我了?
所幸在我回头后看到的是一张陌生的脸,门外站着的是个看上去比老王略年轻的男子,斯斯文文的,猛一眼也看不出是不是有神经病基因。
陈浩北的一个混混朋友愣愣的开口打破沉默道:“小赵,你…你没事吧?你认识这人?”说着话这混混用手指了指门外那人,陈浩北也扭头看向我,我看着几个在酒精作用下眼神渐渐变得有些不着调的混混,忙摇摇头说:“没有,听错了,我还以为是我一朋友呢。”
我们说话时都没太刻意压低音量,所以门口那人也听到了我们的对话,那人笑笑说:“我姓章,文章的章,以后大伙就是邻居,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咱们相互还要多照应啊。”陈浩北立刻接话到:“小章说的对,你尽管放心,以后你浩哥我肯定照应你,要是有人找你麻烦,报我名字肯定好使…”
看来陈浩北这类人还真是逮谁口头罩谁啊,不过那人仿佛脾气相当好,看着明显没他年纪大的陈浩北管自己叫“小章”,他也不介意,笑呵呵的听着陈浩北的醉言酒语。
我重新坐下收拾了一下桌上被我打翻的酒杯,同时留心听着门口的对话,不过还好,俩人都没再说出什么特别的台词。
大概过了四五分钟,眼看着陈浩北竟然谈兴越来越高,他的朋友纷纷起哄叫他回来落座,看着这情形,门口那人又强调了一遍他的来意,陈浩北看看手机说:“小章放心,都是自己兄弟,我一句话的事儿,大家马上安静,你放心回去吧。”
章姓邻居有点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告别离开,陈浩北关上家门刚坐下,他的一个朋友就说到:“接着喝呗?”不料陈浩北摇摇头说:“不喝了,时间也不早了,收拾吧。”
陈浩北的话让我有一丝意外,这帮人明显正在兴头上,说不喝就不喝了?即使陈浩北这么说,他的朋友肯定也不能答应吧?
没想到的是一听陈浩北说不喝了,一帮人全都兴奋的站了起来,一个个的眼睛里都快飞出小星星了,集体充满期待的看向陈浩北。陈浩北扭头看了看我说:“走,小赵,浩哥带你唱歌去!啤酒喝完了,下一场,花酒!”
瞬间,我明白这帮人为什么兴奋了。
我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起身说:“不了浩哥,我明儿还得上班,不像你们江湖人,时间自由。”
陈浩北又跟我客气了几句,大意就是难得他请客,我不去可惜了。但我始终一身正气的拒绝了他,我可是个正直的人,唱歌没什么,但是加上“花酒”俩字,还是算了吧。
看到我执意不去,陈浩北也不再勉强,加上他的几个朋友也一直在催促,我们便一起离开他家,下了楼。
走到小区正门,和陈浩北几人告别,他们几个出去浪,我独自朝我家的方向走去。
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是十一点多了,我还没这么晚在小区里溜达过,夜风吹拂下一阵酒劲上涌,忽然觉得挺惬意,这个时间的小区真安静啊…
要不先醒醒酒再回去?心里这么想着,我便绕着小区花园溜达起来…
此刻的小区院里除了我记几,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我溜达了小半圈,走到五个福娃身后位置时,忽然一种有点奇怪的感觉袭上心头,这股感觉让我不由自主的站定脚步,扭过头仔细打量着五个福娃的背影。
哈哈哈哈,五个都是胖子。
除了这不正常的身材比例,五个福娃给我最深的感觉还是破和旧,真不知道老古他们怎么想的,既然这哥儿五个肯定是要在这儿定居的,那干嘛不好歹给他们修补一下呢?掉漆的掉漆,掉肢的掉肢,化个妆再装个假肢啥的不好么?莫非老古他们就喜欢这种调调?
想着想着,我再次走起来,准备绕到前面近距离欣赏一下这五小只的容颜。
刚走到侧面,看着月光下福娃们胖乎乎的侧脸,我下意识的抬了下头,小区里已经没有亮着的灯了,家家户户的窗户都是黑着的。茶叶蛋一样的月亮跟炫富似的大剌剌的挂在夜空中,这就是此刻我所处的环境里力度最大的光源。
这些福娃做的都很喜庆,光是站在侧面,就能看到他们快裂到耳根的嘴角,还好他们不吃人,不然就我这体型的,至少一口一个…
正在我想更走近这五个福娃一些时,忽然一个声音响起:“哎!干嘛呢?!”
其实这声喊音量不是很大,但是一方面我正看的投入,另一方面此刻周围比较相当安静,所以这声喊直接吓得我一个激灵,差点条件反射的叫出声来。
不远处正站着一个身穿保安制服的人,月光下看不清他的相貌,但是凭借之前的印象我还是第一时间就认出了他,这就是那个挺酷的门卫,猪八戒来小区找我那晚,我和他打过一次交道。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我以为只有我失眠,没想到门卫大叔你…也睡不着啊。”我一边打着哈哈一边朝门卫走去。
“你离五福那么近干什么?!”
在我走近门卫大叔后,他又冲我不轻不重的喊了一句,随着靠近我也能看清他脸上的表情了,还是那么酷,简直是冰山大爷啊。
我说:“没什么啦,大叔,我就是刚吃完饭遛遛食儿,正好走到这儿了就想仔细欣赏欣赏。”门卫大叔皱了下眉头说:“大半夜的欣赏五福?你不会白天欣赏?”我一拍巴掌恍然大悟的说:“聪明啊大叔,好主意,那我明天再来,大叔再见,您也早点休息。”
说完我不等他答话,自顾自朝家走去,唉,这人是吃炸药长大的吗?怎么每句话都像在跟人呛火一样?
走出一段距离后,我回头看了一眼,门卫还站在原地,毫不回避的注视着我。
我若无其事的冲他挥手道别,继而大步流星的走进自己家所在的单元楼道。
回家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又是一脑袋的问号,本来今天想趁着吃饭的档口问问陈浩北关于猪八戒的事,结果还没来及问,就被他的那个邻居给搅和了,搞得我这会儿一股子不甘心劲儿直冲脑门。
翻翻手机,没有新信息,点开朋友圈,看到超哥半小时前发了一条朋友圈:大爷的,这特么是要发疯的节奏吗?!
配图是一张几个杀马特贵族少年的合影。
这就开始了?
我一边猜测着一边给超哥的这条朋友圈点了个赞,然后收起手机,睡觉,准备明天听热闹。
第二天睡醒第一件事依旧是拿起手机,打开微信朋友圈一看,大概凌晨两点的时候超哥又发了一条朋友圈,没有配图,只有四个字:好想杀人…
所以昨晚他们是折腾到两点?
想了想,我在超哥这条朋友圈下面评论到:超哥,有啥不开心的一定要说出来呀~好让兄弟开心开心。
配表情:奸笑。
发完评论我便收起手机开始忙活,一直到中午,超哥终于打来了电话。
我忍着笑意接起电话便问到:“喂?超哥,昨晚过的开心吗?”超哥用明显刚睡醒的语气说:“开心个屁,你不是都看到我朋友圈了吗?”我问:“啊,看到了,看不懂啊,啥情况你这是?”超哥骂了声脏话继续说到:“不知道哪个王八蛋给猪他妈出的主意,老太太昨晚上非要在公司搞什么酒会,不知道她老人家从哪儿找了那么一堆野生老头儿,一帮人一会儿喝酒一会儿跳舞唱歌的嗨的不要不要的,大爷的,还特么让我们一帮员工全程伺候着,我真…我真…”
超哥最后“我真”了两遍也没“真”出啥新词儿,我严肃的批评他说:“有事儿说事儿,别骂人,你管谁出的主意呢,咋?你没陪着喝点儿?”
超哥说:“我说我肾虚,没喝,王洋跟几个女生都说闹肚子,也没喝,其他人多少都喝了点,刘光正牛啊,喝的老太太都心疼酒了。还有你女神,被几个老头灌了一些,后来多亏老太太吃醋,让你女神跟其他女生先撤了,不然还指不定会怎么着呢。”
听完超哥的话,我脑海里真是万马奔腾,而且全是同一品种的草泥马。
别人都是孩子坑爹,猪他妈这是娘坑儿子毫不留情啊。
其实那天猪他妈来小区找我时,我点拨完那几句话,就知道丫肯定会有这么一天,如果我估计的没错,老太太肯定已经把猪八戒失踪这事儿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这老太太上次对亲人的漠视态度震撼到我们时,是猪八戒他姥姥,也就是他妈的妈去世前一天,那天那个老老太太眼瞅都有出气没进气了,猪八戒和他妈都没去医院看一眼,只是安排了两个同事去陪床就拉倒。
而那天猪他妈之所以没去陪她的妈,是因为她要去参加一个舞会,仅此而已。
当然,过后老太太还是在QQ空间和微信朋友圈里发状态表示过自己的孝顺和失去亲人的伤痛的,用词之悲切相当感人。
嗯,这孝心很洋气,很时尚。
一不留神就走神了,光顾着想事没说话,超哥在电话那头催促到:“喂?人呢?死了?”我回过神说:“呸,你才死了呢,你全公司都死了,哎,那你今天没上班老妖婆不罚你?”超哥说到:“没有,昨晚…不是,是今天凌晨,对,凌晨散场的时候老太太说了,今晚继续,所以允许我白天补个觉。这老太太这体力…真心的,等我到了她这个岁数,我都没信心还能有这么好的体力。”
一听这话我也有点傻眼,我问道:“今晚继续?其他同事呢?也继续陪着?”超哥打了个哈欠继续说到:“不是,只留男的,不带女的玩儿,老太太喜欢众星捧月万绿丛中只有她这一点红的感觉,你懂的。”
我懂,我当然懂,想象了一下那太美的画面,我笑了下说:“嘿嘿,那你可好好表现啊,好好搞,把老太太搞舒坦了,说不定以后这公司就跟你姓了。”
超哥说:“你可拉倒吧,猪八戒要始终找不到,这公司肯定长不了,现在已经有些不好的苗头了,就说昨天吧,王洋说昨天一整天,公司连一毛钱进账都没有,公司一天的日常支出,加上昨晚老太太从公账上拿走霍霍的钱,加起来至少两万多呢,就咱公司这规模,老太太要连续这么霍霍一个月,那除非王健林马云他们出手搭救,不然必黄无疑啊。”
我说:“那你咋想的?还不准备辞职?要跟老太太共存亡?”超哥又打了个哈欠说:“先找下家吧,找好下家我立刻就撤,一天不跟他这儿多呆,得,不跟你说了,我再睡会儿。”
和超哥没多废话,说了声拜拜我就挂断了电话。
挂掉电话我就在想这些事,其实现在回头看,当初跟他们在公司一起胡闹的日子还挺乐呵的…
正想着,忽然一阵敲门声响起,我走到门口透过猫眼一看,是老古。
打开门,门外只有老古一人,我问道:“古叔中午好,有事儿?”老古笑了下说:“是啊,有件事要跟你说。”我问:“啥事?”老古说:“是这样,明天老王就要回来了,我们准备给老王重新娶一房媳妇,有点事…需要你配合一下。”
“老王再婚?需要我配合?配合什么?古叔,我还小,您可别吓我,邻居结婚生孩子这事儿我真帮不上忙。”
我被老古的话弄的一头问号,先不说老王身为一个精神病患者,有谁家的女人肯嫁给他。就老古说让我配合这句就挺神奇的,我都觉得老古来跟我说这事儿本身就很扯,老王再婚再婚呗,关我屁事啊?跟我说干嘛?
老古笑笑说:“呵呵,是这样,你也知道,老王这情况呢,有点特殊,再加上我们这边的风俗啊,就是二婚的话,就不大操大办了,都低调处理就好,所以呀,我就是提前跟你打个招呼,等明天晚上你要是没啥事的话,天一黑,你就别出门了,小赵你看行不?”
我想了想说:“古叔您的意思是…老王的婚礼在晚上办?我晚上就不出现,免得刺激到他?”老古点点头说:“也有这方面意思,老王也是个可怜人啊,他家里就他自己了,我们这帮老街坊,能帮一把是一把。你…也多多理解吧。”
我说:“这样啊?我还以为您让我配合啥呢,这简单,古叔放心,明天我保证天黑以后不出门,绝对不跟老王打照面,对了古叔,冒昧问一句,是什么女人肯嫁给老王这种…这种特殊人种啊?”
我觉得当着老古的面直接称呼老王“神经病”似乎不太礼貌,毕竟他跟老王是老相识,于是临时改了称呼。
老古依旧挺客气的说:“也是个二婚的女人,说起来…也是个苦命的人,反正跟老王算是门当户对,往后老王有了家室,发病的几率肯定更低,小赵你在这里安心住着就好,以后也不用担心老王身体的事了,说起来,老王这一再婚,对你也有好处啊。”
我学着老古的语气说:“好处啥的我不多求,只要老王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我这心里,也是一块大石头落地呀。”
老古哈哈一笑,又和我客气了几句,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老王身为弱势群体,我们其他人应该多体谅之类的话。
作别老古,我回屋琢磨这事儿。
滨海城的风俗真特别,二婚竟然要晚上办婚礼,多晚?天黑就开始?还是深夜?
那得折腾到什么时候?会不会跟猪他妈那边的舞会同步进行?
胡思乱想一阵,我开始接着整理工作的东西,临近天黑时,我想来想去还是给超哥发了条微信:超哥,你有比较熟悉的年纪比咱大一些的对旧习俗比较懂的本地人么?
不多时超哥回了条信息:好像有,咋了?
我回信到:你帮我问问滨海城二婚的规矩呗。
这回超哥没回我信息,过了几分钟直接打来了电话,我接起电话就听到超哥说:“千哥,你傻了?你一婚都没婚呢操什么二婚的心?”
我说:“不是我,是我隔壁老王,刚才物业跟我说明天老王二婚,完了跟我说他们这儿二婚是晚上办婚礼,我觉得怪怪的,就想找个本地人问问这是个啥规矩?我嘛,你也知道,当时上的那个野鸡大学一个本地人都没有,接着就到了猪八戒公司,一直没认识太熟的本地人,然后就想起你老人家了,你有认识的人没?帮我打听打听呗?”
超哥恍然大悟的说:“哦~这样啊?那你可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隔壁老王结婚关你屁事啊?人家白天结晚上结哪怕后半夜结,挨着你哪儿疼了?咋地?你是准备随个份子还是准备蹭个喜宴?有啥疑问物业跟你说的时候你干嘛不直接问物业的人啊?”
我叹了口气说:“唉…超哥,委屈你了,看你这严重睡眠不足导致的小暴脾气…不是,跟你说正经的,我刚才是没好意思多问,但是吧,这事儿不问清楚了我妥妥的睡不着啊,悄悄跟你说吧,我是刚想起个事儿来,在我老家,只有一种婚礼是要晚上办的。”
超哥条件反射的说:“啥婚礼?”
我深吸一口气说:“给死人办的,冥婚。”
冥婚是很多地方都有的习俗,虽然具体操作细节可能会有出入,但是大的方面还是有很多共同点的,比如一般都是给死人办的,一般都不大操大办,一般都不用担心两口子婚后在哪儿买房和买什么车的事,一般都不用考虑以后孩子的升学问题。
而在我老家来说,冥婚都是给没成家就夭折的年轻人办的。
年轻人意外去世后,家里大人找村里相关的负责人帮忙张罗,四处寻找年纪合适的异性孤魂,找到后双方家长谈彩礼,谈好以后就办冥婚,合葬,完事。
当然这种包办婚姻就不考虑俩孩子自由恋爱的事了。
至于冥婚的具体细节,不外乎就是把正式葬礼适当简化,从规模到时长,都尽量压缩,一般都是不过夜就能全弄完。
我和超哥简单说了我老家冥婚的习俗后,超哥沉默了一阵问:“你啥意思?你怀疑老王是要给自己办冥婚?你该不会是想说老王是死人吧?”我忙说:“不是不是,我就是好奇,虽然我不认识特别熟的本地人,但是好歹我在滨海城也呆了不少年了,可这种事我是头一次遇到啊,不瞒你说,我上学那会儿有个老师就是本地人,人家二婚就是办的相对简单了一些,还给我们那帮学生发喜糖了,也没听说有晚上办婚礼这一说啊。”
超哥长出了一口气说:“行了,明白了,你这就是以前老也捞不着休息,这忽然一闲的蛋疼就开始胡思乱想了,得,一会儿陪老太太跳舞那帮老头儿该来了,那帮人里有好几个本地的,等我问问他们吧。”
嘿嘿,跟我想一块去了。
挂掉电话我继续忙活着自己的事,按老古说的,明天老王就要回来了,而且是和再婚的媳妇一起回来,并从此再次开启幸福的二人世界生活,但愿真的能像老古说的那样,老王从此不犯病吧…
晚上十点半,我刚睡着就被一声微信提示音给吵醒了,点开手机一看,是超哥发来的一条长语音,我按了一下那条语音,然后闭上眼就听到一个已经有点醉意的中年以上的男人的声音:“二婚啊?那能有啥风俗?都差不多吧?反正我是离了就没想过再结,一个人过多舒坦啊,闺女有他妈带着,也不用我操心,等老了走不动了,再去把闺女认回来让他给我养老送终,我都咨询过了,赡养老人是每个儿女必须要尽的责任,法律都站在我这边,她要是敢不养我,我就告她,告的她倾家荡产,把一辈子赚的钱都赔给我!人嘛,想过舒坦日子就得多懂脑子…”
“老渣男…”
语音还没播完,我脑子里就跳出了这三个字,原来大城市也有这种爹啊?超哥给我发这玩意儿干嘛?
终于播完了,第二条语音信息也到了,我再次点开,还是同一个人的声音,不过这次终于说到点子上了:“非要说有啥风俗,那就是都不在晌午办,一般是天傍黑的时候,接娘们回家就行,对了,二婚不放鞭炮,也不兴闹洞房,反正就是低调安静为主,晚上跟送亲接亲的亲戚一块吃个饭,就得了,不过这些都是老礼数了,现在还在意这些事的年轻人不多了,唉,人心不古啊…”
还真是晚上办啊?
看来真是我想多了而已,很快超哥又发来一条微信,这回是文字,而且是很有伦敦范儿的英文:are you ok?配表情:贱笑。
我回复到:相当OK,一扎,脸上,完事欠你一顿饭。
超哥回了一个奸笑的表情,五分钟后,他发来了一段小视频,八秒,我随手点开。
装醉的超哥摇摇晃晃的走到一个正在高谈阔论的有些秃顶的男人身后,然后把自己手里的一扎啤酒,一股脑倒在了那男人闪亮的头顶上,一阵尖叫过后,超哥做出如梦方醒的表情,疯狂的跟那个被他搞湿的老人渣道歉,那鞠躬频率仿佛是一只脚在甩掉鞋上不小心踩到的狗屎。
“扎”是滨海城这边对于啤酒的一个计量单位,一个大号玻璃杯,正好能装下三斤那种用塑料袋盛着的啤酒,这样一杯,就被称为“一扎”。
“不迁怒,不二过”这道理我懂,不二过我能做到,至于不迁怒,在很多事情上我也能做到,但有个别事件,我一直是逮谁恨谁。而超哥,对我在这方面的态度,一直是完全了解的。
朦胧中我忽然想到一件事,刚才这人说话用的是滨海城本地方言,老古老王他们也是本地人,怎么他们说话一直用普通话?是因为我是外地人,所以他们跟我说话时才用普通话吗?
大概就是个素质问题吧,毕竟马克思曾经教育我们说过:“学好普通话,走遍天下都不怕”。
对了,刚刚那段视频是第三视角拍摄的,是谁在帮超哥拍?那帮男同事可一个都靠不住,他们看到我和超哥的信息的话,一定会去老妖婆那里打小报告邀功的,所以超哥不可能把手机给他们。
是女同事拍的?
我有点好奇的又给超哥发了条信息:刚刚那个摄影师是谁?
过了一会儿超哥的信息回来了,只有俩字:小夕。
小夕,那个傻萌傻萌的女业务员,也是公司里唯一的女性业务员。
一米七的大高个,腿长一米六,要不是性格有点傻,皮肤有点偏黑,单从背影看,绝对女神级别的人物。
可是因为性格原因,大伙儿一直把她当小弟弟对待,平时时常会忘了她的性别。
原来是她啊?不过超哥不是说老妖婆因为吃醋,已经不允许所有女同事出现在她的酒会上了吗?
不管了,先睡觉吧,反正有超哥在,小夕肯定吃不了亏…
第二天下楼吃早饭时,我顺道去小超市买了个电磁炉外带一大堆方便面,准备当作懒得动弹时的口粮。
买完东西回到小区,不知道是我的错觉还是昨天老古给的心理暗示起的作用,我总觉得在小区里碰到的住户们,个个脸上都洋溢着喜气,仿佛老王的喜事是所有邻居的喜事一样。
回到家放下东西想了想,我又下楼买了些吃的,准备今天就不出门了,既然答应了老古晚上我不出现,那干脆从现在开始就闭关得了,反正出去也没啥事。
再次返回家时,刚进小区就看到了老古,老古也看到了我,远远的冲我招招手喊道:“小赵,忙着呢?”我会意的回应他说:“啊,出来买点吃的,下午有工作要忙,就在家里呆着不出门了。”
老古笑了笑点了下头,我知道这正是他想要的答案,我也笑了下,然后直接回家。
走出电梯没几步就是老王家,看着老王家的大门我不由笑了一下,他的门上被人贴了个“囍”字,只是这副字的颜色跟别人家成亲常见的那种红色不太一样,明显有些发暗,偏紫。
这颜色让我觉得有些奇怪,老王的婚礼是要晚上办,晚上的光线下,这“囍”字还不得跟黑色似的?
这也是低调的一个方面?
我一边想着一边返回了自己家。
下午查资料,联系供货商,研究网店,一直忙活着,直到看不清本子上的字才反应过来,竟然一口气忙到了天黑。
伸个懒腰,开灯准备接着忙。
忽然我想起隔壁老王的事,老古说他是晚上办,那这会儿是不是快了?
咋一点声音都没有?还没开始?
我静下心来认真听了听,走廊没有什么特别的声音,一墙之隔的老王家,也没有任何动静。
算了,不管了,反正不关我事。
一边想着我一边起身烧水泡面,等泡面的空档,我点开微信扫了一眼,我手机上有所有同事的微信,但是一直没加猪八戒和他家人的。
猪八戒办公不用微信,所以我没加过他,他妈在公司时倒是经常摇微信,但是从没主动提过要加我们这些员工,好像只有刘光正死皮赖脸的主动加了猪他妈,其他人都没有猪他妈的微信。
对了,刘光正。
我翻到他的微信号,点开看了下他最近的朋友圈。
昨天,今天,全是猪他妈酒会的现场报道,群魔乱舞一样,配的文字倒是高雅的让人蛋疼,一溜水的马屁,看他写的话感觉比看快手硬搞笑视频还尴尬。
再看超哥的朋友圈,基本都是不配图不指名道姓的骂闲街…
至于其他同事的,几乎都没发跟酒会有关的内容。
吃面,吃完面接着忙我的事,想到超哥晚上还要继续陪酒,我便没给他打电话闲聊天。
一直忙到夜里十点,还是没听到外面有一丝特别的动静,不会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办完了所谓的二婚宴吧?
我使劲压抑着自己的好奇心,毕竟已经答应老古了,说不出去,就不出去。
算了,洗漱上床睡觉吧。
夜深,一阵有些嘈杂的声音传进了我的耳朵,直到被完全吵醒我才反应过来我不是在做梦。
外面有杂乱的脚步声,还有奇怪旋律的歌声。
怎么这么吵?
睡的迷迷糊糊的我起床去开门想看看外面在干啥,推门的一瞬间我忽然想起来,这就是老王的婚礼吧?大半夜的办?
与此同时我还发现了另一件事,我的门被人从外面用东西顶住了,推不开。
手机显示现在是凌晨零点十六分,我的防盗门依旧关的死死的,推了又推,连一条缝都打不开。
是老古干的吧?有必要这样吗?
我很快就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这肯定是老古担心我忽然出门才这么干的。那估计等到天亮老古就会把挡着我门的东西挪开了,得,安心睡觉吧。
外面实在有些吵,返回床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二婚婚礼竟然在夜里十二点办,这风俗可真够扰民的。
外面主要是东西磕碰的声音和脚步声,基本听不到说话声,时大时小,没什么规律。
不知道响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我听到外面的嘈杂声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这是什么?京剧么?
很小声的锣鼓伴奏下,有一个很有中国传统特色的女声唱腔响了起来。
初听有些像京剧,但是细听能听出来跟京剧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听不清内容,只能听清腔调。这种唱腔每一句的前半段都和京剧差不多,但是在后半段时,相对京剧而言,曲调更加婉转,而且每一句的结尾一定会是一个略显高昂的上挑音,听起来有点突兀,又有点怪异。
听着这声音,我闭上眼努力想入睡,不知道过了多久,渐渐意识变得有些模糊,只有那奇怪的唱腔却仿佛越来越清晰。朦胧中,仿佛有个一身花旦扮相的人正在我身边边唱边起舞一样,近在咫尺,仿佛触手可及…
这感觉就是鬼压床吧?
我忽然发现自己动不了了,一动都动不了,原本有些飘忽的意识却变得清晰起来,外面唱戏的声音,我自己呼吸和心跳的声音,全都变得清晰无比,当然我仍旧听不懂那曲调的内容。
不受控制的呼吸和心跳开始加速,过快的呼吸频率让我的鼻腔变得火辣辣的,心脏跳动的仿佛要爆炸一样。
我努力想让自己动起来,但是全身像被放在一个严丝合缝的人形禁锢里一样,手指头都动不了哪怕分毫。
人形禁锢?不知怎的,想到这个词时,我脑中立刻出现了小区里那五个福娃,但只是一闪念,我便把注意力重新放回了自己身上,因为我觉得我快撑不住了…
对了,骂脏话!
林正英白求恩郭德纲都曾经说过,遇到鬼压床,就骂脏话,绝对管用!
可是嘴也动不了啊,那就先在脑子里骂吧。
想到这儿我开始在脑子里组织词汇,还好平时有经验,关键时刻不用太费劲,无数以三到四个字为一组的词语迅速在脑子里排好队,然后就是脑内加特林,冒着蓝光哒哒哒开启骂街模式…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自己的嘴能动了,于是立刻用尽可能大的声音骂出了刚刚想好的词。
瞬间,第一个音节脱口而出的瞬间,我就发现自己能动了,我丧心病狂的向空中用力踢了好几脚,两只手臂也胡乱舞动了几下,这才弹起上半身坐在床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良久,呼吸终于平稳了一些,我扭头看了一下自己刚刚躺着的位置,那里已经被我的汗水浸出了一个人型,虽然体型确实很好看,但是我仍旧有些心有余悸。
站起身才发觉,两条腿软的跟刚干完那什么似的。
跌跌撞撞的起身上卫生间洗了把脸,然后给自己倒了一大杯水,一饮而尽,这才好受了一些。
这会儿我才开始细想刚才的事,无缘无故怎么会鬼压床呢?是不是辞职以后作息太不规律的原因?
是从哪个时间点开始的?
看了眼手机,竟然已经凌晨一点二十了,我放下手机,习惯性的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夜景。
好静的夜…哎?隔壁的曲子啥时候结束了?
我仔细听了听,确实是不唱了,不唱就好,这就能安心睡觉了。
想到这儿我下意识的低头看了一眼窗外地面上,十三层,不高不矮的楼层,借着路灯能大概看清地上的情形。
我所处的角度位置能看到小区正门口,就在我把视线对准那里时,忽然看到从小区里出来十几个人,在这些人的簇拥下,有两个人一前一后抬着一顶深色的,造型很古老的方形轿子,一群人步履缓慢的走出小区正门,然后在和从门卫室走出来的门岗大叔说了几句话后,一起进入了一旁地下停车场的入口。
靠…这么古典啊?
在所有人都进入地下停车场后,还没返回门卫室的门岗大叔忽然缓缓抬起头,看向了我这里。
我房间是黑着灯的,这个距离再加上这种光线强度,我相信普通人用肉眼是不可能看到我的,可是借着路灯光能看到,门卫大叔那双眼分明就是在盯着我。
“你看不到我…你看不到我…巴拉巴拉小污仙,污力无边,我变…”
我一边默念着咒语一边小心翼翼的后退一步,离开窗户一些后立刻疾走几步上床盖上被子,这才发现,我又出了一身的冷汗,这门卫的眼神真凉快。
还好这屋就我自己,要是今天有别人看到我这出汗频率,肯定会以为我肾虚啊。
还好当时买家具时英明的选择了双人床,半边湿了,还有另半边。
第二天醒来后,我躺在床上发了半天呆。
头天晚上的鬼压床折腾的我体虚力乏,到现在都缓不过来,当我终于有力气拿起手机时,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是上午十一点了。
洗漱,泡泡面,一定要在饿死之前吃饱。
吃完饭终于好受了一些,我拿起手机朝防盗门走去,想试试门是不是还被挡着。
这次门很轻易就被我推开了,倒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我除了觉得老古昨夜挡门这一出有点小题大做外,倒也没太在意。
走廊打扫的相当干净,和平时看上去没什么区别,这倒让我有些意外,我还以为按昨晚那个动静,走廊指不定得多脏呢。一直也没怎么见过清洁工,真勤快啊。
老王门上的囍字已经被揭下来了,同样没留下任何痕迹,等电梯的空档我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环境,一切都和平时一样,丝毫看不出昨晚零点在这里有人举行过婚礼的痕迹。
“叮咚~”电梯终于下来了,我收回视线刚想往电梯里迈步,忽然想抽自己个大嘴巴子。
还真是没睡好啊,刚才一走神光顾着看周围环境了,没注意电梯原本停在几楼,此刻那位住在十九楼的掉色大爷正站在电梯里,用一如既往的眼神看着我。
我嘴角牵起一个勉强的笑,半只脚已经踏进电梯,这会儿再退出来,好像有点不合适。没时间多想,我硬着头皮走了进去,一进去我连忙转过身背对着他,按下电梯按钮就开始练习站军姿,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