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世少年修真系列之《万世神兵》

  @罗刹之刺 15388楼 2013-10-14 05:15:00
  决定了,有孩子了就取名叫少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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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朋友,你结婚了么……
  @君子如风 15393楼 2013-10-14 21:51:00
  和谁重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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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猜……
  第二百一十四节 故技


  左首那老道听得这声音,讶然回头,孰知但且一望,一张脸登时涨得通红,瞠目结舌半晌,急步跨上前来,颤声问道:“你是谁?”祝希夷见他两个这等失态,虽有些唐突,倒不像有甚恶意,一时惶惑,忖道:“糟糕,莫非这两个道人,同这白晴川却是有甚瓜葛不成?万不要是仇家才好。”
  原来这两个道人,竟是昆仑山的东方靥、慕容轩二人。此刻站在涓弱身前微微发颤的,正是东方靥。他同白晴川、涓弱两人的纠葛,任这百幻蝶想破脑袋,却也猜不出来。
  涓弱觊觎其色,忖度其心,脑中转了十来个念头,收敛心神,却是微微侧头,冷冰冰道:“我是何人,同你们却有甚关碍?我从这暗流上游一路行来,除却些许小鬼,一个活人不曾见。你们是要寻亲也好,寻仇也罢,但从此路去,定要走错扑空。我同你们素不相识,见你言语商量,有些礼数,这才实言相告。你们若信得过,那便改道另寻;若是信不过,我也没这多话同你们碎嘴闲扯,前途通达,还请自便。”
  这话老实不客气,这回东方靥却全无恚怒怨气,反是脸庞一红,退后两步,弯腰作揖,行了个大礼,这才低声轻语道:“适才老道莽撞,言语无礼。这厢给你赔个不是。姑娘这形容样貌,同我旧时一位故人直是一模一样,分毫不差。若不是中间差得这几百年,只怕要错认为故旧相逢了。”
  涓弱听这话头,自觉猜着了几分,只是她虽则胆大,到底不比从前,如今多了些阅历,倒也学着谨慎起来,故作沉吟一时,这才轻轻起来,略略欠身,柔声道:“长老年岁大,这般让礼,小女子如何当得起。长老仙风道骨,且不知在何处清修?”东方靥见她客气起来,那微微欠身的形容,那低头含笑的仪态,无不大方得体,心头却蓦然生出一股说不得的酸楚来;恍惚之间,数百年前的错愕、羞愧、自责等等一股脑的重又翻腾起来,好似一把钢针,狠狠的刺在心口,一时间心神怳惚,喉头哽咽,眼中噙泪,却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慕容轩身后那两个少年道人,乃是昆仑山的少年子弟燕兰亭与楚广陵,他两个自来不曾见过东方靥这等行止,面面相觑,惊讶莫甚——他两个只是不知,当年东方慕容被涓弱花言巧语蒙骗,错认敌我,比及后来情势怪诞,同旁人一相印证,细绘了涓弱、晴川的画轴,这才知道铸成大错;然时过境迁,再是追悔,却也无济于事。此后晴川、涓弱下落不明,生死难测,慕容轩也罢了,那东方靥却是为此自恨了半生。
  慕容轩见他这起神色,心中却也有些不忍,细想当日,那糊涂账却也同自己脱不得干系。长叹一声,这才轻言细语道:“老朽复姓慕容,道号辨机,此是我师弟,复姓东方,道号蕴秀;我等虽出身不同,但都在昆仑学道。”又腆了脸面,揖手道:“虽有些冒昧,到底还要请教,不知姑娘可肯将这家世来历,同咱们知会则个。”
  涓弱心头好笑,却也装出十二分的恭敬来同他两个客套,因慕容问得勤谨,也只好编出一堆谎来——“小女子复姓澹台,名字却怪,唤作‘不解语’。家严早弃了名讳,只一个别号,唤作孤标客;家慈古怪,自我懂事起,便不许我问询,只说姓吴,偏又无名无字,但自称偕隐散人罢了。”又问:“且不知长老口中的故人,姓甚名谁,是何来历。既是同我有十二分的相似,许是有些瓜葛,也未可定。”东方靥唇舌呢嚅,却是开不得口,慕容轩迟疑片刻,终究缓缓道:“这位故人姓白,名晴川,乃是吴墟的公主。”
  涓弱心头冷笑一声,却佯作疑惑,只管低头,将“白晴川”三个字在口中念了数遍,旋即摇头道:“生得很。却是从未听闻。天下芸芸众生,便有一两个面目相似的,那也是常事。却是错认了。”东方靥颤声道:“我等又不是肉眼凡胎,如何能错认。慢说你这形容,便是声音,同她也没个走展处。她族中少有亲眷,兄长早逝,没个后裔,又再无旁的姊妹,论年纪,看样貌,恐怕你便是她的女儿。”慕容轩苦笑道:“当年情形古怪,局势怪诞,恐有些隐情,她才不得不隐姓埋名,避世隐居。只是而今,到底遇见了你,眼下我等有些俗务,却是脱身不得。等此间事情消停,还要劳烦姑娘,引路前去,见上一面,究竟如何,自然可以水落石出。”
  涓弱听得这话,心头好笑,却是故意一声长叹,故作惆怅道:“不瞒两位长老,我同双亲,却也是多年不曾相见了。如今他两个身在何处,我也是一毫不知。”慕容轩“啊”得一声,讶然道:“这如何说?”涓弱苦笑道:“长老有所不知。我这双亲,有些薄情,在我懵懂少时,便将我寄养在亲戚处。此后一两百年间,都从未来瞧过我一眼。他们去了何处,成就何事,我是一概不知。便是如今是生是死,我也蒙昧不明。”
  她这话原本是来诳这两个实诚老者,孰料话说出口,却是当真伤了自家的心,直是两眼泛红——“也不知是何等的苦衷,也不知是何样的心肠,竟肯将自家的女儿放在别人家,一没个教养,二没个眷顾,恐是死活也不曾放在心上。可怜我长得这样大,不知受了旁人多少的哄骗,若不是我恨这一口气,死命扎挣,哪里能活到如今。”她言语委屈,虽不曾流下泪来,怨也真真,痴也切切,虽不曾抽抽噎噎,但肩膀微晃,眉头微颦,却是说不尽的楚楚可怜.
  @骷髅花 15412楼 2013-10-19 14:00:00
  静男一周四更都做不到了,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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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腰椎间盘突出,还是很严重的退行性病变。不能久坐。所以写作时间不得不减少了。希望可以理解。
  祝希夷虽心中自顾说道——“她这是诳语欺骗,哄人来的。”两手却也由不得搂住她肩膀,在她后背上轻轻拍得一拍,舌头也好比变成了旁人的,竟自言自语道——“别伤心。好歹有我。”
  睹见这行止,那东方靥却有些不知所措,他少小便少同女子来往,惯常所见,不过叙礼客套,便家中有些姊妹侄女,何曾见过这起阵仗,待宽慰两句,又不知从何说起;还是慕容轩劝解道:“从来子女都是爹娘的心头肉。你不知往昔故旧,哪里知道个中缘由。你家那亲戚,咱们得空去访一访。多少事情,两相一对,自然印证得来。不愁解不得。”
  这话原也在理,孰料涓弱听在耳中,却是忧戚更甚,也不说话,只是恍惚出神。这涓弱乃是个聪颖之人,尤会察言观色,从小便知人之所好,人之所喜——旁人失神,便有万种心事,那两眼也只是愣愣怔怔,睁瞪发呆;她这番做作,那眼波却是流转个不住,眼眸之中,一时似悲中带喜,一时又似喜中含愁,好似有万万千、千千万的思绪在她心头缭绕纠缠。
  东方靥瞧在眼中,登觉这侄女历经坎坷,辛酸可怜;慕容轩也暗叫一声惭愧,由不得有些自悔——“初次相见,却是句句都问着她那伤心事。”思量之时,却听涓弱长叹一声,极轻微道:“我家这亲戚,如今都死绝了。”她声音细微,字字发颤,虽没落一滴泪,却叫一众人等无不默然——原委如何,经历如何,内中等等,纵有万般疑惑,便是慕容轩,也再问不出口。
  寂然一时,东方靥这才道:“世事无由,总有许多不尽如人意处。侄女如今无亲无友,又萧索在外,却不知是要去向何处?寻访何人?将来如何,可有甚安排打算?”涓弱苦笑道:“若有个去处,何至于狼狈在此。世道艰险,我一个孱弱女子,想寻个太平处,却是谈何容易。”
  东方靥忙忙道:“既如此,莫不如随咱们去。若是爱热闹,喜爱花红草绿,大可到我家青阳城去。王族之中,多的是少年儿女,彼此来往,再不得如此形只影单;若是爱清静,便去昆仑山,我门中子弟,都是世家子弟,个个都稳重肃穆,再没个轻佻浮华的,学艺之余,彼此切磋,也都有个长进。你看可使得?”听得此话,慕容轩亦点头道:“当年咱们于你母亲有些亏欠,如今遇得了你,也正好还些罪责。还请不要推辞。”
  饶是恳切诚挚,涓弱却是轻轻摇头,含笑谢礼道:“长老眷顾,本不该推辞。然无功不受禄,小女子也只好辜负长老的美意了。”祝希夷虽还没从这转变中拎出个明白来,然听得东方靥这一番请,却是莫名的有些害怕,皱眉道:“这如何使得。好容易煎熬尽了寄人篱下的滋味。岂能但凭这三两句话,便又自家寻个桎梏来撮弄。”
  说辞下斜眼暼了东方靥一眼,迟疑片时,又道:“老神仙便是好意,然咱们素未谋面,自来没个往来;不过瞧着脸面相熟,便认起亲来,倘或将来验证分明,并没个干系,彼时无亲无故,倒难相见。”慕容轩听得这话,却是笑了起来:“姑娘,你这也太小看我们昆仑山了。且不论亲疏,但凡是我们请入门的,谁不敬重?谁敢轻贱?便是将来剖证分明,实实在在是咱们错认了,但入门是客,我们昆仑又岂会怠慢?你且放心,既然你是澹台姑娘的门下,慢说我昆仑弟子,便是天下众道门,也断然不会同你为难。但请放一万个心。”
  祝希夷听得这话,却是寻不出言辞来推诿,只心中叫苦——“她这脸面变成这等形容,直是莫名其妙,谁知能变化几时,倘或有个闪失,那却如何了得。”正觉惧畏,却见涓弱起身行礼道:“虽是无德不受宠,但长老盛情,却之不恭,小女子恭敬不如从命。”这话好似晴天霹雳,只震得祝希夷两耳“嗡嗡”乱响,脑中乱作一锅粥,底下如何客套,如何言语,竟再听不进耳,正惶恐,却觉手腕一紧,涓弱已自拉了她随了东方等同而行,这才听得慕容轩的言语——“事出突然,冲虚师兄便唤了这两个子弟回来通传。只是这一路寻来,却是突然失了他们留下来的印记。便分散开来,各自寻觅。想是天意如此,倒是遇见了你们……”
  正说辞,一旁的楚广陵却突然道:“这河堤之上,有几个溺水而亡的凡人。尸骸泡在烂泥之中,委实可怜。你们且先行一步,我替他们收敛了,再赶上来。”东方靥回头望了一眼,皱眉道:“他们命薄,死在冥河之中。已经被这幽冥鬼气侵袭。再不能葬在尘世。一旦见了日月光昃,那是要诈尸的。若埋在这河堤之上,一般的又潮又湿,同如今也没个二样。索性一把火烧了罢。”
  慕容轩摇头道:“烧不得。你看他们那皮肉。只怕亡魂还困在尸身上,不曾走脱。想来稍等时日,便要化作尸妖。这一把火下来,虽不会诈尸,三魂七魄可也就完了。为人不易,咱们一把火烧了干净,可怜他便再没个下一世了。”楚广陵“啊”得一声,道:“那如何是好?”慕容轩道:“也罢,到底是你一片心意。你将他几个起出来,放在一处,以警醒符结个尾火虎的阵势,镇上十二个时辰。将那妖气尽化了,再送到尘世安葬罢。”又对燕兰亭道:“冥河昏暗,你且留下,同他也好有个看护。”
  燕兰亭迟疑道:“虽是功德事,但如今咱们在外,有这等大事在身。怎么好因小失大?咱们这边便是走脱了。那妖人到底要去崤山。咱们一径过去,未必便拦不住。这等一路耽搁下来,恐要耽误正事。”楚广陵瞅了燕兰亭一眼,朝慕容轩轻声道:“这些许小事,广陵尽可应付。”慕容轩摇头道:“功德无大小,有这良善之心,虽救得一人,也同救万民一般无二。救一人是救,度一鬼也是救。咱们修行之人,得天眷顾,能救助活人,也能护佑亡魂,正是该使力的行当。广陵心存怜悯,甚有仁德。便是我也自愧比不得。你且留下,助他一臂之力,也算一场修行。”
  第二百一十五节 诈尸


  燕兰亭听得这话,便再推迟不得,只得闷声应了,比及约好相见之法,见他们翛然去了,这才回转头来,望了楚广陵道:“你且施展。我好生陪你。”说辞下慢吞吞的走到河堤边上,只管寻块干净石头坐下,便自一言不发。
  楚广陵见他脸色难看,且不好言辞,矗在少君等身前,捏起法印,轻声咒道:“阳符,借形化身。”咒声一动,但听“噗”然一声,那烂泥之中便自摇摇晃晃站起一个泥水沙石聚成的泥人来。这泥人甫一现身,便自左右开弓,捏住贺云城、萧月庭脚踝,轻轻一提,便自污泥中拖将出来,稍稍晃荡,抖去沉积的泥块,便并肩摆在一块大石之上。
  燕兰亭坐得稍远,又心头置气,不曾正眼打量,倒没觉得稀奇,楚广陵见他两个虽是寂然无声,通身惨白,然精气神俱全,却全无半分死气沉沉的亡者之像,又是惊异,又是庆幸——若没遇着我,只怕再有几个时辰,便要起尸作怪了!倘或伤了人命,茹毛饮血,那便入了魔道,恐便再救不得了。
  忖度之下,那泥人已自转过身来,一把捏住了少君的足踝,只是不等它手上使力,却是“呜哇”一声怪叫,顷刻之间,便自分崩离析,坍塌作了一滩泥水。楚广陵吃得一吓,愕然瞧来,却又寂然依旧,并不见个名堂。疑惑之中,却听燕兰亭远远问道:“这是作甚?”
  楚广陵眉头一皱,却也答不上话,跨前一步,迟疑片刻,却是放出大夏龙雀来;神兵在手,但觉胆气壮上两分,将这刀尖在少君腿上轻轻一拍,不过“噗”然一声轻响,也并不见个怪诞,正惑然迷茫,不知所以,那刀尖之上陡然黑气一闪,但听“呼突”一下,登时窜起一蓬微光闪烁的黑烟来。
  这黑烟缭绕盘旋,不过些许功夫,便自勾勒成形,化作了活人形容——这人剑眉星目,衣冠楚楚,却正是楚广陵的面貌,其手中神光炫然,一般握有神兵大夏龙雀。楚广陵陡然一见,立时吃得一吓,脱口惊道:“什么怪物?”
  这妖物微微侧头,轻声笑道:“你连自己也识不得么?”楚广陵眉头一皱,肃然正色道:“天地之间,自有正道。可怜你时乖命蹇,丧命在此,难免沦入魔道。你且消停,待我以昆仑正法度化你来。彼时戾气消散,自然便能轮回转世,脱离这魔障之苦。”
  这妖物掩口笑道:“你这碌碌蠢物,自家也识不得了。我劝你则个,旁人之事,还是少管为妙。你事事谨慎,时时小心,还是有人厌你勤谨,你道是良善为本,与人方便,他则当你是小人心胸,处处出头,不过便是为着沽名钓誉。道家门风,要的便是无为之行;道之为道,不以人情亲之而近,不以人性薄之而远,怀济世之心,行度世之行,那便是冠道之名,循孔孟之实了。旁人诟病、厌憎,那也是情理中事。你往日自误,虽有些蒙昧知觉,到底是医不自医,瞧不分明。如今天缘巧合,得蒙提点,万不可再踌躇蹉跎了。”
  它一行说,一行缓缓而前,一时将脸贴在广陵的大夏龙雀刀背之上,一时又微微俯身,半跪在他膝下,摩挲他那衣袖,两个眼睛明亮如星,直瞧得广陵心头发怵。且这言语,一字一言,无不尖针一般刺在心头,似乎妖言迷惑,又仿佛箴言劝诫,谆谆切切,直叫人惶惑忐忑,不知所措。
  此番怪诞,却是楚广陵眼中所见,耳中所闻;那燕兰亭立在一旁,所闻所见,却又是另一番光景——这广陵敢是中了邪法,突然之间,便如入魔一般,对了一团虚无自言自语,言语之中,尚且两手发颤。惊讶之中,气沉丹田,陡然喝道:“楚广陵!”
  话音出口,那楚广陵登时一个激灵,其两眼陡然一瞪,厉声叱道:“孽障!我是玄门正宗,修行的是光明正法!灵台澄澈,心胸明净,何等的光风霁月!你竟敢迷惑我!”喝骂之下,其大刀一挥,但听“嗖”然一声,那神兵之上炫光四射,却是窜起了一条月白巨龙。这巨龙飞盘在空,张牙舞爪,却是朝一片虚无处猛扑而去——又是撕咬,又是翻扑,除却搅起四溅的泥水,却又没个异样动静。
  燕兰亭瞧得莫名其妙,却再不敢大声喝叱,只恐他糊涂之下,又行出些怪诞事端。然细瞧了半晌,却又瞧不出个所以然。忖度片刻,概其种种,那怪异定是出在他身前不远的尸首上。所谓前车之鉴,后事之师,他哪里还敢轻易靠近,思量片刻,捏起法印,轻声咒道:“太微通真,弼辅华晨。”咒言一动,其掌心“呼哧”一声,即便放出一道云雷来。
  这电光何等迅捷,不过“噼啪”一声,即便狠狠击在少君胸口。电光落时,污泥四溅,少君却也“哧溜”一声,燃将起来。燕兰亭暗叫一声罪过,忖道——“师长命我助他救你,奈何你妖气厉害,却是怪不得我。若当真要怪,也只好怪楚广陵莽撞大意,中了你的邪法。倘不若此,只怕你也未必会烧作一团死灰……”
  这念想未绝,却突听那烟火之中“噗嗤”一声轻笑,定睛一看,却见那尸首自烈火烟气中缓缓起身,轻轻拭去脸面污垢,含笑道:“分明是你下的黑手,如何倒要怪那个糊涂蛋!”其言笑晏晏,可亲可近,却是将燕兰亭吓得怔了——这尸妖燕额虎头、浓眉大眼,却是同燕兰亭生得一般无二,只是其两目湛然,莹然有光,却别有一股摄人心魄的魅惑。
  惊怖之下,却见它悠然迈步,施施然而前,一边走,一边在袖笼中摸索,片时之间,便自摸出神兵定国来。神兵光辉,熠熠照人,这妖物将这利刃在脸面上轻轻一划,勾出浅浅一抹血痕,轻笑道:“你看,器物通灵,到底却是死物。便是自残,它一没个言语劝解,二没个举措阻止。往昔多少心事同他言语,却真真是对牛弹琴了。”
  燕兰亭瞧着这怪异举止,一颗心“砰砰”乱跳,脑中却是想起楚广陵来——“这妖物是个魔障,乃是我自家生出来的!既没个实物,又没个法力。只会扰乱心神,全无用处。”思量之时,那魔物却也欺近身来,将它掌中的定国高高举起,凑在燕兰亭面前,轻声道:“百年修行,寂然无有往来。便同昆仑绝顶上的雪莲又有何不同?我自清绝尘寰,却是无人得见。尘沙漠漠,我却也泯然其中。那便是万年清修,又有何用?”
  诘问之下,却是突地起身,伏在他肩头,在他耳畔轻轻一吹——“与其化作无情物,莫若……”这言语未尽,燕兰亭却是猛然侧身,一把捏住他两肩,瞪住他两目,厉声道:“你这魔障!只是欺心哄我!我已生慧眼看你!便看你还能作怪到几时!”
  斥骂之下,那魔物却也果然“噼啪”作声,一身皮肉齐齐皲裂开来;破裂之时,想是剧痛难忍,其两目之中,竟然淌下泪来。燕兰亭睹见此状,手下却是越发捏得狠辣,口中兀自恨声道:“我清心修真,尘世无有羁绊,你能奈我何!”怒斥之下,那魔物“啪”然一声,登时分崩离析,碎作了一团烟尘;只是烟霭袅袅,却是不肯散化,飘摇在空,竟还能言语——“你若当真灵台无尘。为什么我碎裂之时,却是这等苦痛?你能自欺一时,却能欺瞒一世么?”
  燕兰亭脸色紫胀,厉声道:“你便有万般苦痛,却同我有甚关碍?你信口雌黄,胡言乱语,万不要指望我信你一成!”那烟霭没个口舌,却在半空中“咯咯”直笑——“糊涂儿!我便是你的心。”
  这言语入耳,好比一柄巨锤轰然击中胸口,霎时之间,便叫人胸闷气短;燕兰亭按住胸口,但觉触手滚烫,一颗心“咚咚”乱跳,那虚浮在空的烟霭又渐渐有些了个人形,现出了自家的面貌,它或是凑将过来,颤巍巍的扶住燕兰亭两肩,哀声细语道——“百年晨光,直如白驹过隙,你且细想,可有一刻叫你留恋?可有一时叫你快活?清醒寥落千秋,何如糊涂欢愉一日。”又或是自顾自的在一旁挥刀起舞,挥洒之中,却又时时怅然长叹——“这等闲散仙家,浑噩一世,不过是作了一回昆仑绝壁上的万年寒冰。”
  这言语一字一句,恰似挖心的利刃,教燕兰亭脑中越来越迷糊,越来越狂躁,一口怨怼之气堵在心口,越积越深,越积越烫,不过短短片时,竟令他扯开胸襟,狠狠抠住自家心口,放声嘶吼起来。
  他两个这等癫狂,没个旁人瞧见,那也罢了,那阴生鹤松却化作石头,从旁瞧得真真切切。阴生迷糊,见他两人一个只管对着空地挥刀乱砍,一个只管抓扯自家胸口怒吼,瞧了半晌,到底没瞧出个名堂;正惊疑不定,却突听那水流之上,却是突地传来一声轻笑——“这两头呆鹅,却是中了甚么邪法。呼天抢地,惊惊乍乍,好不可笑。”
  偷眼看去,却见那暗流之上,飘有一张巨大无比的碧绿荷叶。这荷叶之上,站有十来个雅致莫甚的道人,尤其为首之人,羽扇纶巾,白衣胜雪,直如九天谪仙一般,邈邈渺渺,仿佛但凭清风,便要飘然出尘。
  其身后一黄衫赤冠的道人略略抬头,怳惚瞟得一眼,即便轻声道:“事情紧急,这些荒诞无稽之事,还是少沾染为好。”那白衣道人却是微微一笑,摆手道:“这红尘之中,最可憎便是‘时机’二字,最可喜却又偏是‘机缘’二字。且有一句话送你,但凡你遇着的,便是你的,但凡你遇不着的,便不是你的。问邪先生,这话你且细琢磨。”
  那黄衫道人听得这话,却也只得诺诺点头,掐笑道:“到底是康先生。见识韬略,直是与众不同。但盼将来有幸,能多伺留左右,常得提点。”其身旁另有一人,黑衣白冠,听得这话,暼他一眼,却是跨前数步,但且探头一望;只是望得真切,却突地抬手指向少君,失声惊道:“是他!是那个真龙化身!”
  原来这一行人,那黄衫赤冠的,乃是贯胸国的拓跋毐,这黑衣白冠的,正是结胸国的左丘愚;行在众人身前的,却是黑水白鹭康叔夜。康叔夜一派尊长,见过多少世面,却是从未听闻什么真龙化身,听得这话,由不得哂然一笑——终究是海外愚民,这见识阅历,当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拓跋毐听得左丘这惊呼,却是心头一跳,因康叔夜在侧,适才又吃了他半是训诫半是嘲讽的教诲,到底按捺下来,不过跨前两步,抬眼细看过去,比及分明,这才回转头来,朝康叔夜道——“康先生适才那箴言,如今正应在他身上!他虽是个人形,却是真龙变化来的。咱们两海国民,世代以龙王为尊。若得了他,自然万民臣服。”
  康叔夜缓缓走前,瞄得一眼,皱眉道:“这人脸色煞白,瞧着倒有几分妖像,如何倒是个真龙了?”左丘愚急切道:“此人若在海上,群鱼追随,有龙王气象。且映照日月之时,有龙形显现。确乎是个龙身。当初见他之时,他身旁还有一条未曾化人的活龙。只是不知何故,如何倒是他落了单。”康叔夜听他说得神异,心中诧异,凝神细看两眼,旋即冷道:“若当真如此。倒是得将他一枪刺个通透。你们崇尚真龙,倘或有一日他起身开口,我这一番拼搏,岂不是付诸流水了么?”
  拓跋毐听这口气不善,登时揖手陪笑道:“尹喜残暴,肆虐两海诸国。各国宗派,早便有仇忾之心。只是忌惮他妖法厉害,无人制服。康先生若是当真替天行道,咱们两海臣民自然感恩戴德,无不敬服。这人便当真是个龙王,但一无功勋,二无神力,如何敢自夸奉天之命。康先生,多虑了。”左丘愚细思片刻,却是拱手垂首,恭恭敬敬道:“自明乃是愚昧之人,然也听闻,夫帝王者,德配天地,叶契阴阳,发号施令,动关幽显,休咎之征,随感而作。但凡奉道应德,顺天承理,则祥瑞自来。当初我与问邪得见此人,然费尽心力,还是走失错脱,以至于无处寻觅。如今先生征战西南,尚未交争,便有真龙不请自来,显形相待,正是祥瑞之兆。将来先生旗开得胜,南面称孤,统辖西海南海之境,此人便是先生的冠冕玉玺。自明轻薄,擅言厚德之象,还请先生恕罪则个。”
  临时接到通知,下个礼拜要到外地参加业务培训。将暂时停更一周。抱歉了。。
  第二百一十六节 水鬼


  康叔夜听得这言语,却是欢喜起来,笑道:“这话说得是。我瞧他心口有玉光辉然,想来那妖邪之物,自然是污秽浊气,何得如此祥瑞。也罢。待我收服了他。留镇左右,到底也是对两海臣民的一番眷顾之情。”说辞之下,左手微举,其掌心“呼”然作响,倏欻之间,便升起一颗寒气萦绕的莲蓬;右手在莲蓬根茎上轻轻一弹,“嘭”然一声,那蓬头中便窜出数个通身莹白的猛虎来。
  这猛虎晶莹剔透,好似冰雪化成,虽无双翅,却能凌空飞行;其飞扑过处,阴风刺骨,霜花暗结,这暗流水面之上,不过眨眼功夫,竟就此结出寸许厚的一层浮冰来。阴生瞅得明白,却是暗自叫苦——糟糕!当真是祸不单行!然这道人,气度如此,手段如此,它却哪里敢动弹,不过眼睁睁的瞧着,却是哪里敢动弹。
  那冰虎四面扑来,见人便咬,贺云城、萧月庭皆是活死人一般,也没个动弹,一被咬中,即便化作一块寒冰,被那冰虎叼回了莲蓬之中。燕兰亭、楚广陵如今神智昏聩,同他两个实在也没甚两样,一般被变作了冰块收服进去。只其一近得少君之时,少君胸口一般黑烟虚幻,化出了康叔夜的形容来。
  只是它化将出来,面目却有些模糊,眉宇间也没个轩昂气概;且似宿酒未醒一般,摇摇晃晃,有些立身不稳,全无康叔夜那等磊落爽利。甫一化来,便自拉起宽袍长袖,遮住脸面,啐得一口,朝那冰虎骂道:“作死!连我也识不得了么?”呵斥之时,这口齿却有些含混不清,瓮声瓮气,好似隔了几重山、几重水一般。那冰虎乍然见此,却也似乎有些疑惑,噔噔退得两步,长尾挥舞,绕着这化影嗷叫起来。
  拓跋毐却是有些错愕,讶然道:“这是什么邪法?敢是护身之术么?如何从前倒不曾见?”康叔夜冷笑一声,嘴角一撇,却是厉声喝道:“好大的贼胆!竟敢以邪法觊觎我心胸!当真是不知死活!”喝叱声中,那冰虎猛然一声咆哮,其口中“呼突”一下,即便冲出一阵霜花沫子四溅的凛冽寒风来。厉风过处,那化影好似飞絮迷烟,一触即散,少君的身躯也在这冷风中泠然结成寒冰。
  阴生从旁瞧得胆颤惊心,它胸中空空荡荡,并无一物,却也觉得胸口滚烫发热,眼见那冰虎衔了少君转身将去,心下忖道——“这却如何是好?若不寻个法子,只怕再见不着我家主子。”然要有所动作,却又不敢。正惶惑恐惧没个由头,那冰虎的长尾却是突地一扫,但听“啪”一声,便如铁链钢索一般,将自家箍了实在。它猝不及防,直吓得连连尖叫。惊恐之中,那冰虎已然纵身一跃,恰似乳燕投林,“嗖”然一声,即便缩回了那莲蓬之中。
  拓跋毐“咦”得一声,道:“这妖怪好变化,藏在那里,我竟没个知觉。”左丘愚道:“终究是名门上仙,岂能同咱们这海外蛮荒的旁门左道相提并论。”康叔夜微微一笑,悠然道:“你们也无须妄自菲薄,这妖物变化,寻常人也着实难以发现。”言笑之下,五指一捏,那莲蓬便自消化无踪。
  左丘愚见他神术了得,将来胜算自然又多上两分,心头欢喜,忍不得赞道:“先生神乎其技,当真是我两海道宗、国民之福。”康叔夜道:“此是我家主公的不二神术。我白鹭门宗,何得这等慈悲之法,但凡施展,动辄便要血溅三尺。她不喜杀戮,许有宏愿,要善待天下生灵,我才习得这玉晨明镜之法。这法子脱胎自峨眉山的玄元图,倒着实有些厉害处”
  拓跋毐赞得一番,又道:“这真龙化身也罢了。那几个不相干的旁人,捉了也无用。我看他几个也有些道行,莫若与我,叫我炼化一番,也好养一养视肉。”康叔夜笑道:“这劳什子野道人,倒叫你等说得玄之又玄。我自然要问证个水落石出。他几个尽皆在此,未必便没个干系。一并锁了,将来也有个查实的余地。”又抿嘴笑道:“也幸是得了我家主公教诲,换做往昔,这几个毛头道人,管是何等来历,一枪刺个透心凉也就罢了,却是何须这等麻烦。”
  这厢说辞晏晏,那厢阴生卷入那莲蓬之中,却是给吓得六神无主。这莲蓬内中,却是一片碧波荡漾的水泊。水泊之中,生有数不尽的莲花。那莲花无论根茎花叶,无不雪白如玉,晶莹温润,莹莹生光,簇在水中,若没个沁心的芬芳,晃眼一看,只恐要误认作冰雪雕琢。水泊正中,浮有十来块巨大的冰盘。众人抛掷其上,除却阴生,都是生生一块坚冰,全然无法动弹。那数头冰虎一入此地,即便化作了高有数丈的白玉柱子,或是矗在水泊,或是立在冰盘,纹丝不动,再不见个异样。其上皆镌刻有字,皆是“静心”、“养心”、“镇心”之流。
  阴生有是惧畏,又是惊异,诚惶诚恐的闷坐了半日,不见有个响动,这才壮胆颤巍巍的起身。抬眼上看,上方灰蒙蒙一片,烟锁雾重,哪里能见天日。举目远眺,这水泊茫茫漭漭,也不见个边际。暗叹一声,在贺云城困顿那坚冰上轻抚两下,忖道:“似这等情势,难不成只有等死了不成?”正自思量,却突见足下的坚冰之下,却似乎有一物自水中一晃而过。它惊吓多了,没习为惯常,反是吓得跳将起来,定睛看时,却是两个并肩游过的水鬼。
  这水鬼形若好女,身着雪纱长袍,若不是一对眼睛雪白透明,倒也像个戏水的美貌少女。因在浮冰之下,其一头银丝般的长发随了水流左右晃荡,乍眼看去,倒像是盛开的雪莲。她两个一般瞧见了阴生等人,交头接耳片刻,却是从冰盘侧旁冒将出来,扶着寒冰边缘,朝着阴生“咯咯”直笑。她两个肌肤有如莹玉,眉目如画,美则美矣,却是将阴生唬个半死。
  阴生战战兢兢挨了半日,不见她两个动静,心下嘀咕,忖度片时,却是抠起一块碎冰来,朝她两个砸将过去。那水鬼想来自恃貌美可人,并没个防备之心,何曾想这小鬼心性寡淡,便是天仙化人,也没个怜悯时分,稍后那一个也罢了,这前面一个给碎冰砸在额头,“哐啷”一声,却是砸得头破血流。
  面貌受伤,这水鬼登时勃然大怒,一声厉啸,倏欻之间,一张脸便变得青面獠牙,可怖莫甚。阴生不料这软柿子没捏住,有些失手,唬得腿软。正没个主意,鹤松却猛然跳将起来,就地一滚,却是变作了一只寒冰巨虎,“嗷”然一声咆哮,那两个水鬼齐齐一怔,一声惊叫,却是双双一个猛子扎入水中,遁得踪迹全无。
  阴生嘀咕一声,拍了拍鹤松头顶,正待言语,却突听那水中“扑突扑突”一阵乱响,悚然抬眼,却见水中那莲叶之下,竟冒出数百个水鬼来。这一众水鬼浸在水中,晶莹透明,好似冰雕一般,一个个朝着阴生张开大口,毒蛇一般,“嘶嘶”作声。阴生何曾见过这起阵仗,登时吓得两腿发软。鹤松一般也唬得怔了,头一埋,尾巴一夹,就地一滚,直变得巴掌大小,两腿一蹬,便窜将起来,藏在阴生背后。
  惧畏之中,却见那鬼众之中缓缓升起一个,踏波而行,款款立在冰盘之前,朝阴生笑盈盈道:“你这小鬼,老实不客气。个头小小,出手倒不轻。”她面容白净清透,又比别的鬼物多得两分温润,端的是欺霜压雪;双唇虽是微微有些发白,但一对眸子墨黑如漆,却是明如星辰,顾盼之间,容色照人,恍如广寒仙子、姑射真人。
  阴生树皮似的一张脸,自认厚实,睹见这等仙姿,却也未免有些自惭形秽。暗自嘀咕一声,退得两步,盯住她眼睛,却是不敢开口。这水鬼微微抿嘴,缓缓走将过来,立在定住少君的冰块之前,细看两眼,哂然一笑,轻声道:“江湖险恶,神仙难作。彼时分别,至于今日,却是越发困窘了。”
  阴生听她口吻,心头诧异,尚在思量,鹤松却探出半个头来,讶然道:“女神仙,你同这背晦货是旧相识哩?”这女鬼莞尔一笑,轻声道:“若非故旧,何至于混乱五行,一路颠倒来此?我遍求五湖四海的孤魂野鬼,这才访得了他的消息行踪。阴阳路不同,这一番寻来,不过见面一声寒暄,可知我费了多少的心力神通?”
  阴生“啊”得一声,却是突地望前一跳,扯住她的白纱襟袖,哀声告道:“女神仙,我同我家主子失落,一直烦恼,没个寻觅处。你既有这等沟通阴阳的神力,且起个术来,同我访上一访才好。”这女鬼抿嘴一笑,两个眼睛盯了它一时,这才轻声细语道:“寻访虽难,到底也还能有个音信。只是访着了,你却没我这等本事颠倒五行径直而往。你家主子又不是木头桩子,这一追一赶的,那要访到何年何月了。”
  阴生干笑道:“好人做到底,既然访着消息,捎上我一程,又有何难?”这女鬼微微一笑,却是朝身后一指,悠然道:“你倒说得轻巧,你且瞧瞧,为着送我一人,要劳烦多少亡魂为我开这水镜之门?”阴生听得这一说,知她到底不肯,“啊”然一声,未免有几分泄气,悻然之余,却听鹤松诧道:“你这般大费周章,却是来此作甚?”
  这女鬼伸出手来,在定住少君的寒冰上轻轻一点,轻轻道:“我从水鬼耳中听得他生死系于一线,如何不急?便是再难,也要来助他一臂之力。”说辞之下,其手指之上便渐渐生出一抹雷光,那坚石一般的寒冰便“啪啪”作声,顷刻之间,便皲裂破开,碎作一地。
  睹见这电光,阴生却是下意识的退得两步,脱口惊道:“雷法!你不是水鬼?你是活人?”鹤松见机快,倒是干咳一声,讪笑道:“活神仙,活神仙。”这女子捏起少君手腕,右手在冰面上一划,“兹”然一下,刮出些雪沫子来,再随手一搅,那雪沫子便化作了一滩青灰色的墨水。鹤松好奇,跳将下来,朝着墨水中探头一望,但觉灰蒙蒙的,隐约有些黑气在底下荡漾,倒也没个别的动静。
  惑然之中,见她微微探手,以食指指甲勾了些许,轻描两下,便在少君手背上画出个符来。符文一成,少君喉头登时“咕嘟”一声,其身子一颤,却是陡然睁开眼来。
  只是他两眼一睁,第一个瞧见的,却是阴生的大脑袋。阴生从他眼中瞧见了自己,倒也有几分欣慰,只是欣喜之下,却又忍不住有些惧畏,侧头朝着女子道:“你既能来,自然也能去。活神仙,此地不能久留。还是早些寻个法子,带咱们走罢。倘或叫那妖道知道了动静。怕不就要一命呜呼哩!”
  少君听得这言语,抬眼一看,登时心头一跳,脱口道:“子骞!”言语出口,却又有些赧然,脸庞一红,轻声唤道:“施真人。”原来这白衣女子,却是玉虚门的施嫱。她听少君唤得亲昵,那雪也似的脸庞,却也浮起一抹微红。这当口哪里还搭理阴生,浅浅一笑,微微低头,轻声道:“你倒还记得我。”言语之下,眼波流转,好似这天地之中,便只得她同少君两个,再无旁人一般。
  少君温言道:“姑娘于我有救命之恩,少君虽不是大德君子,却也铭记在心,一日也不敢相忘。”施嫱听得这话,微微侧头,却有些愣愣怔怔不言语。阴生嘀咕一声,啐了少君一口,撇嘴道:“你这小没良心的!我家主子也同你有救命之恩哩!你倒是忘了个一干二净!什么感恩戴德!分明是看她貌美,比我家主子多几分妖娆罢了!”鹤松见它口没遮拦,忙忙在它耳朵上轻轻一扯,偷偷道:“她会雷法!惹不得!一个不高兴,咱们就成焦炭了!”阴生听得这话,却是难得的不害怕,哼了一声,在少君肩头踢得一脚,尖声尖气道:“果然这脸面干净的,总没好人!依得我这脾性,撂手罢了才是干净!偏是主子被他骗得五迷三道的!好没个意思。”
  @君子如风 15463楼 2013-10-30 10:02:00
  康在捉走孙眠鹤的时候,和少君打过一个照面。
  那这次算是又见到故人了,怎么很陌生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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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常恭孝瑾,红莲和白鹭你们搞混淆了。。。。
  第二百一十七节 迷音


  嘟嚷之下,少君却也果然不见作恼,不过摇头一笑,又朝施嫱道:“我心头不宁,神魂难定,但觉眼前眼花缭乱,好似有几世的纠缠在心中;脑中直如糨糊一般。却不知你这是甚么妙法,不过一个符水之术,竟能定心凝神。”
  施嫱微微低头,含笑道:“这法子灵便,名字也中听,唤作飞彩术。只是其究竟倒有些腌臜。你手上沾的,不是符水。是食尸鬼的恶血。”少君听得这话,却是有些惊异,侧目细看两眼,皱眉道:“左某不才,习练鬼法,也有些时日。却是从未听闻食尸鬼这名目。却不知是个何等来历?”
  施嫱轻声道:“这食尸鬼也是个奇物。血肉俱全,同凡人一般,也有呼吸吐纳,乃是个生鬼。它那面容同人也相似,便是修道有成的真仙,容易也知觉不得。这鬼物混迹尘世,有一等面容丑恶的,老实些,便在坟茔周遭出没,挖坟开棺,寻些尸骨残骸吞食;也有一等容颜秀丽的,奸猾些,迷惑世人,哄他送了性命,便能大快朵颐。这鬼物寻常隐秘,踪迹难寻。寻常道家也少有人知晓。南朝有个祖冲之,有一本《述异记》,内中倒也记有其物其事。只是这些儒生文字,道家到底没放在眼里,坐实了他胡诌怪谈,哪里认真。”
  少君听得这一说,由不得点头道:“施真人广闻博知,左某井底之蛙,却是承教了。”施嫱却是摇头笑道:“鬼道学问,我也不过略知一二。只是我门宗中有养鬼的法门。咱们这一脉传承下来,养这食尸鬼的也多。所以知晓些许,当真分证起来,也未必就强过你了。”
  阴生嘀咕一声,在少君肩头踢得两下,撇嘴道:“我看她长得好看,人又奸猾,说不得倒是个食尸鬼变化来的。小心你那二两骨头。”少君苦笑一声,朝施嫱道:“它一贯口齿不让人。尽是些糊涂话。不必同它认真。”施嫱微微一笑,轻声道:“它虽是糊涂,倒是有你照应。便有错失,也容它恕它。到底比我一个人来得强。”
  阴生听得这话,却是撇嘴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倒有这闲情逸致胡天海地的鬼扯。也不寻个方子脱身。”鹤松坐在阴生肩头,却是抿嘴笑道:“你也糊涂了。他一个七尺汉子,人家不说,他哪里好意思开口求救。这名门子弟,把这虚荣瞧得比性命还紧要。要他弯腰折节,恐是痴人说梦。”
  听得阴生鹤松这言语,少君未免脸庞发烫,施嫱却是苦笑道:“你两个也犯不着激我。我若有这力量,何至于藏到如今。”又朝少君歉然道:“实不相瞒。我这法子,也便只是个魂门邪法。乃是驭鬼开道的法门。如今在你两个面前的,不过是我在水中的倒影。这倒影虽借了水鬼之力,到底不比真身。适才那开冰之雷,乃是这水泽中蕴藉的水泽雷气。此地不见日月光昃,能有多大气候?便将这雷气悉数聚集,能值几何?”
  阴生听得这话,登时大失所望,摇头道:“你这丫头,却来诳我!当真以为你有这等本事,可以在千里之外,化到旁人的限界魔域中来。当真是高看你了。”鹤松听它说得不客气,恐她作恼,慌忙笑道:“能寻了来,便已属不易。”少君微微一笑,道:“你能凭藉一个画符平静灵台,收心定神,已经十分了得。万不要过谦……”
  话未说完,却见施嫱脸面陡然一灰,刹那之间,其身体便如水纹一般荡漾起来;她自家想是也吃了一惊,慌乱中捧住心口,脱口道:“糟糕!忘了时辰!”少君心头一跳,正待言语,却见阴生一脸疑惑的靠将过去,伸手一戳,但听“嘭”然一声,施嫱登时破裂开来,化作一团灰白色的水汽,袅袅散开。
  其身形一灭,冰盘外那一众水鬼登时齐齐一声尖叫,四散开来,接二连三的跃入水中,激起数尺高的一片水浪。比及水面平匀,莲花静谧,便再不见个踪影。阴生嘀咕两声,走到那冰盘侧旁,弯腰探头,望了一晌,这才悻悻然起身,撇嘴道:“这妖精,口齿说得爽利,为着故旧之情,不辞艰辛,苦寻了来,要许你个活路,可惜……”孰知话未说完,陡听身后“噗”然一声水响,悚然回头,却见一个人影自水中猛窜起来,“乓”然一声,却是猛然掷出一块碎冰来。
  阴生猝不及防,给掷个正着,登时头破血流,惊惧之中,恐还有厉害后着,不顾得狼狈,就地一摔,一个懒驴打滚逃避开来,战战兢兢抬头一看,却是先时自家以冰块打中的那个水鬼。这水鬼一击得手,也不躲开,竟大大咧咧坐在冰盘侧畔,歪斜身子,两腿只管在水面轻轻踢蹬。
  阴生又气又恨,捂住伤口,朝鹤松骂道:“丑鬼!这小妖精无法无天,你倒害好坐着!”鹤松登时一个翻身,两肩一晃,倏欻之间,便化作一头白毛巨虎。“呜嗷”一声,便作势欲扑。那水鬼却也胆小,并不禁吓,见这阵仗,登时腰身一扭,一头便扎入水中,沉将下去。只是它显是心有不甘,并不曾远走,时不时的便在众人立身的冰盘下游来游去,直瞧得阴生心头起火,朝鹤松骂道:“你这蠢物!它既下水,你且变化个厉害的水怪来,扑腾下去,将它一口吞了,也好替我出气!”鹤松化回阴生面貌,哭丧了脸,畏畏葸葸的蹲在少君身旁,低声道:“我这变化,不过是个唬人的行当。当真去了,哪里还有小命回来。”直将阴生气了个倒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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