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世少年修真系列之《万世神兵》

  高台台阶之上,跪有两个异人,内中一人,冰砚眼熟至极,赫然是旧相识常羲。却见那数个异人之中,摇摆而出一耄耋老者,朝常羲身旁那人道:“羲和太子,你身为皇裔,贵为神识,却不尊祖训,私自放生贱种。九五尊位,自此与你无缘。若是你此番能寻回山河瓶、社稷扇,开启天门,宗庙之中,还可为你祭祀牺牲。能否重回天枢,便要看你将来造化。”说罢瞧向常羲,又道:“二世子,你虽未从犯,然知情不报,坐等王兄罪愆上身,以待时机,取而代之,其心可耻,其情可悲。太子祸乱宗族,举国之社稷处覆巢之下,论罪当驱逐流放。你心存构陷之念,灭兄弟人伦,断慈悲心胸,此罪亦重。吾王慈悲,要你将功折过,随你兄长前往神州。但凡种种,你且好自为之。”常羲却不理会这老者,只朝居中那巨人哭道:“父王,孩儿一时糊涂,你怎的这般绝情,要将孩儿孤身送到绝境。难道你万万年之后,要将王位传给三妹妹不成?她生为妖胎,若是传位给她,必然举国沦入贱种之手。”
  那巨人本面有悲色,倏突闻得此言,立时变脸,猛然拍在龙椅之上,勃然骂道:“不知死活!幽烛老儿,莫非你已然是个老糊涂了不成,还由得他这般放肆!”那幽烛老道闻言,立时打个寒战,朝常羲道:“二世子,多言无益……”常羲却哪里管他,反朝旁边一中年夫人扑将过来,抱住其裙摆,哭喊道:“母后,孩儿年幼无知,不过偶生贪念,也是人之常情。父王执拗,你为何也不为孩儿道个人情。”那夫人侧目垂泪,微微啜泣,却不敢说话。幽烛老道偷望王座之上,恐其盛怒,不敢犹豫,一把捏住其下颌,常羲吃痛,不自觉张口嘶喊,幽烛却抛入一药丸,道:“二世子。此为道庭圣药,可延年益寿千载,且保你容颜不败。此药为夫人自太庙求得,珍贵异常。夫人但凡能为者,已然尽力。你还是去罢!”说着信手一挥,常羲一声尖叫,却是身不由己,“嗖”一声化作一道流星,被抛入那古镜彩光之中,瞬时消没,不见踪影。羲和接过幽烛递来的药丸,朝夫人恭恭敬敬磕得三个响头,一言不发,如旱地拔葱,倏突似飞燕投林,飘然落入古镜,一般逸去。
  待两个孩儿尽去,那夫人才掩面哭出声来,对那巨人道:“王上,你好狠的心肠。他两个神功未成,中土道门林立,只怕……”说着已是泣不成声。藏在暗处的临潼眼见那常羲羲和穿镜而过,再无多想,目视冰砚,冰砚点头,便立时腾起,扑向那镜中彩光。孰料才刚靠近镜面,那镜前的奢比尸陡然怒睁双目,猛然一声怒吼,轰然一声巨响,喷出一口猩红的浊气来。那浊气刺鼻至极,恶臭无比,且散在空中,无火自焚,瞬时燃起数丈高的蓝黑色魔焰来。临潼猝不及防,吓一大跳,立时露了行藏,倒飞数丈,亭然落于天池之外。冰砚等立时暗叫糟糕,临潼惊蛰虽是道行大增,然此刻那数个异人,只怕无一人是易于之辈。谁知那奢比尸这一口浊气喷来,非但喷出临潼,那镜子左近一般被迫得飞起数人,在此潜影藏踪的,哪里还有别人,却正是通天、阴生等人。阴生大叫晦气,朝临潼骂道:“你这没脑子的蠢货。难不成是猴子来投的这猪胎?猴急也罢了,还这般愚鲁。你便不能等那几个老妖怪走了再跑麽?”
  通天身形一现,然他除却道行高深,那机智应变,远非临潼可比,那毒雾烈焰堪堪飞至,他立时一声怒喝,只听“嗖”一声响,其指尖瞬时弹出一根长矛,这长矛快逾惊风,那奢比尸急向后仰,却晚得一步,那长矛的锐尖刺倏突穿来,竟贴面穿过,将其双唇穿成一串,矛尖急冲,倒将它好端端的一个鼻头,撞个稀烂。通天冷笑一声,五指一晃,捏作法印,法印甫就,其身前立时放出九兽三足鼎来,鼎上的青龙陡然化大,直有数丈之巨;这青龙猛然翕口,立时放出一阵暴风,暴风卷动,那毒雾妖火,瞬时刮去爪哇国,踪影全无。阴生狡黠异常,哪里还有犹豫,携了小宛,翻身一跃,瞬时穿镜而过。通天骂道:“这小娘养的灰孙子,溜得倒快!”徐甲却突然喝道:“师兄!你的肉身!”通天一怔,猛然回头,却见徐甲猛然扬手,青琐伏魔戒中立时弹出王方平来,远远弹开,抛向高台。通天大怒,泼口乱骂,却也无暇顾及,立时飞身,扑向王方平。
  尹喜何消多讲,立时飞身,同徐甲双双掠起,一头扎入镜中。瞬时没去踪影,去得远了。那奢比尸吃这剧痛,怒不可遏,甩飞长矛,满脸是血,一声怒吼,猛然扑向通天,然它飞腾而起不过十余丈,便再前进不得一步——却是那颈项之上的金链到了极致,再拉不长一分。不过徒然喷出妖火毒雾,徒唤奈何罢了。临潼应变,慢得一步,不及徐甲尹喜,想再遁走,那高台之上,却已然骚动。幽烛厉声喝道:“贱种,好大的贼胆,竟敢闯入日月道庭,当真是不知死活!”其喝骂之际,背后已自“嗖”一声飞起一只怪鸟,这怪鸟生有人面,耳生赤蛇,足生青蛇,冰砚一眼识得,乃是弇兹。
  这弇兹当日被秦道一轻易破去,冰砚瞧见,只觉稀松平常,立时生出侥幸之心——抑或此所谓天枢道人,都是些虚张声势之辈,其道法高低,未必便如临潼惊蛰,更何况通天亦在,如今他失却记忆,虽非友好之宾,然身处异邦,同仇敌忾,料得可行。正思量,那弇兹已经堪堪飞至,到得众人头顶,其脸旁两条赤蛇,齐齐“嘶”一声,喷出一口寒气来。这寒气一出,四周登时凝结霜花。天池之上,寒冰立现。冰砚无忌等或是道行低微,或是有伤在身,竟抵挡不住,瞬时便化作了冰棍。冰砚大骇,不承想虽是同一召唤之术,常羲施展同幽烛作法,竟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可同日而语。通天飞扑在空,堪堪靠近王方平,却给那弇兹寒气一冻,气血立时僵化,身形不由自主慢得一拍。那高台上的夫人轻轻扬手,其手掌之上,立时放出一条轻灵翔动的飞索来。这飞索“嗖”一声窜上高空,瞬间将王方平套个严严实实。只见这夫人信手一扯,王方平昂然七尺身躯,竟瞬时被她收入袖中。通天又惊又怒,又气又恼,为之气结,竟作声不得。
  
  5714#作者:君子如风 回复日期:2010-8-24 9:0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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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羲和和常羲是兄弟,怪不得要救他了。
    有个小小的疑问,这些蛇人为啥要叫做异人了?难道可以理解为奇怪的人?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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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只是个称谓,请参考为什么罗琳要叫那些不会法术的人为麻瓜……
  
  第三十节 虎口
  
  
  惊蛰眼见那弇兹寒气夺人,迫近身来,再无犹豫,凌空指点,九条火龙立时呼啸而出,“嗤嗤”有声,紫凝霞有如高屋建瓴,一倾泻来。她道行新得,虽有神力,奈何修术日浅,好比巨象拾细针,有力无处使。这道力煌煌,术法却弱,那弇兹眼见霞光灼热,触物成灰,识得厉害,双翅一展,“嗖”一声凌空窜起,倏突之间,化出四五分身,四面尖啸,寒气四下吞吐。惊蛰那九龙将紫凝霞满空胡乱喷洒,却是烧之不着,反被那弇兹寒霜渐渐压制,九龙身上火苗渐渐黯淡,竟有熄灭之像。临潼瞧得分明,一把将惊蛰拉到背后,道:“护住师尊。”惊蛰面上有汗,道:“姐姐小心。”说着足下生火,冰砚等人身上的寒冰立时消融,褪去冰霜,冰砚等却立足不稳,齐齐瘫软在地,因寒冰之故,一个个脸青面黑,浑身哆嗦——那寒气已然入体,却不是惊蛰这明火可以驱散。
  弇兹眼见紫凝霞溃散,四下欢啼,齐齐汇聚,临潼冷哼一声,道:“便看看如今,谁才有真本事欺霜压雪!”呵斥之中,捏指成印,叱道:“黑灵,霜降术!”咒语响动,临潼身侧,立时寒气四溢,寒气过处,那高空的弇兹居然羽翼难举,扑楞双翅,渐飞渐低,临潼冷笑道:“原来也不过如此!”那弇兹扎挣一时,其浑身结出霜花,五彩神鸟化作雪白冰雕,齐刷刷掉落下地,“啪啪”两声,碎作冰尘雪屑。临潼破去弇兹,玉立在前,朝幽烛道:“老先生,我等只为借道,再无别念。何必苦苦相逼?”幽烛冷笑道:“借道在前,诛灭在后。你这细作,既来之,则葬之,有死而已。多言何益!”临潼暗自忖度,实无把握独战得胜,悄声对惊蛰道:“我一动手。你便带师尊投镜先走。我随后自然追来。只千万记住。别等我。”说话之际,霜降术所召唤的寒霜便如鬼魅般四下飘摇,朝幽烛立身那高台逶迤侵袭。
  寒霜发动,临潼暗自捏指成诀,信手一挥,悄声咒语:“黑灵,冰髓针!”其指掌之间,立时“嗖”一声响,数千冰针如毒蜂出林,猛然扎向那奢比尸。那奢比尸识不得厉害,眼见冰针刺来,“嗷嗷”嗥叫,张口喷出烈焰,然临潼这冰髓针岂容它轻易可破,只一眨眼的功夫,那冰针便齐齐穿透烈焰,当头罩下,这奢比尸吓得目瞪口呆,万不料想这焚天烈火,竟然烧不灭那细微冰针。正惊愕间,惊蛰早带了冰砚等人,脱空飞来,有如一道孤烟,便要投入镜中。然谋事在人,却是成事在天,临潼算策虽好,奈何那幽烛老道,老则老矣,却不糊涂,更兼他久经岁月,智囊满怀,临潼同惊蛰悄声暗语,他虽未曾耳闻其详,然情形局势,一目了然,早便有了计较。临潼那寒霜欺近,他便猛然一声怒喝,骂道:“雕虫小技,尔何敢也!”其喝骂之际,掌心陡然化出一柄长有七尺的青玉杖来。玉杖猛然在其身前地面一击,顿时激起一层涟漪般的白气,白气旋冲,那寒霜立时便如一张白纸,瞬时被揭将起来,搅得粉碎。那白气却不曾歇身,急冲至前,立在古镜之前,顷刻化作一根玉柱,玉柱之上,俄然生出数个白袍幽魂来。这幽魂并无双足,腰肋之下乃是一环白气,系在柱上,然其双肩,却实实生有双臂双手。
  那奢比尸狡黠怕死,眼见冰针扎来,无可躲避,早便一头栽倒,窜入天池,深潜躲避。这惊蛰等一径投来,却同那玉柱幽魂撞个正着。那幽魂七手八脚,瞬时将冰砚等人一并抓牢,惊蛰少有恶战,有如飞蛾扑火,待火烧身,才反映过来。她惊叫之中,立时放出紫凝霞来,然霞光未及焚烧,那幽魂已自掐住了她那咽喉,惊恐惶惑之中,放出的霞光立时倾斜,轰然烧在天池之中,那天池之中的虚空碎片立时爆裂,灼热的气浪瞬时四卷,惊蛰给这气浪一冲,竟挣脱了幽魂毒手,被狠狠抛起,“咚”一声撞在那古镜镜框之上,险得晕厥。惊蛰额头剧痛,然骇怕之中,哪里顾得,咬牙折身,九龙立时化作九头巨龙,咆哮升腾,猛然朝那玉柱扑来。幽烛老道瞧得分明,这两个如花少女,满心所在,便是那丑女,其心思动时,那玉柱之上的幽魂立时尖啸,将冰砚横在前头,掐住她咽喉,恶语道:“再敢越雷池一步,便要将她撕作碎片!”惊蛰大骇,立时收手,惴惴不安,落在临潼身侧。
  一旁的通天一见王方平被那夫人收走,立时火冒三丈,骂道:“臭婆娘,偷汉子竟然偷到你家爷爷头上,这扒灰的丑事,可万万作不得!”喝骂之际,数道如意神矛脱空射来,“嗖嗖”有声,恍如惊电奔雷,煞是了得。然这夫人为天枢掌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者,其道行岂可小觑。那如意神矛射来,她混不在意,左手凌空虚划一个圈子。那虚空本为无形,经她一划,竟无端生出一个似乎无形而有质之大圈来。那如意神矛齐齐射在圈中,如蚂蚁投海,浑然惊不起一点涟漪,就此消亡,不见动静。通天一怔,暗叫不妙,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这夫人娴静美貌,却是个大家,只怕不好对付。更何况敌众我寡,只怕讨不得便宜。那活身血蛊虽是炼制不易,却非不可再得,为今之计,还是尽早脱身为妙,待回神州,灭了徐甲尹喜那两个乱臣贼子,再领通天教高手回来,不怕报不得今日仇倃。一动此念,通天立时折身,瞬时朝那古镜投来。
  孰料见他折还,那夫人反倒冷笑道:“你这泼皮无赖,无端侮我清白。难不成还想走?”话音未落,便见一条飞索破空飞来,只“嗖”一声响,便紧紧套在了通天脚踝之上,通天一怔,不提防这飞索快胜鬼魅,然他心思敏捷,非临潼惊蛰可比,立时大喝一声,骂道:“老妖婆,放手!”五指一挥,如意神矛脱空射向那夫人,神矛脱手,其后通天的九兽三足鼎也立时放出,鼎上朱雀迎风一晃,化有丈余,立在那飞索之上,猛然一口啄下,然那飞索,竟然坚逾金铁,这朱雀连啄数口,竟似啄在钢板之上,“当当”有声,却是纹丝不坏。朱雀想是着恼,双翼一挥,猛然张喙一喷,一股烈火立时在那飞索上烧了起来,顺了这飞索烧向那夫人手腕。说时迟,那时快,这朱雀放火、飞索传火,也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那火焰之一霎时,便到了那夫人身前,比那激射而来的如意神矛,还要快上一分。
  
  那夫人一声冷笑,手腕一抖,不知是何等妖术,那火焰竟被这轻轻一晃,瞬时自飞索上弹了起来,她五指一捏,那弹起来的火焰立时化作一面圆盾,挡在如意神矛之前,只听“啪啪”两声作响,神矛碎裂,而火焰却也消亡。通天却也被这夫人猛然一拽,身不由己的扑向了高台。通天惊怒交加,哪里料得这夫人道行精深,似乎还在那幽烛老道之上,那夫人将通天拉近,冷笑道:“看你还有何等手段。”通天“呸”了一声,骂道:“便是有手段,也不能便宜了你这老虔婆。”夫人大怒,骂道:“不知死活,还敢占我便宜!”喝骂中那飞索之上,立时环生出数尺钢针来,沿了那飞索猛然刺向通天。通天闷哼一声,那朱雀陡然缩回鼎上,那鼎啪一声响,碎裂作数块,嵌在通天周身,却是化作了一副金光熠熠的金刚板甲。这板甲肩头,左右各有三神兽之像,威武非凡;其胸口正中嵌有青龙,其头顶金冠之上飞有凤羽,神武之中,尚带三分飒爽。而通天掌中,却也多了一柄虎头大刀,足有丈余,神威凛然,犹如天神。这板甲虽未武装到牙齿,其腿上却有护胫,那钢针接二连三刺来,只听“叮叮”数声,通天毫发未损,那钢针却是刺不进去。
  通天冷笑一声,道:“你这老贱人,何消手下留情,你便是甘愿自戕,以身事我,我却也是不领这情的。”笑骂奚落之中,虎头大刀猛然横扫,这大刀神光湛然,瞧来非但有开山之神通,更有吹发之锋锐,孰料一刀斩落,那飞索只管晃荡,却不肯断,任是通天如何斩剁,终是伤不得它分毫。通天陡然发恼,骂道:“既然你死皮赖脸,拖着你家爷爷不放。爷爷就给你个爽快!”喝骂之中,足下猛然用力,死命一扯,那夫人猝不及防,竟给通天一扯拖得飞将起来。通天立时哈哈大笑,骂道:“臭不要脸的,你便是投怀送抱,大爷也不稀罕!”喝骂之际,迎头撞将上来,猛叱一声,挥刀怒斩。那夫人身在高空,飞索立时放开通天,“嗖”一声缠在高台栏杆之上,用力一扯,其人如同惊鸿,瞬时倒飞而去,通天一斩落空,只听“啪”一声响,那高台台阶瞬时被通天一斩为二,从中裂开,拉出数丈的裂痕,这裂痕蜿蜒,竟到了那巨人的王座之下。
  巨人立时大怒,骂道:“好你个泼皮猢狲,辱我后宫,还敢惊扰圣驾,受死!”喝骂之中,陡然飞起,其掌心狂风飞旋,怒风翔动之中,飞出一粒华光倾覆的玉珠。这玉珠倏突变化,其形容竟变作了同通天掌中之物完全无差的虎头大刀,巨人一声怒吼,当头劈下,骂道:“猢狲看刀!”通天冷笑一声,道:“我有九兽神甲,你便是大如岱宗,也休想同我比这臂力!”说着挥刀迎击,只见双刀相接,火星四射,但听“砰”一声巨响,通天那虎头大刀“嗖”一下弹出十余丈外,“噗”一声响,竟掉入了天池之中,通天大骇,只觉握刀的双手,虎口尽数贲裂,且浑身筋脉,似乎给这巨力一震,竟多有断裂,骨骼脏腑,只怕也多有错位,惊愕之中,但觉口中发甜,信手一抹,却是满手鲜血——这巨人之力,比之泰山压顶,只怕分毫不让。那巨人冷笑一声,大刀猛然再次辟将下来,喝道:“休跑,再接一刀!”其刀斩下,四周立时阴风四起,阴风过处,地面本无尘灰,却纷纷扬起石屑泥灰,可怜那高台,竟是无端矮了尺许。通天骇然想躲,却觉四周空气凝固一般,竟不能左右动身,除却硬接那迎头一刀,再无别路可逃。
  通天生平,未逢敌手,向来所惧,唯以寡敌众,或是暗算偷袭,哪里见过这等阵仗,眼见刀来,无计可想,五指成诀,九兽三足鼎立时脱身,立在头顶,化作一面金刚盾甲,那大刀斩落,只听“哐当”一声巨响,三足鼎瞬时给辟得满地乱弹,那大刀却来势不消,直直砍下,孰料当此之时,通天不怒不恼,不哭不骂,反倒是裂嘴一笑。那巨人倒也诧异,将刀悬在他头顶,问道:“你笑什么?”通天负手,冷冷道:“有死而已。何必多问。”那巨人哈哈大笑,道:“你这毛头孩儿,只当故作姿态,我便要饶你小命麽?”通天骂道:“要杀要刮,只管下手。”那巨人狡黠一笑,道:“我便不杀你,你还活得了多久?适才一刀,你脏腑错位,筋脉半断,你还强运道力,再挡一刀。只怕如今真气紊乱,如同乱刀在体,生刮活剥,想来也不过是这般滋味。既然你一心求死,我便偏不叫你如愿。你若是肯求饶,我便赏你一个痛快!”说话之际,通天足下徐徐升起一根铜柱,那铜柱之上生出数个饿鬼,将通天死死抓住,立在柱上。那恶鬼闻得通天通体肉香,立时涎水四流,个个猛然张口,在通天身上撕咬,奈何这饿鬼口齿虽大,其喉咙却如蚊虫,越是咬得大口,越是吞不下腹。几个饿鬼猴急万分,吱吱乱叫,瞧得通天毛骨悚然。
  那巨人瞧得有趣,哈哈大笑,瞧见临潼等人,平生一股厌恶,扭头对幽烛道:“老幺儿,速速将这几个毛孩儿两刀砍了。奢比尸今日受了惊吓,便将这几个孩儿喂它,叫它长几分精神。”孰料那夫人却立时道:“王上,我自太庙要得两粒长生丸。庙祝要我捉些活人与他配药补回。这几个毛人正可凑数。”那巨人笑道:“那便交由你带走便罢。”说着逶迤起身,飞升上空,朝那悬浮在空的宫阙漂浮而去。那夫人朝临潼微微一笑,道:“你这孩儿,依你身手,算得是一等一的道行,你若要逃,先时只怕还有些机会,如何为了这几个道人,却不肯走?”临潼默不作声,那幽烛老道哼了一声,道:“你这毛孩儿,好大的脾性,我家金霞元君给你好脸色说话,你倒这般不知好歹。”临潼一颗心全在冰砚身上,见她受累,心中难受,哪里还有好脸色;惊蛰眼中含泪,几次欲说还休,那金霞元君瞧在眼中,却是暗暗点头。
  
  楼上的那是什么啊……
  第三十一节 涓弱
  
  
  
  这金霞元君突地转过头来,对幽烛道:“阿爹,将你那图腾术收却。”幽烛一怔,青玉杖微微挥动,束缚冰砚等人的恶鬼立时“嘶嘶”怪叫,大有不甘之态,奈何身子却由不得自己,挣扎扭转数下,便渐渐缩回那寒玉柱子之中。恶鬼收尽,那寒玉柱子立时“嗤”一声响,散作一团白气,在众人身侧绕得两圈,便腾袅化开,消散殆尽。临潼大喜,立时上前,护住冰砚,见冰砚无恙,暗暗舒一口气,冰砚扶住临潼,瞧向那金霞元君,道:“世上只怕无这等便宜事情。夫人有话,只管明言。”金霞夫人微微一笑,道:“果然是个明白人。”说着微微招手,却见其手腕之上,垂下一缕金丝,那金丝随风微微飘摇,动荡之中,金丝毫端渐渐生出一抹白色霞光,那霞光浑圆如鸡子,内中隐隐有一婴孩,那婴儿若隐若现,然其睡态可掬,十分爱人,只其腹下,似乎并无人腿,只得一条黝黑的蛇尾,盘成一团,未免不美。
  冰砚蹙眉道:“这是何意?”那金霞元君微微一叹,道:“你等有所不知,这便是我家明明真君万般宠爱的第三个孩儿,小名唤作涓弱。”冰砚见她矜持高贵,一言一语,无不犹如幽兰暗香,寂然雅致;然一说到这小小孩儿,面上却自有一股无可名说的伤感,无端令人凄恻,想来这孩儿必有些缘故,也不追问,只静静听她言说。金霞元君将涓弱横在怀中,颇怅惘道:“这故事,说来却甚是啰嗦。多少年前,我们这一族的先祖,号神农后裔,自封龙体,自认神仙。贱称你们这等两条腿走路的华夏族裔为野兽。我族中人,居于三苗,处偏僻之地,衣破弊之服,食粗鄙之物,我先祖怨天道不公,恨神仙无情,揭竿而起,同轩辕氏决裂争斗,意在王天下,鼎九州,叫我族人得温饱,却饥寒。那胜负如今咱们自然尽知,不必多言。只是当初,我族人之中,却也并非尽为龙体。别说寻常人家,便只王族贵胄,其子嗣之中,也多有兽人。待我先祖发兵之际,为正旗号,为告天地,圣谕广传三苗,凡子嗣中有兽体的,一概诛杀。一个不留。
  那兵灾之祸,便生生将族人之中,几乎屠去近半。骨肉相残,当真是惨不忍睹。经此自戕肌体,我族中所余,尽为龙人。咱们虽是骁勇善战,然以少击多,胜算可想而知;几番大战,一败涂地。咱们这一族人,竟被流放到了这大荒之中。只是我族先祖,任是如何,却也想不到,到得此地之后,我族中龙人生下的后裔,同杀戮之前,并无不同,依旧是龙人兽人,各各掺半。战败之后,龙人门丁稀少,若是再杀掉那些兽人,很多望族,只怕便要灭门,其香火断折,祖宗家庙,便再无人祭祀奉献。缘此之故,大荒之中的兽人,便渐渐繁衍起来。到得如今,这龙人反倒渐渐稀少起来,竟到了万中无一的地步。那寻常百姓之家,倒也罢了。兽人也好,龙人也好,终究都是自家的子女,再是如何不堪,也不过贫贱些,总还能活得性命。
  然咱们这天枢日月道庭,却是皇族贵胄,血统尊崇,乱不得一丝一毫。但凡族中出了兽人,无一例外,有死而已。我家王上,还有一位夫人,姓息,偏生了一个兽人儿子,唤作真童。这真童论理当诛,我那太子羲和,悲天悯人,动了恻隐之心,替他作法,变化得一条假尾巴,瞒了这一两百来年。前些时日境况败露,他怜那孩儿孤苦,竟罔顾王上盛怒,又将那真童偷偷放走,送入这重黎嘘空之中,教他逃亡神州。只为这一举措,倒累及他兄弟。可怜两人,竟冒死进了那嘘空之中,将来如何,我竟不能知了。”
  说到此处,那夫人面上隐隐有些泪痕,她略略侧头,拭去泪痕,苦笑道:“一时千头万绪,竟说得这般凌乱。”冰砚见她大有悲态,暗自太息,想要安慰,然只言片语,岂能解这骨肉分离之痛,到底只说得一句:“不相干。究竟如何,你却得说个了局。”金霞元君低头瞧得那涓弱两眼,苦笑道:“其实这天枢之上,道庭之中,究竟还有另外一个违宗背祖的罪人。不是别人,却是我来。”说着轻轻摩挲涓弱那柔白的霞光,哽咽道:“我那孩儿羲和常羲,却都是两个兽人。他们那尾巴,乃是我作法施为,变化来的。只是我道法尚可,兼有家翁,以神丹灵药,混淆其中,便是羲和常羲自己,却也是识不穿,瞧不破,可叹他两个懵懂不知,倒也活得自在,哪里知道这为娘的,没一日不是担惊受怕,恐惧无休。可惜我这妙法,瞒得过宗庙,瞒得过外人,却瞒不过我家王上。他终是一日,知晓了究竟。瞧在这多年的夫妻情分,他终究向我许诺,只要我生得一个真正的龙人,便饶却那两个孩儿性命。”说到此时,已满眼是泪,泪水大滴大滴掉落,融入那柔白霞光之中,化作一团团的水汽。
  冰砚微微一叹,道:“莫非你这第三个孩儿,还是假的不成?只是你术法高明,他再也瞧不破了麽?”元君微微摇头,苦笑道:“这涓弱,倒是名副其实,乃是个不折不扣的龙人。我家王上,自然欢喜得很,如今正遇上真童之事,此事本为梢末,不足为道,他小题大做,要将他兄弟二人驱逐流放,其中溯源,自然便在这一宗上。”冰砚一叹,道:“那却也算不得什么。你这三公主如今顺应大统,称孤面南,你理当欣慰欢喜才是。”元君叹道:“话虽如此。其中三昧,岂是你们所可明了。且在咱们这等人家,要成就帝业,谈何容易,先不说族中宗亲觊觎,单只绝情刚烈,孤独寡居,便不是她一个女子该当授受。我这做母亲的,如何能瞧着她一世寂寞,白白的去做他父王的傀儡。想当年我家王上,那大宝之位,近在眼前,数步之遥,却是走得战战兢兢。内中滋味,恐也不足为外人道。”
  
  那个有关系;但是不能剧透……结果会在第二卷赵墨哪里交代……
  说及至此,便朝冰砚揖手道:“为这缘故,我日夜忧心,常想将这孩儿,藏到民间。然这大荒之中,再是如何掩藏,哪里能逃得过我家王上的搜猎,再无别法,只得将她送往神州。便不能得这道庭的富贵,不能修这天枢的神功,只能作个贫贱百姓,相夫教子,平凡一生,却也胜却做一个杀人的魔头。只是神州道途,何等艰险。那重黎嘘空,来往之众,有如过江之鲫。然得生存者,十无一二。且来往之人,多是贪婪之辈,下作之属。我如何能将弱女,轻易交付。只怕人尚未送走,或为求药,或为求术,或为求宝,便是要挟威逼,露了百般的形容。适才斗法,我瞧见列位手段,虽不是冠盖古今,却也算得一等。要过那重黎嘘空,恐也有三四分的把握。”说着瞧向临潼惊蛰,点头道:“这道行却也在其次。我见这两位姑娘宁愿同死,不肯独活。这等重情重义,乃是我生平未见。料来情义中人不能嘱托,这天下便再无可托之人了。我这里却是这个痴心妄想,若是各位肯带了我这女儿同去神州,我自然感恩戴德,若是众位不愿,我也绝不勉强,嘘空便在背后,但请自便。”
  赵胜心软,听那夫人说得可怜,便拽冰砚袖子,道:“区区一个孩儿,便依得她罢。”冰砚迟疑道:“夫人便不怕我们死在嘘空之中麽?”元君伤感道:“若果如此,却也只是天意。”魏无忌惑然道:“夫人既有这等想头。适才世子见放,为何倒不暗中交付两位世子。岂不强于外人。”金霞元君喟然道:“那却使不得。 一则我家王上何等眼力,他两个身上若藏得有人,一望可知;断然使不得。二则常羲素来嫉恨他这妹子,将他父王厌弃他的这种种形容,全推在这妹子身上。若将涓弱交给他兄弟二人,那常羲倘若怨恨之中,一时糊涂,害了她性命。岂不是我的罪过。”魏无忌又道:“你将这孩儿给了我等,将来如何向那明明真君交代?”金霞元君苦笑道:“我自然有法子。这不消多问。”冰砚闻之,点头道:“既然如此。敢不从命。”金霞元君顿时大喜,将怀中孩儿细细看得一阵,伸指一弹,指尖光华大炽,那涓弱陡然“哇”一声啼哭起来,哭喊之中,其腹下蛇尾,渐渐分裂,扭曲之中,化作一双人腿,瞧来同神州普通婴孩儿,并无分别;只其身上那辉光华彩,却渐渐凝固,这大好的孩儿,须臾之间,竟化作了一个巨蛋。元君缓步上前,递与冰砚,含泪道:“姑娘大恩,没齿难忘。”说着自袖中取出一瓶药丸来,道:“我瞧列位有伤,此为我天枢圣药金碧丹砂,外伤内创,最具灵效,还望笑纳。”冰砚道谢,金霞元君又道:“适才我已经将这孩儿封印,令其沉睡。只怕要好几百年的光景,才能醒转。待她封印破碎,还请姑娘将她送入寻常百姓人家,好叫她安生过此一生。”冰砚颔首,道:“若能得还神州,必定不负所托。”
  金霞元君瞧了冰砚半日,含泪道:“诸位高义,还请见告名姓。容我为列等恩人祝颂。”冰砚与她说了,迟疑一回,指着通天道:“此人虽狷狂放肆,却为我等故旧。夫人大德,莫若也将他放了。”此刻通天已经被那恶鬼撕咬,痛得昏厥,已是不省人事。夫人瞧了两眼,迟疑道:“倒也使得。只是我家明明真君那术法何等厉害,若是一放了他,真君立知,只怕你们逃得不远,未必能保得周全。”一旁幽烛微微一笑,道:“不妨。适才你袖中收得一具活尸。那活尸乃此人肉身化生,李代桃僵,将他放了,明明未必能知晓。”金霞点头道:“那也罢了。”说着袖中的王方平倏突飞出,一头扎在明明真君那幽魂柱上。他一上柱,通天便“扑通”一声掉落在地,临潼将他提将起来,瞧了瞧王方平,叹道:“若是能换得回来。那才是好。”冰砚倒还坦然,道:“世事难测,岂能尽如人意。”说着朝金霞元君揖手作别,一行折身,飞赴那古镜。镜下的奢比尸这回倒也乖觉,缩作一团,眼巴巴的瞧了他等穿镜而过。
  冰砚等一过镜子,顿时只觉身子一沉,一个踉跄,几乎跌倒。仰头回看,却见进来那古镜飘在背后,有如一只风筝,正落在旋头风内,左右飘荡,时而上冲,时而下突,竟无一定。众人足下却是一块巨大而奇特的黑色晶石。这晶石仿佛无数巨大的水晶匕首胡乱簇拥而成,地不见平,十分硌脚。晶石之外,乃是冰蓝色的无尽虚空,虚空之中,有无数奇特的黑色漩涡,不住的翻涌涤荡,瞧来诡诞异常。晶石正中间,却破有一个窟窿,那窟窿深不见底,径直向下,倒像是一口深井;瞧这形容,并不像是善地良宅。那窟窿之旁,一左一右,立得有两个神像。这神像高不过丈余,通体为蓝色水晶,晶莹剔透,倒也好看。只是神像怪异莫名,一神头颅之下,便是双腿,一神头颅之下,只得双臂,两神竟俱无身段。那神像想来也颇为其怪诞伤感,其目中时时流下泪来,滴入那窟窿之中。
  赵胜愕然,道:“这是什么妖怪?”魏无忌笑骂道:“呆子,那是重神与黎神之像。”赵胜瞧了瞧那窟窿,皱眉道:“这样阴森之地,真真走不得。”然除此之外,竟无别途;临潼驾驭仙剑,载了众人,沉入这窟窿之内,孰料进入其内,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那窟窿之中陡然生出奇大无比的吸力来,临潼大骇,颇想抗挣,然此力之巨,远非她所能敌,惊叫之中,众人“嗖”一声便给拖入这窟窿深处。
  这窟窿深处黝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正感惊恐,却听“扑通”一声水响,众人陡然掉落深水之中。其眼前一亮,已可视物。不见还好,一见之下,顿时令人胆寒,却见四周,乃是空洞的虚空,虚空之中,电闪雷鸣,一刻无休。雷电之中,正有无数水滴,自上而下,急速下落。这水滴巨大无比,虽是一滴,只怕也能水漫金山;冰砚等一众人等,却也正夹杂在一滴水滴之中,向下急坠。赵胜浸在水中,他虽是修行之人,暂停呼吸虽是小事,然这水滴之中,甚是冰冷,只不一刻,便被冻得浑身发紫,脸色发青。惊蛰瞧他可怜,信手一拈,指头之上,立时放出一蓬火来。她这烈火唤作紫凝霞,神乎其技,顷刻之间,这水滴之中,便烧出数丈大小的一个火焰洞来。众人窝在火焰之内,个个心中不安,为免心力交瘁,竟不约而同,看那水滴中的巨浪撞击火焰,聊以分心。下落时久,常见有巨雷闪电,辟中某一水滴,那水滴顷刻被辟作一阵白烟,烟霭在下落的水滴之中四下穿行,有如亡魂。赵胜瞧得骇怕,呆呆失神,口中却是喃喃念叨:“这是那重神与黎神的眼泪化来的麽?”
  却哪里有人能答他所问。冰砚想着众人有伤,便将金霞元君所赠金碧丹砂取来,却见小瓶之中,不过有十来粒,异香扑鼻,重伤之人,一人分食一粒,通天伤重,不曾醒来,冰砚撬开他口,强行塞得一粒,这丹药果真灵验,才一入喉,通天立时醒转。他一醒来,便下意识的一口咬下,正咬中冰砚食指,冰砚“啊”了一声,左手一把掐住他两腮,道:“你倒果然是狗咬吕洞宾。”通天给她掐得生痛,张口放开,倒是连连“呸”了两声,道:“你这丑鬼,你大爷的牙齿也是你摸得的。”
  
  很好掐啊……小时候被老妈灌中药,印象深刻……
  第三十二节 当归
  
  
  冰砚冷哼一声,猛然提起他领子,一把推出火焰之外,在那水滴之中猛摇数下,通天“哇哇”乱叫,破口乱骂,给灌得几口,这才醒悟,闭口不言。冰砚将他拖回,冷笑道:“敬酒不吃吃罚酒。”通天脸蹩得通红,猛吐得两口,低头不言,冰砚冷道:“这滋味可好?”通天哼了一声,道:“好不好你自己且尝一口,什么不知道。”冰砚瞪他一眼,也不理论,过得约有半盏茶的功夫,通天却突然道:“这水是咸的……”
  孰料话还未曾说完,猛听一个炸雷炸在头顶,众人上方一粒水滴“砰”一声炸裂,因无霹雳,仅得巨雷滚过,那水滴不曾消融,其碎裂的残水化作巨浪,猛然下冲,冰砚等藏身这水滴首当其冲,给这数个巨浪浪头一撞,下坠之力顿时大增,顿时一落千丈,其间巨雷霹雳,震烁爆裂,全仗侥幸,得以避开。然其下方,虚空未见尽头,雷电亦未见终结,众人未免有几分惊恐,不知这运气,还有几分。正觉惊怖,却见众人立身的水滴下方,一左一右,各有一巨大无比的水滴。那水滴奇大无比,简直有如神人,生生将洞庭湖完根抠出一般。
  冰砚等立身这水滴,不偏不倚,正撞在这两水滴中间,只听得“砰”一声巨响,通天立时骂道:“完了,碎了!这贼老天,果然瞎了狗眼!”孰料世事无常,常出人意表,这三粒水滴交相一撞,浑未破裂,反倒融为一体,新成一滴。别的水滴都作泪状,唯独众人立身这滴,因过于巨大,竟是椭圆。才相交融,猛听一声炸雷巨响,一道电光猛然劈下,巨声之中,这椭圆边缘,立时给炸去一截,那电光也在余水之中,蔓延怒张,足足刺入百来丈。电光闪动,照亮整个水滴内部,冰砚等赫然发现,左首水中,赫然立有阴生同小宛,右首水中,却也藏有徐甲尹喜。那阴生眼见水滴劈去一截,岌岌可危,若再中一击,必死无疑,其草蔓立时攒动,只见那草藤飞舞而出,蔓延而上,勾住左近上方一滴水滴,拼死翻动,那水滴经她一搅一拌,其上之水,便顺了那草蔓,汩汩而下,先还是涓涓细流,只一眨眼,便蔚然成河,竟是滔滔涌来,片刻功夫,便将那被巨雷辟去的部分补上。
  冰砚等立时恍然,怪道有这等巨大的水滴,却是人力为之。魏无忌忍不住赞叹道:“这法子妙绝,却不知道是谁的主意。”通天哼了一声,道:“想来是他们见了那两个蛇尾巴,依瓢画葫芦罢。就他们这几个猪脑子,哪里想得这等偏方。”赵胜嘿嘿直笑,道:“管是谁的法子。咱们命苦一世,如今苦尽甘来,落在正中,便是他们死绝了,咱们都还安然无恙,妙极,妙极。”徐甲尹喜阴生等人,自然也瞧见了通天冰砚,其心之中,顿时惴惴,然等候半日,不见通天发作,阴生倒也罢了,自顾不暇,也无这闲心,那徐甲尹喜,却是吓得不轻,他两个没料到通天是重伤在身,有心无力,只当是险地之中,暂寄人头,一时各人心中,均打起了算盘。
  过得许久,也不知几多时候,下方竟渐渐有巨力吸附起来,众人藏身这水滴,竟给这巨力吸得渐渐破碎,到得后来,竟渐至于无。众人惊怖交加,孤身在雷电之中陨落,再无滴水护身,且因那巨力,越落越快,好比有一只无形巨手,在将众人死命向下拉扯,落势奇快,众人血往头涌,个个满脸通红,只觉头昏眼花,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旁人此刻恐惧骇怕,唯独冰砚只在心中感叹:人力虽可无穷,天道却也无限;凭是谁来修个千万年,也难得这般景致。正感慨万千,忽觉仿佛谁一把抓住了自己的足踝,将自己狠狠一抛,身子一个倒仰,猛然摔倒,却听“啪”一声响,却是摔到了实地,愕然之中,撑立起来,却见自己立身一块黑色晶石之上,身旁一个黝黑深邃的窟窿,深不见底。那窟窿之旁,一般立有重神与黎神之像,两神眼中,也一般流下泪来,滴落窟窿之中。
  冰砚又惊又诧,却突听背后响起赵胜的声音:“这是什么天理,难不成咱们又回来了不成?”却听魏无忌道:“呆子,你看头上!咱们回到神州啦!”冰砚闻言,立时抬头,却见高空之上,徐甲尹喜、阴生小宛,正如流星,划过天宇,飞赴而入一处彩光。那彩光静静矗立高空之上,仿佛一块巨大的碧玉,镶嵌得有一围彩虹。徐甲等人,倏突投身,直入那碧玉之内,那碧玉立时荡起涟漪,波纹动处,四周的彩光闪出粼粼彩晖,彩晖辉光叠映之中,徐甲等人,便已自去得远了。通天骂道:“这两个促狭兔子,跑得倒快。待我大好,定要拔了他两个这皮。
  临潼略作清点,见众人俱在,驾驭仙剑,飞上高穹,直赴那彩晖碧玉,靠得近了,才发觉那碧玉竟是空洞,那碧蓝之色,不过是空洞外的天穹之色——那彩晖仿佛是跳动的火焰,生生将虚空同真实的世界之间烧出了一个窟窿罢了。穿身过来,众人看时,却见足下乃是无数破碎的山石,山石漂浮高空之上,四周白云匝匝,虹汽蒸腾,恍如蓬莱仙境。这山石之上,广有仙鹤古松,一派神仙气象。只这山石之中,四处可见流离彩光。那彩光仿佛无数的眼睛,窥视着这神秘之地。赵胜讶然道:“这是什么地方?”魏无忌道:“呆子,自然是九黎之地。自此向左,为洞庭,自此朝右,为彭蠡。这是古三苗之地。”
  范镇岳瞧着这朗朗天地,无端生出一股清愁,他是爽直之人,满腹心事都在脸上,冰砚瞧得分明,宽慰道:“不必多想。咱们回到峨嵋,峨嵋先师,自然有法子送咱们回去。”说着瞄向通天,道:“你伤势如何?若是无恙,咱们便就此别过。”通天嘀咕两声,眼睛转得两转,道:“那天枢之上,想来是你救我一命。天下哪得这等无故救人于水火之人,自然是有求于我,你且说来我听。”魏无忌哼了一声,道:“将我家天一贞水同璇光尺还来。”通天闻言,嘻嘻一笑,“呸”了一声,道:“胡说八道,这东西哪里就是你家的了。此物为天宝,有德者居之,你无德无能,命中该无,强求什么。你对我一无恩,二无德,凭什么要我拱手相让?你若非得此物不可,那也容易。如今我伤及骨骼筋脉,道法全无,术法不能,你若强抢霸占,我也不敢同你犟。只管下手。”这一番话,倒说得魏无忌一愣,赵胜跺脚骂道:“你这老匹夫,果然不要脸。”
  
  朋友们;非常的抱歉;需要暂停几天更新……鉴于目前的身体状况,我想我需要休息几天才能更新……长期失眠,长期腹泻,长期困倦;精神萎靡,难以集中,我真是太累了。工作、家庭的压力也让我很难全身心的投入写作,最近的稿子自己都觉得水准下降。非常的抱歉……朋友们,虽然短暂的几天休息不一定能起到什么作用……
  孰料魏无忌却朝通天一揖手,道:“你说得是。我无德无能,愧对先祖。那法器在我手中,蒙尘而已。往日是我痴了。那法器便寄在你处,将来我道法有成,便要亲从你手中,取将回来。”通天嘿嘿一笑,道:“这才像是人话。”冰砚瞪他一眼,道:“救你一命,不过瞧你可怜。再无别意。你信也好,不信也罢。若好了,只管自去。将来行事,但愿你好自为之,不要到头来报应不爽,不得好死。”这话说得颇重,通天倒也未恼,反嬉皮笑脸道:“你说我好了自去,如今我伤势沉重,全不见好,又该如何?”冰砚一怔,颇有几分狐疑,道:“那金霞元君的金碧丹砂乃是灵药,我等服用,大有起色。为何你倒不曾痊愈?”通天将手腕横在她面前,道:“你等那小伤,如何能同我这相比较。你只管一试经脉。你若是想撇脱了事,只管自去,不必虚情假意故作这悲天悯人。我瞧这好人,尽都是假的。”
  赵胜嘀咕道:“你这泼皮,倒真真是个无赖。”说着朝临潼道:“别和他啰嗦,一脚将他踢下剑去。瞧他还有没有法术护身。”临潼却全不见一丝喜恶,淡然道:“我自来都是瞧师尊的意思。若是师尊有一丝怜悯,我自然护他。若是师尊厌弃,何消你言,我一剑削去他这脑袋,那也不难。省得他呱噪。”冰砚闻言,只是抿嘴一笑,对通天道:“你也不必做这许多筏子。你既然想叫我等为你作个医馆看护。你嘴巴也不必这般不堪。”通天嘿嘿一笑,道:“实话同你讲。我自那老妖婆手中夺回活身血蛊,被她狠狠击中后脑。脑子便乱作了一团,大凡事情,都稀里糊涂,似是而非。倒好似有几百年光景的事情,给生生忘却一般。我瞧你大是面善,似乎颇有往来,你那面容,你那姓名来历,我都依稀记得,然如何相识,如何有善,任是我想破脑子,都理不得个头绪。我这身上的伤倒容易,这脑子坏了,恐怕不是三五两日能好得起来的。”冰砚知是徐甲之故,一时也难说得分明,细想一回,那故事便说得清楚明了,那人情却是说不回来,他纵然知晓了往事,却再无法体会当日情谊,说也无益,微微一叹,只掉头朝临潼道:“别搭理他,咱们回峨嵋才是正经。”
  赵胜从旁听得分明,嘀咕道:“果然是脑子坏了。哪里来的老妖婆抢你这活身血蛊,只天枢之上,那金霞元君为救你小命,用你活身血蛊做得个替身罢了。你这后脑头发都不曾掉得一根,如何倒是伤成糊涂蛋了。”魏无忌冷笑道:“你既然记不得,回去审一审徐甲,多少事情,一问便知。”通天没听出他这弦外之音,听赵胜说到金霞元君,倒是一脸晦气,皱眉道:“可惜我那活身血蛊,炼制艰难;将来痊愈,倒是要想法寻两件宝贝,同她交换。”赵胜耻笑道:“我看那夫人尊贵得很,想来什么都不缺,要同你换,只怕不能。”通天嘿嘿一笑,道:“别的不能,那山河瓶社稷扇,她是说什么都肯的。”
  众人这厢说话,那临潼却是一刻不停,驭使仙剑,朝峨嵋进发。如今临潼神功大进,道行凭空高出一头,这驭剑飞行,便远非旧时可比,众人只觉风驰电掣,足下云海山峦,有如惊电霹雳,一闪而过,再瞧不出个细致,一路之上,过得何山,过得何界,竟都只猜得个大概,不过两三日的功夫,竟便到得西蜀,近了峨嵋。到得峨嵋山前,云海蒸腾,洞天之外,却集结有数百道人,这些道人形容虽见怪异,举措却非不经,倒像是正经路数。冰砚恐有古怪,令临潼收了仙剑,驾驭神风,凌空而来。那些道人见他等过来,却也不怪,只管各自成群,立在洞天之外呱噪。魏无忌得服圣药,伤势见好,飘然拂袖,隐隐有神仙风流之态,他独步向前,见有一老道,仙风道骨,像是群仙元首,立时揖手,笑道:“老神仙,这厢请了。据闻峨嵋甄选掌教,浩浩大典,广邀四海仙真,列位趔趄在外,不知是何缘故?”那老道一脸不悦,骂骂咧咧道:“何消你说。咱们听闻这万年不曾听说的稀奇,那峨嵋掌教本领通天,竟死在山外。断了这代代传承的门宗规矩。如今竟要以术取人,咱们想着瞧个闹热,不过来迟了数日,他这峨嵋小气刁钻,竟不肯开门迎客。说是吉时已过,断不放咱们进去。今日便是那大选之日,不知何等热闹,可惜我等福薄,竟缘悭一面,不能得见了。”
  这老道说完,一旁另一道人冷笑道:“这却错了。我听闻别人言道。那峨嵋有两个子弟,打死了金庭山掌教的两个孙女。这几日在山上闹得不可开交。实在难看,那峨嵋恐丑事让人见笑,故此封山。今日虽是大选,然那金庭山的郭老夫人在洞天之中,岂可善罢甘休,这大选只怕也未必能够。”先那道人“啊”了一声,道:“这郭老夫人便是郭苌宏麽?”那道人冷笑道:“除却是她,金庭山哪里还有第二个郭老夫人。这郭苌宏道法了得,金庭山门内分作两宗,丹汞符箓,各擅胜场。她技压群真,令丹汞俯首,尊符箓为门宗魁首,其道力之高,术法之精,号金庭山数千年来的第一人,岂是浪得虚名。我看他峨嵋,今日只怕要出乖露丑,狼狈收台。”
  魏无忌讶然,作揖道:“承教承教。多谢多谢。”冰砚听得此言,眉头一皱,瞧向范镇岳,道:“你可听说过今日之事?”范镇岳摇头,道:“这些先时故事,自来不曾听说。”冰砚踱得两个步子,朝魏无忌道:“我代先祖收列你们入这门墙,我瞧咱们这些个祖师,未必都个个精明。只怕有些曲折。”细想一阵,朝先时那两道人揖手道:“敢问两位真人,是何山宗门?”先那老道道:“我乃西玄山三元极真洞天掌教,姜姓,名贤,字思齐。”后那道人回礼道:“贫道为罗浮山硃明辉真洞天掌教,姓郭名放,字纵之。”冰砚暗暗欢喜,立时行之大礼,道:“惭愧惭愧。我派中人,竟如此怠慢上宾。当真令人汗颜。”
  郭放姜贤闻之,皆有异色,讶然道:“难道你们竟是峨嵋子弟?”冰砚笑道:“千真万确,自然无假。非但我等为峨嵋弟子,这位王孙,尚是未来的峨嵋掌教真人。”说着便将魏无忌拉到跟前,魏无忌听得冰砚之言,吓得一跳,郭放姜贤,却也一脸不信,瞧着魏无忌,半晌不言语。冰砚嘿嘿一笑,道:“实于两位前辈明言,我等皆为木羽真人弟子,向来居于隐晦。如今先师过世,敕命我大师兄玄天为峨嵋掌教,我等归山,正要认祖归宗。列位来得正是时候,岂有空入宝山之理。来来来,且叫我等开启这流火之门,迎迓列位仙真,见证这千古盛况。”说着回头,朝临潼一使眼色,临潼立时挥手,但见悬翦陡然飞出,贴在洞天之前,剑光闪耀处,那虚无的洞天临界,登时燃起一熊熊烈焰之门。
  先时有洞天虚无结界,处在山前,只见虚无缥缈的空灵地界,如今流火金铃洞门一开,其内的仙家楼阁,立时近在眼前,其辉煌宏伟,顿时令一众道人,目瞪口呆。瞧这众人眼色,冰砚暗自窃笑。通天瞧得分明,一般暗笑,这些道人本窝了一肚皮怨气,对洞天内的峨嵋子弟,只怕大有不满,如今冰砚做得这顺水人情,白拣得这些许好感,万众之前,不怕如今这些峨嵋弟子,翻脸无情,不叫无忌等人认祖归宗。当下立时对冰砚笑道:“你这丑丫头,也忒狡猾。”冰砚朝通天一瞪眼,道:“偏你这般多舌。”魏无忌心中发毛,扯住冰砚水袖,悚然悄声道:“你胡闹什么,我一点峨嵋仙术都还不曾习得,如何冒这掌教之名,我还未正名,便必然惹来万众仇倃,那却如何使得。”冰砚哼了一声,道:“凡事有我,你怕什么!你若不做这掌教,却叫我师尊如何做那教主。我师尊做不得世尊,我今日哪里还来得此地。”魏无忌愕然道:“此话何解?”冰砚噗嗤一笑,道:“那却告诉你不得。你倘或知道实情,端出架子来,我却不能不依,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脚,自讨没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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