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小刘和海哥几乎同时发现了大爷所说的那辆车子,他们“哎呀”一声,便朝那辆车子的方向跑去。
小刘看那车子的确是一辆白色的SUV,车头倒插在水面上,车身搁在一棵被压折断的树上。
海哥在照相机的屏幕上将车子的照片放大,然后说道:“车牌的确是阮远致的,那么肯定就不会错了,阮远致的车子从悬崖顶上坠下来了。”
小刘跑到车前,想要先看看车内的情况,可是他发现车子被一些折断的树枝遮挡住了。
小刘伸出双手去扒开树枝,发现地面上有许多碎玻璃渣,但是地面上并没有发现血迹。
大爷不知从那儿找来了一根粗大的木棍,将车前一根最粗的树枝撬开,整个车子显露了出来。
海哥急忙上前拍了概貌照,小刘这才发现,整部车子的玻璃窗尽都碎裂了,车里没人,也没尸体,驾驶座的门已经被刚才那根最粗的树枝挤压得变了形。
小刘小心翼翼地将头伸进驾驶舱,看了看钥匙的位置,如他所料,钥匙的位置是启动状态。
小刘对海哥说道:“海哥,你有没有觉得奇怪呀?”
海哥还在一边录像,他说:“你是说车里没人,对吧?”
小刘点点头说:“对呀,这车弄成这样,车里又没人,要怎么解释呢?”
海哥将摄像机关闭了,然后说:“很简单,说明阮远致命大,悬崖上面坠落下来,刚好经过这些树枝的缓冲,人没死,不过现在他已经爬出车子,走掉了。”
小刘的眼睛在车身上扫着,他一边看一边说:“不,我不觉得是这样,我觉得驾驶员在车子坠落之前就逃出了驾驶座。”
海哥眉毛一竖说:“你可不能乱说,且不说驾驶员在坠落前要逃出驾驶舱有多难,按你这么说,案件的性质都要变了,阮远致杀了人,他怎么会将自己的车子坠入悬崖,自己却逃之夭夭,这作如何解释?”
小刘在车旁踱着脚步,慢慢说道:“我怎么就没觉得阮远致杀了人,也许他也被杀了呢?”
海哥怔了一下,说道:“你是说阮远致也被杀了么?凶手另有他人?是凶手将阮远致的车子坠入悬崖?”
小刘频频点头,他说:“海哥,你没觉得你刚才所说的更符合逻辑?”
海哥默然不语,仰头望了望头顶的悬崖,半天才说:“说的是那个意思,可有一点我不同意,按照你这个意思,方之莉被杀,阮远致也被杀,方之莉的丈夫本来应该是最大的嫌疑人,可是人家根本没有作案时间,有百分百的不在场证明,那么请问,凶手为什么要杀害他们俩?凶手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小刘脸上露出了难解的神情,他摇摇头说道:“这也是我想知道的呀,沈队长已经说了,这个案子有点怪,可是他一直没说哪里怪,我猜他说得就是这个。”
海哥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他说:“难怪沈队长一直闷闷不乐的样子,原来他已经预感到不妙了。”
小刘和海哥只顾自己在那儿讨论,把大爷晾在了一边,大爷自个儿说:“你们看这车子要怎么弄出去?”
小刘哭笑不得,说道:“隧道肯定是没有办法的了,大爷,你还有其它的办法吗?”
大爷朝四周瞧了瞧,说道:“我看是没有办法了,从悬崖吊上去也不是办法。”
小刘摇头,大爷忽然眼睛一亮说:“嗯,好像还有个办法,我们从隧道原路返回去,去弄个大的竹筏,从河的下游逆流划上来,将车子放在竹筏上运出去,你们看怎样?”
小刘没觉得这是什么好办法,但可能是唯一的办法了,也只好悻悻地说:“嗯,要做到这些,估计要好花几天时间吧。”
大爷看看远处山头即将西落的太阳说道:“今天是肯定没有办法了。”
12
沈德立没有想到,小刘他们果真在郊野森林的悬崖底下找到了阮远致的SUV,这让他又一次改变了主意,本来他还想着阮远致杀了方之莉,现在看来,小刘的分析更为可靠,凶手一定另有他人,阮远致很有可能也已经遇害,只是尸体不知去向。
岑晰溪去帮沈德立从森林派出所的食堂领了一份盒饭,还特地给他加了一条鸡腿,沈德立喜欢吃鸡腿。
岑晰溪将盒饭递给沈德立,说道:“沈队长,事情变化真快,转眼之间,阮远致从嫌疑人一下子转变为被害人,岂不是要逼迫我们将侦查方向进行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弯?”
沈德立接过盒饭,打开盒盖,闻了闻扑面而来的香味,说道:“目前这个阶段,不管情况怎么变,都不需要转弯的,阮远致不管是什么身份,我们还是要围绕他做工作,他和方之莉俩是案件的中心,只是现在多出一个方向,那位黑衣人给了我们跟多的可能。”
岑晰溪在沈德立身边坐下说:“沈队长,对于那位黑衣人,你是不是已经心中有数了?”
沈德立将那肥大的鸡腿拿起咬了一口,说道:“那倒是还没有,不过,我感觉他不会离我们太远,我有信心抓住他。”
岑晰溪开始吃她自己的那份素食,正吃着,她听到背后的门被推开的声音,回头一看,原来是卢定凯。
岑晰溪笑着说:“卢定凯,你是不是闻到饭香了?正好赶上吃饭,我去帮你领个盒饭吧。”
卢定凯摆手示意岑晰溪不必着急,他说:“晰溪,我有要紧的事要向沈队长报告,吃饭不急。”
沈德立抬头看卢定凯满脸着急的样子,知道他必有重要的情况需要汇报。
卢定凯在沈德立的对面坐下,从随身的一只黑色皮包里掏出一张纸,递给沈德立,然后说道:“这是一份饶州刑警的协查通报,沈队长,你先过目一下。”
沈德立放下手中的筷子,接过那张纸,凝眉看了看,说道:“一死一失踪,和我们的一样?”
卢定凯表情显得很严肃,他说:“是的,饶州虽然不属于我们江南省,可是和我们也是交界,相距三百公里,稍微远了些,可是并案的可能性还是存在的。”
沈德立急切地问道:“这个女的死因是什么?你和饶州刑警联系过吗?”
卢定凯又从皮包里掏出一个工作笔记本,翻到了最新记录的页面,说道:“我已经和饶州刑警取得了联系,他们说女的死因也是勒死,死前也被虐待过,只是虐待的方法和我们这起案子中方之莉的不一样。方之莉是遭到的是棍棒反复抽打,而他们案件中的女死者是遭到来了碎玻璃的反复切划,全身几乎没有完整的皮肤。”
岑晰溪面露恐惧的神色,她说:“岂不是比方之莉受的罪还要狠?”
卢定凯没有表态,见沈德立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便阴着脸说:“还有更重要的,女死者的丈夫也收到了一条短信,短信的内容也是‘贱人必须死’五个字。”
沈德立想要知道的就是这一点,当他听到“贱人必须死”这五个字的时候,他心里彻底明白了。
他知道,方之莉的死绝不是偶然的,而是那位黑衣人处心积虑的谋划。这是连环杀人案,目前掌握的就这两起案件,说不定还有更多。
卢定凯请示道:“沈队长,你看我们要不要去一趟饶州,有些工作可能还必须从那边开始做。”
沈德立手中那张协查通报手指捏着的部位已经被他捏烂,他说:“饶州是一定要去的,那边的工作也许更为重要,看来我得自己亲自带队去。”
岑晰溪坐在那儿双手托腮说:“沈队长,你不是刚刚聘请了大雷医生作为特别调查员吗?我觉得方之莉案件已经升级为连环杀人了,而且凶手的动机不明,我们不如请大雷医生过来看看?”
沈德立听了岑晰溪的话之后,才想起费大雷那张诚恳的脸。
他心想,现在看来,方之莉案件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背后的那位黑衣人说不定也是位变态的杀人狂,至于动机,现在实在想象不出来,他说:“嗯,你说的有点道理,大雷医生是这方面的专家,或许他能分析出来,黑衣人到底想干什么?”
13
夜晚的时分,繁星点点,凉风习习,树叶婆娑,光影晃动,怎么说也是个美好的夜晚。
阮远致在一丝凉意中忽然醒了过来,他感觉眼前一片漆黑,他起先怀疑自己是在梦中,但他感觉到一阵寒冷袭击了双肋,才意识到这是活在现实中。
阮远致觉得头顶上有一丝光线,他抬头去看,发现像是从上方漏下的星光。
他心里一怔,感觉有些古怪,自己怎么会在这么个地方呢?
他甩甩头,脑袋清醒了一些,终于想起了之前的一些情节,虽然现在头依然有些沉,可是被棍棒抽打到头部的闷痛好像刚刚发生过一般。
他想起来了,他本来是去和方之莉相会,快要抵达他们相约的郊野森林的时候,方之莉跟他打了电话,询问他的具体位置。可是当他赶到那个观景台的临时停车场时,他发现方之莉已经被一男人压在了地上。
他撕心裂肺地冲了上去,那人站了起来,比他还高了半个脑袋。那人手持着一根棍子,击打了他的头部,后来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阮远致呆呆地举头仰望,头顶的星空是圆形的,像个大号的圆盘。他意识到了自己是被关押在一个深井里,按照目测的高度,这井至少也有好几十米的深度,看来自己是无论如何都无法逃出去了。
他低下头,收起搁在一边的左手,左手发出了“当啷”一声脆响,同时感觉到左手好像拖动了一根铁链子。
阮远致心里又是一怔,心想莫非自己还被铁链子捆绑着不成?
他又将左手动了动,这回真的确认了,他的左手腕绑缚着一根铁链,冰凉冰凉的。
阮远致开始瞪大了眼睛,借助着稀薄的灯光,他发现手腕上的那个铁环粗大厚实,几乎不可能挣脱。
阮远致心里产生了一丝绝望,他不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那人后来将方之莉怎么了。
夜空静谧得让阮远致有些耳鸣,他挪动了一下身子,想要爬起来,他忽然发现,他的身旁似乎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吓了他一跳。
他见那东西一动不动匍匐在地面上,便伸出右手去摸了摸。
这一摸,更加让他心里发毛,他摸到的是一个人的身体,那人身体上穿着薄薄的衣服,摸上去皮肤冷冰冰的,他像是被电到一般,迅速地收回了手。
在昏暗的星光下,阮远致看不清地面上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心想,莫非这人和他一样,也是被人绑缚在这深井里?怎么身体会如此冰冷,难道已经奄奄一息?
正迟疑间,阮远致忽然想到,这人会不会已经死亡?此刻躺在地面上的仅仅是一具尸体?
想到这儿,他职业性地伸出手去,在昏暗中寻找那人的手腕。
“当啷”一声,阮远致果然摸到了一根铁链,铁链锁住的是那人的手腕,他摸了摸那人的脉搏,发现那人脉搏已经停止。
阮远致心里一凉,他这才发现,自己是和一具尸体绑缚在同一个地方。
他转而又想,也许在不久的将来,自己也会和这人一样变成一具冰凉的尸体。
14
阮远致忽然发现,深井变得明亮了起来,他抬头一看,原来是一轮圆月正好挂在深井的上空。
他痴痴地望着那轮圆月,此时的月亮是那么的明亮清晰,连环形山都清晰得像是被锐化处理过的图片。
月亮淡淡的白光外溢,将深邃的夜空也照得朦胧雅致,他想,难怪古人将月亮比作了女子,逃亡的嫦娥也居住在这月宫之中。
阮远致哀叹一声,他想起了方之莉,他心里也明白,他和方之莉之间的感情世间不能容忍。方之莉的丈夫长期出差在外,他本不该动了情愫,可是在方之莉的频频献媚之下,他还是没有抵挡住诱惑,他们开始偷偷外出约会。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次相约会遭受这般的下场,他无法想象,那人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出如此毒手,将他拘禁于这个深井之中。
他低下头,发现地面也明亮了不少,原来这个深井底部的面积并不是想象的那么小,而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斗室。斗室的一角有一条黑咕隆咚的隧道通向远方。他这才知道,原来进入这个地方还可以通过这条隧道,不必由几十米高的深井进入,这时他心里生起了一丝希望。
阮远致仔细看时,才发现刚才那具尸体也是位男人,身上穿着黑色的T恤衫和蓝色牛仔裤,年纪看上去三十来岁,左手腕和他一样,被一根铁链子绑缚在地面上。
阮远致正在狐疑这尸体到底是什么时候死去的,他的眼睛瞟到了斗室的另外一角,那边的地面上也躺着一人,那人全身运动装,也依然一动不动。
他心里感到很紧张,心想那人大概率也是具尸体,不然自从刚才自己醒过来,一点声息都没有,要知道这斗室里哪怕是睡着了的呼吸音都可以听得非常清晰。
阮远致挪动自己的身体,想要过去摸那人的脉搏,可是左手的铁链子限制了他的活动范围,他无法触及对方的手腕。不过,他已经看到了那人左手腕上的铁链。
阮远致心里终于明白了,这方圆几十平米的斗室里,在他被劫持来之前,这儿已经拘禁了两人,现在这两个人都已经死亡,他应该就是第三个即将在这斗室里死去的男人。
阮远致咆哮了起来,声音在深井和隧道里传回了回声,传回的声音很古怪,听起来异常惊悚。
他站起身来,咬牙切齿地拖动那根铁链,弄得铁链叮叮当当乱响,可是根本无法挣脱。
挣扎了一阵子之后,阮远致才安静下来,此时那轮圆月已经转到了深井的正上方,斗室内光辉如昼。
忽然,阮远致被地面上的一束白光吸引,他眯起眼睛一看,原来在斗室的正中地面上有一把尖刀,月光正好映在刀刃上,强烈的反光冰冷瘆人。
他盯着地面上的那把刀,思绪开始胡乱地飘逸,忽然他想到了一个办法,他拖着铁链挪到了斗室的正中,伸手抓起那把刀子,想要撬开左手腕的铁链。
当刀尖插进铁链的时候,阮远致才发现,这把刀是如此的薄弱,根本无法撬动粗大的铁链。
他生气地将刀子扔在了地上,面对着眼前的两具尸体,又绝望地咆哮起来。
月亮开始西斜,在深井的上空消失,斗室里又恢复了原来的暗黑。
过了好久,阮远致的视觉才渐渐适应了暗黑,那把刀静静地躺在地面上,一丝暗黑在刀刃上游动,像是魔力加持过的冷兵器,诱使着他想入非非。
15
天刚刚亮起来,湾州的晨曦已经退去,街灯尽皆熄灭,忙碌的一天又拉开了序幕。
费大雷从睡梦中醒来,他想起昨天晚上答应了岑晰溪的请求,今天一早要去刑警队帮助分析方之莉被杀案。
他从床上爬起身,伸了伸懒腰,精神大振,脑海里一时冲出了很多人的影象,先是仍然失踪的物理学博士范海新,接着是说话神神秘秘的湾州大学女生齐思嘉,还有已经落网的恋鞋癖秦雨颂和妄想狂耿四海。
这些人在费大雷的脑海里表情各异,范海新躲在黑暗处呵呵傻笑,齐思嘉在雾霭的森林里执著独行,秦雨颂在闪电雷鸣中狂笑奔跑,耿四海正对着一座神庙虔诚祈祷……
忽然,一位黑衣人冲了进来,将这些影像全部抹去,费大雷睁大了眼睛,他想到了这位黑衣人便是沈德立经常跟他提起的凶案嫌疑人。
身材高大的黑衣人站在费大雷的脑海中,沉默不语,像是和费大雷在进行一场心战。
床头柜上的手机闹铃响了起来,打断了费大雷的思绪,他从想象中清醒过来,伸手去按灭了铃声。
像往常一样简单地吃了早餐,费大雷就急匆匆地开了自己的车子,向刑警队奔去。
和岑晰溪约好是在刑警队会面,费大雷在刑警队停车场停好车子之后,发现岑晰溪已经在那儿等他,他心里一阵感动。
还没等费大雷开口,岑晰溪便帮他开了驾驶室的车门,说道:“大雷医生,早呀。”
费大雷弯腰钻出驾驶室,笑道:“晰溪,你比我还早。”
岑晰溪也跟着笑道:“那是,特别调查员驾到,我能不早起迎接吗?”
费大雷故作震惊道:“咦,我差点都忘了,我现在是半个刑警呢,你这么一说,我倒有些紧张起来了。”
岑晰溪伸手去拍了一下费大雷的手臂,说道:“知道就好,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大雷医生,你就准备接招吧,这是你做特别调查员后的第一起案件,沈队长已经在他的办公室等你了。”
费大雷耸耸肩,说道:“我很紧张,关于破案,那是你们刑警的事儿,我还是原来的我,我只是个医生,我能做的也只有分析凶手的心理。”
岑晰溪和费大雷一边说,一边向沈德立的办公室走去。
沈德立也早早起了床,将两天来的材料又过目了一遍,此时的他有些迷惘。
他知道他自己手里的牌虽然又多了一张,卢定凯发现的那张协查通报上的案子肯定可以和方之莉案子并起来搞,但是他心里没底的是,凶手到底还干了些什么?
正想着,岑晰溪推门进来,他抬头一看,费大雷就在她身后。
沈德立连忙站起身,朝门口走过来,伸手去紧紧握住费大雷的双手,嘴里说道:“大雷医生,你瞧,你刚刚上任特别调查员,就出了这么个案子,本来我们还不想去打扰你,可这案子现在搞大了,我看准是连环杀人,凶手的动机不明,希望你过来帮我看看。”
费大雷谦虚地说:“沈队长,我很没有信心呀,不知道你的这位黑衣人到底躲在什么地方,我担心事态还会扩大。”
沈德立心里一阵难受,他说:“大雷医生,你是最体会我们心情的,作为刑警,我只想将这些黑衣人一个一个绳之以法,可不想让他们继续下去,你来了,我就有希望了,以前的那两起案子,你指示的方向都非常正确,我相信你。”
费大雷坐下之后,岑晰溪开始捧出一堆材料,费大雷一边看,她一边在旁絮絮叨叨地解释。
费大雷看着看着,他忽然发现,他自己的思路已然变成了刑警办案的思路,从尸体到现场,从现场到调查,一幕幕景象贯穿在一起,直通黑衣人的隐匿之处,他的想法已然不再仅仅是一位医生的思维。
荣耀呀,本帖被版主“莲蓬”加了红脸,电脑版可以看到红脸效果。
查了一下,原来“红脸”是原创精品的意思,十分感谢!

16
岑晰溪见费大雷陷入了沉思之中,便在一边乖巧地给他泡了一杯咖啡。咖啡的香味从白色的瓷杯中悠悠地腾起,她感到精神为之一振。
费大雷也嗅到了咖啡的香味,他绷着脸扭头看了一下岑晰溪,然后又将眼睛转回了茶几上的那些厚薄不一的案卷,一句话没说。
沈德立靠在他自己的那张沙发椅上,心里在想着等会儿去饶州并案的事情,要不是今天要等费大雷过来,一早就出发走了。
过了老半天,费大雷才抱着双手喃喃自语道:“贱人必须死?贱人必须死?”
岑晰溪也给她自己泡了一杯奶香的咖啡,她吹了吹热气,轻轻地呡了一口,说道:“大雷医生,方之莉被杀案和饶州的案子当中,死者的丈夫都收到了这条短信,我们已经在理论上并了案,沈队长今天早上就要赶到饶州去。”
费大雷舒了口气说道:“理论上?我看完全可以并案,从心理学上。”
岑晰溪摊手说:“哦?大雷医生你有话说了?”
费大雷看了看沈德立那双焦躁的眼睛,说道:“沈队长,匆匆看完卷宗,我觉得有些想法,不吐不快。”
沈德立见费大雷比以往说话更为果断,知道他必有定论了,心中不免有些惊喜,他说:“大雷医生,我就是喜欢你这不吐不快的感觉,快说吧,我洗耳恭听。”
岑晰溪也在一旁拍起手来,她真心希望费大雷能提出一些建设性的意见。
费大雷开始侃侃分析道:“依我看来,凶手在杀死死者之前都采取了虐待的行为,虽然虐待的手法有所不同,但他的目的是一样的,他无非就是想要让死者痛苦,但又不至于死亡,在职业分析上,我同意你们的看法,那人或许真有医学知识。”
岑晰溪插话道:“但是他最终还是勒死了死者,而且都在虐待不久之后。”
费大雷解释道:“所以这里就有个问题,一般来说,一个虐待狂不会轻易让他的猎物死去,因为他可以在虐待过程中享受到快感,如果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让对方死去,他得到的满足感远远不是他想要的。”
岑晰溪歪着头问道:“那么那人是为什么呢?”
费大雷沉思了一会儿说道:“这个问题我也在想,你看吧,那人勒死死者之后,还发短信通知死者的丈夫,这明显是要给自己的行为脱罪,他认为自己是帮助死者丈夫除去了祸害,因为这些女人存在出轨的行为。”
沈德立一脸凝重,他依然听不出费大雷想要说什么。
费大雷又沉思了一小会儿,然后说:“我觉得那人真正的猎物不是这些女死者,而是女死者的出轨对象。”
岑晰溪瞪大了眼,还是不太明白费大雷想要说什么,她心里很着急,可是费大雷又顿住了,她急切地问道:“大雷医生,你就一句话说个清楚吧,我都快要急死了。”
沈德立心里却已经彻底明白费大雷的意思,但他坐在那儿像是一尊铁塔,默默地望着费大雷。
费大雷慢吞吞地说:“饶州那案子已经有两星期了,那位失踪的男子有没有死亡,我不知道,但是我感觉方之莉的情人阮远致现在还活着。”
岑晰溪按捺不住激动的情绪,她说道:“不会吧?大雷医生,你的意思是那人将阮远致拘禁了?”
费大雷点头说:“我就是这个意思,你看吧,那人说贱人必须死,意思是说他会让这些出轨的女人立即死去,但他并没有说要那些出轨的男人什么时候死去,那人有虐待的习惯,所以他不会让阮远致这些人很快死去,他要享受那种感觉,我觉得他们应该是被关押在什么地方。那人最终会怎么让他们死去,我还没有想好。”
沈德立听了费大雷的分析,正和他自己刚才想象的大同小异,他说道:“大雷医生果然是我们的特别调查员,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有些豁然开朗了。阮远致没死,我没有想到过。那么这样的话,是不是可以说,那人和方之莉等人不一定有熟悉关系,他只是想要除去她们,获取虐待和杀戮的快感?”
费大雷搓了搓手说:“对一半吧,像持有这种心理的人,起初往往都有刺激因素。也就是说,他犯下第一起案件的时候,往往是他身边熟悉的人,但之后就很难说了。他会持续不断地去做同样的事情,那就不一定有熟悉关系了。”
岑晰溪“哎呀”一声叫道:“我知道了,这么说,只要我们好好地查饶州那起案子,死者说不定和那人有熟悉关系呢,我们好好去查死者的关系圈,那人一定会跳出来。”
沈德立瞪了一眼岑晰溪,说道:“你说的吗?你怎么就知道他只做过这两起案子呢?如果有更多,那么第一起案子还不知道发生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呢。”
费大雷左右看了看沈德立和岑晰溪,摇头道:“我看这里头的文章真是太多了。”
17
费大雷最终没有逃脱岑晰溪的死打烂缠,同意去方之莉死亡现场进行实地勘查,而沈德立自己在会见费大雷之后急急地去了饶州并案。
经过费大雷的分析,虽然沈德立知道饶州案件不一定是黑衣人犯下的第一起案件,但目前来说,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饶州了,其它的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和费大雷同行的还有苏法医、小刘、海哥等几位技术组精锐,苏法医他们今天本来也要去那边处理阮远致的SUV,于是他们分别驾着两辆车一前一后往郊野森林鱼贯而入。
岑晰溪沿袭了一贯的风格,飚车开在前头,她甚至还打开了天窗,郊野森林清爽的空气灌进车体,费大雷坐在副驾座上感慨万分,他说:“晰溪,你们警察的工作辛苦是辛苦了些,可是这种生活体验不是一般的工作可以有的,工作日时间还可以逛逛郊野森林。”
岑晰溪从后视镜里看到了紧追而来的苏法医驾驶的现场勘查车,说道:“苏法医他们才是,他们几乎一年到头都在外边勘查现场,我大多数时间是和沈队长窝在专案指挥中心,帮他整理卷宗、领领盒饭什么的。不过,我从没有听苏法医他们说起现场勘查工作多有意思,我听到的几乎都是他们在发牢骚。”
费大雷哈哈大笑起来,说道:“这倒也是,一山望一山高,从自己的角度去看人家的职业,总是有种仰望的感觉。”
岑晰溪笑笑说道:“你们医生会发牢骚吗?”
费大雷将天窗拉上,车内立即安静了不少,他说道:“医生当然也发牢骚,工作嘛,总有不顺的地方,发发牢骚对调节心情有好处。”
岑晰溪忽然想到了那位凶手,于是说道:“对了,那位凶手如果是位医生,是不是会因为工作压力太大,又没处发牢骚,才变态杀人的?”
费大雷皱了皱眉说:“理论上也是有可能的,不过这位黑衣人不一样,我觉得他的目的性是非常明确的,专门找出轨的人下手。”
岑晰溪的方向盘打了右转,转过一道急弯,她说:“这么说来,你还是坚持要找到黑衣人犯下的第一起案件。”
费大雷看到了前方路边有一个停车场,说道:“是,我坚持认为,要是你们找不到第一起案件,恐怕也找不到黑衣人咯。”
岑晰溪将车停在了路边,她扭头看了一眼费大雷,说道:“大雷医生,现场就在这儿。”
费大雷下了车,后边勘查车上的苏法医他们也停好了车,一起下车走了过来。
费大雷和苏法医握了握手说:“我们之间的专业算是最为接近的了,不过对于勘查现场,我却是在班门弄斧了。”
苏法医撅噘嘴说:“我们法医不也一样吗?我和你一样,读的是医学院,进入刑警队之后才开始现学现卖。我们队里搞技术的,可能思维有些定势,我们只管肉眼可以看到的,而你却不同,你看到的都是现场上没有的,你分析人的想法,很了不起。”
费大雷谦虚地说:“你抬举我了,我相信你们法医也学过心理学和精神病学,那些内容不就是那些不着边际的东西吗?我们工作的时候,经常靠的是感觉,没什么道理可言。”
苏法医伸出手去拍了一下费大雷的肩膀,说道:“所以说,这就是我不得不佩服的地方,我们靠的是物证,你靠的是心证,显然,心证的难度大多了。”
费大雷走到了停车场边,说道:“哪有你说的那么神奇,只是一点小经验而已。”
苏法医和小刘分别将方之莉在现场的状况给费大雷作了介绍,海哥在一旁给他们拍了一些工作照。
他知道沈德立是喜欢这些工作照片的,他每年在年终的时候都会出一本画册,收集刑警们一年来努力工作的照片,以此回忆、纪念、激励全体刑警。
费大雷听完介绍,他对苏法医和小刘说:“其实我对现场的感觉一直培养不起来,看看卷宗上的照片感觉还好一些,可以一个人静静地思考,现在一到现场,好像就晕了,也许这就是我们工作方式的不同之处吧。”
小刘呵呵笑道:“我们更喜欢到现场工作,因为现场总是有我们想象不到的新发现。”
费大雷调侃道:“那你今天有新的发现吗?”
小刘尴尬地说:“没有,我们所谓新发现,不是随时随地都有,运气好了,才可以撞上。”
费大雷认真地问道:“你们也相信运气?”
小刘又呵呵笑了起来,说道:“嗯,运气是很重要的,一个人眼睛的观察力很容易受到限制,昨天没有看到的,说不定今天看到了,这很正常,所以我们的现场会反复勘查,没事就去现场遛遛,说不定就会有新的发现。”
费大雷会意道:“我知道了,现场就是你们的灵感来源。”
苏法医接话说道:“我想更需要灵感的是大雷医生吧,如果你想真心帮助我们,那么我们可以继续下一程,去悬崖底下看看阮远致的SUV,那场面非常特别,我猜十有八九可以激发你新的想象。”
岑晰溪在手中按动遥控器,“咕噜”一声将车门打开,说道:“大雷医生,据说通往悬崖的是一条黑咕隆咚的隧道,要是你不害怕的话,我倒是愿意陪你走一遭。”
费大雷被岑晰溪逼到了绝路,他只好说道:“晰溪,你别逼我,你敢去的地方,我一个大男人还会害怕不成?”
18
小刘顺道去找了昨天带路的大爷,可是大爷位于森林深处独栋的水泥房已经挂上了一把生锈的大锁,看样子已经出门去了。
小刘心想,凭他多年的勘查经验,昨天走过的隧道今天应该还记得起来,隧道里真正有麻烦的地方只有几个岔道,到时候注意一下地面上留下的鞋印,还是可以解决问题的。
于是一行人在小刘的带领下,沿路来到了昨天那位大爷指示的隧道入口。
小刘站在隧道口子前,记忆迅速恢复,顿时自信满满,他觉得自己完全可以沿昨天的原路穿过隧道,去往阮远致SUV的坠落地。
岑晰溪探头探脑地看了看那黑乎乎的洞口,叹道:“我的妈呀,这种洞亏你们也找得到?”
海哥指指洞口的一块石头说道:“晰溪,你站到那儿去,我帮你拍个照,这样的现场不是谁都能遇上的,你要是以后做了队长,还能拿照片出来教育年轻人呢。”
岑晰溪翘起嘴巴说道:“我才不呢,又不是来观光,这黑咕隆咚的隧道有什么好留影的?说到队长,我感觉现在给沈队长提包都不配,你就别糗我了。”
小刘“嘿嘿嘿”地在一边傻笑,他说:“海哥,你是不是有代沟呀?人家岑晰溪才小姑娘一个,你就要让她做好给年轻人炫技的教育片,你是不是觉得晰溪老了吗?要不是大雷医生在此,人家晰溪早跟你翻脸了。”
海哥还很执着,固执地说:“我是认真的,我这不是为她着想吗?”
小刘把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仰头叹道:“唉,我的天哪,真是有代沟,算我没说。”
岑晰溪被他们的闲聊晾在一边,只有无奈地说道:“你们今天是来耍嘴皮子的,还是要带大雷医生勘查现场呀?”
费大雷见到他们吵吵嚷嚷的和谐氛围,心里莫名有些感动。
他发现,影视剧里的那些警察形象和现实中的完全不一样,换句话说,眼前吵吵嚷嚷的伙伴们才是最接地气、最可爱的刑警。
小刘大喝一声:“跟我来!”
说完,他带头走进了隧道之中。
费大雷跟在海哥后头,岑晰溪垫后,几人呈蛇形遁入隧道之中。
费大雷发现这隧道弯弯曲曲的,不时还有些岔道,他也不知道小刘是怎么记住这隧道走向的,一度怀疑大家会在隧道当中迷路。
苏法医昨天也没有进来过,他一边走一边警觉地四处张望,经过一处岔道时,忽然冲出一大群黑蝙蝠,“扑啦啦”地与他擦肩而过,着实吓了他一跳。
小刘一边走一边在跟他们胡侃,以此消除大家在隧道中穿行带来的寂寞和不安。
他开始将昨天从大爷那儿听来的一些传闻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来,特别是提到当年二十多人被埋在洞中的情节时,说得更是细致详尽。
走在最后的岑晰溪听了之后在黑暗中疑惑了起来,她说:“小刘,我怎么听你说埋掉了二十多人,感觉有些不对劲儿呀?”
小刘在前头没有停下脚步,碎石子“咔嚓咔嚓”的声音非常刺耳,他说道:“晰溪,哪儿不对劲儿了?有想法你可以提呀?”
岑晰溪接着说:“也许是我多虑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进入刑警队之后脑子有些变态了,我怎么就觉得那二十多人的死亡存在着阴谋?”
岑晰溪的话音落下,隧道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小刘知道岑晰溪说的是什么意思,他停下了脚步,回头用勘查手电往后头照了照,说道:“晰溪,你怀疑那二十多人是被谋杀的?”
海哥被手电白晃晃的灯光照得有些不舒服,他说:“小刘,你要看晰溪,别把手电打我脸上呀。我说,昨天那带路的大爷明明说是有人抽烟不小心点着了火药,炸塌了隧道才出的事,你们倒是不信?”
岑晰溪反问道:“你说这怎么让我相信?”
苏法医接腔道:“要是当初尸体进行了检验,可能说服力会大一些,谁知道竟然尸体都没有挖出来。”
小刘也不无遗憾地说:“是,要是当初进行过现场勘查,那就不会留下你所说的疑团,晰溪,你要是愿意,等方之莉案子结了,你陪我们重启勘查吧?”
没有说话的费大雷心里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他觉得岑晰溪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凭着自己跟刑警队合作的这几次经验,他也变得多疑起来,于是随口说道:“晰溪的想法要是属实,那么昨天给你们带路的大爷或许就是当年点燃火药的始作俑者。”
这句话比当年那火药还要威猛,让小刘浑身颤抖了一下,他想起刚才大爷家门上的那把生锈的大锁,心中不免开始焦躁起来。
岑晰溪非常赞同费大雷的说法,她说:“大雷医生最懂得心术,我担心方之莉案子还没破,倒是可能顺手破了几十年前的一个案子。”
苏法医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最后还是说了:“这个,且往后靠靠,我们出洞要紧,方之莉的案子火烧眉毛了呢,沈队长都快要到达饶州了吧,我们的工作可要和他同步起来。”
19
出了隧道,小刘长吁了一口气,说道:“总算出了迷宫,晰溪,你看这像不像是密室逃脱的场景呀?”
岑晰溪朝前看去,果真见到一辆SUV倒插在水面上,她说:“是呀,这个场景实在有些特别。”
费大雷第一次看到如此壮烈的现场,他仰头朝悬崖顶上望去,站在那儿想象着这辆车子如何从上面坠落下来。
海哥急忙抓拍了这个镜头,因为他发现费大雷的表情自然流露出一种诧异的神情,在他眼里,费大雷在刑侦领域只能算是一只菜鸟。
只有苏法医一个人皱着眉往地面上看,因为他发现了地面上有一滴血迹。
起先,苏法医还没敢确定那是血迹,心想要真是血迹,小刘他们昨天就应该发现才是,小刘那双贼亮的眼睛不可能会漏掉这么显眼的一滴血。
苏法医在那滴暗红色的圆点前蹲下身来,仔细一看,心里不禁大惊失色,果真是血,而且这血迹还没有完全干涸。
岑晰溪见苏法医蹲在地上不说话,便走到跟前问道:“苏法医,你发现什么了吗?”
小刘听到身后有动静,便回过头来,他也看到苏法医蹲在了地上,便好奇地走了过来。
苏法医抬头看了看他俩,脸上的表情异常古怪,他说:“你们自己看吧,这要不是血迹,还能是什么?”
小刘脸色大变,他心里一阵不安,他想昨天他都仔细搜索过的,这么明显的血迹怎么可能会漏掉呢?他嘴巴里嘟囔道:“不会呀,怎么会有这种事?这这这血?”
费大雷这时也走到了苏法医身边,苏法医抬眼问道:“大雷医生,你怎么看?”
费大雷没发表意见,他只是摇摇头,目不转睛地望着苏法医,苏法医说:“依我看,这血迹形成的时间不会超过六个小时。”
岑晰溪心里立即盘算起来,她说:“六个小时,现在才九点多钟,这么说这血迹是今天凌晨三四点钟才滴下的咯?”
小刘摸摸头,心中的不安退去许多,至少他昨天的工作没有留下纰漏,可是他还是非常不解,他问道:“今天凌晨滴下的血迹?今天凌晨有人来过这儿?”
海哥跑了过来,说道:“不会吧,这种地方还会有人来?莫非阮远致的确是和车子一起坠下来的?昨天躲在什么地方,我们没有发现?”
小刘表示不同意,他说:“不可能的,昨天我反复核实过,车门被断枝所压,就算他随车一起坠落下来,他根本不可能从车里爬出来。”
苏法医站起身来说道:“这不必争了,我们赶紧再搜索一下,我感觉应该还有其它的血迹,这血迹是行走的时候滴落的。”
小刘往河边的方向搜去,岑晰溪跟着苏法医往隧道方向折回,费大雷站在那儿不知所措,他不知道现在他需要做些什么。
小刘很快就发现了那些间或可见的血迹一路通向河边,他回头朝苏法医喊道:“苏法医,这人受伤之后下了河。”
苏法医也在折回的方向上找到了间或分布的血迹,他回应道:“小刘,我这边也有,看来这人是从隧道里出来的,我们需要回到隧道,找到血迹的来源之处。”
费大雷被他们快速有效的工作成果所震撼,他发现勘查现场真是一件刺激有趣的工作,心里暗暗下了决心,要好好利用他自己这顶特别调查员的乌纱帽,有机会多参加他们的现场勘查。
20
折回到隧道之后,苏法医带头向隧道深处走去,在雪亮的勘查灯照射之下,他发现地面上一直都有点点滴滴的血迹,只是刚才来时没有注意到。
小刘有些自责地说道:“真是抱歉,刚才只顾着吹牛,差点把这么重要的变化都给疏忽了。”
苏法医圆场道:“也不是你一个人的错,我们都错在一起了,只顾闲聊,忘了大事,不是你说的吗?现场总是会有新的发现。”
岑晰溪有些紧张地说道:“我感觉越接近真相,就越是恐慌,这血迹一定和案子有关。”
苏法医忽然在一处岔道口停了下来,他左右照了照两侧的岔道,然后说:“注意了,血迹是来自于左边,不是我们刚才来的方向。”
小刘也朝左侧的隧道照射了一下,说道:“重点来了,这是我们没有涉足的地方,不急,我先看看有没有足迹。”
海哥凑了上来说道:“废话,怎么可能会没有足迹,我先拍张照吧,不然等你们走进去,地面就不再原始了。”
海哥的闪光灯一闪,将左侧的隧道照得通亮,就在刹那间,岑晰溪发现隧道深处有一大片暗红色的东西,她尖叫了起来:“喂,那是什么东西?”
小刘的勘查灯已经照到了那个位置,苏法医敏锐地发现,那是一滩血泊,他不由得心里一惊。
“血泊。”苏法医冷冷地说。
小刘在前头开路,等他们慢慢挪到血泊边上时,苏法医又说:“这个血泊太大了,我敢说那人身受重伤,在这儿停留了至少半个小时以上的时间,或许还在这儿昏迷过。”
除了苏法医在讲话,其它人都变得沉默,费大雷更是惊诧于眼前所见。
等海哥拍好照片,他们又开始继续前行,前头的血迹越来越密集,看来,距离那人受伤的地点越来越近了。
岑晰溪发现似乎有些不对劲儿,要是这样走下去,那人受伤的位置一定是在隧道当中。半夜三更的,怎么在这几十年未曾启用的荒废隧道中突然有人活动并且受伤呢?
正想着,前头的小刘惊叫一声,岑晰溪从未听过小刘也会如此惨叫。
她顺着小刘的灯光望去,看到前头竟然出现了一个斗室,斗室的地面上躺着两个人。
岑晰溪感觉自己的小心脏都快要跳出胸膛了,心脏撞击的声音非常有力。
苏法医冷静地说:“慢,先待我看看是活人的还是尸体。”
费大雷心里也有些紧张,不过他还是说:“苏法医,要是需要,我也可以帮把手。”
苏法医也不客气,他说:“嗯,那是最好,我们一起过去看看吧。”
岑晰溪接过苏法医的勘查手电,照射着那两人的位置,苏法医和费大雷俩走上前去,确定那两人的生死。
苏法医触摸过左边那人的脉搏之后,对着费大雷摇了摇头,费大雷也上前去捏了一把,说道:“看来已经死亡了。”
苏法医将那人的衣服往上翻起,发现尸体的背部尸斑非常明显,他确定地说:“不用看了,早就死了,只是尚未腐败。”
岑晰溪站在背后说:“苏法医,你看看他左手,是不是有根东西绑着?”
苏法医抓起那人的左手臂,说道:“是一根铁链,这人被一根铁链绑着。”
费大雷已经转移到斗室右侧的另一人身边,他也说:“我这边这具尸体也被铁链绑着。”
岑晰溪心里一惊一乍的,她心里有些慌乱,一时接受不了眼前的情景,她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竟然是现实。
不过,没等她的心情平复,她又听到了小刘一声惨叫,她将勘查手电转到了小刘那边,他发现小刘身边的地面上有一把血淋淋的尖刀,尖刀的旁边有一根铁链,铁链上还挂着一只断手。
21
苏法医的眼前没了灯光,他也转过头来,看到了岑晰溪勘查手电照射之下的尖刀、铁链和断手。
他眉头一皱,陷入了深思之中,他也想不明白,眼前的这个现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苏法医冷静了下来之后说道:“奇怪,真是奇怪,这隧道里竟然藏着这么多的秘密。”
海哥没想那么多,他拿起相机对着断手一阵抢拍,然后说:“你们不要被黑乎乎的隧道影响了自己的判断,这无非就是个现场。凶手在这儿设局,用铁链子将他们捆绑,在这儿关押了三个受害人,今天凌晨,凶手剁了其中一个人的左手,没想到那人却逃出了隧道。”
小刘摇摇头说道:“不不不,我不这么看,我觉得这一路上的血迹不像是逃跑时留下的,而是慢慢走出去的,如果被人追杀的状态,那么这些血迹的形态显然不是这样的。”
苏法医抓起那只断手研究了半天,说道:“小刘说得对,我看这断手也不像是被人剁下来的,从这断面上看,倒像是自己切割下来的,要是用地上这把刀来切割,那是非常符合。”
岑晰溪快人快语,她说:“如果你们说的都对,我觉得这断手必定是阮远致留下的,你看,阮远致是胸外科医生,他有这个技术将自己的手切割下来,要不是医生,用这刀切割自己的手臂,应该会大出血死亡的吧,大雷医生?”
费大雷越来越觉得眼前的现场不可思议,他听到岑晰溪在问他,便说:“嗯,我想也是,手臂上有好几根大血管,哪怕只是切断一根桡动脉,要是不懂得止血的话,出血量就足以致人死亡。”
苏法医补充说道:“那些割腕自杀的人们,正是切断了自己的桡动脉才出血死掉的。”
岑晰溪噘嘴说道:“嗯,这么说,我这拙见还是有理论支撑的。”
海哥有些不服气,他反驳道:“晰溪,依你这么说,这个狭窄的斗室里关押了三个人,阮远致是割腕脱身,那么其它两个为什么死在这儿?”
岑晰溪马上应道:“说明其它两个不是医生,不懂得解剖学,他们不敢切下自己的手腕,最后饿死在这儿。”
海哥嗤之以鼻,他说:“这不是你随便可以下定论的,这要看苏法医的死因鉴定。”
苏法医叹了口气说:“至于这两人的死因,虽然还没有解剖,我感觉有晰溪说的这种可能。他们瘦骨嶙峋,明显的恶病质体征,事情没有这么凑巧,两人同时患上重疾,只能用饿死来解释了。”
海哥还是不服,愤愤地说道:“尸体还没有解剖,化验也没有进行,你们说的我都保留意见,我觉得没有这么蠢的凶手,千辛万苦将人用铁链绑在这儿,还丢把刀在这儿,给他们生还的机会?他就不怕这些人逃出去报警?”
海哥将眼神投向费大雷,言下之意就是要费大雷来解释解释,支持他的这番言论。
岑晰溪疑惑地望着费大雷,问道:“大雷医生,你说呢?”
费大雷抓抓头,对海哥说道:“这个有点复杂,不过据我看来,苏法医和晰溪他们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从我的角度上看,凶手既然可以将他们绑缚在这隧道之中,他就完全有这个能力将他们杀死,但是事实上他没有这么做,他需要的是快感,他将他们囚禁在这儿,用铁链捆绑,知道他们无法脱身,他感到很痛快。”
费大雷眯了一下眼睛,继续说道:“但是凶手给了他们一种选择,就是在这斗室里留下了一把刀,囚困于此的人自然知道,只有切下自己的手腕才可能脱身。凶手这样做,他是有考虑的,因为他知道,这些人只要切下自己的手腕,就会大失血死亡,所以他根本不担心有人会跑出去报警。”
费大雷说完,岑晰溪鼓起了掌,她说:“大雷医生阐明了道理,凶手没有想到,他拘禁的第三人竟然也是医生,阮远致现在已经成功逃出隧道。”
海哥冷冷地说:“如果阮远致逃出已经六个多小时了,那么为什么我们警方依然没有收到他的报警呀?”
小刘想到了逝于河中的那些血迹,说道:“说不定他趟河而走,不料已经被河水淹死了。”
苏法医迫不及待地下了命令:“我们还是救人要紧,大家一起去河里看看吧。”
22
几人又出了隧道,没想到的是,他们在河面上发现了一只竹排,竹排上有一人正弯着腰在那儿将竹排系在一棵树根上。
小刘一眼就看了出来,那人正是昨天给他带路的大爷,他没想到大爷昨天提起竹排拖车的事情,今天就二话不说自个儿摇着竹排来到了这儿,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小刘瞅了一眼岑晰溪,还做了个鬼脸,岑晰溪当然知道他的意思,她刚才在隧道里和费大雷还怀疑大爷可能在几十年前点着了火药活埋了二十多人呢。
小刘冲大爷喊叫了一声:“大爷,你这么早过来呀?”
大爷腰都没直一下,似乎已经知道他们的到来,他说:“哦,不早了,你看都快要十点钟了,我一大早划竹排过来,这水流太急,逆流而上很慢呀。”
海哥上前说道:“大爷,真是辛苦你了,好心总有好报,我们今天的工作全靠你了。”
苏法医过去打了个招呼,然后问道:“大爷,你一路上来的时候,水面上可曾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呀?”
大爷呵呵一笑道:“死鱼死虾肯定是有,可我一直忙着赶路,没看见有什么死人呢。”
苏法医心里一怔,心想他怎么知道他们要找的是一个死人呢?
大爷系好了绳子,挺起了腰,似乎是见到苏法医双眉紧锁有些疑惑,他乐呵呵地对苏法医说:“怎么?你们法医要找的难道不是死人吗?”
苏法医这才解开了疑惑,他说:“大爷,现在运送这车子倒是不急,眼下急的是,我们要沿着水路找一个人。”
大爷眼一瞪说:“真有那么回事呀?我上来的时候没怎么注意,你们要是想找,那我就划船送你们咯。”
苏法医招呼大家上了竹排,大爷将刚刚系好的绳子又解开,然后跳上船,撑开一支长长的竹篙,竹排离开了岸,顺水而下。
大爷不停地用竹篙调整竹排的方向,竹排在河水中慢悠悠地向下游淌去。
苏法医的眼睛不停地在四处张望,他发现这条河流两边到处都是水草、荆棘,水草丛中不时地可以看到一些鸟窝,一派原始风貌。
他心想,如果阮远致真的下了这河,说不定就会被水流冲进这些草丛中。
岑晰溪也在四处张望,她担心阮远致已经死亡,不然怎么到现在都没有人报警呢?
海哥手举着一架微型摄像机,在船头拍摄整个搜索的过程。
竹排大约划出了二三公里之后,小刘忽然叫道:“喂,你们看,左岸那儿是不是有个什么东西?”
大家朝小刘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左岸不远处似乎有个人的影子,纹丝不动地趴在河边。
大爷连忙将竹篙一插到底,止住了竹排的前行,然后他慢慢地调整方向,将竹排的头部对准了那个人影。
竹排慢慢地划到了岸边,苏法医第一个跳了下去,脚上的鞋子沾满了水,他也顾不上那么多,因为他发现趴在岸边的正是一人。
岑晰溪见苏法医将那人翻转过来,她记得阮远致照片上的面貌和这人长得一模一样,于是说道:“这人就是阮远致。”
费大雷此时也跳下了竹排,他麻利地检查了一下阮远致的身体,伸手摸脉搏,贴耳听心音,然后说道:“苏法医,阮远致还活着,只是生命体征比较微弱。”
苏法医愣了一下说:“救人要紧,大爷,竹排出去要多长时间?”
大爷摇头说:“竹排出去救不了人,水路至少也要三个小时。”
小刘上前说道:“不用了,我们先用竹排将阮远致送到隧道那边,我一个人就可以背他从隧道出去,时间要节省多了,苏法医,你准备车子就可以。”
苏法医见阮远致左手腕上用一块碎布包扎得紧紧的,颜色已经完全染红,心里便明白了一切,阮远致果真是自己切下了左手,他说:“也只能这样了,救人才是最要紧的。”
接下来,大爷划着竹排将阮远致送到了隧道口,小刘背起他穿过隧道,岑晰溪驾着车,费大雷护送,向城里奔去。
经过大家的一番折腾,阮远致终于被送到了市一医院的急症室。
急诊室对阮远致进行了简单的清创处理之后,直接就将他送进了ICU,又是输血,又是吸氧,几乎上了最高级别的急救措施。
苏法医看着监护仪上显示的血压,心凉了半截,阮远致的收缩压只有43毫米汞柱,这已经是重度的失血性休克,几乎接近死亡的边缘了。
苏法医对岑晰溪叹口气说:“这个阮远致可能保不住了,血压太低,输了血都没什么反应。”
岑晰溪看着玻璃窗那侧全身插满各种管子的阮远致,也叹了口气说道:“这就是黑衣人想看到的结果吗?”
费大雷在一边说:“不,他想看到的是阮远致割腕之时喷血而死的样子。”
岑晰溪握着拳说:“那真是太变态了。”
23
直到深夜,苏法医才将隧道里的那两具尸体转移到了法医解剖室,并进行了初步的解剖。
苏法医感觉有些累了,他让岑晰溪帮他开了一瓶矿泉水,拉下口罩“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了半瓶,然后说:“哎呀,晰溪,谢谢你,没想到让你亲自给我喂水。”
小刘正在给其中一具尸体捺印指纹,他打趣说:“沈队长都没有享受过如此高的待遇,哎呀,怎么我好像也渴了。”
岑晰溪听出了小刘话外的不正经,便讥讽道:“去你的,小刘,你要是渴死了,我会让沈队长追认你为烈士。”
小刘一听更是来劲了,他说道:“晰溪,你就这么忍心看着亲爱的队友倒下?”
岑晰溪从箱子里又掏出一瓶矿泉水说:“谁跟你亲爱的,你以为你是谁呀?有种你让尸体开口说话?”
小刘装着很委屈的样子说道:“能让尸体开口说话的是苏法医,我这么一个小喽啰,哪有这般能耐呀?”
苏法医喝好了水,精神大振,小刘和岑晰溪的一番打趣更使他倦意全消,他指着左边解剖台上的尸体说:“编号为2的尸体现在已经确认为饶州那位失踪的男人,面貌和沈队长发过来的照片基本一致,而且他的左腿胫骨粉碎性骨折,愈合不过半年,这也对得上,沈队长说那人半年前出过一次车祸。”
小刘已经捺好了最后一只指纹,他将指纹卡收进一只信封,然后说:“关键是编号为1的尸体。”
苏法医扭扭腰,瞄了一眼右侧解剖台上的那具尸体说道:“编号为1的尸体,男性,年龄40岁左右,身高171厘米,目前身份不明。”
岑晰溪有些遗憾地说:“按照你的意思,这具尸体瘦得更明显,他被拘禁的时间可能更长一些,也就是说,他可能才是黑衣人犯下的第一起案件。”
苏法医点头说:“对的,如果时间序是这样,那么按照大雷医生的意思,饶州案件目前来说还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位编号为1 的尸体。”
小刘脱掉被油墨涂抹得黑漆漆的手套,说道:“找到男1号,就找到黑衣人了。”
岑晰溪有些心里没底,她说:“话是这么说,找到男1号,才是本案的开始,我又有点灰心了。”
小刘斜了岑晰溪一眼说:“你真是让人扫兴,刚到重点就打退堂鼓。”
岑晰溪一脸茫然地说:“沈队长还在饶州摸底呢,谁知道他也会跑偏?”
苏法医开始收拾解剖器具,今天的解剖工作基本告一段落,他收拾好那些装了脏器检材的瓶瓶罐罐,准备送去化验室进行毒物化验。
海哥也将照相机收进照相包,默不作声地准备打道回府,他知道回去之后还是没得休息,今天一天来的照片需要分别处理归类,该打印的得打印,该备份的得备份。
岑晰溪不是技术组的成员,可是她也不轻松,她在脑子里整理思路,准备给沈德立打电话汇报一下今天一天的工作。
忽然,岑晰溪脑子里蹦出了躺在ICU中的阮远致,她大叫道:“对了,要是阮远致醒过来,岂不是他可以描述出凶手的模样?”
小刘一点面子都没有给她,说道:“你做梦吧,晰溪,你们年轻人就喜欢做梦,苏法医都说不行了,还会有奇迹吗?”
24
午夜,黄州城郊的一间出租房里,一位身材魁梧的年轻人正在地板上做俯卧撑,他一边做一边默默计数:“……98,99,100。”
年轻人收起双腿,敏捷地将身体弯成了弓形,然后倒在了地上,深深地在那儿踹气。
“贱人必须死!”
他嘴里念叨着,带着一丝恶意,此时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姑娘,那姑娘满脸惧色,脸上的肌肉抽动得像是颠簸的拖拉机座椅。
他得意地笑了起来,又在嘴里哼了那么一句:“贱人必须死。”
他想,这不是他的错,那姑娘是个贱人,贱人必须死。
他一直闭着眼睛,好让那姑娘的影像持久地驻守在他的脑海里,一直保持着她痛苦的表情,他需要这种感觉。
他不可能忘记那姑娘叫小翠,小翠是和他一起长大的,他们在同一个村子里无忧无虑地度过了最美好的童年,后来小翠去了城里,而他依然呆在了农村。
谁知道,命运就是那么巧合,他在大学里又遇到了小翠,两人很快就坠入了爱河,做了一切该做的事,就这样又无忧无虑地大学毕了业。
他和小翠读的是药学院,毕业了一起来到他的家乡黄州打拼,那几年黄州的房产特别火,小翠便放弃了本行,去了一家房产公司做销售代表,而他则在一家药品零售连锁企业做了药房管理员。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小翠毕业后变化大得让他惊讶,她经常早出晚归,有时候喝得酩酊大醉才回来。
终于有一天,他发现了小翠和她公司的副总经理搞在了一起。
那天晚上,他喝了两瓶二锅头,觉得天旋地转的,小翠回来后,他将小翠绑了起来,然后让她交代她的丑行。
最让他痛心的是,小翠竟然大言不惭,对她的出轨行为完全没有羞愧感,还将他臭骂了一通,说他没钱又没前途。
他借着酒劲,拿出一把尖刀,开始在小翠脸上刻字,左脸刻上“贱人必须死”,右脸也刻上“贱人必须死”。
小翠痛得尖叫不已,他一怒之下,从墙上扯下一根电线,将小翠直接勒死。
小翠死后,他没有丝毫的悔恨,他想到了和小翠勾搭在一起的那个40岁老男人,他决定除掉他。
当他在野外截获了那个送她回来的男人之后,他忽然觉得要是可以将这个男人秘密地拘禁起来,让他自己慢慢地死去,那是多么痛快的事情。
他想到了一个地方,他曾经听他爷爷说起过,湾州郊野森林有纵横交织的荒废隧道,心想现在要是将这男人关押在那儿,天不知地不知的,没人知道这个活该死去的人儿会永远地消失在那儿。
他打造了一副成色相当不错的铁链,将那隧道的斗室改造成了简易的监牢。
当他看到昏迷中的副总经理手上套着的铁链时,他忽然想到了恶作剧,他将随身携带的一把刀子抛在地面上。
他决定赌上一把,要是男人敢切去自己的手腕谋求逃脱,他相信一定会大失血死去,那种感觉真是不要不要的。
“滴滴滴滴滴滴……”
他每天规定睡觉的时间到了,他从回忆中回到了现实,但是依然没有睁开眼睛,他决定今天晚上就这样躺在地上美美地睡上一觉。
25
湾州的早晨永远都是忙碌的,苏法医一早来到刑警队,直奔DNA实验室,不过实验的结果让他有些失望。
1号尸体的DNA信息在联网的失踪人员亲属数据库里没有比中对象,也就是说想通过亲子鉴定的办法找到死者的真实身份,这条捷径就这么断了。
苏法医从实验室出来的时候,迎面撞上了岑晰溪,岑晰溪见他满脸愁容,便问道:“DNA肯定没戏吧?”
苏法医摆手示意,然后说:“一如既往地失败了,我们总是没有好运气。”
岑晰溪压低声音神秘地说:“谁说没有好运气?沈队长昨天晚上连夜赶回了湾州,他一回来就去了市一医院,你说这也神了,阮远致竟然在那个时刻醒了过来。”
苏法医瞪大了眼睛,问道:“醒过来了?血压恢复了?”
岑晰溪说道:“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沈队长在医院里守了一晚上。”
苏法医挥挥手说:“沈队长现在有没有回办公室呀?我们去看看吧?”
两人急忙朝沈德立的办公室走去,走到门口,发现沈德立办公室的门开着,岑晰溪轻声说:“回来了,他今天早上有个会,我把他截住问问先。”
正说着,沈德立从门里走了出来,见苏法医和岑晰溪堵在门口,便问道:“怎么了?”
岑晰溪笑着说:“我们就是想知道一下阮远致的情况。”
沈德立的双眼仍然炯炯有神,一夜的疲劳好像对他没什么影响,他说:“阮远致都说了。”
苏法医心脏“嘭嘭嘭”地跳,他问道:“都说什么了?”
沈德立抬起眼皮说:“阮远致说他并不认识那位凶手。”
岑晰溪失望地望着沈德立,继续问道:“就这些?”
沈德立将身后的门带上,然后说:“当然不是,阮远致还说那人的口音是黄州口音,我考虑我们工作的重点要转移到黄州去。”
岑晰溪感到有些失望,阮远致好不容易醒来,可是提供的信息实在太少,只有黄州口音这么点线索,想要通过这找到黑衣人,那真是比登天都难。
她想,黄州口音最多只能说黑衣人从小生活在黄州,但现在是否居住在黄州,没有人知道,如果那人不在黄州,那么黄州的工作做得再细,估计也是白忙乎。
岑晰溪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她坐在那儿闷声不响,忽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她低头一看,竟然是费大雷。
她接起电话,向费大雷道了声早安,然后问道:“大雷医生,这么早你有急事吗?”
费大雷在电话那头关切地问道:“那位阮远致阮医生醒过来了吗?”
岑晰溪正好将打听到的阮远致的情况给费大雷简单介绍了一下,费大雷安慰道:“晰溪,你别灰心,我觉得这个案子还是非常有希望的,打电话给你就是想跟你分享一下我昨天晚上的想法。”
岑晰溪打趣道:“大雷医生,你通宵帮我们想办法呀?这加班费我们可出不起哟。”
费大雷呵呵笑道:“晰溪,加班费不用你掏,下次好好请我吃一次牛排就好。”
岑晰溪连忙说道:“嗯,肯定没问题。”
费大雷开始了分析,他说:“我想纠正一下我的看法,我感觉凶手的目标还是在女性身上,他虽然对女性作案的时间比较短,可是他对于女性采取的动作重复次数都非常多,玻璃切割、棍棒殴打,这就反映出一个心理,他对女性特别嫉恨。所以我觉得,你们要是去黄州工作,要找的不应该是男1号,而是和男1号偷情的那位女性,找到了那位女性,黑衣人就出来了,我觉得黑衣人和这女性可能有密切的关系。”
26
沈德立坐在局长召集例会的会议室里,心急如焚,不由自主地从包包里掏出一盒烟,正想要来一支,可是余光中看到了墙上一个大大的“禁止吸烟”标志,不由得将烟盒又塞回了包包。
这时,张局长从门外走了进来,他穿着笔挺的警服,方脸上一贯的那种严肃,他边走边将眼睛在会场里扫着,像是在寻找谁,沈德立立即坐直身子,注视着张局长。
当张局长的眼神和沈德立相接时,他停住了脚步,向他招了招手,沈德立立即站起身来,随他一起来到会场外的走廊。
张局长开门见山问道:“听说受害人阮远致医生开口了?”
沈德立脸上露出悦色,他说道:“是的,我正要给您汇报呢,张局长,阮远致说了一些东西,对我们下一步的工作还是非常有价值的。”
张局长“哦”了一声,听出了沈德立的意思,便说道:“详细的就不用说了,你们刑警就该把案子办好,去吧,例会你就不用参加了,时间宝贵。”
沈德立本来还要介绍一下阮远致说起的那些事儿,没想到张局长放过了他,其实他心里着急得早就想去黄州了。
沈德立本来想带岑晰溪一块儿去黄州,可是他想到一个女孩跟着去外地出差,工作不是很方便,便放弃了这个念头。
他带了几个得力的骨干,驾着一辆吉普车,便朝黄州奔去。
黄州距离湾州百来公里,虽然距离不是很远,可黄州也不属于江南省。
两省交界的地方就是山多,高速公路不断地穿过一个又一个隧道,经过近两个小时的疾驰,终于来到了黄州出口。
黄州非常重视湾州来的刑警,派了一位能干的刑警接应沈德立。
见面后,那位瘦高的刑警自我介绍说:“我姓叶,叫我小叶好了。”
沈德立也不客气,说道:“小叶,我这次来可能会麻烦你们,案件在身,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小叶握着沈德立的手说:“不必客气,天下刑警都是一家人,我会尽力的。”
沈德立跟着小叶的车子,一路来到黄州刑警队,坐下之后,沈德立介绍了方之莉被杀案的来龙去脉,他特别强调阮远致提到的那位持黄州口音的黑衣人,说明此番来黄州就是想要找到这位黑衣人。
小叶坐在那儿陷入了沉思,听完沈德立的介绍,老半天才说:“沈队长,我也知道你的意思,凶手持的是黄州口音,但不一定现在居住在黄州,你们此番来,犹如大海捞针。”
沈德立干咳了一声,说道:“这个很明显,不过,就算是大海捞针,我们也准备孤注一掷地赌上一把。”
小叶轻描淡写地说:“如果你们觉得凶手的第一起案子犯在我们黄州,那么我告诉你,黄州今年以来没有积案,所有凶杀案件都已经告破,这并案的工作很难开展。”
沈德立心里一怔,他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不免有些失望,他说:“哦?看来开局不利,既然凶杀案件没有,那么失踪人员呢?”
小叶知道沈德立的意思,便回答道:“你怀疑失踪人员中存在着不能确定为凶杀案的?我告诉你,这个完全不用担心,我们黄州接到报失踪的,一般都会提取失踪人员亲属的血迹进行DNA鉴定,我相信你们湾州的法医已经在数据库里比对过了。数据库都是联网的,要是你们比对的结果是阴性,那么你所说的男1号肯定不在我们黄州。”
沈德立的心灰到了极点,不过他仍然没有放弃,他说:“你说的是一般,还有不一般的情况吗?”
小叶耐心地解释说:“不一般的情况有,比如有的不是父母亲报的失踪,只是一般朋友或者单位报警的,都没有条件采集DNA。你也知道,派出所每天接到的报失踪事件不在少数,大多数都在一两天内家属找到了相关的人员,派出所也没精力落实进度。”
沈德立见缝插针地说:“行,小叶,我就要这批名单,要是有办法的话,你帮我搞定吧。”
小叶客气地说:“沈队长,这没什么问题,我会帮你搞定,你什么时候要?”
沈德立听到了肯定的答复,心中大悦,他说:“越快越好。”
27
黄州通往湾州的湾黄高速公路半路上有一座服务区,开设有一间别致的小咖啡馆,午后的阳光虽然强烈,但室内强劲的冷空调将炎热驱散得无影无踪。
一位身穿黑色棉质T恤的年轻人坐在角落里,双手不停地在一个笔记本电脑上敲打着键盘,他在记录他的梦境。
他昨天晚上也许是疲劳了,俯卧撑连续做了五组,弯着腰睡在地板上,也没能逃脱恶梦的侵袭。
他梦见了一大群饥肠辘辘的狼在追他,他跑啊跑啊,一直跑向天际,天际那边是一个无底的深渊,他忽然看到一轮圆月从深渊中腾空而起。
他感觉自己瞬间也变成了一只狼,回头看时,群狼已经消失了踪影,他得意地对着圆月咆哮起来……
早上醒来的时候,他发现地板上都是他的汗渍,他给公司的经理打了电话,请了一天假。
此刻,咖啡活跃了他的思维,他心想,是该告一段落了,自从将小翠的情人送进了湾州的荒废隧道后,他又相继送了两个进去,让他兴奋的是,那把刀一直摆在那儿,至今还没有哪位敢剁去自己的手臂。
他抬起头,朝玻璃墙后的高速公路望去,高速公路上车辆快得像子弹,他想象不出自己的车子要是不停留,是不是也是这般在高速公路上飞驰。
他哑然地笑了笑,想到那些关押在隧道里的可怜人儿,他就有种快感。
其实他是希望他们剁去自己手臂的,他不止一次地想象着他们剁去手臂时血液喷出的那种感觉,他每次重返隧道时,都希望看到地面上留下一只断手。
昨天晚上的梦境让他开始有些担忧,醒来之后,他立即做出了决定,决定今天请假去湾州了解这件已经持续了两个多月的事情。
不能再拖延下去了,他握了握自己的拳头,在心里暗暗地发誓。
28
下午晚些的时候,小叶已经帮助沈德立收集到了一份名单,名单是近三个月来黄州地区报失踪人员的接警记录,这已经剔除掉检验过亲属DNA的,现在名单上还有500多位。
沈德立接过名单翻了翻,厚厚的一沓。
他知道,500多位失踪人员,想要一个个去落实基本不可能,他快速地浏览着这些失踪人员的年龄和简要案情,希望从中发现自己想要的线索。
来之前,岑晰溪跟他提起过费大雷的建议,他非常认同费大雷的意见,他希望从那位不曾谋面的女性身上入手。
他想,按照黑衣人习惯的做法,他应该先杀死了一位出轨的女性,然后将男1号拘禁在隧道之中。如果一切如愿,那么这位女性很可能也是失踪状态。
沈德立不停地往下翻看那一大叠名单,当他翻到第四页的时候,一位名叫翟翠月的女孩进入了他的视线。
沈德立细细地往下看具体的接警记录:“翟翠月,女,24岁,信隆房产公司销售经理,失踪三天,男友怀疑其与公司副总经理私奔。”
沈德立心里抖了一下,看了这么多记录,就这翟翠月稍微有些靠谱,案情里提到了出轨的情节。
他再往下看,报警人名字叫王启帆,是翟翠月的男朋友。
沈德立猛然一拍大腿,指着翟翠月的名字对小叶说:“小叶,这个你可以帮我落实一下吧?”
小叶凑过眼来也看了一下翟翠月失踪情况的记录,说道:“没问题,我联系一下派出所,看翟翠月后来有没有找到。”
沈德立焦急地说:“不,不用联系派出所了,我们直接去王启帆的公司。”
小叶有些反应不过来,他说:“沈队长,你的意思是直接去找她男友王启帆?”
沈德立站起身说道:“我就担心慢一分钟就会错失良机。”
小叶明白沈德立的焦急心情,他怀疑沈德立的直觉,不过还是立即带着沈德立他们驱车前往瑞德医药公司的总部。
接待小叶的是公司总经理杨总,杨总厚厚的眼镜片后一双大眼睛充满着疑惑,他说:“王启帆?你们找王启帆?他犯什么事儿了吗?”
小叶说明来意之后,杨总更是惊讶,他说:“不可能,王启帆电脑壁纸一直是他女朋友的照片,他不可能会杀人,要不是他今天请假,你们可以当场质问呀。”
杨总带着沈德立来到王启帆的办公桌边,小叶去启动了王启帆的电脑,沈德立果然在液晶屏上看到了一位扎着马尾辫子的漂亮姑娘。
小叶在电脑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他拖动鼠标,打开了资源管理器,快速地在查找着。沈德立站在一边干着急,也不知道小叶要干什么。
过了一会儿,小叶突然说:“沈队长,你的直觉非常正确,这张电脑壁纸设置的时间是在王启帆报失踪的前三天,我怀疑那个时间就是翟翠月被杀的时间,他杀了翟翠月之后,心里发虚,所以才设置了壁纸,显得他们关系非常密切。我有办法了,我让派出所去联系一下翟翠月的公司,看看他们公司的副总是不是也失踪了,我担心男1号就是就是那位副总经理。”
沈德立听了小叶的分析之后,便拽着小叶的衣服往外跑,他边跑边说:“来不及了,我们直接去王启帆的住处,先把他控制起来才是上策。”
几人一起跳上车子,小叶驾着车一路呼啸而去,只花了半个小时不到的时间就冲进了王启帆位于城郊的出租房。
当他们进入房间的时候,沈德立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房间正中的墙面上挂着一个考究的相框,相框里裱着一张皱巴巴带着皮纹的淡黄色方块,虽然只有巴掌那么大,但上边歪歪扭扭的几个字让沈德立毛骨悚然:“贱人必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