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楚了吗?”正当他惊诧于鬼蜮翻腾的业火,呆立于云端之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却出现了——是师父。他就站在自己的身边!
“师父,那是什么?”贺承星伸手指着那黑烟升腾的地方,问。
“那里是鬼蜮。”云天道人答。
“鬼蜮?就是帛书中所提的鬼蜮?”贺承星几乎不敢置信。
“对,你也看到了,如今的鬼蜮,乌烟瘴气,不复从前了!”云天道人叹息道:“其实鬼蜮并非全是坏人,当他们善念现前时可以飞入空中,暂时具有天人的福德。只可惜,现在的鬼蜮被捉持的人所控制,一心向恶了!”
“那会怎么样?”贺承星想起了帛书上提到的故事。
“你此番,就是被鬼蜮之人所伤。所以寻常的药物才会失去效用!”云天道人望着他,神色竟陡然一变,压低嗓子说:“小心!他们已经盯上你了……”
“盯上我?为什么?”贺承星见状心倏地一紧,刚想细问,不料却一个不稳,从云端重重地摔了下去!
俗话说,登高易跌重。
贺承星自云端而堕,速度远比雷电更快。
风驰电掣,空气化身荆棘,割得他两只耳朵生疼。
他努力想要控制身体的平衡,试图在周遭寻找抓手,然而却是徒劳。
“师父救我——”眼看着离地面越来越近,他拼尽全力冲着云上不断求救,希冀这师父能施以援手,谁知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危急关头,他想起师父传授给他的那卷新口诀,于是只得“死马当活马医”,立刻屏息凝神,闭眼静心念诀。
“顺则凡、逆则仙,只在中间颠倒颠。垂帘明心守祖窍,修成大道出迷途。起——”
一咒生,则万念动 。
道为心生,道法自然。
原本未动,无元无终,无前无后,无生无灭。
道的力量,生生不息,源源不断,可造鬼神。
贺承星此时一念咒语,实则勘破了万变不离其宗的禅理。于是,咒语一生,一切果然即刻变得不同了。
顷刻间,他化身为天地之间的蜉蝣、尘埃,游于天地,随波逐流,终得安定。
危机随之而解。
贺承星大喜过望,连忙再次睁开眼睛,结果,却发现自己居然还在李宅之中!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还在这里?”贺承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远处,传来更夫渺远的打更声。贺承星仔细听了听,结果发现,此时刚好是子时。
夜深人静,李宅之中也恢复了平静,仿佛一切都不曾真实发生过。
“难道方才的一切都是做梦?”
贺承星惊出一声冷汗,忙抬手去擦,却发现自己手心里正攥着“师父”给自己的纸卷!
“这不是梦?!”贺承星脱口叫了起来。
望着手里的东西,他更迷糊了。为了弄清楚事情的原委,他连忙疾走两步,跑出屋子借着月光打开纸卷细看,结果发现里面果然是一份心法口诀!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贺承星疑惑极了。
不经意间,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结果这一看,更让他大惊失色,月亮——居然变成了血红色!
上古传说,血红的月亮是至阴至寒之相,兆示人间正气弱,邪气旺,怨气盛,戾气强;风云剧变,山河悲鸣;天下动荡,火光四起!
血月一现,必有浩劫!
贺承星长这么大,还没有看见过这么红、这么血腥的月亮。他心里不由有些慌乱,再次想起方才“梦中观微”时见到的鬼蜮景象。
他回头望向李太太的房间,脑中电光火石般地响起小元生的那句话——那女人的背后有一团黑气跟着!
“她果然是鬼蜮的人?那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什么对付我?又为什么要对付薇薇?”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在他脑中徘徊,他想也想不明白,感觉脑子胀痛得厉害。
他不由再次抬头望向血月,想要从中寻得些蛛丝马迹,结果,却发现了更大的问题:今夜无星,北极星的光芒竟完全消失在了天幕之上!
“这——怎么会?怎么可能?”贺承星见状不由惊心,他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北极星陨落则紫薇北极大帝再也没有归位的可能,一切都完了!
“师父不是说,应当还有两年的时间么?难道这仍旧是梦?”
贺承星的思路渐渐清晰起来:“对!如果这是梦,那么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他笃定地想着,立刻开始寻找跳出梦境的方法。
但凡是梦,就该有出口,只要寻找到现实与梦境的连接点,就可以恢复清醒、破梦而出。作为道家弟子,做一两个清醒梦,也没什么特别。这本就是一种修道的方式,只要不沉溺其中,就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到底哪里才是连接点?”贺承星在“李宅”中前前后后、上上下下找了个遍,却一无所获。
此时他已经跑得满头大汗。
在摸遍了李宅里的每一块砖之后,他不免焦躁起来,又开始怀疑自己最初的判断。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他靠在栏杆上,皱着眉不断问自己。
正当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背后!
“血月将现,若在血月到来之前,不能找齐元神,则北极星陨落,人间将面临灭世浩劫。”他回头去看,却发现正是那个一开始出现的,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古代人!
“你究竟是谁?这里又是哪里?你把我困在这里究竟想干什么?”贺承星激动起来,他冲上去,一把扭住那人的衣领,怒吼着质问。
“你竟如此急躁?到底如今只有二十多岁!”那人不明不白地来了这么一句,脸上的表情却有些痛心疾首的味道,仿佛贺承星犯了杀人的大罪似的。
“你别给我绕弯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贺承星伸手指着血月,大吼道。
“我给你看的,是未来!人间的未来、北极大帝的未来,还有,你的未来!”那人答得淡定极了。
“我的未来?那又干你什么事?”贺承星吃不准他话里的真假,手却渐渐放松了力道。
“我就是你,而你,也可以算作是我。”那人微微一笑,随即稍一发力,便从他的指间挣脱开去,说道:“时候不早了,你若想要救你那师姐,不妨去坟山一探,那里,或许有你要的答案!”
说罢,他便反手推了贺承星一掌,瞬间将他从楼梯上打了下去!
这一掌,贺承星始料未及。
他毫无防备,从二楼瞬间坠落,不由既惊又恐。
下坠过程中,他望着栏杆处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只能自我安慰——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清醒的乱梦罢了!
意识尚存的最后一刻,他脑中不断盘旋着两个字——坟山!
等他再次睁开眼,天已大亮。
阳光,从气窗的缝隙中透射进来,恰巧照在他的脸上,让他觉得刺眼。
他皱眉,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地板上挣扎坐起,好半天都回不了神!
自己果然还在李太太的房间里!
望着周遭的一切,他的心态平和了不少。这一夜,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过得竟像是有一个世纪那么久远。
直到这一刻,他仍旧不能确定,自己是在梦中,还是真的已经回到了现实世界!
恍惚间,他忆起昨夜勾玉曾经发烫,于是立刻伸手去掏,结果却发现自己的胸口竟然活生生被烫出了一个伤口来,有如烙铁一般!
“至少勾玉的事不会是假的了。”贺承星摸着伤口,喃喃自语:“既然勾玉有了感应,那说明元神的碎片一定就在这附近!”
说着,他缓缓起身,想在房中寻找元神的下落,不想却听见“啪嗒”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上掉落下去。
贺承星见状,立刻低头去看,结果就在地上见到了梦中的那卷心法!
这一回,他倒是不意外了。
“原来竟还在梦中吗?怎的就是出不去呢?”他拾起心法,心中郁闷极了。
望着书卷上那颇为霸气的字体,贺承星一筹莫展。经过这几个连环的梦境,他已经把这上头的每一个字都记牢了,他实在弄不明白,造梦者让他陷进这样一个无头无尾的梦境中,究竟意欲何为!
“你想要得到什么?你说啊!”他忍不住对着空气大吼:“为什么藏头又藏尾?是男人就出来真刀真枪地打一架啊!我的命就在这里!”
他吼得歇斯底里,然而周遭却静得出奇。
阳光透过缝隙射进来,形成一道道光柱,细小的尘埃在光柱中上下浮游。时间,在这里是凝滞的!
突然,贺承星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猛地拉开房门,冲下楼梯、跳离李宅,往天元堂狂奔而去!
“即使这是梦境,只要回到天元堂,我也一定有办法破解!”他心中默念,一路狂奔,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跑得像个疯子!
今天的他,身轻如燕,不过一炷香的工夫,就赶回了天元堂。
此时已有八九点钟,香堂的门已经大开。贺承星赶到的时候,元生正一个人坐在门口红眼巴巴地啃着馒头。
看到元生这可怜巴巴的模样,他心头不由一喜,觉得自己应该是回到了现实世界——梦境虽是由梦者心生,但在造梦者的操控下,很多情节是会失真的!
比如说眼前的小元生,他一向活泼,很少会有这样的神情流露。若不是因为师兄一夜未归,师姐又情势危急,他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又怎会这般心事重重?
因此,若此时是在梦中,小元生就只会以常态出现,必不会是这番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