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明回想着当年,青年时期的自己怀着滚烫的炙热之心从贺县走到了大城市,去努力地看到了外面更大的世界,时光荏苒,年华蹉跎,到了人生之秋的中年,他发现自己的滚烫和炙热最终还是让位给了恬静和安宁。在旁人的不敢置信中,孙明放弃了大医院里令人艳羡的编制和安稳,他成了一名体制外的无业游民,然后带着妻子回到了老家贺县。
回到贺县,孙明决定自己开诊所当老板,他购置了门面房和很多器材药物,又招来几个年轻医生和护士,然后往贺县政府跑了很多次拿到了各种许可证,就这样,久仁诊所被他开起来了。诊所一开始很简单,主要就是给病人看看感冒打打吊水什么的,孙明基本也都让年轻医生去问诊,自己当甩手老板也乐得清闲,不料,贺县人听说省城的妇科专家回来了,上门看妇科病的络绎不绝,孙明被逼无奈又得坐在诊所问诊,不过这一次他多了自由选择权,有时候他就把病人情况不严重的交给年轻医生去问诊,而自己跑去休息。
孙明以为自己会带着这样的平静生活老去,然而他的希望再一次落空了,有一天,久仁诊所走进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妇,她说自己身体很不舒服,在年轻医生和孙明给她检查询问过后,大家发现她身上毛病众多,心脏病高血压糖尿病应有尽有,孙明当即建议她去大医院就诊,但是老妇人执拗地不干,执意就要在久仁诊所问诊,孙明清楚诊所并没有条件给她治病,也不敢给她治病,只好把她晾在诊所的座位上。
不料老妇在久仁诊所的座位上坐着的时候去世了,当天晚上,她的家里人纠集了几十名乡亲,明火执仗地赶到久仁诊所门口将诊所围住,孙明和年轻医生们吓的面色苍白,跟他们怎么解释怎么举证老妇人的死和自己没关系都没有用,他们提出要孙明赔偿,开出了一个孙明必须倾家荡产才能赔得起的数字,孙明无法接受,他们怒不可遏,就在他们要冲进去打砸抢烧的时候,警察们赶到了,明火执仗的人群瞬间作鸟兽散,警察只抓到一两个小喽啰带了回去。
在孙明的请求和警方的调解下,贺县法医对老妇人尸体进行检测,法医给出的死因报告显示诊所并没有对老妇人进行过任何接触治疗,但是老妇的家人认为法医跟孙明他们早已串通好的,拿着这份报告依然对孙明的诊所进行不依不饶地骚扰。往后几次,那些来闹事人来诊所闹事都提高了警觉性,他们分批行动,游击而战,每次孙明报警后警察还在路上就有人通风报信,围攻的人瞬间撤退导致贺县警察连连扑空,几次之后警方也有些不耐烦了,甚至还以为久仁诊所是在打假报警电话。
那个晚上,孙明在诊所里给一个漂亮女孩复诊检查时,外面传来一阵喧闹,一个年轻医生失魂落魄地冲进来:“大事不好了,他们又来了,这次拉了横幅还带了菜刀!”
那个晚上,孙明正在诊所里给一个漂亮女孩复诊检查时,外面传来一阵喧闹,一个年轻医生失魂落魄地冲进来:“大事不好了,他们又来了,这次拉了横幅还带了菜刀!”
孙明走到门口一看,外面密密麻麻站着有五十来号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人手一把手电,好几个人手拿着菜刀站在最前面,他们整齐有序地拉着红色横幅,上面用着烫金的正楷大字写着“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医冠禽兽无耻下流“ ,孙明正要说话,为首一中年男人,孙明认得他是老妇的儿子,他举着亮晃晃的菜刀对自己怒喝道:“在你诊所死了人你以为你就没责任吗?要么拿钱,要么今天你店毁人亡!”
中年男人身后的人群整齐高声地相应着他的话,孙明站在众人的对面,形影单只地面对凶煞的人群,他扶了扶眼镜,站在原地突然忍不住兀自地笑了出来,孙明忽然瞬间就不害怕了,他又想起了陈小手和那个老郎中,现在的自己的遭遇好似他们的曾经命运,或许这就是这片土地上医者逃脱不掉的宿命?在以前的很多年里,他一直把老郎中的死怪罪于那个年代,但现在他发现他错了,那个年代已经远去,那些人们从未离开。
什么狗屁的丹心厚载悬壶济世?什么狗屁的希波克拉底誓言?原来千百年来,这里只有轮回没有改变,也罢吧,反正朽木老命一条,不要了也罢吧,孙明正想着,自己的旁边突然走来一个年轻人,孙明认得他是陪刚刚那个漂亮女孩一起来的男人,之前一直坐在休息室里没有说过话。
年轻人像是没睡醒,他打着哈欠看了看门口的情况,懒洋洋地问:“怎么不报警啊?”
“刚刚报的警,值班的人说今天县城郊区的工地上发生了大事,警力都抽调到那去了,现在没有警力能过来,让我们先努力调解,看来这些王八蛋是听到公安的消息行动的!”孙明旁边的年轻医生走上前气愤地说。
“哦,这样啊,我知道了。”年轻人点点头,又是懒洋洋地说道,他脸上带着不耐烦的疲倦,拿起手机放到耳朵边,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朝室内走去。
带着菜刀的人们站在门口放起了鞭炮,而旁边的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多到把整个街道都堵的水泄不通,人们聚在一起对此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大家都在猜测着事件的结局会是怎样。
正当闹事的人们按捺不住要冲进久仁诊所时,远处响起了几声巨大的汽车鸣笛声,围观的人群出现骚动和挪移,三辆面包车开了进来,车上跳下二十来个膀阔腰圆面目狰狞的男人,他们统一穿着黑衣黑裤,人人手持黑色电棍将闹事的人们团团围住,黑衣人们不由分说地冲上去对着人群一阵暴打,虽然两边人数差距很大,但是战斗力上差的更远,闹事的人们被黑衣人们打的屁滚尿流跪地求饶,想逃都没办法逃掉。
战斗很快结束了,年轻人手持着电棍带着目瞪口呆的孙明走上去,刚刚为首喊话的那个老妇人的儿子正被两个黑衣人摁倒在地,他正在痛苦挣扎着,年轻人走上前,狠狠一脚踩到他满是血污的脸上。
战斗很快结束了, 年轻人手持着电棍带着目瞪口呆的孙明走上去,刚刚为首喊话的那个老妇人的儿子正被两个黑衣人摁倒在地,他正在痛苦挣扎着,年轻人走上前,狠狠一脚踩到他满是血污的脸上。
“刁民!你刚才不是说今晚要店毁人亡吗?怎么,现在要亡的是哪个啊?”
年轻人喋喋不休地继续骂着,老妇人的儿子却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了,年轻人抬起头看着一脸震撼的孙明,把手中的电棍扔到孙明的脚下,他白净的脸上挂着残忍的笑容,得意洋洋地说:“看吧,能制止暴力的,只能是更大的暴力!”
那天晚上的事情之后,孙明发现事情真的变得不一样了,他战战兢兢地等了好些天,竟然真的再也没有人上来寻求报复,而且在那之后来连诊所上门求诊的病人们都客气了很多。
风波之后,一个春天的暖日上午,孙明站在久仁诊所门口晒着太阳,沐浴着阳光,他思绪回溯着自己的这一生,当理想主义的大厦崩塌之后,他亲眼见证了他们这一代人集体奔向了功利和犬儒,他不禁经常思索着,人这一生,到底活着是为了什么?曾经在很多的时候,他真的不信了那些所谓的悬壶济世和希波克拉底誓言,但好在自己这一生历经坎坷也算没有背叛过理想,如今自己靠在大树之下好乘凉,从今往后,贺县应该再无人轻易来找自己的麻烦了吧?以后行使自己的从医理想总归容易了一些吧? 如今久仁诊所已经安全走上正轨,人流手术的许可证也已经快到了,以后也再也不会有什么事会逼着自己背弃自己的信念了吧? 孙明想着,春日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他舒服地闭上了眼睛,身心都感到暖洋洋的,他不禁微笑了起来,突然,新配的眼镜不慎滑落掉到地上。
他连忙蹲下身来去捡,不料一只白皙纤美的手先他一步,拿住了地上的眼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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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连忙蹲下身来去捡,不料一只白皙纤美的手先他一步,捡起了地上的眼镜。
孙明惊讶地抬起头,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站在自己的面前,正躬身拿着眼镜看着自己。
“您好?”女孩怯生生地说道,把眼镜递给了他。
“谢谢!”孙明嘟哝着,直起身子接过眼镜想戴上它,却发现它刚放上去就滑了下来,怎么戴都戴不上。
女孩抬头看了看孙明身后的久仁诊所的牌子,她一脸烦愁,侧头蹙眉,轻声说道:“我是来看病的,请问孙医生在吗?”
孙明拿着眼镜停住了动作,他怔怔地看向面前的漂亮女孩,她脸色苍白,眉眼之间写满着不适,孙明不由地想起那些躺在手术台上对着自己张开纤细双腿的年轻女孩子们,他想起了那些女孩犹如待宰小白鼠般的身体蜷缩模样,他想起她们看向自己畏惧又痛苦的眼神,他突然很想怜悯眼前的这个女孩,但是却蓦地发现心里已经没有多少怜悯的力气。孙明仔细端详着面前的女孩,在她清澈的眼睛里,他看到了自己的模样,他还是那个身材走样头发渐秃的中年人,但是看上去好像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孙明握着湿滑的眼镜,看到自己的手心满是汗水,他顿了顿,把怎么也戴不上的眼镜扔到了地上,平静地说。
“我就是,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女孩睁大着纯净的眼睛,哀求地看着自己。
“我叫林依芸。”
(第十四章——渺若小手完,下文接第十五章——追凶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