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谜罪:消失的女孩》(追凶 推理 悬疑)

  “他们是请来帮忙安排今天的土葬的。”李茵显然很了解贺县的风俗,她悄声在路彦的耳边说道。

  路彦颔首,把目光投向了屋内剩余的三个女人,棺材边跪伏着一个中年女人,她身穿一身朴素的黑色,脸上长满着皱纹,皮肤粗糙像没有上釉的陶器,她一边抽泣着,一边用黑手帕擦着眼泪。

  在靠门边站着一个穿职业西装的中年女人,她眼角有着浅浅的鱼尾印迹,一头浓密油亮的短发,高高的鼻梁下嘴唇有力地紧抿着,她的身材健美,胸脯结实,穿着细跟的高跟鞋,她站在房间里的一个角落,远离着屋内其他的人,正神情不耐烦地看着手机。

  正对着棺材跪着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少女,她的面前正堆烧着黄纸,她留着一头乌黑长直的披肩发,头垂得很低,两边衣袖伸出的一双修长白皙手腕正在往火里添纸,浓烟时不时地从她的脸上飘过,由于背对着门口,路彦看不见她的正脸,只见她曼妙的身姿轮廓在轻微颤抖着。

  屋内的人显然注意到了路彦和李茵,没有人说话,他们投来疑问的目光,路彦抬脚,轻轻地朝里面迈出了一步。

  “你找谁?”职业装女人开口问道,声音干干脆脆。

  “我是警察,调查林依芸命案的,想跟她的家人们了解下情况。”路彦亮出了工作证。

  路彦的话音刚落,屋内就陷入死一般的沉静,沉静到只有白裙少女手上一沓厚黄纸落入火堆的声音。

  没有人回应,路彦好奇地望向职业装女人,她则看向伏在棺材边抽泣的黑衣女人,不耐烦地说:“她是!我不是!”

  黑衣女人拿掉了脸上的手帕,泪濛濛的眼睛朝路彦看来,路彦终于看到了她的正脸,她有着跟林依芸相似的眼睛,相似的眉骨,脸部轮廓也比较接近,但是她皮肤很灰暗,常年的风霜在她的脸上雕钻刻画,早已使得她的美丽荡然无存,一双无神的眼睛里满是沧桑和无奈,仿佛早已习惯了苦难。
  从贺县公安那里了解到,林依芸改嫁了的生母名叫张丽,那她应该就是那个张丽了吧,路彦不由想着,迈开脚走近了几步,正要跟她打招呼,这时跪在棺材前的少女站了起来,转过身来面对着路彦,相隔只有两三米的距离,路彦清楚看到了她的正脸。

  一阵恶寒扑面而来,路彦直觉得心脏一阵紧缩,身上的毫毛瞬间竖立了起来,看向少女的眼珠快要瞪出眼眶,大白天是不可能见鬼的,大白天怎么可能见鬼呢?

  林依芸站在路彦的面前。

  路彦的手臂不听使唤地抬起来指着面前的女孩,牙齿在颤栗地打着架,语无伦次着:“你......你......”

  “你什么你?她是我女儿陈依梦!”职业装女人的喝声如醍醐灌顶,瞬间把路彦惊醒。

  路彦苦笑地甩了甩脑袋,他想起高伟诚曾跟他说过,林依芸有个双胞胎姐姐,几岁的时候就被放到孤儿院里,后来被人领养走,一直生活在外省跟林依芸这边也一直没有什么联系,路彦想不到的是,她竟然来参加她的葬礼了,看来这个穿着职业装的女人就应该是她现在家庭的母亲了。

  那个叫陈依梦的女孩,一米六五的身高,路彦仔细看去,大大的桃杏眼,鹅蛋脸配上高挺小巧的鼻子,雪白的皮肤,五官看上去跟林依芸也很相像,不同的是林依芸是长发,而她是短发,而且她的面色很红润,不像路彦在照片上看到的林依芸那样面色苍白。

  路彦注意到陈依梦对自己的惊骇并未做出太大反应,还是保持着好奇温和的目光打量自己,路彦发现陈依梦身上有着在物质充裕的环境下培养出的平和自信的气质,这一点应该和林依芸的气质迥然不同。

  路彦收回思绪,愣愣地冲面前职业装女人问道:“您贵姓?”

  “我姓王。”

  张丽已经走到路彦的面前,略带嘶哑的声音说:“警察先生好,我叫张丽,是林依芸的妈妈......”

  路彦还未说话,旁边的职业装女人尖锐的声音传来:“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她妈妈,孩子十几年从来不管不问,现在出事了哭有什么用?”

  路彦望着一脸忿忿不平的王女士,又看看局促不安的张丽,朝李茵示意了一个眼神,两人带着张丽走出屋子来到院子里。
  院子里没有屋里的黄烟,空气清新了很多。

  “今天就给林依芸办葬礼吗?”站在张丽的面前,路彦一开口就感觉自己说了一句无用废话,但仔细想想,说出这句话好像是因为在自己的内心深处里,不愿意看到林依芸就这么被黄土埋葬。

  “对,待会就要下土了......”张丽局促不安地搓动着布满茧的双手。

  “你特地从外地赶过来的吗?”李茵在一旁问道。

  “接到公安局的电话,我就坐火车来了,好多天了,今天办完这个也要回去了......”

  “好,她遇害的这个事情我们还在调查中,有一些问题想找你了解下。”

  “想问什么,你们就问吧......”

  “林依芸在遇害前的一段时间里,有跟你联系过吗?”路彦开口问道。

  张丽摇摇头:“没有。”

  “她和张霖同居有跟你说过吗?”

  “没有。”

  “她奶奶去世的时候,你们有联系吧?”

  张丽还是摇摇头:“没有。”
  张丽还是摇摇头:“没有。”

  路彦难以置信地问道:“ 她奶奶去世了,你们都没有联系?那你们什么时候联系过?”

  “我们有好长时间没联系过了,这次也是贺县公安局找到我告诉我小芸她的消息,我才知道.....”

  “你就这样不管你女儿的死活吗?她之前可都是未成年的孩子啊!”

  “她爸爸给她留着有存款,她爷爷也还有钱留给他们.....”

  “这不是钱的事!”路彦大喝一声,把自己都吓了一跳,他没想到自己的声音会变得这么恼怒:“ 你作为一个母亲,对女儿完全不管不问,你知道这样会给她的成长带来多大的伤害吗?”

  李茵不得不一把拽住路彦:“你小声点!”

  张丽并没有被路彦大声惊吓下,还是平静地低着头,声音压得很低很低:“她本来就不是我想生的孩子,是她爸爸逼我生的。”

  路彦和李茵愣了愣,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旁的张丽继续叙说着。

  “我有六个兄弟姐妹,从小父母都不怎么管我,收了点彩礼就把我嫁到他家,先给他生了两个孩子都是女儿,他很不高兴,不管我怎么求他,他还是把那两个女孩送给别人家去养,到现在我都不知道那两个女孩在哪.....为了给他生男孩,他又逼着我生了第三胎,那是一对双胞胎女孩,这次之后医生说我身体再接着生育就危险了,他才稍微作罢,我把双胞胎养到三岁的时候,他说养两个女孩太辛苦,而且不送走以后再生男孩计划生育就要罚他钱,他没有钱罚家里房子就要被砸。”

  张丽面无表情地诉说着,脸上已经没有了悲哀和绝望,彷佛发生在她身上的那些事情她都只是个目击者。
  张丽面无表情地诉说着,脸上已经没有了悲哀和绝望,彷佛发生在她身上的那些事情她都只是个目击者。

  “我死活不同意再把孩子送走,但后来他还是在市里找了一个孤儿院,瞒着我把双胞胎里的老大放到了那里,然后他又开始逼我生男孩,还对我又踢又打说我没用生不了男娃.....”

  “不过这次我还是没给他怀上男娃,医生说我的身体需要再调养几年才能生育,后来我们就离婚了,我听了父母的话,找个人再嫁了,把双胞胎里的老小留给了他,他也是把孩子扔给自己父母带,后来,还好,我在这个人家还好头一胎生的就是男娃,现在这家人不要我再跟以前的那家人联系了,所以我.....”

  头顶上一颗木槿花花瓣凄凉掉落,无助地在空中翻滚,落到张丽的头上,她平静地讲述着,眼里没有光芒,好像那些往事已经抽干了她所有的生命力。

  “我想两个小孩都是怪我的,大孩十几年了我还是今天头一次见.....小孩小时候我还见过不少次,长大后她也不想见我了.....”
  她的声音越来哽咽,眼泪又汹涌而出,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她赶紧又拿出那块黑手帕。

  “你们问我什么时候联系过她的?给她奶奶家打电话永远都是不接,上一次见她时候还是一年前,我瞒着家里偷偷来贺县给她送钱,结果她把我的钱全扔了,指着我一边哭一边骂为什么要把她生下来,她说她恨我.....”

  为什么要把她生下来?不是为何不要她不管她?什么时候,连活着都是一种苦难了?什么时候,连出生都成了一种罪过了?路彦看了看阴沉的天上,刚才的万里晴空眨眼消失了,此刻天空上正乌云密布暗雷乍响,他觉得自己的胸口落上了一块巨石,压得他透不过气来,他不由想起张霖在他的那本《无尽之地》里描述出的二十多年前的中国农村,女性没有多少机会接受教育,从小在贫穷中受困,被男权所压迫,被愚昧所洗脑,她们只是被当成生育机器,对自己的命运没有多少选择权,只为繁衍下一代而活,路彦苦闷地点燃一根烟,狠狠地抽了起来,这一切的悲剧到底起源于谁?到底又该怪谁呢?上一代对于自己的命运都自身难保,怎么还能管好下一代的命运?林依芸的身世悲剧追溯起来,只会是上一代更大的悲剧。

  张丽停止了叙说,路彦独自抽着闷烟,李茵伫立一边也没有说话。屋里客厅的黄纸已经燃尽,黄烟弥散在空气之中,几个男人缓缓抬起了黑漆漆的棺木,慢慢地从屋里走到院子里,路彦和李茵机械地站到了一边,为其让行。
  @尘风调album 2017-12-19 20:38:55
  这个陈玲会不会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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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嘿,看到后面你就知道啦
  离院子八百米远的松树林里,那里已经有个刚被挖好的长方形土坑,旁边摆放着个刻好的小石碑,一行人缓缓地把棺材抬入土坑里,天色阴沉沉的,人们加快着下土安葬的动作,本来该有的仪式都直接减免了。

  跪在土坑边,张丽抽泣着跟死去的女儿做最后的告别,稍远点,陈依梦则低着头和王女士站在一块,

  在他们的身后,路彦正阴郁地看着前方,李茵在一旁开口道:“看来你的心情很糟糕啊!”

  “何止是糟糕,简直就是糟透了。”路彦又点起一根烟。

  “别抽了,在这松树林里容易走火。”

  “不会,因为马上就要打雷下雨了。”路彦仰头看了看天空,“霹雳”一声,一个惊雷从半空中炸来。

  路彦把视线收回幽暗的树林,棺材已经平平稳稳地放入土坑,一行人正在快速用铁锹往坑里填土。

  “我猜你也应该很失望吧,林依芸死前都没跟她母亲联系过,她的社会关系里熟人看来就张霖一个。”

  “可偏偏他就被怀疑成凶手了。”路彦苦笑地把李茵的话说完。

  “看来从她身边熟人里,是不好调查出线索了。”

  “我偏不信这个邪了!”路彦把烟头掐灭,甩到脚下狠狠踩了踩,拔腿朝前走去。

  “哗啦啦”地,陈依梦伫立在松树下,沉默地看着一锹锹的黄土逐渐掩盖了棺木的黑色,旁边的女人看了一下时间,开口了。

  “好了,天快下雨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陈依梦恐惧地盯着棺材,身体微微有些颤抖,对她的话毫无反应,中年女人提高了音量:“依梦!我们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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